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修的政治:西蒙娜·薇依
薇依对主体性和权力之间的形而上学关系的追问就 是好的一例:“我能故我在(I have power, therefore I am; je puis, donc je suis)。”“存在、思考、认知是单一现实仅有的部分:能够做事情......我能做的决定了我所是。”“我”(I)(相较于主动的我 [je],受动的我 [moi] 可能更为确切)首先是权力。这就意味着,它总是在不断扩张——对卡内蒂而言,群众的“增长”同样也是一种个体的冲动——同时它也会发现,他人的存在无法阻碍这种扩张。扩张之时,“我”只能摧毁其他人(避免自身遭到摧毁)。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我”本质上就拒绝与其他存在共存,尽管世界本由此组织构造而成。有一种想象将这种共存的内容剥去,将其对象否定。这种想象将受害者都藏在阴影之下——或同样地,将它们转为主体增长所需的食物——(对于薇依而言,想象是主体为“特有”的属性)共存就毫无实质内容可言,也没有了什么对象:“以存在的死亡为生”,薇依在一段极为卡内蒂式的段落中写道,“意味着去吃掉它。反之则被吃掉。”
这就是主体所处的困境——确切而言,这一困境也给了主体以生命:吃或被吃。除非,它可以在自己的技能库 中划上一道“斜线”,打破这一辩证法。我指的是凝视(gaze), 一种不再以食欲考量他人的态度。一定程度上,这是一种 美学态度:“一个人会想吞掉所有意欲的客体。美则是另一种情况,它是一个人意欲但却不想吞掉的对象。”凝视 接受、巩固并保护着他人的存在,而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它才完全反对自我为中心的摄食机制:“人类的痛苦,就是看与吃成为了两种不同的操作,从婴儿期开始便伴随其终生。”人类必须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同时也知道选择的结果决定了其主体性的“权重”(weight):选择吃 而非看,主体便会扩张;选择看而非吃,为他人留足生存 所需,主体就会缩减。照看他人,意味着接受他人的凝视, 与他们的视角相合——去除个体自身凝视的中心性(中心就是主体的位置):“一个人站在十步距离之外,意味着我们被距离(十步)隔开了,但从另一个视角来看,万物正在此涌现。”采用任意视角,这种做法的风险在于,任意的视角终还是会被当做的视角,且由此成为了消除其他视角的基础;终认为整个宇宙都只在这一视角下运作,且由此抹消了整个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