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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战争中没有女性(阿列克谢耶维奇作品)

書城自編碼: 3661755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纪实文学
作者: [白俄]S. A. 阿列克谢耶维奇
國際書號(ISBN): 9787521717808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1-08-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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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阿富汗战争苏方青年战士的血泪回忆录——一代苏联青年的战争
★“帝国坟场”阿富汗,1979年苏军入侵阿富汗后士兵们的惨剧与悲剧,是否还会重演?
★三个苏联的历史片段,三种个人视角:二战中的苏联女兵;入侵阿富汗的苏军;卫国战争时期失去父母和童年的儿童——他们自己的“战争故事”和他们眼中的“历史”。
★ 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作家重磅作品,重量级译者,《战争中没有女性》《锌皮娃娃兵》《后的见证者:101位在战争中失去童年的孩子》完整翻译!
★ 第二次世界大战、阿富汗战争:苏联人自己讲述的个人血泪悲欢故事。
★ 作者作品被译成35种语言,全球畅销300 万。
★ 阿列克谢耶维奇曾获瑞典笔会奖(1996)、德国莱比锡图书奖(1998)、法国“世界见证人”奖(1999)、美国国家书评人奖(2005)、德国书业和平奖(2013)、法国美第契散文奖(2013)、俄罗斯“大书奖”读者票选最佳(2014)、波兰卡普钦斯基报告文学奖(2015)等多国重量级奖项!
★陀思妥耶夫斯基、帕斯捷尔纳克、索尔仁尼琴之后的阿列克谢耶维奇:新时代俄语文学的现实主义和人道主义传统。
內容簡介: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苏联有超过一百万女性参战。她们是15-30岁的年轻女孩,却担任起被视为“男人的岗位”的职责,她们是医生、狙击手、坦克手步兵、冲锋枪手……本书是一本二战时苏联女兵和女性医护人员等的回忆录。她们眼里的战争,为我们带来了一个全然不同的视角,也是从未有过的冲击和震撼。
阿列克谢耶维奇历经几十年,辗转在前苏联的辽阔大地上,亲访上千事件一线经历者,查阅各方文件资料,耗费心血整理而成的苏联口述史系列——这是普通人的生活史诗。
關於作者:
斯韦特兰娜?亚历山德罗夫娜?阿列克谢耶维奇
(Свeтлана Аляксандра?на Aлeксиeвич)
白俄罗斯作家,1948年生于乌克兰,后举家迁往白俄罗斯,毕业于明斯克大学新闻系。白俄罗斯记者、散文家。2015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她是当代世界文坛极富影响力的俄语写作女作家。她用与当事人访谈的方式写作纪实文学,记录了第二次世界大战、阿富汗战争、切尔诺贝利事故、苏联解体等重大事件。其作品首次集结为《阿列克谢耶维奇文集》:《战争中没有女性》《锌皮娃娃兵》《后的见证者:101位在战争中失去童年的孩子》《切尔诺贝利的祭祷》及《二手时间》。
目錄
“我不想去回忆……”  
“再长长吧,姑娘……你们还嫩呢” 
“只有我一人回到妈妈身边……”  
“我们的楼里有两场战争……”  
“电话听筒可射不出子弹……”  
“我们只获得了小小的奖章……”  
“那已经不是我了……”  
“我现在还记得这双眼睛……”  
“我们没有打过枪……”  
“当然是需要军人……可我也还想做美女”  
“小姐们!你们知道吗?工兵排长平均只能活两个月……”  
“哪怕让我只看他一眼……” 
“后一点点土豆仔……”  
“妈妈,爸爸是什么样子的?”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突然间,非常想活下去……”   
译后记
內容試閱
前言 “写战争,更是写人”(节选)
1978—1985
我在写一本关于战争的书……
我向来不喜欢看战争书籍。虽然在我的儿时和少女时代,那是所有人都钟爱的读物,那时候我所有的同龄人都喜欢读打仗的书。这毫不奇怪:我们都是二战胜利的孩子,是胜利者的后代。而首要的是,关于战争,我能记住什么?只记得我的童年被难以理解和令人惊恐的言语所包围,忧郁而苦闷。人们总是在回顾战争:在学校和家庭中,在结婚殿堂和洗礼仪式上,在节日中和葬礼后,甚至就在儿童的对话中。邻家男孩有一次问我:“地底下的人都在做什么啊?他们在那里怎样生活呢?”连我们这些孩子也想解开战争之谜。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琢磨死亡的问题……并且再也没停止过对它的思考。对我来说,死亡才是生命的根本奥秘。
我们的一切,都起始于那个可怕而神秘的世界。在我们家里,外公是乌克兰人,战死在前线,葬在匈牙利的某个地方。奶奶是白俄罗斯人,在游击队中死于伤寒。她的两个当兵的儿子在战争爆发后的头几个月就失踪了,三个儿子只回来一个人,就是我爸爸。我家十一个亲人和他们的孩子一起,都被德国人活活烧死,有的是在自己的茅屋里,有的是在村里的教堂中。每户都有人死去,家家都支离破碎。
好长时间了,乡下的男孩子们还总是喜欢玩德国佬和俄国人的游戏,用德国话大喊大叫:“举起手来!”“滚回去!”“希特勒完蛋了!”
那时候,我们不知道还有无战争的世界,我们认识的世界,就是战争的世界。而战争中的人,也是我们认识的人。直到现在,我也不认识另一个世界和另一类人。他们存在过吗?
* * *
战后,我度过童年的那个村庄,就是个女人村,全都是女人。我不记得听到过男人的声音。我那时日复一日就是这样度过:听妇女们翻来覆去地说战争,天天以泪洗面。她们也唱歌,但唱得和哭一样。
在学校图书馆里,大部分书都是写战争的。村里和区中心的图书馆也都一样,爸爸经常到区上去借书看。现在我有了答案,知道为什么了。这一切难道是偶然吗?我们所有的时间都是在打仗或者准备打仗。人们的回忆也都是如何打仗。从来没有经历过别样的日子,大概都不会另类生活。我们从来不会去想是否能够换一种方式生活,那是需要我们日后花很长时间去学习的。
在学校,我们被教育要热爱死亡。我们写作文的内容,大都是多么渴望以某某名义赴死……那成了我们的梦想……
但是,外面却在沸沸扬扬地争论另一个话题,吸引了更多人。
我一直书生气十足,既害怕现实,又被现实所吸引。面对生活,无知而无畏。如今,我才想到:如果我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是不是还会投入这样一个无尽头的深隧?这一切都是为何发生?真的是因为不谙世事,还是由于感知历程?毕竟,感知有一个过程……
我孜孜不倦地探求……到底用怎样的语汇才能表达出我所听到的一切?我在寻找一种写作体裁,能够反映出我所见到的世界,能够承载我的所见所闻。
有一回我得到了一本书——《我来自火光熊熊的村庄》,作者是阿达莫维奇、布雷尔和克列斯尼科。只有在读陀思妥耶夫斯基时,我才体验过如此的震撼。这就是一种非凡的形式,一部以生命之声成就的长篇小说,那是我儿时听到的声音,那是现在的街头巷尾、千家万户、咖啡餐馆和汽车电车上,日日夜夜发出的声音。就是这样的!范围锁定了,终于找到了我的孜孜以求。正是我所预感的。
阿列斯?阿达莫维奇成了我的老师……
* * *
整整两年,我并没有按原来所设想的去做那么多采访,而是在阅读。我的书将要说些什么呢?仅仅是又一部战争作品吗?……为什么还要写?已经有数以千计的战争作品,薄薄的和厚厚的,大名鼎鼎的和默默无闻的,更有很多人写文章评论这些作品。不过……那些书通通都是男人写男人的。当然,这都在情理之中。关于战争的一切,我们都是从男人口中得到的。我们全都被男人的战争观念和战争感受俘获了,连语言都是男式的。然而,女人们却都沉默着,除我之外,没有谁去问过我们的外婆、我们的妈妈。连那些上过前线的女人也都缄默不语,就算偶尔回忆,她们讲述的也不是女人的战争,而总是男人的战争。循规蹈矩,字斟句酌。只有在自己家里,或是在前线闺密的小圈子里涕泪横流之后,她们才开始讲述自己的战争,那些我完全陌生的经历。不仅是我,对所有人都是陌生的。
在采访过程中,我不止一次成为见证者,是那些闻所未闻的全新故事的倾听者。我体验到那种和小时候一样的震惊。在这些故事中,透露出某种神秘的、怪异的狰狞……在这些女人的叙述中,没有,或者几乎没有我们过去习惯于读到和听到的那些事情:一些人如何英勇地打击另一些人,并取得了胜利,或者另一些人如何失败。也没有讲述军事技术如何对抗或将军们怎样指挥。女人的故事,是另一类人讲另一类事。女人的战争有自己的色彩,有自己的气息,有自己的解读,有自己的感情空间。她们都是在用自己的语言说话。没有英雄豪杰和令人难以置信的壮举,只有普普通通的人,被迫干着非人力所及的人类事业。当时,不仅仅是人在受苦受难,就连土地、鸟儿、树木也在受苦受难。它们无声无息地默默承受着苦难,这让回忆显得更加可怕。
这是为什么啊?我不住地问自己。在男性的世界中,女性站稳并捍卫了自己的地位后,却为什么不能捍卫自己的历史,不能捍卫自己的话语和情感?就是因为她们不相信自己。整个世界对于我们女人还是有所隐瞒的。女性的战争仍旧没有为人所知……
而我就是想写这个战争的故事。女性的故事。
* * *
批采访完成之后……
让人难免惊讶的是,这些女人曾经是军中各类专业人士:卫生指导员、狙击手、机枪手、高炮指挥员、工兵,而现在,她们却是会计师、化验员、导游、教师……此刻与当年,她们扮演的角色丝毫不相关联。她们回忆过去时,好像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讲述其他女孩的故事。今天,她们也都对自己感到惊讶。而在我眼里,这却是证明历史正在变得人性化,变得与普通生活更为相似的证据,也就是出现了另一种历史解读。
在当面聊天时,讲故事的女人们都很激动,她们生活中的一些片断也堪比经典作品的篇章。从天堂到人间,一个人如此清晰地审视着自己,面前是一段完整的历程,要么上天,要么下地——从天使到野兽。回忆——这并不是对已经逝去的经历做激动或冷漠的复述,而是当时间倒退回来时,往事已经获得了新生。首先,这一切都是创作。人们在讲述时,也都是在创作,是在写自己的生活。补充和改写是常有的。不过,一定要小心,要保持警惕。与此同时,痛苦会熔解并摧毁任何假话。痛苦是一种超高的温度!我确信,那些普通人——护士、厨娘和洗衣妇,她们会更为坦诚地面对自己。倘若定义得更加明确些,她们说的话都是出自本身,而不是来自报纸或所读过的书籍,更不是鹦鹉学舌,完全是出自亲身经历的痛苦和遭遇。无论感到多么奇怪,那些受过教育的人的情感和语言,反倒更容易被时间所修理加工,并普遍加密,也总是被某些重复的学说和虚构的神话所浸染。我一直在跋涉,走了很多路途,绕了各种圈子,就是为了亲耳听到女性的战争故事,而不是那种男性的战争——无非是如何撤退、如何反攻,无非是前线哪支部队……我需要的不是一次采访,而是诸多的机遇,就像一个坚持不懈的肖像画家那样。
经常地,我在一座陌生的房子或公寓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我们一起喝茶,一起试穿新买的衬衫,一起聊发型和食谱,一起看儿孙子女们的照片。接下来……过了一段时间,你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或者为什么,那期待已久的时刻突然就出现了。当一个人远离了那些好像纪念碑一样,用石头和水泥铸就的清规戒律时,就回归了自我,直面了自我。他们首先回想起来的不是战争,而是自己的青春,那是一段属于自己的生活……我必须抓住这个瞬间,不可错过!然而,往往在度过充满话语、事实和泪水的漫长一天之后,只有一句话留在我的脑海中——不过这是多么感人肺腑的一句话啊!——“我上前线时,不过是一个傻傻的女孩子。所以我竟然是在战争中发育长大的啊!”虽然录音磁带绕了几十米长,足足有四五盒,但我只把这句话留在了笔记本上。
有什么可以帮到我?只有我们习惯于同心协力一起生活,这才会有帮助。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面对这个世界,我们有共同的快乐和泪水。我们既能承受苦难,又能讲述苦难,正是苦难,成为我们沉重而动荡的生活之证明。对我们来说,承受苦难是一门艺术,必须承认,女性是有勇气踏上这一历程的……

“突然间,非常想活下去……”(节选)
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信函一封接一封寄来,我不停地记下新的采访地址。没有可能停下来,因为每一个真实故事都叫人不能自已。
啊哈,我亲爱的……
昨天一整夜我都在回想往事,在记忆中搜寻故事……
我记得我跑到兵役委员会去时,还穿着一条粗布短裙,脚上是一双白色胶底鞋,就跟便鞋一样,带绊纽的,当时这是时髦的鞋子呢。我就是这样,穿着这条裙子和这双鞋子去申请上前线,他们还就批准我了。我坐上一辆汽车就到了部队,这是个步兵师,驻扎在明斯克城郊。那里的人对我说,你就待在师部吧,说是如果派一个十七岁小姑娘上去打仗,男子汉们会无地自容的。当时是那样的一种心态,谁都以为敌人很快就会被我们砸得粉碎。你这小丫头,不如回家守着妈妈吧。不让上前线,严重挫伤了我的心情。怎么办呢?我就直接去找参谋长。正巧,那个先前拒绝我上前线的上校也坐在参谋长屋里,于是我说:“报告参谋长同志大人,请允许我拒绝服从这位上校同志的命令,我反正是不会回家的,撤退也要和你们一起走。我自己能去哪儿呢?德国人已经很近了。”打这儿以后,大家一看到我就叫“参谋长同志大人”。这是在战争爆发的第七天,我们开始撤退了……
不久就开始了流血激战,伤员多得不得了。他们都特别安静,特别能忍耐,但他们多么想活下去啊。谁都想活到胜利那一天,大家都在期盼:以为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还记得在那些日子,自己每天都浑身沾满鲜血,以至于,以至于……我的胶底鞋穿破了,就打赤脚。您猜我看到了什么?有一次莫吉廖夫火车站遭到敌人飞机轰炸,那里正好停着一趟满载儿童的列车。孩子们纷纷从车窗里被抛出来,都是那么小的孩子,也就三四岁。附近有片树林,他们都朝着树林那边跑。不料突然开出了敌人的坦克,专门往孩子身上碾,把这群孩子碾得一个不剩……一想到那副惨状,就是在今天也足以使人发疯啊。但是在战争时期,人们都撑了下来,直到战后才会发疯,也是直到战后才生出大病。在战争中,连以前的胃溃疡都愈合了。我们在雪地里睡觉,大衣那么单薄,早上起来甚至都不会伤风流鼻涕。
后来,我们的部队被困住了。我要照顾的伤员那么多,可是过路的汽车一辆都不肯停下来。德国人紧跟着就要打过来,眼看就会把我们全部围堵在包围圈内了!这时候,有个中尉伤员把他的手枪递给了我:“你会开枪吗?”我哪里会开枪呢?我只见过别人开枪。但我还是拿着这支手枪,走到大路中间去拦截汽车。站在大道上,我次像男人一样开骂了,用尽脏话破口大骂……汽车还是一辆一辆地从我身边绕过去,我就举手朝天开了一枪……我知道我们是没法把伤员都抱走的,我们抱不动。有的伤员恳求:“同志们,打死我们吧……不要这样丢下我们。”我又开了第二枪,子弹射穿了车身……“傻瓜!你要从头学习开枪啊!”司机吓得大骂我。但卡车都刹住了,他们帮助我们把伤员们都装上了车。
恐怖的还在后头呢,那就是斯大林格勒保卫战。那怎么能算是战场啊?它是一座城市!有那么多的街道、楼房、地下室。你要想从那儿搬走一个伤员,真是太难了。我身上到处是一块块的乌青、血斑,裤子上沾满了血,全都是鲜血。司务长责骂我们:“姑娘们,裤子再也没有了,你们不要来领了。”我们每个人的裤子都浸满了血,被风吹干后就是硬邦邦的一层,穿都没法穿,都能割破皮肤。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是一点清新感都没有。到处都在燃烧,在伏尔加河上,就连水也是燃烧的。河水在冬天都不结冰了,简直是一片火海。斯大林格勒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人血,有俄国人的血,也有德国人的血。土地里还渗透着汽油、润滑油……所有人都明白:我们已经无路可走,退无可退。对我们苏联国家和人民来说,要么覆灭,要么胜利。后时刻已经到来,我们全都一清二楚。不必大声宣讲,从将军到士兵,每个人心里都很明白……
补充兵源到了,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小伙子。战斗之前看一眼就知道,他们是上去赴死的。我不敢看新兵,不敢记住他们,更不敢和他们交谈。因为他们来得快,走得也快,两三天后他们全都会死掉……但每次战前我还是情不自禁地要多看他们几眼……这是在1942年,是艰苦的年份,残酷的时刻。有一天结束时,我们三百多人打得只剩下十个人。当战场安静下来时,我们留下来的这些人就互相亲吻,为我们竟然还活着而哭泣。所有人都像一家人一样,亲如骨肉。
总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一个一个死掉……你明明知道也明明看到,他们只有几分钟可活了,却无能为力,不能够救活他们。只能吻他们,抚摸他们,对他们说些温柔的话语,然后就不得不和他们永别。是的,你再也不能帮助他们什么了……这些面孔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里。我眼前还能浮现出他们的模样,所有的小伙子。过去了这么多年头,哪怕忘记一个人,忘记一张面孔呢?然而不行,一个都忘不了,全都记得清清楚楚,闭上眼睛就能见到所有人……我们都想亲手为他们建坟墓,想亲自动手去做,而这往往都无法做到。只能是我们离开,他们留下。常常是你把他的头包扎好了,他却在你包扎的时候死去了,我们就把头上缠着绷带的他直接埋葬了。还有一种情况是,他已经在战场上死了,但是还一直望着天空。或者他在临死前会向你请求:“护士妹妹,把我的眼睛合上吧,就是请小心些。”城市毁了,家园毁了,固然很痛心,但痛心的就是看到那么多人倒下,那么年轻的男人都死了……你还不能歇口气,你还要继续奔跑去救他们……总是觉得再过五分钟就再也没有力气了,但还是不能停止奔跑……那是在三月,俄罗斯的大河就在我脚下……不能穿靴子,就硬是使劲穿进去走路。一整天穿着靴子在冰上爬,到了晚上鞋子湿得脱不下来,不得不剪开它。但那时候我从来不生病……你相信我说的吗,我亲爱的?
斯大林格勒战役一结束,我们就奉命把重的伤员用轮船和驳船运送到喀山市和高尔基市去。正是阳春三四月份,我们四处寻找伤员,他们有的在废墟下,有的在战壕里,有的在掩蔽所和地下室里,人数多极了,我都不能一一说给你听。真是悲惨!我们原来还以为,伤员们都被我们背下了战场,那儿已经没有伤员,他们都给运走了,至少斯大林格勒城里不会有伤员了。谁知战役结束时,我却发现他们全都在,而且数量多得难以置信,不可想象……在我乘的那艘轮船上,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伤员,还有几百个结核病人。我们必须给他们治疗,还要用温存的语言去劝慰他们,用微笑去安抚他们。
当我们被派去侍候照料伤员时,有人还说,这下子你们不用打仗了,可以休息了,好像这是一次嘉奖,是一种鼓励。其实,这些工作甚至比斯大林格勒保卫战还要惊心动魄。在战场上,你只要把人背下来,为他做了急救包扎,再把他交给别人,你相信一切就好了,他已经给送走,你就可以朝下一位伤员爬去。可是在这里呢,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你眼皮下……在战场上他们是想活下来,大喊大叫地想活下来:“快点,护士妹妹!快来呀,亲爱的!”可是在这里,他们却拒绝吃喝,想要寻死。他们会从船舷上跳下海。我们只好一天到晚时时刻刻警惕地守着他们……一连几天几夜,我一直守着一位大尉军官,他失去了双臂,就想了却自己的性命。有一次,我仅仅外出了几分钟,忘记警告别的护士,他就自己跳出了船舷……
我们把伤病员们护送到乌索叶,安置在彼尔米雅郊外。那里新建了一批干净的小房子,是专门为伤员们建造的,就像少先队的夏令营……我们用担架抬他们进去,他们却死死地不愿离开。唉,我觉得他们个个都能做个好丈夫,真想把他们都抱在自己怀里。我们乘船返回去时,心里空落落的,虽然可以好好休息了,但我们却睡不着。姑娘们在床上躺着躺着,都哭了起来。我们坐在船上,每天都给他们写信。我们分了工,说好谁给谁写信,每天每人写上三四封信。
还有件小事要讲给你听:经过这次出差,我在后来的战斗中特别注意保护自己的腿和脸。我的两条腿长得很美,我害怕它们被打残废了。我还很担心自己的面孔。这是随便说说的小事啦……
战争之后,我多少年都不能摆脱掉血腥味,这气味追踪了我很久很久。我洗衬衫时,会嗅到这气味;烧午饭时,又会闻到这气味。别人送给我一件红色衬衣,当时这可是很稀罕的东西,这种衣料不多见,可我不敢穿它,因为它是红色的,我受不了这种颜色。我也不能到商店的肉食部去,特别是在夏天……一看到那些熏肉就不行了。你明白的,它很像是人肉,那也是白色的……所以每次都是我丈夫去买肉。夏天我根本就不能待在城里,总要想方设法到什么地方去。因为只要是在夏天,我就会觉得马上要爆发战争。当夕阳把树木、房屋和马路都染红时,那一切就都有了某种气味,对我来说,都是血腥味。不管吃什么、喝什么,我都驱除不了这种气味!甚至在摊开白衬衫时,我也觉得有血腥味……
1945年5月的那些天……我记得我们拍了许多照片。那些日子太幸福了……5月9日那天,大家都在欢呼:“胜利了!胜利了!”战士们在草地上打着滚儿高喊胜利了!我们跳起了桥特卡舞:艾——达——呀呀呀……
大家都对着天空鸣枪,手上有什么枪就用什么枪……
“立即停止射击!”指挥员不得不发出命令。
“反正是剩下的子弹,留着还有什么用啊?”我们莫名其妙地问。
不管有谁在说什么,我都只能听清一个单词:胜利!刹那间,我们求生的欲望变得出奇强烈。我们现在开始的生活是多么美好!我把奖章全都佩戴好,请人给我拍照。我特别想站在鲜花当中,这张照片就是在一个花坛里拍的……
6月7号,是我幸福的一天:我结婚了。部队为我们举办了盛大婚礼。我和丈夫早就认识:他是个大尉,指挥一个连。我和他发过誓,只要我们活下来,只要仗一打完,我们立马就结婚。上级给了我们一个月婚假……
我们一起到伊万诺夫州的基涅什玛去看望他父母。我一路上都被当作一个女英雄,从来没有想到人们会这样热情接待一位从前线回来的姑娘。我们走了那么多地方,为母亲们救下了那么多孩子,为妻子们救下了那么多丈夫。可是偶尔我也会受到羞辱,听到叫我气恼的话语。在此之前,除了“亲爱的护士妹妹”“敬爱的护士”之外,我再没有听到过其他的话。其实,尽管我长得很美,但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其他事情,但还是有人给我贴上了标签。
有一天晚上家人一起喝茶,妈妈把儿子打发到厨房去,然后哭着问我:“你嫁过什么人吗?在前线有过什么事情吗?你还有两个妹妹,现在谁还会娶她们啊?”就是今天,我回想起这件事情还想哭呢。想想看:我带回家一张自己非常喜欢的小照片,上面写了这样一番话:“你有权利穿上时尚的鞋子走路。”……说的是前线姑娘。可是我把照片挂起来后,姐姐走过来,当着我的面撕掉了它,说你们没有任何权利。她们撕毁了我所有的前线照片……唉,我亲爱的,对此我简直无话可说,完全无语……
那时候,我们都是凭军人优待卡购买食品,是一种小卡片。我和丈夫的优待卡放在一块儿,总是一起去领取供给食品。有一次我们来到一家专门的商店,那里顾客正在排队,我们也排进去等着。马上就要轮到我了,突然,一个站柜台的男人跳过柜台,向我扑过来,又吻又抱,大叫大喊:“伙计们,伙计们!我找到她了。我一下就认出了她,我太想见到她了。我找得好苦啊,伙计们,就是她救了我啊!”我丈夫当时就在边上站着呢。这是个伤员,是我把他从战火中背出来,从枪林弹雨中救了他。他记住了我,可我呢?我怎么能记住所有的人,他们太多了!还有一次在火车站,一个残废军人看到我就大喊:“护士妹妹!”他认出了我,哭着对我说:“我一直在想,等我碰上你时,一定要给你跪下……”可是他现在只剩下一条腿了……
对于我们前线姑娘们来说,这些就很满足了。可是战后我们仍然很痛苦,我们又开始了另一种战争,同样可怕的战争。男人都抛弃了我们,毫不掩饰地走了。在前线的时候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你在横飞的子弹和弹片中爬过去救他们,小伙子们也都很呵护你。有人一边喊着“卧倒,小护士”,一边扑到你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你。子弹就打在他们身上,非死即伤。我有三次都是这样被他们救了命。

译后记(节选)
三十年前某一天,我偶然翻阅苏联《十月》文学杂志,立刻被这部作品的标题和内容所吸引。那一年,正是苏联卫国战争胜利四十周年。转眼间又过了三十年,那片土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位当年的苏联作家,已经是白俄罗斯作家了。
我曾匆匆翻译过刚刚出炉的此书版,这次是根据莫斯科时代出版公司2013年版本译出。从初版到新世纪修订版,几乎就是作者的重新创作,不仅增加了很多内容,更由于苏联从巨变到解体之后,作者把许多曾被报刊检查部门禁止或被迫自我删去的内容发表了出来,率直地写出了战争期间和战后相当一段时间都让人噤若寒蝉的话题,比如战争的残酷,战争中的女兵感情和男女关系,还有苏联军人进入德国以后的一些个人行为,更有很多篇幅是作者本人忏悔录式的思索和同有关部门的对话摘录。
本书作者,斯韦特兰娜?亚历山德罗夫娜?阿列克谢耶维奇,1948年生于苏联斯坦尼斯拉夫(现为乌克兰的伊万诺-弗兰科夫斯克)。父亲为白俄罗斯人,母亲为乌克兰人,父母二人都是乡村教师,后来举家迁往白俄罗斯。她毕业于白俄罗斯国立大学新闻系。
阿列克谢耶维奇创作了以《乌托邦的声音》命名的编年史式纪实文学系列,包括本书在内的五部作品。她实际上是开创了一种独特的文学体裁:政治音律的长篇忏悔录,小人物在其中亲身讲述自己的命运,从小历史中构建出大历史。
由于政治原因,她在2000年曾离开白俄罗斯,侨居过意大利、法国、德国和瑞典等地。2012年返回明斯克居住。
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作品被翻译成多达三十五种语言,仅本书的俄语版销量就超过两百万册。她的作品还成为全球数百部电影、戏剧和广播节目的素材。她获得过多项国际奖项,包括瑞典笔会为表扬她的勇气与尊严而颁发的特别奖、德国莱比锡图书奖、法国国家电台“世界见证人”奖和美国国家书评人协会奖,等等。2013年,阿列克谢耶维奇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入围终决选名单。
关于本书俄语书名,y BOЙHbI HE ЖEHCKOE ЛИЦO,不论从文学色彩还是实际概念,我都想把它翻译为“战争中没有女性”,这虽然是简单的短句,但含义深邃而深远。当年的中译本书名《战争中没有女性》曾引发过热心人的讨论,有人认为应该按照原题直译为“战争中没有女人面孔”,也有人认为应该按照内容译为“战争中的女人”,还有中国作家据此创造出“战争让女人走开”等富有情感诗意的作品题目。但是我本人还是认为“战争中没有女性”是合适的原意传达。此书固然写的是战争中的女性,但通过本书立意、主人公故事到现实气氛,却是告诉人们:当女性陷入战争烽火后,不但她们的穿着发型、行为举止,就连性格脾气乃至于从外表到生理特征都发生了变化,这正是战争对于女性残酷的影响。所以,这本描写战争中的女人的作品,恰恰独一无二地使用了“战争中没有女性”这样的强烈反差的题目,这应该是作者有意而为之。三十年过去了,这个独特的句式已经家喻户晓,而且扬名国际。女性在战争中的特殊作用特别是特殊感觉,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只要登上网络点击这个句式,当今世界各国各民族各战场上的女兵形象便蜂拥而出。
这是一本痛苦的书,也是一本真相的书。在阅读原文并译至中文的过程中,我屡屡被其中触目惊心的内容和人性细节所震撼、所感动,甚至为之而难抑泪水。我们小时候读过卓雅和舒拉的故事,这本书展示的是千千万万个卓雅,普普通通的卓雅,千姿百态的卓雅。正是普普通通的男女,默默无名的小人物,以巨大牺牲和惨痛付出,从纳粹的钢铁履带下拯救了苏联。后来,正如作者在书中所感慨的,卫国战争时期千百万人拼死保卫的那个祖国已经不存在了。我想,这也不仅仅是政治家们操作的结果,其中必有无数普通人沉默的因素所起的作用。
在那场灾难性的战争过去七十周年之际,我来到红场,亲眼看到本书中所写过的那些情景:佩戴勋章的老兵(或者他们的后代),打出原来部队的番号标牌,极力维系在血与火中建立的感情纽带。可惜,由于岁月之河的无情流淌与冲刷,聚集的人数是越来越少了,令人唏嘘。
在根据新版本的新译本出版之际,我必须对三十年前为我当时的译作提供了巨大帮助的章海陵先生,我读俄罗斯文学研究生时的同窗好友,再次致以无比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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