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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宇宙的孩子

書城自編碼: 3629633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外国随笔
作者: 迈克尔·乔莱特
國際書號(ISBN): 9787521728798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1-05-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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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2020年年度黑马作品,《纽约时报》畅销书,荣获Goodreads非虚构奖
本书是作者的处女作,在国外一上市即以黑马姿态入围亚马逊年度图书奖,且与奥巴马的新书《A Promised Land》一起入围并获得Goodreads非虚构奖,受到20多家知名媒体高度评价。
家庭是港湾,也可能是沼泽。是挣脱,还是超越原生家庭带来的痛苦?这是一场大多数人一生都在面临的挑战
来自低谷的他,经历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在艰难的童年和复杂的亲情中,一次次地超越自我、理解他人。书中汇集原生家庭、亲密关系方面的回避依恋型人格、依附失调和依恋障碍等普遍的情感话题。遗传决定命运吗?如何解决原生家庭带来的痛苦?这不仅是作者本人,也是绝大多数人一生都在面临的核心挑战。
摇滚乐手的回忆录,情节引人入胜,故事令人心碎,堪比《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的震撼
就像《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里那位通过教育完成自我升华的主角一样,本书的作者通过音乐和亲情给予的温暖艰难成长,并尝试疗愈自己,终于寻找到完整的自我。记者和书评人对于作者的文笔非常认可,抒情的内心独白、情节紧凑的逃离、与原生家庭的羁绊,以及不断滋生的自我审视视角,努力
內容簡介:
人生没有一个轻松的开始,经历过多少破碎,就需要多少勇气去寻找完整的自己。
一个在恶劣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孩子、一个问题少年、一个实力强劲的田径运动员、一个斯坦福的高材生、一个音乐记者、一个成功的摇滚音乐家……他来自低谷,经历旁人无法想象的苦难,在艰难的童年和复杂的亲情中,一次次地超越自我、理解他人,并在这个过程中学会与过去和解,成为一个更好的儿子、兄弟和父亲。
他将过往遭受过的痛苦视作盔甲上的裂缝,透过它们看到美丽的世界,指引他在余生的*天重新找到生命的方向。
这是2020年美国黑马作家迈克尔·乔莱特的成长故事,他以真诚细腻的笔触讲述一段发人深省的自我救赎之路。
關於作者:
作者 | 迈克尔·乔莱特 Mikel Jollett
2020年美国黑马作家,处女作《宇宙的孩子》一出版即荣获Goodreads 2020年度十佳非虚构奖。
毕业于斯坦福大学,独立摇滚乐队“空中毒雾事件”(The Airborne Toxic Event)的主唱,曾为《无耻之徒》等众多知名美剧制作并演唱插曲。
目錄
逃离
章 古老的东方城市
第二章 大路
第三章 C-U-L-T
第四章 车道上的血迹
俄勒冈
第五章 他的手里有整个世界
第六章 离去的牛仔
第七章 和贝比·鲁斯一起穿过洋基体育场
第八章 父亲形象
第九章 兔子
第十章 太爱爱爱爱爱爱阳
第十一章 放纵
第十二章 F-A-M-I-L-Y
第十三章 如何逃出一座墨西哥监狱
第十四章 花花公子
第十五章 替罪羊和超级小孩
第十六章 所有伟大酒鬼的方式
第十七章 兄弟
第十八章 子弹
第十九章 热门通常会输
第二十章 罗伯特·史密斯是他妈的神
第二十一章 挤满你空中城堡的鬼魂
第二十二章 那些离开了的男人
加利福尼亚
第二十三章 这片土地是属于你的
第二十四章 “正常”
第二十五章 哥特
第二十六章 严肃的谈话
第二十七章 摩托车会杀了你
第二十八章 火星上有生命吗?
第二十九章 我们在赛道下方一千英尺的地方见面
第三十章 宇宙的孩子们
第三十一章 比起骑师更像马
第三十二章 能听见吗,汤姆少校?
第三十三章 的谎言
第三十四章 我爸爸,前科犯
第三十五章 幸运的那一个
好莱坞公园
第三十六章 梦想
第三十七章 余生的天
第三十八章 我们可以做英雄
第三十九章 许愿井
第四十章 突破
第四十一章 “晚上好,这是我的全部”
第四十二章 破碎
第四十三章 森林,河流,山峰,沼泽
第四十四章 希腊语
第四十五章 男人们和他们的梦想
第四十六章 塞勒姆,俄勒冈
第四十七章 一切的终点
致谢
內容試閱
逃离
有些事情你会忘记,有些事情你永远都忘不了。但……时空,那些时空还在。如果一幢房子被烧成灰烬,它就不存在了,但那个时空——那个画面——依旧存在,它不仅仅存在于我重现的记忆里,更存在于这个世界中。我的记忆是飘浮在我头脑之外的一个画面。我的意思是,即便我不去想它,即便我已经死了,我曾做过、了解过或者见到过的事,它们的画面依旧存在,就在它们发生当下的那个时空里。
——托妮·莫里森,《宠儿》

古老的东方城市

我们从未年少过。我们只是太害怕自己了。从没有人向我们解释过我们是谁、我们是什么,或者我们的父母去哪了。他们会像幽灵一样出现,花上一个早晨或一个下午的时间来看望我们。他们或者陪我们坐着,或者在空地上溜达,或哭或笑,或者把尖叫着的我们抛向空中。然后他们又会消失,有时几周,有时几个月,有时几年,他们留给我们的只有回忆和梦境、问题和疑惑,以及开阔的空地,夜晚,我们可以像野马一样在那里自由奔跑。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我和哥哥正光着身子坐在浴缸里,一边玩着我们的玩具鸭子,一边听着隔壁房间里传来的音乐声和沉闷的说话声。我们被红色和绿色的羊毛毯子裹了起来,开始为睡觉做准备:读睡前故事,穿好睡衣,用手揉着困倦的双眼。晚安了,峡谷。晚安了,山脉。晚安了,大楼。晚安了,星星。蜡笔被收了起来,格子架被打扫干净,牙也刷过了。我缓缓坠入梦乡,又突然被摇醒,我惊讶地看见剃着寸头的妈妈的脸、她那棕绿色的眼眸、荷兰人特有的饱满脸颊和被咖啡长时间浸泡后发黄且歪七扭八的牙齿。“嗨,乖乖,醒醒。我们得走了,这里不安全。”
别人告诉我,我应该管这个女人叫“妈妈”。这是我得到的指令。我知道这个词本身应该包含着一些特殊的含义。她会来看我,她比其他人看起来更忧伤一些。她穿着背带裤,喜欢紧紧地抱着我,告诉我她有多想我。她永远都像一只紧张的鸟儿,双眼快速扫视着房间。睡意占据我的双眼,我的脑袋昏昏沉沉。“但是我很累。”
另外两个女人叫邦妮和克拉比。她们每天都和我在一起。她们很幽默,讲话的声音怪怪的,永远都在玩游戏或拿着一片苹果,要么就是几块饼干和果汁。她们会用压低得好像男中音的声音管我叫“孩子”,发音听起来就像拖长了的“太阳”(太爱爱爱爱爱爱阳)[],这是因为我的嗓音很低沉,肚子圆鼓鼓的,牙齿天包地,这让我的上唇总是滑稽地噘着。她们总说我可爱得让她们想“吃掉我的小脸”。她们就像我可以随时投入其怀抱的温暖抱枕,宽阔且柔软。克拉比说话的方式很奇怪,所有带“r”的音都会被她省去。“所以,怎么着,小孩?你到底要不要穿睡衣?”[]她说这是因为她来自一个叫纽约[]的地方,那里离加利福尼亚很远。
那个我应该管她叫“妈妈”的女人每次来看我的时候都会哭。她有时会给我念书,有时会带我在基地周围那片巨大的金色田野上散步,有时会让我坐在她的膝盖上,给我唱我听不懂歌词的歌——“弗艾拉,卓可,弗艾拉,卓可,多尔梅屋,多尔梅屋”[]。她会梳理我的头发,告诉我她很想念我。“别难过,妈妈,”我会跟她说,这是我和她说得多的话。“别一直这么难过。”我在吃东西的时候,她会看着我,好像她试图记住什么,好像她有什么话想说,但终还是决定不说出来。
“我爱你,乖乖,我的小伙子。”她眼中的泪水落在了干净的蓝色背带裤的围兜上。这里的每个人都穿背带裤,我一共有三条。然后她又会消失不见,我会去找克拉比和邦妮,我们会在一起大笑,用雪糕的木棒搭建东西,或者和其他孩子一起玩捉迷藏,直到泡澡时间,然后是唱歌时间,我们唱道:
我看见了一片土地,那里的孩子们自由自在……
接下来就到了睡前故事时间,故事里有龙、城堡、小鸟宝宝和会跟孩子们讲话的月亮,以及会和猫咪讲话的小孩,还有会和狮子讲话的蓝色蝴蝶。然后她们会对我说晚安,也对卡西迪、盖、迪米特里——他是我好的朋友——然后是诺亚说晚安。
我醒来时,其他的孩子还在睡着,妈妈摇晃着我,说道:“我们得走了,我们现在就得走。亲爱的,你必须保持安静。”
我告诉她我想喝水。我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我感到我的胸膛陷了进去,好像我的喉咙深处有个既锋利又滚烫的东西。“那克拉比和邦妮呢?”
“嘘……我们可以给她们写信,我保证。”她把我抱了起来,其他的孩子还在熟睡。手工桌旁边,装有低矮坐便器的卫生间里透出一道柔和的黄色灯光。负责在夜间看管我们的女人黛比站在那个我称作妈妈的女人旁边,她看起来很害怕。我的哥哥托尼已经穿好衣服站在走廊里了,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脑袋和我一样被剃成了寸头。
“我们要去哪儿,妈妈?”我的喉咙很干,我感到一片空白从我的胃里扩散开来,升入我的胸膛,延伸至我的胳膊、双腿、手指和脚趾。
“去车里,去见姥姥、姥爷。”
车?我不明白。我曾见过大楼门口长长的车道上驶进驶出的车辆,但我从没坐进去过。它们看起来是那么大、那么快,我幻想着那感觉会不会就像飞起来一样。爸爸来看望我时,会骑着一辆吵闹的两轮车,叫作摩托。他身体后倾、双手抓住车把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在空气中飘浮。
对我来说,世界就和这片操场、这片田野、道路远方的森林,和唱完歌后我和迪米特里还有卡西迪一起睡觉的房间一样大,就和有着搞笑声音、拿着番茄汤和吐司的克拉比和邦妮一样大。
我称作妈妈的那个女人正在寻找我的鞋子。黛比走到格子衣橱前,打开放着我东西的格子门,里面有我的背带裤、内裤、袜子和爸爸送给我的棒球,上面有职业棒球运动员史蒂夫·加维的签名,我觉得爸爸似乎很喜欢棒球。我还有一个包,里面装着我的牙刷和对于我的寸头来说太大了的黄色塑料梳子。我还有弹珠、粉笔以及我和邦妮一起在美工纸上画的画。我没有玩具,至少没有属于我自己的。这里的玩具必须跟所有孩子一起分享,即使有人送了你一辆自行车,你也不能自己留着。
黛比把我的东西放进一个纸袋,然后递给了妈妈。我们向门口走去。“等等,妈妈。他们醒了之后该找不到我了。”
“没事的,宝贝。”
“闭嘴吧,笨蛋!”托尼说。
“嘘!”妈妈把他拉到了身旁。
“但我们为什么必须要走呢?”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将我放下,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把我们聚拢在她身边。
她眯起眼睛,然后紧紧闭上了双眼,手放在额头上,她睁开眼后看着我,握住了我的两只手。她又伸手去抓托尼,但他转过了身。“听着,我知道你们不理解,但是我们现在必须离开这里,而且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好吗?所以我需要你们保持安静,我们要去冒险了。”
她的目光激动地从我转向我的哥哥,然后又回到我身上。“你们可以在车里睡觉,等你们醒过来,我们就已经在姥姥、姥爷家了,我们就都有面包卷和奶酪可以吃了。”
和她理论是不会有结果的。我试图想象那幢房子会是什么样,我从没离开过这个被大家称作学校的地方。不知道房子的门会不会很大呢?妈妈告诉过我,他们家里有很多八音盒,姥姥特别喜欢打开之后能播放音乐的小盒子。
我看向托尼,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些线索。但他的脸贴着门框,手里拿着装着他东西的纸袋。我的眼神落在了黛比蓝色背带裤的纽扣上,我感到一阵晕眩。她人很好,但她是新来的。我想念克拉比,因为以前是她陪我们过夜,我做噩梦的时候,她会抱着我,叫我“太爱爱爱爱爱爱阳”。她会告诉我,我们在这里很安全,所有住在锡南浓的人是一个大家庭,我们是一个相亲相爱、热爱世界的族群,我们爱的就是我们的小宝宝。
黛比悄悄地对妈妈说了些什么,托尼很气愤。别人告诉我,他是我哥哥。我在操场上见过他,但他从来不和其他孩子玩,只是自己坐着。有时我也会坐在他旁边,但他好像不喜欢我,因为他会推我,让我走开。他比我大三岁,身高体重是我的两倍,大家都说我们长得像,但我并不这么觉得。
妈妈把我抱起来,她看起来太像一只大鸟了,就好像她从天空中冲了下来,抓住了我们俩。我想告诉她不必担心,我也能飞。我足够强壮,有时在梦里,我的耳朵会变大,大到好像翅膀一样,让我可以飞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我只需要扇动耳朵,然后直冲云霄。我告诉自己,记住,醒来的时候你要记住自己能飞。我现在能够想起来,是因为我刚刚睡醒。我想把这一切告诉她,但是没有时间了。她已经开始扇动翅膀,我们起飞了,我们飞过了学校、操场、院子、田野、楼群,我们飞越了整个锡南浓基地,我们曾在这里做游戏、吃饭、唱歌、睡觉。我们曾在这里听见扩音器和内部无线电广播中传来成年人的尖叫声,伴随着电波的杂音,我们听见人们在笑、在哭、在喊、在跳舞,一个爵士乐队演奏着音乐。还有朋克小队,他们是一群不良少年,喜欢说脏话,穿着挽起裤脚的牛仔裤,如果他们敢跟大人顶嘴,脸上就会挨拳头。每周,他们中都会有人逃跑,然后其他人就会大发雷霆。我们还能听见老人查克的声音,他是我们的领袖,讲着我们不能理解的事情。他说他爱我们,但他永远都那么愤怒。还有那只鸟,别人告诉我们要叫她“妈妈”,她怒气冲冲地扇动着翅膀,双眼锁定远方的目的地,她紧紧地抓着她的孩子,我们一起飞过塔玛莉湾,它的溪流缓缓汇入太平洋。我们飞过山坡上大片的红木林,海岸上巨大的浪花拍打着岩石,慢慢将它们拍成无数的小石子,岩石被粉碎、被拉扯,直到它们摸起来不再尖锐,直到它们便携且破碎,方便人们踩在脚下,方便从古老东方城市来参观的游客们挪动着被晒伤的脚踝,将它们放入小小的塑料袋中。

第二章
大路

基地正门的停车场里,有一辆棕色的轿车正在等待。夜里的车道看起来不一样了。我见过星星,有时邦妮和克拉比会带我们出来,我们躺在地上,望向头顶的天空。我和邦妮为我自己选了一颗星星,它很好识别,就挂在田野边缘的橡树林上方。但我找不到它了,它去哪里了呢?我想指着它,给它取个名字,再跟它打声招呼。我能听见的只有我们挪动双脚的声音、树林里传来的轻柔的咕咕声,和停车场里低沉的引擎声。空气闻起来很潮湿,是水泥和松针的味道,长长的棕色轿车尾部喷出一团巨大的雾气。一个男人坐在驾驶座上,他留着金色的短胡子,胡子遮住了一半上唇。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好,竟然可以坐车。“那是你的车吗,妈妈?那个男人是谁?”
“那是你姥爷。”她打开车后门,把我们安顿好。
“你好啊。”弗兰克姥爷说道。我从小镜子里看到了他的眼睛,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更老、更矮的男版妈妈。他也有着同样饱满的脸颊,后来我才知道这种脸颊被称作“荷兰式”的。妈妈给我讲过他的故事,他曾经入选荷兰奥运代表队,但没能去成,因为奥运会由于战争被取消了。妈妈说姥爷拥有全世界有力的双手,他曾是一名体操运动员,还加入过两个不同国家的两只不同军队,分属于美国和荷兰。她说她出生的时候,姥爷正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和德国人打仗,弗里达姥姥给他寄了一张妈妈的照片。她曾给我看过那张照片:那是一个脸蛋圆圆的小婴儿,身上穿着白色的围裙,头上系着蝴蝶结,坐在椅子上。“爸爸带着这张照片上了船,照片一直放在他的兜里。”在一个叫作阿登的地方爆发了一场巨大的战役,德国人朝着姥爷和他的朋友们投掷炸弹,他蜷缩在地下一个洞里的时候,就会看着这张照片。那里发生了很多可怕的事情,但姥爷从来不提,因为一切都太糟糕了。他只讲过他会看着照片,然后轻声说道:“洁里蒂娜,爸爸爱你。”
“嗨,老爸。”妈妈爬进前座,她朝周围看了看,扫视了一圈停车场、树林和通向大路的车道。
“我们去哪儿?”托尼问。
弗兰克姥爷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直视着前方,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妈妈转过了身。
“我们要离开这儿了,亲爱的。”
“午饭之前我们能回来吗?”
“不能,我很抱歉,我们回不来。”
“但是诺亚还拿着我的棒球卡呢!”托尼跺着脚喊道。
“我会给你买新的卡片的。”姥爷说道。
听到一个男人说话让我感觉很陌生,我们太习惯和女性相处了。他的声音低沉且坚定。男人们不怎么会来学校,他们来的时候,我们会像看见了故事书里的野兽一样盯着他们。他们有的留着长胡子,有的留着八字胡,他们拥有强壮的肌肉,脚上穿着皮靴。他们有的是光头,但胳膊、脖子和胸前上都长满了毛发。他们很高,和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会把我们抛向空中,以此来显示相比之下他们有多强壮。小小的我们在这样的庞然大物身边感到很有趣。
“好吧。”托尼嘟囔着。我能看出他和我一样震惊,我们不习惯和男人相处。
妈妈闭上眼睛,把双手举到耳朵旁边,揉搓着太阳穴。她看起来就和诺亚被卡在学校后面那棵大树上时一模一样。
“我们要和姥姥、姥爷一起住吗?”
“是的,会和他们一起住一阵子,但之后我们大概会搬去别的地方。”
“那邦妮和克拉比怎么办?”我问,“还有迪米特里,我能见到他们吗?他们也要离开吗?他们会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不知道他们要不要走,希望如此。我们可以给他们写信。”
“什么意思?”我会写信,我认识字母表,我学得和迪米特里一样好,我们睡觉前会一起看书,有时白天也会。但我不懂写信有什么意义,一张纸上的字母和坐在邦妮怀里给星星起名字有什么关系呢?和跟克拉比一起玩,听她叫我“太爱爱爱爱爱爱阳”有什么关系呢?
“你能做的只有相信我,亲爱的,我们现在必须走了。”
开出车道的路很不平坦,我被一股力量推进了座椅,我惊讶极了。我回头看向学校。车后窗里的景象看上去就像一部电影,我想象着我的朋友们睡在他们的小床上的样子,我想起有一次我在半夜醒来,发现迪米特里正在闭着眼睛讲话。我爬下床,将耳朵贴在他的嘴边,想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传来的都是零散的单词。“他在做梦呢。”克拉比轻声说道。我转过头,看到了她微笑着的脸、她带着重重黑眼圈的深邃的眼睛、她修剪得短短的头发,和她背带下鼓出来的宽大肩膀。“人在做梦的时候,有时会说话,有时不会。”
“如果我和他说话,他能听见吗?”
“不,他听不见,他的意识并不在这里,而是在他的思绪里,这就是梦,就是你在睡觉时幻想你到了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
我们转弯驶入高速公路的时候,锡南浓基地背后的星星在飞速移动。这就是大路!哇!我试图扇动双耳让自己飞回去,我想去抱抱邦妮,然后坐在迪米特里的小床边,看看他现在是不是在做梦。也许我们都在做梦,也许这就是他的梦,你哪知道呢?
我哥哥坐在后座的另一边,他一直用拳头顶自己鼓起的腮帮子,直到发出“嘭”的一声。我们俩的棕色纸袋堆在我们中间。
我感到操场和院子在拉我回去,就好像一根弦被扯得太长,终于绷不住,弹了回去。我想爬回邦妮的怀里,我想睡觉。但是我们在高速公路上,这里还有其他的车,它们跑得是那么快,看起来就像模糊的影子,就像蜂鸟的翅膀。头顶的绿色牌子上写着不同的地名:旧金山,洛杉矶,奥克兰,萨克拉门托。这种感觉就和在梦里飞翔的感觉一模一样,好像我的双臂在身后打开,双腿收拢,我一跃而起,越来越高,直到我凌驾于万物之上,俯瞰一切。在那里,在那个比云还高的地方,我看见一堵石墙升起,那是一座灰色的塔。我能直接穿过云朵,进入塔中。当我闭上双眼,我能看见锡南浓的所有人,他们在哭、在跳舞、在笑、在尖叫,他们荡着秋千,吃着奶酪通心粉。邦妮、克拉比、迪米特里、卡西迪、盖、诺亚,还有爸爸。我使劲闭上眼睛想看清爸爸,但却是徒劳,他模糊得就像高速公路上驶过的汽车。于是我睁开眼睛,看见妈妈弓着背坐在前座,荷兰人特有的饱满脸颊上满是泪水,哥哥则紧闭着嘴唇,紧握拳头,看着窗外奇异的车辆和高速公路路标。
确实如妈妈所说,姥姥、姥爷的家里摆满了八音盒。卧室里有一个八音盒上镶嵌着一张蓝色风车的照片,客厅里有一个是用很老的木头做成的。当你打开它们,美妙的乐曲就会响起。在我们吃面包卷和奶酪的厨房里也摆着一个。客厅里还放着一架叫作祖父钟的东西,架子上也摆放着一些小型钟表,有的是用水晶做的,有的是用金属做的,有一个是用绿色石头打造出来的,表盘是白色的,没有数字,那是我喜欢的一个。
在锡南浓,我们有桌子、椅子、告示牌、一架大秋千和塑料做的盘子。我们在小木桌旁吃饭、做手工。而这幢房子里挂满了油画,家具也都被打造成了海浪、花朵、面孔或楼房的造型。餐桌上方挂着的画中,一位戴着破烂帽子的老渔夫正向下望着,而一只玻璃做的猫正在客厅的架子上作潜行状。壁砖上拼出了一幅河流小溪穿越荷兰城市的图景,奶油色的沙发上点缀着绿色的小花,里面的填充物塞得比我见过的任何枕头都满。我怀疑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位国王,因为姥爷的金色椅子看起来就像一个王位。
我喜欢弗兰克姥爷,他会和我们聊天,我们要出门时,他也会给我们“爱的股励”,其实就是使劲拍我们的屁股一下。他很搞笑,会让我们一个个排好队。他的手是真的很有劲,他会让我用的力气去抓他的手指,与此同时,他却笑得很开心。
他特别喜欢和我们开玩笑,我们会说:“我们今天要干什么,姥爷?”
他会说:“今天我们要去垃圾堆里。”
我们会大笑着回答:“才不是呢!我们要去玩!”因为我们知道,他要么会带着我们坐他的高尔夫球车去捡高尔夫球,要么就带着我们去看他那辆停在码头边的小白船。
这时姥姥会凑过来说:“别逗他们俩了,弗兰克。”
“都是开玩笑的!人一定要笑,你知道的。”
姥姥很瘦,白色的头发还泛着一点点青,她的牙齿很小,笑起来的时候几乎看不见,她也很少会笑。她的脸非常紧绷,就好像她藏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会随着一天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流露出来。她喜欢穿着薄薄的蓝色长袍,坐在姥爷对面那把她喜欢的椅子里,用一只高高的杯子喝着加冰的“荷兰茶”。这是她给这种饮料取的名字。“弗兰克,亲爱的,你能帮我续上我的荷兰茶吗?”姥爷会从他的王座上起身,走到一个小吧台旁,从一个水晶瓶子里往高高的玻璃杯中倒上一种橙棕色的液体,闻起来就像甜甜的汽油。每天,从早到晚,姥姥都喝着她的荷兰茶。随着她越来越困倦,她的坏脾气也像气球漏气一样一点点消失了,到了晚饭时间,她会希望我们都能坐在她的身边。她会露出小小的牙齿微笑着说道:“嗨,甜心,你在这里开心吗?你想来块糖吃吗?”
妈妈说姥姥一家在搬去荷兰之前一直住在美国,她的父亲是一位煤矿工人,她的家庭是贵格会[ 基督教新教的一个派别。]的成员,他们会在一起进行一种叫作“颤抖”[ 贵格会(Quakers)也可直译为“震颤者”,得名于一位早期领袖的号诫“听到上帝的话而发抖”,也有说法称,在初期宗教聚会中常有教徒全身颤抖,因而得名。]的活动,这也就意味着姥姥不能享受诸如跳舞或打牌之类的乐趣。后来她搬到了纽约,成为一名护士,在那里,她遇见了姥爷,姥爷便带着她又回到了荷兰。
早晨对她来说更难熬一些,她会说:“我的头很痛,弗兰克,亲爱的,你能把我的药拿来吗?”弗兰克姥爷去帮她拿药、拿拖鞋、拿早餐,或者在上午十一点十五分准时拿来又一杯结满水珠的荷兰茶时,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好像她很害怕迈出太大的步伐。
下午,我和托尼在外面草坪上玩耍的时候,妈妈一般都不在家。姥爷会坐在他的椅子上冲我们喊:“啊喂喂喂[ 原文为“A dit dit dit”。]……小心蜜蜂。”我不知道这是荷兰语还是姥爷就这么说话,因为我从来没有过另一个姥爷。我只在故事书里见过长着白发、驼着背的姥爷,他们似乎和妈妈们还有爸爸们有关。他们看起来是永恒的,就像那些大树一样。姥爷告诉我们要对妈妈好一点,她经历了太多不幸。
姥姥说她至少“终于离开了那个糟糕的地方,也终于甩掉了她那个瘾君子前夫”。
我知道她说的是爸爸,但在锡南浓,每个人都是瘾君子,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可让她生气的。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从来不会用“瘾君子”这个词,我们一般都说这个人是个毒品爱好者。大家这么说的时候都充满自豪,我很确信这个词就代表我们。如果有人问我们到底是白人、黑人、荷兰人还是意大利人,我不敢确定,但我知道我们是毒品爱好者,因为大家成天讨论的就是这个。
托尼喜欢画怪兽,我喜欢画超级英雄。他喜欢画大型的战争场景,里面有坦克、士兵和爆炸,还有长着角和巨大牙齿的滴血野兽。它们的爪子里拿着斧头、棍棒和枪。而我画的超级英雄会飞,他们试图杀掉那些怪兽,每次我们都分不清谁赢谁输。姥爷说我们应该好好地给妈妈画点什么,于是我就画了一张她留着长发的样子,因为尽管她的脑袋被剃成了寸头,导致我们每次去慈善二手商店的时候别人都盯着她,但她说以前自己的头发又长又漂亮,她也喜欢在照片中看到这样的自己。她还说男人都喜欢长发,她想为了男人而变得漂亮,他们是不会喜欢留着寸头的单身妈妈的。
妈妈拿来了一本相册,给我展示她在荷兰长大时的照片。她给我们看了他们当时住的房子,她说她是讲着荷兰语长大的,说起话来,就像嘴里塞满了花生酱和饼干。她十四岁的时候才来美国,这里没有人和她讲荷兰语了,她只好开始说英语,或者完全不说话。
她说小时候她常玩耍的那个街区有好多弹坑,它们就像陆地上的巨型眼泪,就好像这块土地被挖掉了一样。她出生的时候有一场战争,姥爷也参加了,之后他们住进了一幢大房子,但依旧到处是瓦砾和碎石,还有那些巨大的坑洞,遍布在大家居住区域的正中间。
我问她是否看到过炸弹爆炸,她说那时战争已经全部结束了,但战争留下来的弹坑,可是孩子们绝佳的藏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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