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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翻译界权威学者柳鸣九领衔主编,泰斗级译者阵容倾力打造外国文学经典丛书。
全球翻译界高奖"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获得者 :许渊冲
中国翻译高奖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获得者:
柳鸣九许渊冲王智量杨武能
傅雷译法传人:罗新璋
中国当代多产的文学翻译家:方华文
日本文学研究会门人:高慧勤
著名翻译家、国家图书奖获得者:李玉民
鲁迅文学奖翻译奖评委、傅雷翻译奖评委:施康强
20世纪整个西方文坛中,具有划时代意义、著名小说之一。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加缪的成名作。
存在主义、荒诞派文学的经典之作。
造就了整个西方文学哲学中经典的人物形象和重要的关键词之一。
外国文学销量榜TOP,豆瓣评分9。
一切怀揣着真实的自我都是这个社会的大敌。翻译界权威学者柳鸣九领衔主编,泰斗级译者阵容倾力打造外国文学经典丛书。
全球翻译界高奖"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获得者 :许渊冲
中国翻译高奖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获得者:
柳鸣九 许渊冲 王智量 杨武能
傅雷译法传人:罗新璋
中国当代多产的文学翻译家:方华文
日本文学研究会门人:高慧勤
著名翻译家、国家图书奖获得者:李玉民
鲁迅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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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系外国文学经典系列丛书的一本。
《局外人》塑造了一个惊世骇俗的荒诞人形象。主人公默尔索是一名公司小职员,他对一切都漠然置之。在他眼里,构成周围人道德准则的一切义务和美德,只不过是一种令人失望的重负,他统统弃之不顾;甚至连他母亲去世也引不起他多大的痛苦。他的内心非常空虚,平日像掉了魂似的无所适从,毫无愿望,毫无追求,以致在沙滩上盲目地对阿拉伯人开枪,*后被判处死刑。在小说中,默尔索用沉默、无所谓和蔑视来对抗这个荒诞的世界,他身上有着激情,只不过这种激情隐藏在表面上显得麻木的态度中。他向阿拉伯人开枪好像是在烈日下的冲动行为,其实是他在荒诞现实的压抑下一种不由自主的发泄。他对司法机构以可笑的逻辑推理来定罪也不作反驳,以一种无畏的态度迎接死亡。这个荒诞人具有一种批判现实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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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作者简介:
阿尔贝 middot;加缪(19131960),法国小说家、戏剧家、哲学家和评论家,存在主义的代表作家之一。他的作品结构单纯,语言具有古典式的明净,往往通过日常生活的叙述或者预言式的故事阐释存在主义哲学观。1957年10月,因为他的重要文学创作以明彻的认真态度阐明了我们这个时代人类良知的问题,加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译者简介:
柳鸣九,1934年生,湖南长沙人。北京大学西语系毕业,法国文学研究专家,文艺理论家与批评家。历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外文系教授,中国法国文学研究会会长、名誉会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际笔会中心会员。在法国文学史研究、文艺理论批评、散文、名著翻译等方面均有突出业绩,已出版译著四十余种,在学界有著作等身之誉。2000年,被法国巴黎大学正式选定为博士论文专题对象。2006年,获中国社会科学院高学术称号:终身荣誉学部委员。作者简介:
阿尔贝加缪(19131960),法国小说家、戏剧家、哲学家和评论家,存在主义的代表作家之一。他的作品结构单纯,语言具有古典式的明净,往往通过日常生活的叙述或者预言式的故事阐释存在主义哲学观。1957年10月,因为他的重要文学创作以明彻的认真态度阐明了我们这个时代人类良知的问题,加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译者简介:
柳鸣九,1934年生,湖南长沙人。北京大学西语系毕业,法国文学研究专家,文艺理论家与批评家。历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外文系教授,中国法国文学研究会会长、名誉会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际笔会中心会员。在法国文学史研究、文艺理论批评、散文、名著翻译等方面均有突出业绩,已出版译著四十余种,在学界有著作等身之誉。2000年,被法国巴黎大学正式选定为博士论文专题对象。2006年,获中国社会科学院高学术称号:终身荣誉学部委员。
其主要翻译及编选作品有《莫泊桑短篇小说集》《局外人》《小王子》《夜的秘密》《萨特研究》《新小说派研究》《法国浪漫派作品选》《法国自然主义作品选》《法国心理小说选》《法国短篇小说选》等。目前为止,由他主编的图书中有三项获得国家图书奖提名奖,一项获中国图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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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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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本序:《局外人》的社会现实内涵与人性内涵
在加缪的全部文学创作中,《局外人》从不止一个方面的意义上来说,都可谓是首屈一指的作品:
《局外人》酝酿于1938年至1939年,不久之后加缪即开始动笔,完成时间基本上可确定是在1940年5月。这时的加缪刚过二十六岁生日不久,还不到二十七岁。小说于1942年出版,大获成功。对于一个青年作家来说,这似乎意味着一个创作与功业的黎明。事实上,《局外人》正是加缪文学黎明的第一道灿烂的光辉,在完成它之后,加缪才于1941年完成、1943年出版了他隽永的哲理之作《西西弗斯的神话》。他另一部代表作《鼠疫》的完成与发表则是后来1946年、1947年的事了。因此,从加缪的整个文学创作来说,《局外人》是他一系列传世之作中名副其实的领头羊。
当然,应该注意到加缪很早就开始写作,并于1932年发表了他的第一部作品《正面与反面》,实际上已经开始了他文学创作的第一个时期。属于这个时期的其他作品还有剧本《可鄙的年代》《阿斯杜里的暴动》、散文集《婚礼》,以及一些零散的评论、诗歌、散文如《论音乐》《直觉》《地中海》等等,为数颇不少,其中有若干被收入了伽利玛出版社经典版的《加缪全集》。虽然文学史上以其早期的作品就达到创作高峰的作家不乏其人,而在加缪的创作历程中,《局外人》之前已有不少杰出作品,但无可置疑地居于优先地位的作品,仍然要算《局外人》,毕竟时序的优势并不保证地位的优势,加缪本人就曾一直把他早期(即使是比较重要的)作品,列为他的史前时期。世界性的经典作家加缪是从《局外人》开始的。
对于一部作品在作家整个创作中价值的突现与在文学史上地位的奠定能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作品的社会影响、作品所获得的文学声誉以及文化界、思想界对作品符合实际并经得起时间检验的评价。在这些方面,《局外人》较加缪的其他文学创作(包括他日后的名著与杰作)都处于绝对的优势。《局外人》于1942年6月15日出版,第一版四千四百册,为数不少,出版后即在巴黎大获成功,引起了读书界广泛而热烈的兴趣。这是加缪的作品过去从未有过的,作者由此声名远扬,从一开始到几年之内,报界、评论界对它的佳评美赞一直络绎不绝。法兰西学士院院士的马塞尔阿尔朗把它视为一个真正作家诞生了的标志;批评家亨利海尔称《局外人》站立在当代小说的最尖端;存在文学权威萨特的文章指出,《局外人》一出版就受到了最热烈的欢迎,人们反复说,这是几年来最出色的一本书,并赞扬它是一部经典之作,一部理性之作;现代主义大家娜塔丽萨洛特在她的现代主义理论名著中认为《局外人》在法国当代文学中起了开风气之先的作用,如像所有货真价实的作品一样,它出现得很及时,正符合了我们当时的期望;一代理论宗师罗朗巴特也再次肯定《局外人》无疑是战后第一部经典小说,是出现在历史的环节上完美而富有意义的作品,指出它表明了一种决裂,代表着一种新的情感,没有人对它持反对态度,所有的人都被它征服了,几乎爱恋上了它。《局外人》的出版成为了一种社会现象分别见埃尔贝R.洛特曼:《加缪传》第283至285页;张容:《阿尔贝加缪》第75至76页。。
《局外人》规模甚小,篇幅不大,仅有五六万字,却成为了法国20世纪一部极有分量、举足轻重的文学作品;它的内容比起很多作品来说,既不丰富,也不波澜壮阔,只不过是写一个小职员在平庸的生活中糊里糊涂犯下一条命案,被法庭判处死刑的故事,主干单一,并无繁茂的枝叶,决非有容乃大,却成为当代的世界文学中一部意蕴深厚的经典名著;它是以传统的现实主义风格写成,简约精练,含蓄内敛,却给现代趣味的文化界与读书界提供了新颖的、敏锐的感受所有这些几乎都带有某种程度的奇迹性,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这很值得人们思考。
一部作品要一开始就在较大的社会范围里与广泛的公众有所沟通、有所感应,获得理解,受到欢迎,并且这种沟通、感应、理解、欢迎持续不衰,甚至与日俱增,那首先就需要有一种近似Lieux Communs的成分,对它我们不必鄙称为陈词滥调或老生常谈,宁可视之为公共场所,就像娜塔丽萨洛特所说,是大家碰头会面的地方。在《局外人》中,这种Lieux Communs,可以说就是法律题材、监狱题材,就是对刑事案件与监狱生活的描写。因为,这个方面现实的状态与问题,是广大社会层面上的人都有所关注、有所认识、有所了解的,不像夏多布里昂的《阿拉贡》中的密西西比河,洛蒂的《洛蒂的婚姻》中的太平洋岛国上的生活,对绝大多数的人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领域。而且,这方面的现实状况与问题,在文学作品中得到反映与描写,也是早已有之,甚至屡见不鲜的,雨果的中篇《死囚末日记》、短篇《克洛德格》、长篇《悲惨世界》中芳汀与冉阿让的故事与司汤达《红与黑》第二部的若干章节以及法朗士的中篇《克兰克比尔》,都是有关司法问题的著名小说篇章,足以使读者对这样一个公共场所不会有陌生感。
历来的优秀作品在这个公共场所中所表现出来的几乎都是批判倾向,这构成了文学中的民主传统与人道主义传统,对于这一个传统,历代的读者都是认同的、赞赏的、敬重的。《局外人》首先把自己定位在这个传统中,并且以其独特的视角与揭示点而有不同凡俗的表现。
《局外人》中,最着力的揭示点之一就是现代司法罗织罪状的邪恶性质。主人公默尔索非常干脆地承认自己犯了杀人的命案,面对着人群社会与司法机制,他真诚地感到了心虚理亏,有时还自惭形秽,甚至第一次与预审法官见面、为对方亲切的假象迷惑而想要去跟他握手时,却想到我是杀过人的罪犯而退缩了。他的命案是糊里糊涂犯下的,应该可以从轻量刑,对此不论是他本人还是旁观者清的读者都是一清二楚的,因此,他一进入司法程序就自认为我的案子很简单,甚至天真地对即将运转得愈来愈复杂、愈来愈可怕的司法机关管得这么细致而大加称赞,说真叫人感受到再方便不过引文均见《局外人》。,但法律机器运转的结果却是他被宣布为预谋杀人丝毫没有一点人性最藐视最基本的社会原则,以致其空洞的心即将成为毁灭我们社会的深渊的罪不可赦者,最后被判处了死刑,而且其死罪是在以法兰西人民的名义这样一个高度上被宣判的。从社会法律的角度来说,《局外人》主人公的冤屈程度,并不像完全无辜而遭诬告判刑的芳汀与克兰克比尔那样大,因而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冤案。但是,对默尔索这样一个性格,这样一个精神状态的人物来说,这一判决却是最暴虐不过、最残忍不过的,因为它将一个善良、诚实、无害的人物完全妖魔化了,在精神上,在道德上对他进行了无限上纲上线的杀戮,因而是司法领域中一宗完完全全的人性冤案。如果说传统文学中芳汀、冉阿让、克兰克比尔那种无罪而刑、冤屈度骇人听闻的司法惨案放在19世纪法律制度尚不严谨的历史背景下还是真实可信的话,那么这样的故事放在法律制定得很完善的20世纪社会的背景下,则不可能满足现代读者对真实性的期待。加缪没有重复对司法冤屈度的追求,而致力于司法对人性残杀度的揭示,这是他的现代性的一个重要表现,也是《局外人》作为一部现代经典名著的社会思想性的一个基石。
。。。。。。
对《局外人》这样一部被视为现代文学经典的小说,对加缪这样一位曾被有些人视为现代派文学大师的作品,如此进行社会学的分析评论,是否有落后过时之嫌?近些年来,由于当代欧美文论大量被引入,各种主义、各种流派的文学评论方法令人趋之若鹜,成为时髦,致使新词、新术语满篇皆是,但不知所云的文章遍地开花,倒是那种实实在在进行分析的社会学批评方法已大为无地自容了。笔者无意于对各家兵刃作一番华山论剑,妄断何种批评方法为优为尊,仅仅想在这里指出,《局外人》的作者加缪是一位十分社会化的作家,甚至他本人就是一位热忱的社会活动家,仅从他写作《局外人》前几年的经历就可以明显看出:
1933年,法西斯势力在德国开始得势,刚进阿尔及尔大学不久的加缪就参加了由两个著名左倾作家亨利巴比塞与罗曼罗兰组织的阿姆斯特丹布莱叶尔反法西斯运动。次年年底,他加入了共产党,他分担的任务是在穆斯林之中做宣传工作。虽然他于1935年离党,后来又于1936年创建了左倾的团体文化之家与劳动剧团,并写作了反暴政的剧本《阿斯图里起义》。1938年,他又创办《海岸》杂志,并担任《阿尔及尔共和报》的记者,其活动遍及文学艺术、社会生活与政治新闻等各领域。不久后,他又转往《共和晚报》任主编,在报社任职期间,他曾经撰写过多篇揭示社会现实、抨击时政与法律不公的文章。
加缪本人这样一份履历表,充分表明了写作《局外人》之前的加缪正处于高度关注社会问题、积极介入现实生活的状态,《局外人》不可能不是这样一种精神状态的产物。事实上,加缪在一封致友人的信里谈到《局外人》时,就曾这样说:我曾经追踪旁听过许多审判,其中有一些是在重罪法庭审理的特大案件,这是我非常熟悉,并产生过强烈感受的一段经历,我不可能放弃这个题材而去构思某种我缺乏经验的作品。罗杰格勒尼埃:《阳光与阴影》第100页,伽利玛出版社,1987年。对于这样一部作品,刻意回避其突出的社会现实内容,摒弃社会学的文学批评,而专注于解构主义的评论,岂不反倒是反科学的?
《局外人》之所以以短篇幅而成为大杰作,小规模而具有重分量,不仅因为它独特的切入角度与简洁有力的笔触表现出了十分尖锐的社会现实问题,而且因为其中独特的精神情调、沉郁的感情、深邃的哲理传达出了十分丰富的人性内容,而处于这一切的中心地位的,就是感受者、承受者默尔索这个人物。
毫无疑问,默尔索要算是文学史上一个十分独特,甚至非常新颖的人物。他的独特与新颖,就集中体现在他那种淡然、不在乎的生活态度上。在这一点上,他不同于文学史上几乎所有的小生主人公,那些著名的小生主人公如果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入世、投入与执着,不论是在情场上、名利场上、战场上还是恩怨场上。《哈姆雷特》中的丹麦王子、《红与黑》中的于连、《高老头》中的拉斯蒂涅、《卡尔曼》中的唐若瑟以及《漂亮朋友》的杜阿洛都不同程度、不同形态具有这样一种共性。他们身上的这种特征从来都被世人认为是正常的、自然的人性,世人所认可、所欣赏的正是他们身上这种特征的存在形态与展现风采。
默尔索不具有这种精神,而且恰巧相反。在事业上,他没有世人通称为雄心壮志的那份用心,老板要调他到巴黎去担任一个好的职务,他却漠然对待,表示去不去都可以。在人际关系上,他没有世人皆有的那些世故考虑,明知雷蒙声名狼藉,品行可疑,他却很轻易就答应了做对方的朋友的要求,他把雷蒙那一堆拈酸吃醋、滋事闯祸的破事都看在眼里,却不为什么就有求必应被对方拖进是非的泥坑。他对所有涉及自己的处境与将来而需要加以斟酌的事务,都采取了超脱淡然、全然无所谓的态度,在面临做出抉择的时候,从来都是讲同一类的口头语,对我都一样我怎么都行,很叫他喜欢的玛丽建议他俩结婚时,他就是这么不冷不热作答的。即使事关自己的生死问题,他的态度也甚为平淡超然,他最后在法庭上虽然深感自己在精神与人格上蒙冤,并眼见自己被判处了死刑,内心感到委屈,但当庭长问他是不是有话要说时,他却是这样反应的,我考虑了一下,说了声没有,就这么让自己的命运悲惨定案。
我们暂时不对默尔索的性格与生活态度做出分析与评论,且把此事留在后文去做,现在先指出加缪把这样一个人物安排在故事的中心会给整个作品带来何种效应。
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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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成分结构与定性分析来看,虚无、绝望、陌生感、异己感,所有这些正是20世纪荒诞这一个总的哲理体系中的组成部分,从法国20世纪文学的走脉来看,马尔罗、加缪们又都曾接受过巴斯卡尔比阿这样一个作为极端虚无主义者最安静的绝望者艺术形象的原型的影响,并且以荒诞哲理为经纬形成了一个脉络,在这个脉络、这个族群中,《局外人》显然算是一个亮点,自有其特殊的意义。
应该注意,1940年5月《局外人》一完稿,加缪只隔四个月就开始写他的《西西弗斯的神话》,并且四个月后,也就是于1941年2月即完成了这一部名著,这一部著作要算是使加缪之所以成为加缪的最有力的一部杰作,是加缪最重要的代表作,是他全部作品与著作的精神基础、哲理基础。它之所以重要,就在于它从哲理的高度描述、阐明了人最最基本的生存状况,把纷纭复杂、五光十色、气象万千的人的生存状况概括、凝现为西西弗斯推石上山、永不停歇却劳而无功的这样一个图景。当然,这里的人是个体的人,而非整体的人类,人的生存如像推石上山、劳而无功是决定于人的生而必死这种生存荒诞性。人生而必死,劳而无功,这是上帝已经死了、宗教已经破灭、人没有彼岸天堂可以期待之后的一种悲观绝望的人生观,在这种人生观的理解范围里,现实世界对人来说只是人匆匆而过的异乡。这种人生观无疑带有浓重的悲观主义与虚无主义的色彩,然而,面对着生而必死、劳而无功的生存荒诞,却又推石上山,虽巨石反复坠落山下,却仍周而复始、推石上山、永不停歇,这无疑又是一曲壮烈、悲怆的赞歌,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有如此大悲大悯的情怀,对人的状况做出了如此深刻隽永的描述,在整个20世纪的精神文化领域,发生了广泛的震撼性的影响,这无疑给他在四十四岁的壮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奠定了一块巨大的坚固的基石。
《局外人》与《西西弗斯的神话》同属加缪的创作前期,两者的创作仅相隔几个月,一个是形象描绘,一个是哲理概括,两者的血肉联系是不言而喻的。从哲理内涵来说,《局外人》显然是属于《西西弗斯的神话》的范畴,在默尔索这个颇为费解的人物身上,正可以看见《西西弗斯的神话》中的某些思绪。
在这方面,《局外人》最后一章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它十分精彩地写出了默尔索最后拒绝忏悔、拒绝皈依上帝而与神甫进行的对抗与辩论,在这里,他求生的愿望、刑前的绝望、对司法不公正的愤愤不平、对死亡的达观与无奈、对宗教谎言的轻蔑、对眼前这位神甫的厌烦以及长久监禁生活所郁积起来的焦躁都混合在一起,像火山一样爆发,迸射出像熔岩一样灼热的语言之流,使人得以看到他平时那冷漠的地壳下的地核状态。
他的地核也许有不少成分,但最主要的就是一种看透了一切的彻悟意识。他看透了宗教的虚妄性与神职人员的诱导伎俩,他的思想与其说是认定上帝已经死亡,不如说是认定它纯属虚构,世人的痛苦不能寄希望于这个不存在的救世主,用他的话来说,他很想从监狱的墙壁上看见上帝的面容浮现,但他没有看见浮现出来什么东西,因此,他把拒绝承认上帝,拒绝神甫一切的说教当作维护真理之举。他也看透了整个的人生,他认识到所有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被判处死刑,幸免不了,他喊出的这句话几乎跟巴斯喀在《思想集》中、马尔罗在《西方的诱惑》中关于人的生存荒诞性的思想如出一辙,他根据自己的经验与所见所闻,深知世人活着不胜其烦几千年来活法都是这个样子,对人类生存状况的尴尬与无奈有清醒的意识,他甚至质问道:他这个也判了死刑的神甫,他懂吗?有了这样的认知,他自然就剥去了生生死死问题上一切浪漫的、感伤的、悲喜的、夸张的感情饰物,而保持了最冷静不过、看起来是冷漠而无动于衷的情态,但他却只因在母亲葬礼上没有哭而被判死刑,于是,默尔索在感受到人的生存荒诞性的同时,又面临着人类世俗与社会意识形态荒诞的致命压力。这是他双重悲剧的要害。
不可否认,默尔索整个的存在状况与全部的意义仅限于感受、认知与彻悟,他毕竟是一个消极的、被动的、无为的形象。他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属于《西西弗斯的神话》,《西西弗斯的神话》的性质也仅限于宣示一种彻悟哲理。思想的发展使加缪在五年后(1946年)的长篇小说《鼠疫》里,让一群积极的、行动的、有为的人物成为小说的主人公,写出他们对命运、对荒诞、对恶的抗争,而且加缪又紧接着于1950年完成了他另一部哲理巨著《反抗者》,阐述人对抗荒诞的哲理,探讨在精神上、现实中、社会中进行这种反抗与超越的方式与道路,从而在理论阐述与形象表现两个方面使他的荒诞反抗的哲理体系得以完整化、完善化,成为法国20世纪精神领域里与萨特的存在自我选择哲理、马尔罗的人的状况超越哲理交相辉映的三大灵光。
柳鸣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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