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推薦:
《
传统文化有意思:古代发明了不起
》
售價:NT$
199.0
《
亚述:世界历史上第一个帝国的兴衰
》
售價:NT$
490.0
《
人工智能与大数据:采煤机智能制造
》
售價:NT$
440.0
《
新民说·逝去的盛景:宋朝商业文明的兴盛与落幕(上下册)
》
售價:NT$
790.0
《
我从何来:自我的心理学探问
》
售價:NT$
545.0
《
失败:1891—1900 清王朝的变革、战争与排外
》
售價:NT$
390.0
《
万千心理·我的精神分析之道:复杂的俄狄浦斯及其他议题
》
售價:NT$
475.0
《
荷马:伊利亚特(英文)-西方人文经典影印21
》
售價:NT$
490.0
|
編輯推薦: |
1、本书女主人公“花蕊夫人”是历史上真实而且有名的美女、才女,既有高明的政治能力,诗词歌赋也很擅长。历任后蜀君主孟昶和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的宠妃。但“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人是男儿”的诗句流传天下,她传奇的一生后人却知之甚少。
2、作者在众多史料的基础上,进行了合理的想象和延伸。既有《琅琊榜》的高智商权斗,又加入了更加新颖的江湖元素。“夔越宗”这一超越于现实力量之外的神秘组织就非常出彩。
3、小说以苏东坡《洞仙歌.冰肌玉骨》隐喻的情怀为基础,着笔蜀主与花蕊夫人的爱情,通过透视后蜀的兴亡,探索那个文治启蒙的时代。
4、小说以细腻的女性情怀和感性的女性视角,描写国君孟昶和赵匡胤在权力的角逐中呈现出不同的人性光辉。孟昶与花蕊夫人的爱情在山河破碎之际告终,人物在命运面前力量悬殊,从而产生强烈的悲剧感。故事情节紧凑紧张,文字生动细腻,笔下的五代社会活力十足,其中运筹与博弈、用兵和驭人,令人掩卷深思。
|
內容簡介: |
她是蜀中才女、惊艳千年的花蕊夫人。她满门被戮,沉陷勾栏,与后蜀君主孟昶相爱相知,助他夺回朝政、坐稳江山。在国破家亡后,她写下“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人是男儿。”这样的慷慨诗句,令人叹惋。
他是命世豪杰、大宋开国皇帝。他纵横捭阖,以智谋和勇武打下江山。他摆脱玄门“夔越宗”的控制,巩固皇权,求治一个太平盛世。他倾慕花蕊夫人,与亡国之君孟昶惺惺相惜,却不得不赐二人以死……
两国君王,一代名妃,在五代乱世风云中,演绎了一幕家仇国恨、儿女情长的传奇。
|
關於作者: |
龚莹莹,曾用笔名朝寻暮烟,女,本科学历,四川省作协会员。在《文艺报》等国家级刊物发表散文、评论等多篇,出版有长篇小说《心药》《因为年轻,所以我们伤得起:我是摩羯座女孩》等。
|
目錄:
|
上部 红尘天幕
前传 古堰惊魄 002
1. 荧惑犯积尸 015
2. 散花楼 026
3. 外朝晨议 036
4. 浣花探情 051
5. 峨眉剑影 064
6. 花间对 076
7. 九天阊阖 090
8. 宣华苑 104
9. 六宰辅 117
10. 摩诃池的春色 131
11. 花间词人 143
12. 太虚阁的流萤 154
13. 锦心难离 166
14. 沙头古渡 173
15. 美人如玉 192
16. 硕鼠的胃口 206
17. 芙蓉三醉 219
18. 风雨惊秋 231
19. 狼心祸心 240
20. 都堂血光 253
21. 权臣隐退 267
下部 芙蓉三醉
22. 诗书城 284
23. 忆陇山 292
24. 无服之殇 301
25. 罪己自咎 317
26. 故地落日红 335
27. 静中开鸿蒙 351
28. 贬黜的诤臣 359
29. 陈桥驿 371
30. 雪夜访普 379
31. 朝光夫人 391
32. 紫衣不归 400
33. 夔门烽火 410
34. 天命与气数 422
35. 倾城倾国 432
36. 寒椿 449
37. 素车白马述国亡 464
38. 青梅煮酒论英雄 482
39. 七宝溺器 494
40. 离恨天 507
41. 帝王的取舍 523
42. 南音 531
尾 声 536
后记:细品《洞仙歌·冰肌玉骨》
|
內容試閱:
|
1.荧惑犯积尸
清明。微雨。
这日午后,碧空晴净,一丝风也没有,几缕黑云宛如长蛇横亘空际,久久不曾散去。只见锦江府河画舸轻桡,满城垂柳氤氲。这时,西边的几片薄云忽然被霞光染红,像着了火一般。狂风将一片羽毛卷落,在空中旋舞,忽上忽下地晃悠着,忽而风力一紧,那羽毛翻卷了一阵儿,朝着更高的天空飘去,一直飘上了皇城西面的一座高楼。
一只长臂庄严地伸出来接引它,它便一声不响地落在那白皙丰厚的掌心里。
那是一位身着青色襕衫的中年人,他皱着双眉,凝视着手里的白羽。他的身边,有个十来岁的绯衣少年,面色红紫,容颜端正,额角有块鲜红的疤痕。他手里舞着一根黄花梨盘龙棍,正目不转睛地望着皇城里飞出的几只巨翅苍鹞。
高楼上,青衫迎风伫立,衣阙里灌满了风。
当天边的火烧云将罗城照亮时,几缕黑云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荧惑犯积尸。”青衫忽然开口,眉尖动了动。
“酉时之后,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绯衣少年遥望天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湛而通透。
“方位何处?”
“西北。”
说话间,少年回过头来,两人相视而笑,中年男人摸了摸他的头问:“香儿什么时候学会推演天象的?”
名叫“香儿”的少年没有回答,却在青衫转头的瞬间悄悄扮了个鬼脸。
这时候,明亮的西方天际再次涌起滚滚黑云,又是几只苍鹞凌空而起,嘹亮的长啸从皇城向着西北方向渐渐消失。眼皮底下有位策马狂奔的白衣少年郎,风吹袍鼓,仙阙飘飘,刚刚隐入西去的雾色里。
须臾,一队飞骑从萧墙西桓的兴义门呼啸而出,扬起阵阵烟尘。
“那是皇帝的控鹤军飞骑,苍鹞凌空,连禁军也出动了,怕是宫中有变。”青衫手指飞骑,像夫子教学般,耐心地指导少年。
楼内的莲花漏,浮舟缓缓托着木箭上移,指示着铜表尺上的刻度显示。
未时……申时……酉时……
恍惚中像有潜龙破土,高楼的窗棂发出啪啪的声响,脚下的楼板晃动起来。顷刻间,楼上楼下人声嘈杂,惊慌失措的人潮纷纷涌到了大街上。
仅仅片刻光景,晃动却又消停下来。
香儿咦了一声,抬起头来,头顶依然明亮如初,西边的天际却隐约有惊雷掠地,像滚滚的龙吟,在遥远的龙门山岭中回荡。本来被黑云压制的天边忽然出现了一道红光,仿佛把整个儿西岭的雪山都全部点燃了,紧接着一道闪电犹如传说中的白烛应龙从天而降,把西方的天空撕裂开去……
罗城的百姓惊恐万状,随着那道闪电发出尖锐的呐喊。重重人浪朝着萧墙奔涌,他们仰着脖颈儿望向凌烟阁的顶端,企图在宫城的翘檐下看到赭红色的身影,面向百姓宣读昭示安抚的文书。可是,直到日薄西山,萧墙四门再也没有开放,倒是防城司的街巡使比平日增加了不少。许多年不曾响起的暮鼓声通知城门即将关闭,三响之后,街上禁止行人走动,不得犯夜。
午夜。
繁星渐明,银河自九天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成都府的城池。
成都府在高祖知祥整修之后,成为宫城、皇城、罗城、羊马城内外四城城城相套的格局。三年前孟知祥驾崩,太子仁赞更名昶,即皇帝位,干下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罗城内宵禁,城南渡口却灯火辉煌,无数舟楫停泊在那里,等待天明便扬帆入江,再下东吴。自晚唐以来,渡口的合江苑这一路都有王公贵胄出没,流风所及的地方,或品茶吟诗,或送别友人,蔚然成景。
成都府刚刚经历了一场虚惊,合江苑却没有受到影响,刚到晚间便恢复了繁华。
青衫携着香儿,走过人潮汹涌的街道,市廛店铺鳞次栉比,百艺杂耍一应俱全,勾栏瓦肆红烛高照,瑶池云门歌舞蹁跹。离合江苑不远,有处高楼临江而建,特别惹人注目,那是成都府最大的勾栏之所。楼门挂有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面刻着“散花楼”三个草书大字;主楼四层,八角翘檐,远看如塔,近看是楼,轮廓在灯火中愈发秀丽挺拔。青衫缓缓步入附楼瓦肆,模样矮小的俳优正坐在台上的圈椅中,身前聚集着很多听众,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咚!咚!”
“年前钦天监夜观星象,见荧惑入舆鬼,犯积尸,今日西北果然地动!”
白日里那场地动山摇让人心有余悸,俳优敲着鼓槌儿,话音一落,围观听众便议论纷纷。香儿皱了皱眉,拉着青衫往里走,只听俳优又继续唱道:“火星过了鬼宿,将二犯太微。这天象又是凶格!今日这番地动权且称作天谴吧!”
他的说辞分明有所指,众人好奇心起,有人高声问:“蜀中安稳这些年,什么事儿又遭了天谴?”
“说不得,说不得啊!”俳优故意放低了音量,引得听众纷纷踮起脚尖儿来,“各位可还记得右相中书令李仁罕,高祖陛下的托孤良臣,却在幼主刚即位时被奸人弹劾,明德元年殿前一役,血染御阶……”
俳优话音未落,墙角传来一声大喝:“放屁!”
听书的客官被这怒斥惊扰,纷纷转头看去,那灯火未及的阴暗处有个身着锦绣白袍的少年郎,一张脸涨得通红,目眦尽裂,像要杀人。香儿认出他来,昨日下午他从皇城策马西奔,仙阙飘然的模样,此刻却在这瓦肆阴暗处,怒发冲冠,显得格外狼狈。
白袍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缩着身体进退两难,眼神惊惧地四下张望,闪烁不定。香儿眼尖,发现他背后更阴暗的地方有一抹人影闪过,顺着屏风后的甬道朝后园溜去。他拉了拉青衫的衣袖正想说话,中年人却侧头低喝了句:“少管!”
俳优对白袍少年的呵斥毫不在意,他抬了抬手,眯着眼睛说:“区区倡人下九流,胡诌两句混口饭吃。过去的事儿无力回天,都是命,守命待时吧!”说完他便放下怀中的鼓槌儿,合上桌前的破书,只顾端了汤水润嗓。
青衫不再理会,拨开人群,缓步走向主楼,香儿跟随其后,穿过如织的人群,拾级而上。主楼转角处,有三三两两穿着圆领襕衫的雅士挽着大袖明衣的娘子,倚着雕栏弄月饮酒。一个柔媚的声音将他们拦住:“往上是凤鸣、莳花,郎君请回转!”说话的是位梳宝髻、戴莲冠的女人,她身穿朱红色的短襦长裙,笑盈盈地倚靠着扶栏,帔帛搭在肩上,绣着大朵白牡丹的薄纱随着晚风轻扬。看见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女人笑得越发妖娆起来,然后伸出手去,在他的脸上抹了一把。
香儿恼羞成怒,没等发作,却见青衫伸出手臂,掌心向上摊开在女人的眼皮底下。红裙娘子垂眸瞥了瞥,瞬时敛了笑靥,严肃起来。青衫的掌心宽大厚实,虎口处有块精巧的刺青,形似“白虎负日”,如蚕豆大小。刺青自李唐时期便风靡长安,宪宗皇帝奉迎佛骨的时候,长安官民解衣散钱,不少人的身上、手臂上就札刺着佛像以表虔诚。
“先生,请。”她说着转身朝楼上走去。
散花楼的四楼由四个小方亭组合而成,顶层以一个大方亭收顶,只有两名黑衣护卫值守在旁。香儿四下瞥了瞥,知道有很多暗卫隐身于柱梁之上。
红裙娘子带着他们来到其中一间方亭阁楼。
阁楼布局精巧,分内外两间。女人反手关门,邀青衫和香儿在内室上首落座,她自己则席地而跪,从瓷罐儿中舀了少许茶粉注水捣拂,而后抬手扶着薄胎茶盏,托杯递上。
青衫颔首,接过茶盏浅饮一口,沉静地望着她。
女人忽然起身,后退一步,双手覆于前额,拜倒在地:“暮雨叩见先生!”
青衫哦了一声,问:“你就是暮雨,朝光呢?”
“朝光,”名唤暮雨的女人抬眼看了看青衫身边的少年,回答说,“相公张业造访,朝光夫人在莳花阁相陪。”
“张业来了,”青衫意味深长地阖着眼,“散花楼经营得不错,连宰辅相公也出入此间。”正说着,房门外响起嘈杂的打斗呵斥声,青衫挑着眉峰问:“这里守备森严,谁能冲上来?”
“先生稍候,暮雨看看便回。”女人说罢,掩门而出,不久,打斗声果然稍息。
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外间响起窸窸窣窣的衣袍律动声,屏风后影影绰绰。少年只闻到一股异香,抬头便觉眼前一亮,又是一个身着绯色大袖明衫的女人款款走来,画着梅妆的前额饱满,高耸的发髻上簪着步摇金翠,比起暮雨更为艳丽雍容。没等他说话,女人已经盈盈拜倒:“朝光见过义父。”话音未落,竟有些哽咽。青衫抬手说:“起来吧。”朝光起身,走到青衫身旁,脸颊旖旎的金钿分明被泪水浸湿,润开了。她拉着少年,柔声说:“香儿又高了一截,看起来愈发不凡呢!”香儿嘿嘿地笑着,欣然领受这番赞誉。
没等青衫细问,朝光便亟亟说道:“刚才捧圣军都虞候李廷禀报,说是蜀主贤妃不知何故亵渎了太上天尊……竟在傍晚时让天雷……薨了。”
“啊!”青衫微微一怔,香儿在他怀中惊诧低呼:“昨日酉时的那道天雷?”
“嗯。”朝光点头,“小皇帝跟赵妃在青城山进香,沉迷游幸,有月余不曾回宫。昨日忽然离开,前脚刚走,龙门山便地动山摇,一道天雷劈下,赵妃当场薨毙……”
青衫眉头一蹙,问道:“你是说孟三郎一个人回宫了?”
“小皇帝并未回宫,外面是都虞候李廷的捧圣军,寻人的。”
“孟三郎在这里?”
“朝光未曾确认。不过李虞候的捧圣军已经封了散花楼。”
“捧圣军隶属六军,是宰辅张公铎的麾下,都虞候却来禀报宰辅张业?”青衫的眼神微微沉了沉,唇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不知道孟三郎如何躲过一劫?”
“义父是说,赵妃……并非……”香儿在旁听得清楚,忽然有所领悟。
“你也信那些亵渎上真的鬼话?”青衫脸上隐隐不悦,他站起身来理好衣襟,对朝光说:“这里有禁军盘查,我还是先走一步,免得多生事端。”
朝光见青衫要走,急切地想挽留:“义父这就要走了?”
“嗯。此番带香儿出来,杜夫人还不知道,我需早些送他回汴州。”
朝光依依不舍,却只能无奈地说道:“让朝光带义父出去。”她带二人出了门,交给校尉一对牌符。之前热闹的大厅和楼道早已空无一人,客人都被带到房中安置,每个房间的门口都有三队正在把守,依次盘查。
“哪儿是在寻主啊!”青衫的声音低不可闻,“没想到孟三郎少年成名,登基不过三年,连捧圣军都玩丢了!”香儿心想:一个侍卫亲军的都虞候竟然在两位宰辅中左右逢源,看来蜀主皇帝可没有诸葛武侯那般将扶,照这么个玩儿法,怕是落得跟前蜀朝的王衍一样下场。
“孟昶此人不好说,但蜀境相比中原各地还算太平。”朝光带着青衫走出主楼,一边走一边禀告说,“朝光获悉,石敬瑭引契丹入关,果真让出了幽云十六州,应州指挥史郭崇威耻于称臣,愤然挺身南归……想必,义父也都知道了。”
她口中的石敬瑭正是此间中原的新皇帝。不久前,石敬瑭竖旗造反,被困于晋阳,借契丹之力灭了大唐,契丹主册封他为大晋皇帝。潞王李从珂抱着传国玉玺登上玄武楼自焚,大唐不过存续了十四年便戛然而止。
青衫面无表情,身边的少年却忍不住咒骂起来:“称臣又称儿,当着小十多岁的人叫耶耶,无耻到了极点!不就是五万铁骑嘛!幽云十六州一去,中原的屏障都丢了,看着吧,契丹后患无穷!”朝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惊讶他小小年纪便有这般见识,说道:“天下大乱,哪儿还有人顾忌后患!这不,淮南徐知诰立齐国王,要取吴禅代;在南方,大理段氏也准备建国……”
“都是些毫无支配力的武将!”青衫攥着拳头打断了朝光的话,“为一己之私在混战中建国、篡位,重新建国、继续篡位。纵然找到传国玉玺,也找不到一统天下的强者重建盛世,中土就让他们反复蹂躏吧……原本我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朝光眉心一跳,问:“义父找到传国玉玺了?”
青衫没回答,却莫名说了句:“这些年倒是委屈了你。”
听到这话,朝光眼中不由得泛起一层水光,她垂着眼眸回答:“朝光做得太少,未曾帮助义父分忧。”青衫摆了摆手,说话间,三人已走出后园,穿过水流曲折的荷塘,漪澜桥边垂柳轻抚,樱花树下掩映着一排青色矮墙。
“蕊娘她……”朝光犹豫片刻,问道,“义父见吗?”
“这是什么地方?”香儿拉着青衫的手臂,急忙奔向墙边的一道小红门。只见青砖修葺的矮墙被淡黄色的花朵捧簇,瓦格上有两个小字“浣花”。青衫看着那清健圆润的字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蕊娘的性情浅淡了些。”朝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唇角露出笑意:“蕊娘聪慧伶俐,风雅才情无人可及,朝光阅人无数,深知她的好处。”青衫听她说到“阅人无数”时,目光闪烁回避,表情有些不自然:“今夜事出突然,我需要早些离开,你就见机行事吧。”
正说着,身后传来齐整的脚步声,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大吼:“这个园子,给我进去搜!”三人回头,只见一队身穿胄甲的捧圣军提着长刀围住了院墙,领头的红衣将军昂首阔步地走上前来。
“李虞候!”朝光挺着腰身,粉颈高昂,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
红衣统领正是捧圣军的都虞候李廷。他闯入莳花阁的时候见过朝光,相公张业没有让她回避,李廷便知这散花楼的楼主与宰辅的关系非同寻常。于是他停下脚步,对朝光行了礼,恭敬地说:“李某今夜奉命办差,不知朝光夫人有何吩咐?”
“李虞候最好不要进去。”朝光的声音千娇百媚,却不容商量。
李廷知道轻重,他已经搜完整栋散花楼,只剩这处别院没去。“兹事体大,还请朝光夫人随我一同前往,李某办完正事再到相府赔罪。”他明言去相府赔罪,朝光便知李廷非进不可,这是宰辅张业的意思。于是她抬眸看着青衫,见青衫阖了阖眼,她才说:“既然李虞候的事情重要,还请先生稍息片刻。若不介意的话,同来认识一下隐娘可好?”
青衫弯腰对朝光说:“客随主便。”
“隐娘?”李廷张了张嘴,眉毛不经意地挑了挑,随即改了主意。他大声叫了五个名字出列,命其他军士把住院门。
朝光点点头,带着一行人踏进院门。
立刻有几名肩披彩帔的粉衣小侍女提着琉璃宫灯迎上前来说:“朝光夫人!这——”领头的侍女看着威风八面的军卒,面露难色,有个机灵的小侍女往后退开,沿着墙脚溜走了。
朝光问:“蕊娘可曾安歇?绿云快去通禀,就说贵客到访。”
“不必。”李廷抬手制止,“李某办差,无须事前通禀。”
“蕊娘在西厅暖阁接待贵客,吩咐不让打扰……”侍女神情扭捏,欲言又止。
“贵客?”未等朝光脸上的疑虑散去,李廷持腰刀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断然喝道:“我们还就去暖阁!”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五个捧圣军已经提步向前走去。
穿过狭长的甬道和飞檐廊桥,很快便到了一处灰墙老屋。鸳鸯厅的南面有一堆青石假山,厅北是庭院,箬竹、蜡梅栽种在四周,错落搭配,花坛旁有一口古井,古井旁是两株繁茂的木芙蓉。上了台阶,踏进厅堂,眼前是三面金丝楠木的蜀绣屏风,绣着几位少年戏莲的画面,旁边行草“旋折荷花舞,夕阳斜照红,少年相逐长拍水,竞提纤手出船来”。寥寥几笔,笔势清劲,与画面相得益彰。香儿走上前去摸了摸戏莲的绣画,赞叹道:“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画儿!”青衫走在最后,看着屏风驻步凝神,嘴角不禁露出丝丝笑意。
从屏风后绕过,刚踏进内苑,只见西厅灯火通明,温劲雄厚的琴音相伴传出,声音清越如击金石。
“九霄环佩!”
青衫低呼了声,只见李廷二话未说,展开双臂便推开了殿门。
曲乐骤停间,暖意迎面而出,夹杂暖风的还有浓烈的酒气,房内仿佛是打翻了酒窖。李廷大步踏入,身后众人也都鱼贯而入。
西面一排蜀锦屏风大开,露出暖阁里间。那灯火通明处,一位侧绾小髻的少女横抱古琴坐在罗汉床上,朱红鹅黄的锦绣垂幔半遮半掩。她钗横鬓乱,琼玉般光洁透亮的双肩裸露在牡丹花的披帛外,层层叠叠的石榴裙摆沿着床榻一直铺撒到了地面上,修长的双腿伸展到床头,似雪白的莲藕。裙下那人由白狐裘褥裹着半身,裸露的背脊在灯火中泛出淡淡的光晕。
看到忽然拥进来的人,少女轻轻皱了皱眉,盈盈闪动的双眼像漆黑的宝石镶嵌在白瓷上,唇角两边的金钿随着微光轻闪,似笑非笑。
绝色的容颜和香艳旖旎的场面让人惊诧,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李廷身后的捧圣军卒更是目瞪口呆,嘡嘡两声,手中的横刀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响声惊动了榻上匍匐的人,他抬起头来,年轻俊美的面庞上,是狭长的双眸,脸上醺醉尽显,昏昏欲睡。他只手撑在额下,迷蒙眼波停在李廷的脸上。
“臣李廷护驾来迟,陛下恕罪!”李廷在那冰凉目光的注视下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这一跪,旁人悉数俯身,香儿也被青衫按倒在地。
“退下。”
声音低沉平和,那张脸又重新埋进朱红色层叠堆积的裙摆里。
“臣奉太后懿旨护驾而来,恭请陛下回宫。”李廷咬紧牙关,尽管紧张得浑身哆嗦,却依然坚持跪立在暖阁外半步不退。听到李廷称呼“陛下”,香儿在惊愕中抬起头来,还没等他看清楚,又被青衫重新按倒。
“天家宿醉,困顿了。臣下休得无礼,尽数退去吧!”床头少女从容地整理好衣襟,牡丹纱罗披挂在胸前,桃瓣样的朱唇轻轻开启,声音像拨弄的琴弦。朝光抬起双眸,眼睛与她在半途中相遇,仅仅对视了一瞬,少女的目光已然停留在青衫身上,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朕留宿浣花,过几日便带蕊娘子回宫,李虞候请回吧。”床榻上,小皇帝形骸放浪,他将手中的酒斛晃了晃,光洁的臂膀就环在那少女的腰间。
“陛下,今日青城山……”李廷刚开口,只听啪的一声,他的脸颊上出现了五个血红的指印。锦绣白袍的少年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
“大胆李廷,在青城山你便一再聒噪,朕都回来了,还要怎样!”年轻皇帝动了怒,一张俊脸苍白无色。
青衫搂着香儿跪在门侧,一言不发。
白袍少年提着长剑,直指李廷的脖颈儿,低吼着说:“滚出去!”
“下去……”皇帝阖了眼,他双手掀开白狐裘,碰响了身边的琴弦,只听到一声弦响。
香儿听到这声清音,抬起头来,只见那白皙的背脊淹入朱红色的石榴裙中,重叠花瓣儿般的裙摆如浪涛翻卷,似血色浸染他稚嫩的双眼。很多年以后他已难以记起那张脸,可是芙蓉花样的裙裾翻飞,乌丝长舞,房门掩阖的缝隙中,酒气夹杂着丝丝血腥,常常窜袭入鼻,走入他的梦中。
长街上繁星湮没,残月西垂,捧圣军排满整个街道,四处寂静无声。
一顶青布双辕车辇停在院门外,朝光将牌符递到青衫手中,眼中水光泛滥汹涌。
“义父,今日一别,不知何时重逢。”
“蜀地安稳,中原一统,何愁重逢之期。”
朝光哽咽着,望着消失在长街尽头的车辇,隐忍的泪珠终于滑落在脸颊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