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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中国异闻录3+4套装(2册)

書城自編碼: 3623840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侦探/悬疑/推理
作者: 桐木
國際書號(ISBN): 9787X29233219
出版社: 沈阳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1-04-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5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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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脸夫人、诡异老街、幻术传奇、灵车司机
牛眠之地、食佛之花、升龙之塔、活尸之谜……
讲述中国本土发生的奇闻异事
每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度,流传着神秘诡异的奇闻异事
畅销书作家天下霸唱、大力金刚掌、蜘蛛、贰十三等联手诚挚推荐!
內容簡介:
第三部:
风氏工作室成立以后,铁三角赵鄂、谢如秀、风灵矢开始了新的冒险之旅。不久,风灵矢接到朋友的求助,让他帮一个莫名“中邪”的男孩走出困境。三人为了找到解救男孩的线索,误入一条从未见过的老街,老街荒芜凋敝、怪象丛生,不可思议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赵鄂发现,老街上出现的那个神秘女人,似乎跟自己有着深厚的渊源。此时,隐世高人德清再次出现,并将他们带离险境。为了调查自己的身世和神秘女人的联系,赵鄂回到了自己出生的百草镇,然而一番调查下来,他的身世之谜不但没有揭开,还增添了更多谜团,他只好回到了工作的地方。后来他们几个又接连在小酿酒坊遭遇了离奇事件,还帮助一位专门为殡仪馆拉尸体的灵车司机解决了棘手之事……在一次次的磨难之中,三人始终携手共进,用自己的团结、耐心和勇气,战胜了一次次的困难,也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第四部:
民间有传闻,山中动物所居之地往往是千年难遇的“宝地”。这样的宝地若用作安放先人的墓穴,便可保佑后代子孙兴旺发达;若是作为修身养性之地,则可能修出个仙身道骨出来,福寿与天齐。风灵矢等人在“抓福兽”的过程中无意中发现了这样的绝佳宝地,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在这块宝地之中修炼的竟然并非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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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末街脱险之后,赵鄂和谢如秀的生活都过得十分平静。然而没过多久,新的麻烦接踵而来。奶奶临终前留给赵鄂的遗物不仅让他的人生发生巨大的转变,更让他陷入一个又一个的谜团之中。那些隐藏在这个城市中的秘密,暗藏杀机的人或者居心叵测的人,都让他无法自拔……
關於作者:
桐木,本名付婷婷,吉林人,人气作家,笔下故事诡谲猎奇,布局精巧,处处体现其丰富的想象力和高超的写作技巧。主要出版著作有《中国异闻录》等,得到了无数读者和作家的高度赞誉。
目錄
一、半脸狐狸
1.中邪的男孩
2.尸体上的狐狸纹
3.长尾巴的怪婴
4.兽脸夫人
5.五梅之地
6.半脸狐狸妆
7.人皮野兽

二、墨街的传说
1.鬼街
2.小脚印
3.二层小楼
4.鬼屋故事
5.重复的噩梦
6.地道
7.井中尸
8.玉珠
9.局中局
10.符篆

三、白雾杀人事件
1.雾怪
2.老猫和盲人
3.白玉蘑菇
4.车祸
5.致命神树
6.二十年前
7.巧合

四、故酿酒坊
1.故事酒酿
2.红衣
3.幻术家族
4.惨案
5.三世情缘
6.诗魂匣
7.讲故事的“人”

五、灵车司机
1.突然出现的求助者
2.死亡弯道
3.借烟的人
4.十一号停尸间
5.会呼吸的尸体
6.黑猫之眼
7.照片中的腿
8.原始形态

六、消失的蚕神
1.蚕神庙
2.怪物
3.石雕龙龟

牛眠地食佛之花再入末街竹骨风筝打小鼓沉龙塔
內容試閱
可是过了没几日,他竟然收到了他妹子的死讯,他妹子一家四口,在睡觉的时候被突然垮掉的房梁压死了,两个小的还好留了个全尸,他妹子和妹婿连肠子都给压了出来,死状极惨!
赵通倒吸一口凉气,他再看不上妹子,那也是血脉相连,妹子突然惨死,让他极为震惊,不过就是几天功夫,他妹子全家都死了,这让他产生了一些怀疑。
做生意的人多少都有些迷信,赵通觉得妹子家里是不是惹到了什么邪祟,才会全家横死。他心中害怕,干脆把那尊玉佛带在身上,若是有邪祟的话,说不定也能挡一挡。
又过了十来天,赵通婆娘在外出买菜的时候,在街上被一辆疾驰的马车撞伤,回到家没几天时间就伤重不治而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赵通死了妹子,还变成了鳏夫,他伤心之余,只觉得毛骨悚然。
收拾妹子一家留下的遗物时,赵通看到了那对讨回来的金丝楠木枕和梳妆盒,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卖给他木器的下人说过,那家小儿媳就是一尸两命,和他外甥女的死因一样,夫家觉得晦气,所以才要烧掉这些嫁妆,事情似乎有些太过凑巧。
赵通越想越怕,他害怕自己也会突然死掉,于是就跑到那户人家打听,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才知道早在四个多月前,那户人家的少爷在“夜都”喝酒的时候看上了当红的舞女,非得带出场,因而得罪了舞女的一个入幕之宾。那人是个亡命之徒,当场给了他几刀,人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而死,后凶手也没抓到。少爷的母亲太过伤心,一病不起,前几天竟也一命呜呼了!
赵通越发觉得这其中有文章,虽说事事看起来都是意外,可是偏偏七八条人命就这么折进去了,就好像传染病一样,人人都染上了,可是潜伏期不同,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爆发。
赵通又惧又怕,干脆跑进了庙里,那座庙是他们这一带有名的佛寺,香火鼎盛,据说十分灵验。赵通认为那对金丝楠木的木器就是这次“传染病”的源头,所以也给包了过来,他贿赂了一个小和尚,费了一番功夫才见到了寺里的方丈。
赵通先是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把楠木枕和梳妆盒放在方丈的面前,“方丈,您能帮我看一看,这些木器上有鬼吗?”
方丈看了半天,然后点点头,“上面的确染有阴邪之气,似是陪葬品,这股气十分强横,已经害了七八个人,要是放任下去后果会越发严重。”
赵通听说这些木器可能是陪葬品的时候,真是又气又怕,气的是那户人家到底有多糊涂,竟然用陪葬品给自家女儿做嫁妆,怕的是方丈说那股阴气十分强横,会不会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他?
“方丈,我把这些东西烧了,您看会不会让这害人的东西消失?”
方丈单手持着念珠,像是在念经又像是在看那些木器,好半天才说道,“依我看,这两样东西虽邪气横生,却不是源头,想要彻底消灭它,你必须找到源头才行。”
赵通听了一愣,“源头,就是说我要找到那座坟墓吗?”
方丈稽首,“天机不可泄露。”
然后背转身体,不再搭理赵通,赵通没办法只好退了出去。
赵通觉得自己有点儿能耐,可是也只有一点儿而已,对比那些豪门大户,他赵通只是个打小鼓贩子,算什么东西呢?他想调查事情的真相,相当困难,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有那些枉死的亲人,赵通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在那户下人身上问到了小儿媳的娘家,小儿媳家是做生意的,自古以来士农工商中,商人的地位是的,商人逐利,所以多狡诈,不讲诚信的事情时有发生,不过商人赚钱多也是实打实的,时代变迁,各个阶层的地位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商人也逐渐被上层社会接纳。当时讲究权钱交易,有钱的商户和有权的人家进行联姻,二者之间的结合,得来的是双方的共赢。两那户人家就是这么个情况,可惜的是合作刚刚开始,就出现了猝不及防的变化,实在是悲剧。
赵通找到那户人家后,并没有上门直接打听什么,他出身市井,知道要打听事情,好先从侧面入手,比如先找那户人家的邻居亲友套话,然后再慢慢打入内部。
他先买了一些松子糖放在兜里,转悠了一圈,就看到一群在附近玩耍的小孩,看样子都是住在附近一带的,他不过用几颗糖就在小孩的嘴里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比如说那户人家姓刘,死去的是大女儿,名叫刘春蕊,还有一个男孩在私塾学习,小的女儿名叫刘秋莲,正待字闺中,尚未婚配,性情十分乖巧。
打听到这些内容后,赵通就没再问下去,把松子糖分给那些孩子们,然后离开了那里。
回去之后,赵通找到一个媒婆,媒婆在古代又叫做冰人,为适龄男女牵姻缘线的职业,她们首先得有一张巧嘴,其次必须精确掌握着当地未婚男女,甚至是鳏夫寡妇的详细资料,才能为客户们提供更好的服务。
赵通找的媒婆是负责刘家那一片儿的媒婆,他先是奉上一些水果糕点,然后状似羞涩的跟媒婆提起,他做鳏夫已久,想找个女人过日子,不过他有些家底,不想找个寡妇凑合,而是想找个黄花大闺女。
媒婆听完他的要求并不为难,这世道寡妇找个小伙子难,有家底的鳏夫想找个清白姑娘却不是很难,那些五六十的老头子还经常往姑娘堆里瞟眼睛呢,只要有钱,那些穷人家的姑娘不会介意你是不是鳏夫,就算是做后母都没问题。
赵通又是一番扭捏,然后他告诉媒婆,他看上了刘家的二姑娘刘秋莲,问媒婆能不能说和。
媒婆上下打量了赵通几眼,看他相貌普通,年纪也不轻了,慢慢皱起了眉头。
“四婆,不行吗?”赵通急切的问道。
“要是别家姑娘还好说,刘家也算是富贵人家,他家的姑娘养的娇,她父亲又是个重利的,如果你家的门第没有刘府高的话,刘老爷是不可能同意的,更何况你还是个死了女人的,刘老爷更不可能同意了。”
“可是我听说……”赵通故意吞吞吐吐的说,“刘家大姑娘难产而死,他家也没给出头,当时办嫁妆也是马虎的很,一看就是不重视姑娘的人家,门第不门第的,我给够了钱,刘老爷还能不答应?”
四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没有的事,刘家对大姑娘好的很,怎么会苛刻她的嫁妆?你是没见过啊,当时刘老爷寻摸了不少好料子交给城里手艺好的木匠,让给大姑娘制作嫁妆。那天老婆子去刘府谈婚期的时候正好碰上,那木料一割开金灿灿的,闪得我老婆子的眼都花了……至于后来大姑娘死了没出头,你也知道一尸两命这事实在是太晦气,大姑娘没福气,刘家尽管难过,但是日子还得过。因为大姑娘去得早,刘家人就更把二姑娘放在心尖上疼了。不是我老婆子说嘴,刘府的二女婿一定会在青年才俊里挑的……”
赵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这门亲事没得谈,那我就不打扰四婆了。”
说着赵通抬腿就走,急的四婆在他身后直喊,“哎,你别急着走啊,没有刘家姑娘还有马家姑娘、牛家姑娘,一个个的都是如花似玉,保准都是黄花闺女,你听我给你细说……”
赵通没心思听,更准确的说他是没时间听,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和时间赛跑,他要尽快查出那些木器的源头来,不然死亡的威胁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大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落了下来。
四婆说的应该是实话,那些木器不是陪葬品,而是用刘老爷买来的金丝楠木做成,那么现在他应该找的是木匠?
金丝楠木名贵人人都知道,历史上,楠木是四大名木之首,金丝楠木就更加难得,就连以前皇帝老儿坐的宝座都是金丝楠木制作的,可见一斑。楠木生长缓慢,成长为栋梁之才需百年的功夫,以前皇家才可以用,等皇帝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金丝楠木重新出现在民间,不过不是达官贵人或者豪富人家也不可能用得起,向来有价比黄金的说法。
这样名贵的木材,当然要找一个手艺精湛的木匠才能相得益彰。四婆说刘老爷找了手艺好的木匠,赵通研究过,金丝楠木枕和梳妆盒上面的精美雕刻,这是广式木匠擅长的。广式家具注重雕刻、镶嵌,风格华丽新颖,很多达官显贵,富家大户都喜欢使用广式家具,市井里向来流行“广东样,苏州匠”的说法,也算是侧面证明了广式家具样式多变,且十分受欢迎。
赵通细细琢磨,还真的让他想起一个姓温的木匠,温木匠是七八年前过来北方的,他是个地道的广式木匠,手艺特别好,那一手雕花的功夫,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七年前他制作了一个大型的黄花梨嵌宝屏风,上面直接仿照《百骏图》进行了雕刻,吸引了无数人过来观看,终屏风卖出了一个相当高昂的价格,也让温木匠一举成名。
刘老爷很可能找的就是这个温木匠,毕竟是等价黄金的金丝楠木,郑重些也不为过。
赵通着手打听温木匠的住址,过了没两天,就把温木匠的情况弄了个一清二楚。温木匠并不住在城里,而是在城郊赁屋而居,他还有个弟弟,虽说也跟着他学了几年木匠,但是于木匠一道上天赋没有哥哥那么高,只能说比普通木匠好上那么一点儿。因为他为人有些二,一些人直接叫他温二木。
赵通第二天就找到了温木匠的住处,温木匠居住的房屋并不算大,但是带着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堆了不少木料,还有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木工工具。
赵通思考,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套出话来,直接问?当然不行,陪葬品这事明显跟温木匠兄弟俩有关,人家又不是傻子,不可能把事情告诉他,这可是赤裸裸的把柄,闹到警局去,可是要蹲号子的。
但是转念一想,既然陪葬品是从他们手里流出来的,就是说他们是早接触的人,死亡的威胁不是更应该落到他们的头上吗?
赵通决定先拿梳妆盒试一试温木匠,看看他们的反应再定下一步。而且他现在也不完全确定刘老爷找的就是温木匠,万一不是他可就白忙活了。
带着忐忑的心情,赵通敲响了温木匠家的大门,很快就有一个男人跑了出来,看年纪,赵通判断他是温二木。一问之下果然就是,温木匠正好不在,所以就由温二木接待他。
因为经常有人找上门做家具,所以温家兄弟已经习以为常。赵通说要为自己媳妇定做一个梳妆盒,温二木就问他想要什么木料和款式,于是赵通把金丝楠木梳妆盒拿了出来,摆在温二木的面前。
“我看到别人家摆的这个挺好看的,我一打听说是温木匠的手艺,所以我才找过来,我就要一个这样的梳妆盒,木料和款式都要一模一样的。”
赵通边说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温二木的表情,温二木看到那个金丝楠木梳妆盒的时候,表情明显不太对,之后笑起来也显得勉强。
“我哥哥近比较忙,这个梳妆盒你别看它小,可是要雕的花不比一个大件要少,十分费工。这个料子是金丝楠木的,名贵的很,我们手头也没这种料子,只能你自己准备着。你看要不这样,你若是能提供木料的话,我再给你介绍一个擅雕花的好木匠,定能做得好看,让尊夫人满意。”
温二木反应虽然不对,但是话说的很漂亮,赵通现在已经确定梳妆盒确实是温木匠制作的,温二木奇怪的反应也告诉他,这其中必然有着猫腻。
可是这猫腻到底是什么呢?
赵通想和盘托出,把梳妆盒摔在温二木的脸上,可是为了后续的计划,他忍了又忍,才把那股子冲动压下来。
“在北边,哪里还找得到比温木匠更擅雕花,手艺更精湛的木匠?温木匠要是太忙的话,我可以再等一段时间,到时木料也会一并送来。”赵通含笑说道。
温二木强笑着点点头,送走了赵通,他就迫不及待的钻进了屋里。
赵通则跑到了附近,捡起打小鼓的那套装备戴上,用竹签子敲击蒙着羊皮的小鼓,“梆、梆、梆”清脆的鼓声传出老远。
有老人和小孩从家门探出头来张望,看到赵通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因为他们这里是城郊,住的绝大多数都是贫民,很少有穿得这么“体面”的打小鼓贩子过来收旧物。
赵通看到有人就开口吆喝,“换洋取灯儿,换大榧子。”
洋取灯儿是火柴,大榧子可以泡在水中抿头发用,算是一种廉价的头油,他这么喊意思就是可以以物易物,很多人都愿意用家里用不着的东西去换这些,只要有人来换,赵通就可以趁机打听消息。
果然赵通喊了几声之后,就有人拿着一些破旧的衣服和杂物过来了,赵通对那些破烂当然看不上眼,不过他的目的是打听消息,就算免费把东西送给对方都没问题。
赵通和换东西的人随意聊了几句,暗示那人他还想收一些出土的东西,啥样的东西都行,他不忌讳。那人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赵通换东西是幌子,主要为了收土耗子从墓里盗出来的陪葬品。
土耗子就是他们这边对盗墓人的称呼,虽说盗墓这种事情缺德,一不小心还会沾染一些邪祟的东西,不过这活儿简直是一本万利,万一运气好碰上个大墓,就算卖出一两样东西也够穷苦人家吃上几年。
那人想了想,趴在赵通耳边说了一个叫脏七的人,让赵通去找找看,脏七就是他们这一带的土耗子,脏七家族几辈人都是干这种活儿的,不过父辈还算有原则,不碰五十年之内的墓,挖到墓穴也只会取走一两样陪葬品,到了脏七这一辈,早就把那些原则忘在脑后。哪怕是刚下葬的墓穴,只要里面有值钱的东西,脏七就会毫不犹豫的下手,而且搜刮的那叫一个干净,恨不能连棺材都拿出来卖,尸体身上穿的寿衣都给扒个一干二净。众人厌恶他的人品,所以就管他叫脏七。
好在城郊一带住的都是贫民,就算是死了可能连口薄棺都混不到,都是直接裹在草席之中扔到乱葬岗,更遑论陪葬品了,因此躲过了脏七的毒手,也算一件幸事。
打听到消息之后,赵通就往那人的兜里塞了几盒洋取火儿,乐得那人恨不能把脏七所有的信息都告诉赵通。
赵通按照那人的指点,找到了脏七的住处,彼时脏七正在他那间散发着腐朽气味的房间里吃东西。他干的是脏活儿,虽说来钱快,可是脏七沉迷赌博,得了钱也是左手进右手出,所以三十多岁了也没娶上个婆娘,实在憋火了,只能到窑子里找个妓女泻火。
脏七觉得自己近一年来的运气实在不行,赌运差就不必说了,半年前他挖了个坟,还没挖穿墓室就被人逮住,当场打了个臭死,那伙儿人还要把他交到警察局,半路上他拼死逃走,可是断了一条腿,治了几个月只治好了皮外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大夫说腿伤到了筋脉,一辈子就这样了。
干盗墓这一行没两条好腿可不行,治伤期间花光了他兜里所有的钱,前几天他好不容易挖了个没什么油水的坟,弄到钱之后他就去找一个叫小春红的相好。小春红年轻时颇有几分姿色,丈夫死后,流氓癞子成日里在她家门口勾搭骚扰。那女人也是个狠的,干脆找了家妓院自卖自身,倒是红了几年,不过年岁大了恩客稀少,她就用攒下的钱买了几个小女孩养着,在丈夫留给她的宅子里开起了小公馆,自己做了老鸨。
脏七阔绰的时候就到小春红那找年轻姑娘花销,钱不多的时候就直接找小春红。那天他正跟小春红腻歪,小春红虽然年老色衰,但是却有一手勾引男人的功夫,脏七被她搓出火来,刚要提枪入洞,那小春红不知怎么的突然口吐白沫,跌在地上不停的抽搐,一群姑娘冲进来的时候,脏七还裸露着下体手足无措。
小春红死了,她脸色青白的瞪着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活着时的妩媚,瞧得脏七毛骨悚然。
大家都以为脏七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弄死了小春红,脏七当时的情况尴尬,根本没办法辩驳,后只好吃了个哑巴亏,把刚弄到的钱赔了进去。因为小春红的事,脏七有了心里阴影,好长时间都提不起兴趣找女人。
脏七觉得自己流年不利,正窝在屋子里发霉的时候,赵通就找上门来。
赵通打量了脏七几眼,他个子挺高,身形干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盗墓的缘故,脸色相当难看,身上没有几分“活人气儿”。
脏七盯着赵通,“你谁呀,找我干什么?”
“我听人说你是卖土货的,想找你买点儿东西。”
赵通亮出几颗银豆子,脏七眼中冒出贪婪的光,刚伸手要抓的时候,赵通又把银豆子揣回了兜里,一点儿没让脏七碰到。
近风声紧又倒霉,脏七很久没去过赌场,现在穷的更是快要吃不起饭,他才不管赵通要买什么,只要给他钱,就算赵通要买他爹的牌位他都敢卖。
“你到底要买啥?”脏七惦记着那几颗银豆子,手心儿发痒。
赵通说,“我想在你这买几段金丝楠木,有货吗?”
“有有有。”脏七想都没想就开口。
赵通看出脏七态度敷衍,一心只想让他掏钱,没动声色,“一手钱一手货,金丝楠木给我,钱少不了你的。”
脏七手里哪有什么金丝楠木啊,他知道金丝楠木是什么,以往他盗墓的时候也见过用金丝楠木做的陪葬品,金灿灿的好看不说,卖价也相当高昂,他要是手里有那东西,早就拿去换钱了。可是要把到手的钱推出去,实在不是他脏七的作风。
脏七眼睛一转,“金丝楠木我确实有,不过现在不在手里,那东西名贵着呢,你先把银豆子留在这儿做定金,过几天来取。”
赵通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拿出银豆子在手里上下抛着玩,脏七的眼睛黏在银豆子上,不错眼儿的盯着,就像狗盯着肉一般。
“我不亲眼见到金丝楠木,这钱万万不会给你。不过……”赵通顿了一下,像是在吊脏七的胃口。
“不过什么?”脏七急切的问道。
赵通扯出一个笑,“除了金丝楠木,我还想在你这儿买一个消息,只要你能告诉我,这些银豆子就是你的了。”
脏七忙不迭的答应了,赵通说道:“温木匠兄弟俩认识吗?”
脏七点头,“认识,我还跟温老二赌过钱,要不是他大哥管得太严,温家那点儿家产早就被温老二败光了。”
赵通又问道:“一年之前,你是不是卖过金丝楠木给温家兄弟?”
脏七挠了挠油腻的头皮,“没有啊,他们家是做木匠的,自有木料渠道,怎么可能买土货?”
赵通看脏七的模样不像说谎,如果没这回事的话,线索就断了。
脏七看赵通皱眉,以为他对自己的答案不满意,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一年多前,温家倒没从我这买金丝楠木,可是温老二从我这弄了具棺材回去,那棺材看着乌沉沉的,我也没收他几个钱。那棺材莫不是金丝楠木做的?好个温老二,竟然敢阴我!”
赵通不理会脏七的愤恨,往他手里塞了两颗银豆子,只问他棺材的事,“温二木为什么从你这买棺材,你仔细说说,剩下的银豆子也是你的。”
脏七把银豆子放进嘴里咬了一下,确定不是灌铅货,才继续说,“一年多前,我在赌场了输了不少,去附近酒馆喝闷酒的时候听见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逢人就说有鬼,躺在黑棺材里的女鬼生了个鬼娃要吃人。我一听就知道,那老头八成是挖了哪座坟,孕妇生孩子没生下来就死了,一尸两命一般人家都觉得晦气,尸体放棺材里一般头天就下葬了。那些人不知道,尸体肚子里的孩子过几天会像放屁一样被崩出来,那尸体还会流血泪呢,别提多吓人了。
我爹说那不是闹鬼,不用害怕。我一想这老头都吓疯了,肯定来不及把陪葬品拿走,我干脆来个顺手牵羊,都不用费力气挖坑。我就过去套那个老头的话,他疯疯癫癫的,我好不容易才把话套出来。
那天晚上我就过去了,那坟被老头挖开了一半,棺材半敞着盖,我过去一看,嗬,那尸体可太恶心了,我差点儿吐出来,怪不得老头都给吓疯了。我翻了翻棺材里头,倒是有几样值钱的陪葬品,我都给装包里了。
我当时对那口棺材倒是不感兴趣,本来想装了东西就走,可是没想到有人上山,把我给吓得也来不及躲,干脆就直接躲进了棺材里。之后我才发现是温老二故意跟着我,他那天也在赌场里,后来又看到我套那老头的话,不知哪个龟孙子跟他打赌,让他跟着我上山。我怕他抓我,就拿锹削他,把他吓了个半死,要不是他苦苦哀求,还给我钱,我才不会放过他呢。
我打他的时候,他撞到了棺材上,我听声音不对,不像普通棺材的声儿,就逼着温老二跟我一起把棺材运回了家。”
赵通打断了他,“那具尸体呢?”
脏七翻了个白眼,“那尸体新鲜的很,又不是古尸,又恶心,我直接扔回坑里,填土给埋了。”
赵通示意脏七,“你继续说。”
脏七说道:“我警告过温老二,别过来找麻烦,否则我还削他,没想到他第二天就来了,说要买那口棺材。”
“为什么?”赵通不解。
“温老二说他哥撞邪了,总是出事,找个道士批了一下,说是要以毒攻毒,拉回去一口装过死人的棺材回去镇着就行。我一听就知道温老二在放屁,不过我把棺材拉回来就是为了钱,谁买不是买?我管他要了二十个银元,温老二竟然也没还价,早就知道这老小子有问题……”
“你不是说没收他几个钱?”赵通反问一句。
脏七呵呵一笑,丝毫不觉得尴尬,“棺材卖给温老二之后,他再也没来过,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赵通把剩下的银豆子递给脏七,离开了那间让人窒息的屋子。
现在他已经有八成的把握,温二木买回去那具棺材是金丝楠木做的,死人躺过的棺材,就算是所用木料再名贵,也不能再用作其他地方,更遑论那棺材里的尸体也是一尸两命,实在是太过巧合。
临走前,赵通向脏七问起那座坟的位置,可是时隔一年,脏七只记得在哪座山里,却不记得具体的位置。山中坟墓众多,想要找到一座不知道名姓的坟墓太难了。

我撂下笔,合上日记本。
整整一本日记,记载了我次进入墨街后到现在发生的事。日子逐渐趋于平静,从我有心情写下那么一篇不知所谓的话就知道了,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会知道,平凡的生活是多么难能可贵。
然而,在这一点上,谢如秀和我截然相反。他的生活每天都可以用“丰富多彩”来形容。就在前几天,他还拿着一张老照片来找我,照片是黑白照片,虽然保存得不错,不过还是微微泛着黄。谢如秀依然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让我瞧照片上的东西。以前的照片清晰度都不是特别高,这张照片照得尤其模糊,似乎是在比较仓促的情况下拍下来的,但是上面的东西还是让人心惊。
“这是……猩猩?”我不太肯定地问道。
谢如秀摇摇头,“你再仔细看。”
我只好沉下心,盯着照片上的东西。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丛林,一棵高壮的大树下,立着一个奇怪的身影。刚开始我以为是猩猩,可仔细瞧并不太像。“它”似乎没有猩猩那么高大,身体的细节部分也不太像,脸部被大树的阴影遮住了,影影绰绰的,看不清。从身体上长着长毛这点来看,应该不是人类,只能确定是灵长类的动物。奇怪的是,它的心口那一片没有毛,就好比一个人穿着衣服,可偏偏袒露出胸口一样,裸露处能看到从上到下依次排列着几个相似的图案,应该不是胎记一类的东西。难道竟是某种图腾?
“大发现啊,兄弟!”我狠狠一拍谢如秀的肩膀,“这是野人吧?这照片是在神农架拍的吗?”
“你猜错啦。”谢如秀一把抢过照片,手指点着上面的可疑物种,“这照片是我从老风的相册里挖出来的,你不知道,他那个相册可是个宝贝,奇怪的东西多了,轻易不给人看,这张还是我好不容易才偷出来的。”
我拍他的脑门,“你快老实点儿吧,天天这么作,小心风叔不要你这个徒弟。”
谢如秀不以为然,“没有我,他上哪儿找这么任劳任怨还天资奇高的徒弟?”
我头痛,“行行,你可别自吹自擂了,讲照片的事吧。”
谢如秀指着照片,“我听老风说过,这可不是在神农架,是在咱们东北的深山里拍的。当时他跟咱们差不多大,要不是够机智,一条命差点儿都葬送在山里。”
我想了想,“风叔年轻的时候肯定也特别了不起,能耐人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谢如秀抚了抚手臂,“被你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说那个了。我跟你说,这可不是野人,更不是猩猩,这是山魈。”
“山魈?”我拿着照片端详,“那可是传说中的生物!你看,它的胸口上有图案,我总觉得是图腾之类的东西,如果是山魈的话,身上会有这种东西吗?”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谢如秀装模作样地晃了晃头。
虽说现在的风灵矢一切求稳,可年轻时候的他跟现在可不同,有着雄心壮志,想要凭本事振兴风氏一门,把家学发扬光大。当时有人听说过风家的名头,不过风灵矢父亲早亡,就找到他头上,花大价钱让他去寻一块上好的墓地,待去世后好安眠,也能福荫后世子孙。不过,这样的地方并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运气好的,花个几年时间也许能碰上一个,运气不好的,可能穷其一生都碰不到。
风灵矢想起从父亲的笔记当中看到过一个故事。
以前村里有户人家养了四头水牛,其中一头母牛生下几头小牛。秋收之后,主人会把所有水牛放出去,让它们每天早上沿着河边觅食。到了傍晚,母牛会领着小牛回家。不过有一天,直到傍晚水牛都没回来,主人十分着急,就漫山遍野地去寻找。一直到天亮的时候,他们才在一块马蹄形的凹地中找到几头牛,只见那四头水牛围成一个方形,牛头对准四方,而小牛就睡在正中间。主人走了过去,发现身上陡然轻松了许多,奔走一晚的那种疲惫感都消退了不少。后来他们才知道,这样的地方在古时被称为“牛眠地”,是难得的宝地,晋陶侃也有过寻牛发现牛眠地、后葬其父于此的历史记载。
动物对大自然的感应往往比人敏锐。所以在风灵矢父亲的笔记中,也写了一些依靠动物寻找牛眠地的方法。风灵矢初学得成,早就想练练眼力,正好有人找上他,他哪有不应的道理?


2


那时候的大东北,还存在着大片未开发,甚至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
尽管风灵矢早有准备,还是因为经验不足,吃了不少苦头,甚至因为淋雨差点儿病倒。但是年轻人自有一股子韧劲,愈是艰难,反倒激起了骨子里的雄心,把病养好,他就带上装备再一次一头扎进山里。
风灵矢一连在山中待了四天,原始未开化的大山,处处都是危机。野兽、毒虫、蟒蛇,还有许多天然的沟壑,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摔得鼻青脸肿。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恶劣的环境,让风灵矢迅速成长起来。他一点点地在山中摸索,背包里带着一个笔记本,那是他画地形图用的。山林中除了危险,还能看到许多难得的美景,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第五天,风灵矢准备下山补充物资,在下山的路上,他碰到一伙儿人,那伙人共有五个,有四个是标准体型的东北大汉,还有一个身材特别矮小,微微佝偻着腰,因为太瘦,脸上没有多余的脂肪,只剩下一张皮紧紧箍住骨头,乍看之下,倒像是一具活动的骷髅。
风灵矢和这伙人突然碰上,双方都有些惊魂不定。不过对方很快就反应过来,那瘦小中年人上前跟他打了声招呼。
“小老弟,年纪轻轻就做个‘红榔头市’,竟敢自己放山?”
风灵矢一听,这是把自己当成采参人了。东北这边大山多,山林中处处都是瑰宝,特别是誉为关东三宝之一的人参,运气好采到年份高的,转手就能赚上一大笔钱。“红榔头市”就是土语“采参人”的意思。
风灵矢笑了笑,也没辩解,只说道:“老哥几个也是放山的?”
瘦小中年人摇摇头,“我们可没那个本事,拉帮放山采点儿山珍回去,山上好东西多着呢。”
风灵矢抬头瞅瞅天,“老哥,我瞅着这天不太好,估计这两天有一场大雨,下雨天山上也没个遮拦的地方,你们可小心些。”
一个大汉说:“我们来之前看过天气预报的。我……”
瘦小中年人一挥手,大汉立马闭了嘴。
“谢谢小老弟提醒,我们也待不多久,下雨前肯定会下山。”
风灵矢点点头,看这几人的模样,倒不太像是奔着山珍来的,不过,萍水相逢,也没必要管那么多了。
几人擦肩而过,风灵矢下山找到一户老乡家,补充了必要的吃喝,晚上就宿在老乡家里。第二天天还没亮,天上就开始掉雨点,那雨越下越大,阵势就跟用盆往下倒差不多。
下雨天忌讳上山,风灵矢只好待在老乡家里,眼巴巴地等着雨停。没想到,这一等就到了晚上,雨势成了淅淅沥沥的毛毛雨,一帮像是从泥里滚过似的人敲响了老乡家的门。
风灵矢一瞧,这可真是巧了,来人就是他下山时候碰上的那伙儿人。
风灵矢虽然“学术不精”,但看个晴雨还是挺准的。他好言相劝,人家也没领情,这时候看到他们模样狼狈,心里头难免有点儿幸灾乐祸。那五个人也没想到会遇上风灵矢,瘦小中年人用毛巾擦掉身上的泥,才渐渐露出真容来。五个人都是又冷又饿,只得恳求老乡烧个火盆烤衣服,还给钱买了吃的东西,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安静下来。
瘦小中年人捧着一碗热水大口地喝着,见到风灵矢时比刚遇到的时候明显热情多了,“唉,都怪我没听小老弟的话,遭了这趟罪不说,还耽误不少功夫。”
几个大汉也纷纷附和,说风灵矢心肠好、有本事,云云。
风灵矢和几人互通了姓名,瘦小中年人叫利竞闻,爱说话的大汉叫王雄,他们上山果然不是单纯为了采山珍,竟是一伙儿抓“福兽”的人。
福兽是什么?说到这个,难免要提起中国自古以来的一个习俗——放生。古时大户人家为了积福积德,就买来活物放归山林。放什么,各家各户自有讲究,比如放生鸟雀的是为了祈寿祛病,放生活鱼是为了祈福积财,还有放生野兔野狐这些也差不多。虽然很多人只是为了图个善名,但也有那真的把放生这事儿玩出花儿来的,名曰“三捉三放,福禄寿来”。比如天津地区就有将鲤鱼三捉三放的民间传闻——次放生的时候要在鱼背上系上一根红绳,鱼归江河,这是放。倘若再次把这鱼捞上来,看到这条绳,就知道这鱼是放生过的鱼,这就很难得了,这样的鱼在放生市场上很受欢迎。把它买下来第二次放生之前,还要系一条红绳,再放生,这就是第二放。
不过,同一条鱼被人捉过一次或两次,就会变得又灵又贼,你就算成日撒下渔网去捞,也未必会捞到一条。倘若再捞到一次,便是系着三根红绳的鲤鱼,这样的鱼,无论多高的价都有人要。据说,三根红绳的鲤鱼进入河里便可以跳龙门,到时候,人间一切的福禄寿财,全都能招来。
各地三捉三放的动物各有区别,不过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很多有钱人都信这个,他们当然不用自己亲自捉,只要花钱到位,自然有人会捉了福兽送到他们手中。由此衍生出一个职业,便是利竞闻他们这种专捉“福兽”的人。干这行的虽然很辛苦,不过利益趋势,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铤而走险的人。
东北一带的福兽是猴子和野狐一类,这类动物狡猾,而且常年在山林中游荡,系红绳肯定不行。所以人们就在放生之前在它们的身上某个部位打上烙印,这样不管过了多久,烙印都不会消失。
利竞闻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捕猎,一开始并没有奔着福兽去,他们只是单纯地捕捉猎物,比如野鸡野兔狍子狐狸之类的,卖给有钱人家。至于有钱人家是买来吃也好,剥了皮子做衣服也好,那都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后来国家开始加强对野生动物的保护,野物开始不好出手。这时候,他又恰巧遇到有人出了一笔钱订购活的野物,说要祈福放生,利竞闻觉得有利可图,于是就接下这单生意。从那以后,他每年都要进山捉活物,捉活的虽然困难一些,不过价钱要得高,很是划算。在这一行里混得久了,他也渐渐摸清了一些门道:越是机灵狡猾的动物,卖的价格越高,遇到打过烙印的野物,价格更是能翻几番。只不过,近些年,那些野物是越来越不好捉了,这次利竞闻带着人进山,就没有任何收获。
风灵矢没想到利竞闻他们是干这个的,倒是有些诧异。其实对于放生福兽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只不过,利竞闻刚才跟他说的还是有保留,就他所知,干这行的,往往会在有钱人放生的地方埋伏。等人一走,他们就出来把刚撒欢要跑的野物重新抓住,再卖给另一拨人。如果是烙印过的福兽,他们就关在笼子里面养一年,隔年再卖,反正有的是人抢着买。当然这个法子不是次次都管用,有的福兽被放生后很难再抓到,有的抓到后养着养着就死了。
“风老弟,现在红榔头市到处都是,棒槌少的嘞,我看你懂得多,还会看天,不如你跟着我干吧,亏待不了你。”利竞闻说道。
到这个时候,风灵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人跟他交底,就是为了拉他入伙。风灵矢对他们并无好感,而且他本来就不是采参人,所以并不想加入他们。可是,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他突然咬住了嘴唇。
他父亲笔记中记载,想要找到绝佳的牛眠地,可以借助动物的力量。他在山中转了这么多天,还是不得要领,再看这些人各个都是专业人士,懂得动物的习性,他何不跟着他们,彼此互惠互利呢?
想到这些,风灵矢点点头,很干脆地答应了利竞闻。利竞闻很高兴,还从包里拿出一瓶酒,王雄很有眼力见地拿来几只碗,每只碗都倒了些酒,几人对着一饮而尽,这就算是喝过入伙酒了。
接下来的行程倒是很顺利。雨过天晴之后,六人包里装了满满的物资,准备再次上山。风灵矢看过天,这场大雨下得痛快,近七八天内都不会再下雨,利竞闻听后心情不错。
上山的途中,利竞闻给风灵矢看过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野兽,风灵矢仔细辨认一下,觉得那物乍一看是猴子,再仔细瞧,又觉得太壮硕了些,更像猩猩,双臂极长,目露凶光,前胸的位置被人剃掉了毛,上面留着新旧两个烙印。
利竞闻说,这是他们这次的主要目标,是金主指定要的,出价相当高,也是他干这行以来遇到的价。干完这一票,他们直接回家养老都够了。不过,这也间接说明,想要活捉它的难度有多大。据他得来的小道消息,金主不止雇了他们这帮人,另外还有一个队伍也在抓这个目标野兽,哪个先得手,哪个才能终得到那笔钱。
风灵矢问道:“那野物确定在这座山中吗?”
利竞闻摇摇头,“第二次放生的时候,就是在这座山里。”说完,他表情有点儿尴尬,“当时我们就躲在附近,可是野物太狡猾,我们预先准备的网和陷阱都没管用,现在少不得花大力气去寻。”
“这看起来不像猴子,也不像猩猩,是什么动物?”风灵矢对照片上的野物很感兴趣。
利竞闻嘬了嘬牙花子,“听说过通臂猿猴吗?”
风灵矢回想一下,“听说过,好像在《西游记》里出现过,可那是神话故事吧,现实生活中也有这东西?”
王雄笑了一声,“原本就是普通的长臂猿,被捉放了几次,都修成山精了。”
利竞闻点点头,“王雄说得夸张了些,不过也差不多。这猿类是聪明,也会找地方躲,第二次捉住它,我们在山里整整耽搁了差不多一个月,也是在这片山里。这畜生倒也恋家,不然咱们还找不到它。”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笑,风灵矢则抿着嘴,想着牛眠地的事。他觉得,长臂猿不愿意离开这片山林,莫非……是因为这片山林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六个人都是走惯了山路的,利竞闻方向感极好,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先后找到了好几处猿猴聚集的巢穴,王雄他们顺手抓了好几只小猿猴,但利竞闻觉得拖慢进度,只好都给放了。在寻找过程中,风灵矢发现,这些猿猴聚集的地方虽说算不得上乘的吉祥宝地,但是都有些藏风聚气的意思,难怪都说动物有灵。山中动物虽然没有人类的本事,可是它们拥有本能。本能会告诉它们,什么地方会让它们舒服,会给它们庇护。所以,动物所居之地,往往都是不错的地方。
他们差不多七八天下山一次,补充食水,休整一晚再上山。就这么找了大概二十多天,风灵矢觉得自己差不多有点儿眉目的时候,利竞闻也发现了照片上那只长臂猿的踪影。
发现它的时候,利竞闻等人乐得几乎魔疯了,好像已经看到大把的钞票朝自己飞来的情景。他们急忙开始在周围布置陷阱,又将一张张结实的网捆在腰间,一见到猿猴,马上撒网过去,网上涂有迷药,只要一沾上,就叫它插翅难飞!布置好陷阱,风灵矢跟着他们悄悄进入栖息地探查,当他看到眼前的情景时,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
这块地方背靠山壁,树木葱茏。地表上的岩石和树木排列巧妙,远远看过去,竟是自然形成的一处巧夺天工的好地方。传说中,这样的地方不止能做墓穴,人若在此地潜心修炼,没准儿真能修出个道体仙身来。
他转念一想,似乎有些不对,假设人在此修炼便可得道,可万一……在此修炼的……不是人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耳边就听到一声嘶吼,耳膜炸裂一般疼,随着那道声音,一个跟成年人体型差不多、浑身棕黑色毛的动物猛地扑过来,一下子就撞倒了一个人。被撞倒的人竟咳出一口鲜血,可见力道刚猛至极。
“布网!”利竞闻吼道。他没想到长臂猿来得这么快,一上来就伤了一个人,这次的行动会比较困难。
几个人把长臂猿围在中间,因为忌惮它的力量,不敢贸然靠近,其实这种情况好是把它引出去,引到有陷阱的地方,掉进陷阱后它必会受伤,那时候再捉它就容易多了。
长臂猿挥舞着它两条长长的手臂,当成武器一般,利竞闻手中的网像个大蜘蛛一样朝它扑过去。长臂猿身姿灵敏,往后一纵,竟完美地躲了过去,把利竞闻惹得怒气丛生,大声喊着,让其他几个人注意,没有完全的把握不要把网扔出去。一时间,人和猿之间僵持起来,长臂猿突然间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他们砸过去,几个人手里拿着网,还要躲避迎面飞来的石头,哪有空扔网?
风灵矢越发觉得这只长臂猿不同寻常了。不过,只是捉放几次,难道动物真的就能变这么聪明了?也许他刚才的思路并没有错。
“不!这不是普通的长臂猿,”风灵矢喃喃说道,“这是山魈!”
利竞闻跟风灵矢站得比较近,听到了他说的话,利竞闻的脸色不由得发白。
东北大山里处处是宝,也处处都是危机。传说中的山魈说的并不是什么山鬼,而是山中动物有了灵性之后的叫法。一般来说,山魈一般符合几个特征:,它身材高大,力大无穷;第二,它拥有比较长的寿命;第三,它开了灵窍,拥有一定的智力。显然,这几样条件眼前的长臂猿都拥有,那它不是山魈又是什么?
长臂猿的乱石攻击很有效果,尽管大家都拼命躲闪,不过还是有人中招,看到又有人受伤。利竞闻面色阴狠,用网是不行了,他让人引开长臂猿的注意力,自己从背包里拿出一只麻醉枪来。
那个年月,麻醉枪很难弄到,利竞闻这支就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到,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用。其实他们身上还带着猎枪来的,不过一般不到生死关头都不会用,因为他们要抓的是活兽,弄死了就一文不值,所以才会如此麻烦。
长臂猿周围一圈的石头都扔光了。利竞闻看时机正好,瞄准长臂猿就要开枪,正在这时,他突然间感到背后的寒毛都竖立起来。
风灵矢大叫一声!
不知什么时候,又有长臂猿从后头摸了上来,它的体型比刚才那只稍微矮小一些,个子和利竞闻差不多,它用一条长臂狠狠地勒住了利竞闻的脖子,利竞闻拼命挣扎,手中的麻醉枪掉在杂草中,一张脸瞬间就憋得通红。长臂猿将人高高地扔了出去,这一手猝不及防,利竞闻狠狠地摔在地上,连惨叫声都摔岔了气。
说实话,这个时候风灵矢才感到后悔,他根本不想抓什么福兽,就是想找牛眠地而已,现在宝地是找到了,但是却又面临生死的考验。生死之际,他又不能抛下利竞闻他们自己开跑。
第二只长臂猿的出现直接将战局压到了一面倒的情况,谁都没想到长臂猿会如此聪明,一个在前当先锋吸引火力,而另一个从背后偷袭,歼灭主力。
目前,没受伤的人只剩下三个,其中就有没什么捕捉经验的风灵矢,局面相当难看。
风灵矢一看,现在顾不得什么良知问题了,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跑,把它们往陷阱那边引!”风灵矢吼道。
说完,他率先跑起来。
长臂猿根本不想放过他们,风灵矢捡起一张网挥舞得虎虎生风,长臂猿显然心有忌惮,不敢靠近那张网。剩余两人本来被一连串的攻击弄得六神无主,现在看到风灵矢的示范,也跟着学起来,一边挥舞着绳网,一边朝陷阱方向跑。两只长臂猿相互配合,路上又撂倒一个人,有了那人做绊脚石,风灵矢和另一个人惊险地跑到了布下陷阱的地方。
可是,等着他们的不是即将到来的胜利,而是另一伙人。
那伙人人人手中都拿着麻醉枪,看到追过来的长臂猿,简直是眼冒绿光,看也不看风灵矢他们两个,径直迎上去,照着长臂猿的身体开枪。
长臂猿即使变成了山魈,但它们依然是血肉之躯,那麻醉药物下的分量极重,几乎在中枪的同时,两只山魈就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对方立即拿出特制的网,把两只长臂猿都装了进去。
风灵矢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其中一个见状,突然戏谑性地敬了个礼,说:“告诉利竞闻那老头,谢谢他带路,不然我们还找不到福兽的位置,感谢他的配合!”
说完就是一阵张狂的大笑,然后就这么抬着长臂猿走了。
风灵矢兀自不能回神,敢情一路上那帮人都跟在他们后头。利竞闻是这一行的老手了,在寻找福兽这方面,他的经验相当丰富,说是专家也不过分。可惜他的装备还是老一套,对方也早就存了捡漏的心思,没想到到了后,竟是为人作嫁衣。
他们慢慢走回去,风灵矢这时才发现胳膊和大腿都疼得厉害,显然是刚才受伤了,不过情势太紧张,没发现而已。利竞闻苍白着脸坐在地上,正捂着胸口咳嗽,脸上神色痛楚。风灵矢看他这个模样,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二十多天的心血付诸东流,他要是利竞闻,估计都得吐血。一大笔钱就近在眼前,却又从他们手中溜走了。
可该说的还是得说。利竞闻听到之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满脸颓丧。
王雄也受伤了,他的额头被石头砸得鲜血淋漓,他拿出一条毛巾捂住伤口,厉声道:“利哥,咱们大半个月的时间,吃了多少苦头,就这么被几个兔崽子给截胡了?我非去把福兽抢回来才行!”
利竞闻吐出一口浊气,横了王雄一眼,“别说小孩子话,人家几个人,咱们几个人?咱们都受伤了,他们身上没伤,还带着武器,你抢,你抢得过吗?”
王雄瞪红了眼睛,可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就这么算了吗?”一个大汉愤声问道。
“当然不!”利竞闻捂着胸口慢慢爬起来,“我早晚让他们知道,我利竞闻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长臂猿没抓到,众人又受伤,当然不会再逗留在山上,风灵矢深深看了一眼“八卦顶”,又在笔记上重重地打上个标记。
这个地方就暂且记着,他早晚还要回来看看。
六个人下山后,又找到一家老乡家暂住。幸好经常跑山的人身体素质都不错,身上又常备着伤药,在老乡家将养几天,伤势就大有好转。
风灵矢的伤也早好了,他几次想告辞回去寻八卦顶,可是利竞闻百般拖延就是不让他走,到了后来,风灵矢不禁有些生疑,这人想要干吗?等几人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利竞闻邀风灵矢随他去个地方,风灵矢想要知道他的目的,于是顺势答应下来。


3


山下有个小镇,虽说是小镇,可是人却不少,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他们一行人先是到饭店吃了一顿,老乡家提供的伙食不错,可惜手艺不行。利竞闻点了不少硬菜,众人吃得满嘴是油,头都快埋进饭碗里了。
吃完饭,利竞闻剔着牙,跟风灵矢说:“风老弟,我知道你是个能耐人,这次本来想带着你一起发财,没想到半路上给人截胡了。不过我老利也不是吃素的,早晚会找回场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说:“其实能做的买卖也不止这一桩,你考虑一下,继续跟着我干,以后的好处多呢。”
风灵矢沉默片刻,“利哥,我志不在此。”
“先别急,这事一会儿再说。”利竞闻起身到饭店柜台借用电话,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那干瘦的脸上迅速堆起一个笑容,似乎听到了极为高兴的事。
连着打了两个电话,利竞闻这才回来,看起来心情极好的样子。
这几天利竞闻几乎没笑过,看到他心情好,王雄也禁不住好奇,“利哥,有啥好事吗?”
“是好事儿,不过现在还不完全确定。我老利运气好,肯定少不了你们的。”他转头看向风灵矢,“风老弟,一会儿给你看个好东西,如果你不感兴趣再走不迟。”
他们几个腆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走出饭店,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片不小的露天广场,此时广场内人头涌动,到处都是摆摊的小商贩,骑着自行车来的,推着三轮车来的,开着大卡车来的……不远处还矗立着几顶很大的彩色帐篷,有个人站在帐篷前正在叫卖什么。
一个大汉似乎头一次过来,扭着头左看右看,“今天咋这么热闹?”
“对了,小李你跟利哥时间短,头一次来这边吧?”王雄欢快地解释道,“这边我来过几次,这个镇上每个月初一是大集,逢三、六、九有小集,今天正好是初一,所以才这么热闹。”
其实风灵矢也没来过,不过利竞闻他们一直以为他是采参人,对这一带能不熟悉?
利竞闻指了指彩色帐篷,“风老弟,你见识过那个吗?”
风灵矢诚实地摇摇头,“其实我家离这儿远着呢。我们那边的山都快挖空了,所以我才过来碰碰运气。要是没遇见你们,我现在没准儿还在山上转呢。”
利竞闻微笑了一下,“那一会儿你可得好好见识一下。”
风灵矢跟着利竞闻来到了彩色帐篷附近,到了这里才发觉这里人的密度比集市上还夸张。他抬头一看,在彩色帐篷外面挂着很多幅红红绿绿的图,上面的内容简直是花样百出:有上半身是美女,下半身是蛇的蛇女;有长着两个头的怪异孩子;有浑身长满长毛,身后还耷拉着一条尾巴的返祖人……
中间的帐篷上方挂着一个横幅,上面写着:奇异马戏团。
每个帐篷前都守着一个收门票的人,一个人拿着话筒,满面笑容地吆喝道:“瞧一瞧,看一看啊,奇异马戏团,世界真奇妙!我们这有会唱歌的猴子,会踩车的狗熊,美艳无双的蛇女,还有难得一见的双头人……保你看得过瘾,玩得开心!”
每个帐篷前都围满了人,不断的有人付钱买门票,也有人看够了走出来,脸上的表情嫌恶中带着兴奋,然后交钱,又钻进旁边的帐篷。
利竞闻走过去朝着拿话筒的人身上一拍,“老刘,生意兴隆啊!”
老刘看到利竞闻笑得更开心了,“托福,托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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