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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一个棋痴,痴迷于围棋,因无人对局,在一个风雪夜,幻觉里竟与上天摆了一副绝妙棋局……此为经典小说《天局》的长篇小说版,比起短篇小说版《天局》,无论在人物形象的拓展方面,还是故事的丰富性上,都有不小的突破。
矫健作为我数十年的好友,无论做人行文都有大气象。《快马》潇洒,《天局》更是胜天半子,气吞山河,读到的人无不折服。我对《天局》印象很深,这是矫健好的小说之一,所以在写《人民的名义》的过程中,我把它作为祁同伟性格形成的重要线索。祁同伟喜欢读《天局》,可惜只读懂了一半,所以注定失败。一部《天局》,教人读懂天地人生。我真心推荐大家认真读一读《天局》。
——周梅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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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矫健,男,出生于1954年,汉族。山东乳山人。1980年毕业于烟台师范中文系。初中毕业后赴农村插队务农,后历任中学教师,烟台市文学创作室专业作家,《胶东文学》主编,烟台市文联副主席。1981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长篇小说《河魂》等。《河魂》获北京市庆祝建国35周年优秀作品奖,短篇小说《老霜的苦闷》获1982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老人仓》获1984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电影剧本《阙里人家》获天马影视文学奖,电视剧本《飞越》获中央电视台优秀剧本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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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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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快马矫健胜天半子??文/周梅森
1/??天局(长篇小说)
197/??天局(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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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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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矫健胜天半子
文/周梅森
《快马》是山东矫健当年的一篇小说,给我的印象极深,二十多年过去了,至今仍难以忘记。故事讲一个绰号“快马”的贫农穷小子,出于对老东家的感恩,自觉自愿地追随老东家干“还乡团”,当土匪,及至最终毁灭的故事。这故事就是今天看都不落俗,当年更是让人耳目一新。能讲出这种好故事的人真不是太多,矫健思想和思维的前卫堪称“快马”,加之矫健长我两岁,恰巧属马,故借“快马”以命此文。
矫健是才子型作家,少年得志,在我们这代作家中算得上一个佼佼者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曾一举擒获一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和一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给山东作家挣足了面子,也曾一度让我挺嫉恨的:那一届全国中篇小说奖,正是这家伙的《老人仓》压轴垫底,把我的《沉沦的土地》挤到了轴底之下,《沉沦的土地》以一票之差落选。更让我不悦的是,就在当年,我操办了一个笔会,在矫健的家乡烟台举行,我请他参加,他却没来,后来一直赖皮说没收到我的邀请信,我才不信呢,那时他春风得意马蹄疾啊,文学大衙门的笔会一个接一个,哪会把自家门口的一个青年文学刊物的笔会看在眼里呢?据说,他当时在烟台文联当了个小头目,好像是《胶东文学》主编吧?《胶东文学》编辑部唯一的一台破吉普就此捆在了他屁股上。这家伙那时候就号称有“专车”了,恨不得把“专车”开到自家的床上去。
我和矫健人生轨迹的交集不在矫健自鸣得意的时候,而是在他仕途上受了挫折,主编的职务和屁股上的破吉普都莫名消失了之后。
记得是八十年代末期,在上海电影制片厂文学部的招待所,我们相遇了,用矫健后来的话说,那可是历史性相遇啊,两个巨头一对老K历史性地走到了一起。在那个历史性的时刻,矫健提着一密码箱钞票,那是在上海的街头交易中刚刚卖出一只股票的所得,也不知是“大飞乐”还是“电真空”,总有个二三十万元吧?我呢,抱着一堆稿子,那是我刚完成的中篇小说《大捷》的稿子,起码得有二三百页,《收获》杂志主编李小林觉得不错,让我来改改。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这交集也算是文学和财富的交集。嗣后,当我成了半个财经专家,在财富论坛或财经专栏做节目时,每每谈到当年,我总会想到矫健,想到那箱钞票。
我得承认,矫健这家伙当年曾在财经和财富方面给我启过蒙。
那天,矫健热情洋溢地赞美我的小说,真诚但却貌似狡诈地告诉我,他认为《沉沦的土地》比他的《老人仓》更有资格得奖。说这话时,矫健一对小眼睛在眼镜片后眨巴着,口吻貌似真诚,可我却看不出多少真诚的意思。这就是矫健的悲剧了,这家伙有点像陈佩斯,穿上八路军的军装也不像八路,倒像打入八路军内部的奸细。我呢?则由衷赞美他的皮箱,和皮箱里内容的丰厚,试图窥探出某种财富的秘密,也能跟他发一笔。
矫健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请我去洗了一个高级澡,说是边洗边谈。这澡真够高级的,每人澡资三十八元,对当时的我来说,可称得上昂贵了。如果记忆没欺骗我的话,这是我当年洗过的最贵的澡。
在澡堂蒸腾的雾气中,我们两个男人赤裸相见,相谈甚欢,决定了此后二十年的全面战略性合作。先是合作写剧本,当时恰巧吴贻弓导演想搞一部孔子故乡的当代戏,我们俩一起入了伙,帮导演弄出了部《阙里人家》。后来我们一起下了海,他董事长,我总经理,二人结伴,带着一帮至爱亲朋,很是在商海里游了几把,把各类生意从广东一个叫淡水的小地方做到了上海的浦东大道上,有阵子也算有些模样吧。
财呢,多少发了些,主要是矫健发。他是快马嘛,干啥都先人一步,靠收国库券和街头股票买卖及早赚到的第一桶金。嗣后,我们哪里热闹哪里去,一会儿“东征”,一会儿“北伐”,和改革开放早期的各路地头蛇、各类大小骗子、各类或成功或失败的草莽英雄打交道。我们生意高潮时,我的资产从十二万增至四十余万,矫健则绝对超过了千万。我想,他大概是我们作家中头一个经商真正赚了大钱的人。
不过,祸根也在那时埋下了:矫健迷上了地下外汇期货,开始瞒着我炒期货,不断输钱,以至于让我忍无可忍,终至被迫和他分手。分手后,我们仍然是好朋友,三天两头通电话,相互通报情况。
我在南京另立山头后,也时常想念矫健。矫健是这么个人:一段时间不见,让我想他,是真想,可和他一起待上十天八天,又会让我精疲力竭,不得不狼狈逃离。这家伙实在太能闹腾了,说是属马,却有猴性,且又豪放善饮,酒后猴性发作实在让人受不了。矫健还不知道低调,还牛皮哄哄,赚了点钱就动辄要把这个买下来,那个买下来。
好在苍天有眼,最终矫健并没能如其所愿成为李嘉诚,而且命运还让他在海里狠呛了几口水,恰恰就呛在期货上。这全在我的预料之中。矫健,你不吹了吧?一次次让你悬崖勒马,你就不听,这下子好了,掉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呀!我如此讥讽矫健。
矫健却不服输,也不服气,小眼睛一眯:那我下的还是凤凰蛋呀,周梅森,这你能不承认?
我当然承认:这家伙不但下的是凤凰蛋,而且还金光灿烂呢!
在我看来,矫健就是矫健,是打不倒的。不论在人生、文学,还是在商场上,他虽然屡战屡败,但却屡败屡战。就说炒期货吧,他当年炒境外期货惨败不已,近千万资金一举败尽,二十年间从未赢过,他竟然至今没有放弃,仍用最后的小钱炒着。当我从他太太彭雪行口中得知后,大为吃惊,再次劝他勒马住手,他却对他太太大发其火,怪她过早地暴露了目标。
当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在我家里,矫健喝多了,小眼睛里竟有泪光闪动:兄弟,告诉你,我这辈子有一个梦,就是哪天在期货上赢了,我连夜坐飞机到你家,只和你说一句话——兄弟,我赢了!
我也喝多了,一把搂住矫健:哥哥,其实在我心里你早赢了!
矫健作为我数十年的好友,无论做人行文都有大气象。《快马》潇洒,《天局》更是胜天半子,气吞山河,读到的人无不折服。我对《天局》印象很深,这是矫健最好的小说之一,所以在写《人民的名义》的过程中,我把它作为祁同伟性格形成的重要线索。祁同伟喜欢读《天局》,可惜只读懂了一半,所以注定失败。一部《天局》,教人读懂天地人生。我真心推荐大家认真读一读《天局》。
大青山的褶皱间,藏着一个小山村,名叫“西庄”。村里有一个棋痴,名叫“浑沌”。这人奇异而古怪,是大青山的一道风景。他走路跌跌斜斜,横一步竖一步,进退无常,据说他是踩着棋盘格子走,步步藏着绝招。村里的小孩子都喜欢浑沌,跟在后面学他的样子走路,你顶我一下,我撞你一下,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浑沌的小狗不乐意了,汪汪汪朝孩子们凶。小孩并不怕它,捉住小狗前爪让它立起来,也摇摇晃晃地学浑沌走路。这条名叫“宝儿”的小狗哪里是野孩子的对手?只得呜咽着向主人求救。浑沌却充耳不闻,只沉浸在棋的世界里,好像小孩小狗都不存在似的——真是个搞笑的家伙。
不仅小孩子喜欢浑沌,山里的小动物也喜欢他。特别是鸟儿,常常绕着他头顶盘旋,叽叽喳喳仿佛和他笑闹。浑沌还有一个习惯,脑子里想到一步玄妙的棋,就立即停下所有动作,木雕似的一动不动。比方说,他正在吃一块苞米饼子,张开嘴巴刚要咬,忽然灵感来了,整个人就像被雷电击中,擎着饼子僵住,嘴也闭不拢。小鸟们好运气来了,它们就在等这个时机,纷纷飞到苞米饼子上啄食。小狗宝儿非常愤怒,这可是它和主人的午餐啊,吃一顿饱饭多不容易?它朝浑沌腿上直扑直跳,尖着嗓子咆哮,可是鸟儿们不理睬它。啄完饼子还不走,有的小鸟站在浑沌手腕上梳理羽毛,有的小鸟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蹦蹦跳跳。更有一对鸟夫妻飞到浑沌脑袋上,扒拉着乱蓬蓬的头发,计划建一个鸟窝哩!遇到人类的异数,小鸟们能不开心吗?
浑沌长得不好看。圆圆的脸庞像一只大馒头,中间突出圆圆的大蒜鼻,两只眼睛细长狭小,仿佛用席篾在馒头上划了两道缝儿。头发直竖而蓬乱,天然一个大鸟窝,难怪鸟儿要打主意呢。衣服破旧且不说,最狼狈的是皮带断了,又没钱买,浑沌只得搓一根麻绳扎在腰间。一副落魄相,那是肯定的。不过,浑沌笑口常开,诚恳的笑意从心底泛起,挂在方阔的大嘴旁。所以有人说,他与弥勒佛倒有几分相像。
浑沌的主要问题,是把全部心智耗在棋上,生活的方方面面就变得弱智了。他永远长不大,永远是一颗童心。那么,生存就成了浑沌的大麻烦,除了下棋,他什么也不会做。浑沌双手特别笨拙,一下农田就洋相百出。锄玉米吧,他看准了野草一锄下去,偏偏把玉米苗除掉了,野草依然迎风摇曳。撒豆种吧,有人教他口诀:豆豆四五六。就是说,每个土窝撒下四粒、五粒或六粒豆种。好,浑沌瞅着土窝念叨,豆豆四五六,手一哆嗦,哗地将一把豆种全丢了出去……
好在浑沌体格强壮,胳膊腿儿隆着疙疙瘩瘩的肌肉,干些力气活应该没问题。可是人们还是不太愿意请他做事,因为谁也吃不消他的棋痴毛病。他帮人家扛石头,一开始挺好,扛着大块青石健步如飞,浑沌做事从不惜力。可是忽然想到一步棋,他立马僵住,扛着大石头原地站着,大半天一动不动。主家怕压坏浑沌,叫了两个人才把石头从他肩膀搬下来。
时间长了,村里人对浑沌有不少负面评价,说他是傻子、神经病、二流子……
村里管事的老爷爷经常训斥浑沌。老爷爷威望很高,训谁谁都服服帖帖。浑沌有时吃不上饭,饿极了,老爷爷就会叫他来家吃饭,一边吃一边训。浑沌自幼父母双亡,在老爷爷照顾下长大成人。浑沌很能吃,地瓜饼子成小筐地吃,大盆菜汤稀里呼噜地喝,所以挨训的时间也很长。训话内容基本上老一套:浑沌啊浑沌,你啥时能成个人?就打算这么窝囊一辈子?小时候多好的孩子啊,就是学棋学坏了!你师父祸害了你,明白不?他自己一生倒霉,一撒手死了,还把病根留给你,作孽呀!
浑沌不愿意老爷爷说师父坏话,可他忍了,嘴巴里毕竟塞满老爷爷的饼子呢。然而有些话实在难忍,比如他又提起翠枝——你这样窝囊下去,哪个女人愿意跟你?要打一辈子光棍吗?当初你若是听翠枝一句话,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唉,翠枝好姑娘啊!浑沌便觉得一根针刺到心尖上,血珠珠滴出来……
翠枝是隔壁邻居的孩子,与浑沌同一天出生。两家关系好,双方父母给他们定下娃娃亲。浑沌成了孤儿,家道中落,大人的脸子渐渐冷下来。但翠枝和他一块儿长大,对他一往情深,有一口好吃的就偷偷塞给他。直到浑沌学棋,人一天天变痴,情况才发生逆转。反复劝导无用,翠枝陷入绝望。
海阳镇上一个铁匠求亲,翠枝父母答应了。出嫁前夜,翠枝敲开浑沌的门,含着眼泪问他:给我一句话,你要棋还是要我?
浑沌正坐在炕上下棋,抬起头呆呆地望着翠枝。
能不能把棋扔了?你只要当我面把棋盘棋子扔出窗外,明天我就跟你结婚!翠枝的语气斩钉截铁,目光带着最后的期望。
浑沌嘴唇哆嗦,久久答不上话来。
翠枝手脚麻利地收拾起围棋:你不舍得,我替你扔。浑沌一高蹦下炕,急火火夺回围棋。
翠枝伤心至极:懂了,你心里只有围棋,我还不如一颗棋子!
翠枝呜呜哭着离去。浑沌追她追到院门口,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翠枝流泪,他心里在流血啊,流了整整一夜……
浑沌推开面前的饭食道:爷,我吃饱了。他下炕站着,垂着双手,低下脑袋,做出一副专心听训的架势。
老爷爷却没了训话的兴致,挥挥手道:饱了,你就走吧。浑沌走到门口,听见老爷爷最后一句教训——
浑沌,你要是不把围棋扔掉,早晚会把自己的性命扔在棋子上!
浑沌的脚步停了一下,又毅然决然迈出门槛。
正是槐花盛开时节,乡村街道流溢着醉人的幽香。小孩们跟在浑沌身后嬉闹,再后面是一条蹦跳的小狗。浑沌眯缝着细眼,眺望遥远的群山。小鸟在前面带路,时而又转回来,啾啾鸣叫着在他头顶打一个旋儿。大婶大嫂们依着自家的门框,朝浑沌的背影摇头叹息。
浑沌穿过西庄弯曲狭长的街道,径直来到村后茔地。他摘了几枝洁白的槐花,摆在师父坟前。孩子们跑散了,鸟儿也不见了踪迹,只有小狗宝儿趴在浑沌脚边喘息。
坟茔地里一片静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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