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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
本书为知名作家胡展奋近年来在南方周末、新民周刊、文汇报、新民晚报等报刊专栏文章的辑集。分为三辑，*辑咸鱼很忙，写在各地吃，如黄河鲤、羊头汤、大麻鸭、萝卜皮、渡口香、鲸鱼肉、我说驼奶、古巴红豆汤等35篇。第二辑一根鱼刺，写亲身经历的事，如病房忆琐、痈疽危言、胸片惊魂、咳嗽小考、有情始做人、戴一天老手表、我的错别字故事、两只蝈蝈等28篇。第三辑等鱼断气，写人，既有名的大家，也有小人物，如单方气死名医、齐鲁名医殷晓轩、轻剂重疴话抗美、想念戴医生、风雨同龄人、奇人李四、乡医鲍三等24篇.
本书经两次编选，遵照两个原则：众所周知的平常文章不选，引起阅读心理不适的文章不选。*后选定87篇文章。原选题名为《妙药就在米甏里》，经与作者多次商定改为《等鱼断气》。本书为知名作家胡展奋近年来在南方周末、新民周刊、文汇报、新民晚报等报刊专栏文章的辑集。分为三辑，*辑咸鱼很忙，写在各地吃，如黄河鲤、羊头汤、大麻鸭、萝卜皮、渡口香、鲸鱼肉、我说驼奶、古巴红豆汤等35篇。第二辑一根鱼刺，写亲身经历的事，如病房忆琐、痈疽危言、胸片惊魂、咳嗽小考、有情始做人、戴一天老手表、我的错别字故事、两只蝈蝈等28篇。第三辑等鱼断气，写人，既有名的大家，也有小人物，如单方气死名医、齐鲁名医殷晓轩、轻剂重疴话抗美、想念戴医生、风雨同龄人、奇人李四、乡医鲍三等24篇.
本书经两次编选，遵照两个原则：众所周知的平常文章不选，引起阅读心理不适的文章不选。*后选定87篇文章。原选题名为《妙药就在米甏里》，经与作者多次商定改为《等鱼断气》。
《等鱼断气》是书稿中一篇文章，写困顿的辛酸，写夫妻之情，写母子之情，写商贩之情，是此书中*打动人的文章。母亲得了肝病浮肿，要喝鲫鱼汤。父亲便去鱼摊蹲守，活鱼太贵买不起，死鱼功效不好，就等那种刚刚翻白肚皮的鲫鱼，价格可以便宜一半。天已擦黑，路灯下，远远地看到父亲蹲着，两眼一眨不眨，身子冻得簌簌发抖。父亲在等某条鱼断气。父亲每天要蹲守一条刚咽气的鱼，蹲了十来天，终于撑不住发高烧了。这时，我顶了上去。我那时还小，天天蹲在寒风里觳觫，鱼贩看了也不忍，常主动喊我去拿将死未死之鱼，甚至将刚死之鱼直接剖了，扔过来，不收钱。长大后读书，读到仗义每多屠狗辈，总会想到他们。大概一个月后，母亲的浮肿全然褪去。结局令人欣慰。读此文，读此书，自有一股暖流在心间汩汩流淌，还有些许说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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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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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展奋，历任《康复》杂志编辑部主任，《劳动报》特稿部主任，《新民周刊》特稿部主任、主笔；在复旦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等高校开设课程。1990年以后主要从事报告文学写作。200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被誉为沪上调查报告第一人，著有报告文学《疯狂的海洛因》、《躁动的陕北》、《来自灌云的暴力取证》，报告文学集《黄金的挽歌》，随笔集《记者胸闷》、《地标记忆》等约500万字。《疯狂的海洛因》、《躁动的陕北》均获上海市萌芽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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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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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1
在我的朋友中，互相称医生的，唯有胡展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叫我王医生，我叫他胡医生。有人问：你们怎么就成了医生？言下之意是这两个没有行医执照的人怎么如此胆大妄为。展奋直截了当地回答：因为这个世界病人太多。
1993年的一天，《劳动报》新成立的特稿部，一个戴着眼镜的清瘦男子推门进来，夹克衫，牛仔裤，腰间别着一个BB机。他径直向我走来，笑着说：我们有很多共同的朋友。连自我介绍都省略了，好像我们早就认识。
这就是胡展奋。我早已读过他的作品。曾在南方周末连载的报告文学名篇《疯狂的海洛英》早就使他扬名新闻界。
眼下他刚从《康复》杂志编辑部主任的任上调来。我俩的性格，成长道路迥然不同，却一见如故，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密友。下班后，他常常拉住我坐在沙发上再聊一会儿，他倾吐心事的直接方式常常令我不好意思。
后来，我要调往上海电视台，报社不放，一筹莫展。展奋屡屡面授机宜，妙计迭出，密谋如何应对，果然事成。在送别的聚餐结束后，他特意送我出来，用整条大街都能听到的声音喊道：千里送君，终有一别！
展奋善饮，醉有六七。有一次，报社同事聚餐，展奋兴致甚高，和以往一样醉了，报社总编辑安排自己的车送他回家。途中，展奋吐了一车。总编辑开玩笑说：展奋，你怎么把我的车弄成这样。醉意未消的展奋脖颈一梗：赔你好了！
外表斯文的胡展奋其实性格刚烈，有着北方人豪情，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夫人反映，马路上他常常和人打架，而且总是先动手，非常活络，曾有好事者在他的微博上无端挑衅，展奋懒得打笔仗，干脆约了对方次日中午在人民广场上博门口对敲，他夹一本《新民周刊》作为辨认的标识。次日，他到了广场，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展奋后来愤愤道：缩卵！想到戴着眼镜的展奋只身去偌大的广场约架的场面，不免忍俊不禁。
前年，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主办普鲁斯特下午茶我的专场，来了很多朋友。轮到展奋发言，他的选择和别人不同，特别强调了我诗作中肃杀决绝的一面，选了我的《送斧子的人来了》来读：送斧子的人来了，我们的头来了。他朗读的情绪之充沛，拿捏之准确，更像是他写的一样。这大概就是几乎在每个方面都有着巨大反差的我们俩惺惺相惜的原因。
如果在战争年代，以其性格展奋必定会投笔从戎，成为一员智勇双全，威风八面的战将。在和平年代，他也可以是悬壶济世的良医。但他注定天生为新闻而生，哪里有黑幕，哪里就有他潜行的身影，他也因此在采访中屡屡遇险，又每每化险为夷。最惊险的一次，是因为仗义执言，差点丢了饭碗。我们应该庆幸有了胡展奋这样勇于挑战黑暗和不公的调查记者，才不至于让真相完全被遮蔽。
2006年开始展奋客串电视节目嘉宾，一直到2019年还在讲上海故事，且以敢言和毒舌著称。在华师大的课堂教《经典新闻作品研究》，是公认的最受欢迎的教授。但是，他最主要的成就还是文学作品。若要了解胡展奋敏锐的新闻意识，可读《疯狂的海洛因》，《躁动的陕北》以及至今尚未有机会出版的记述越狱故事的《永不服罪》；若要了解胡展奋过人的胆识，可读《记者胸闷》，其中很多在采访中遭遇的奇闻和惊险故事；若要了解胡展奋的真性情，可读《我的最后一张底牌》以及这本新书。
不论是报告文学，还是随笔和自传体长篇小说，胡展奋的文字都有着强烈的可辨识性。辛辣干脆，充满他特有的幽默，同时也尽显渊博的知识和行文的精妙。他的随笔题材广泛，无一不可拿来解剖和调侃，他写日常生活的趣闻轶事，写往昔回忆，写名人掌故，最擅长的是写养生趣事，最精彩的是写饮食男女，细节鲜活饱满，妙趣横生。
快雪是胡展奋早年用过的笔名，很少有人注意到。个中深意，请各位读者在阅读过程慢慢体会。
王寅
2010年10月12日
序2
展奋兄嘱我为他的随笔集写序，我应承得十分爽快。事实上我对序也不甚了了，只知道是写在正文前面的，属于舞台上跑龙套的性质，抛砖引玉。后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也毫无压力，倒不是担心回绝这份好意，被他骂不识抬举，我是识抬举的，最不怕的就是抬举，巴不得有人抬举。万一有人嘲我，你给名家写序，你掂过自己分量吧。问题是，本人原就是徜徉在文学圈子外面的看客，槛外人，写几个字用得着卖拳头露胸肌吧，你就当豆瓣上的读者留言看待好了。
和展奋兄相交三十多年，也当了他三十多年的粉丝。起初追的是他的报告文学，文章里激荡洋溢着男人的魄性，血性，常常看得心驰神往，热血沸腾，拍案叫绝。真没想到他的随笔也写得同样精彩。原来以为随笔就是随随便便溻几笔，人云亦云，看到别人嚼甘蔗，汁水足，特别甜，也拥过去一起嚼，一截甘蔗大家嚼，嚼得碎渣渣，写出来的文字也木渣渣；看到有人在某棵树上打绳结，风水不错，也慌忙拿着麻绳冲过去。考虑过读者感受吧。文章写出来是给大家看的，要写得有趣，有意思，好看，否则，干巴巴的，一点味道也没有，浪费别人时间，谋财害命啊。
胡展奋的随笔涉猎广泛，视野独到，旧学功底深厚，语言犀利活泼，于平淡处见奇崛，在嬉笑间露峥嵘，妖起来妖得你不敢睁眼睛，辣起来辣得你睁不开眼睛。这样的随笔才叫随笔，恣肆汪洋却又精短隽永，大开大阖，收放自如，点到为止，回味悠长，写得有趣，有意思，好看，看得过瘾。有趣，有意思，好看，就是好文章。我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评价文章好坏的标准么。
看这本随笔集，建议先看《妖娆杜鹃》《血色前科》两篇。就像吃西餐，第一道菜端上来，先开开胃；第二道热汤上来，加速肠胃蠕动。就像男女之间亲热，动刀动枪之前先要来点前戏，探探虚实。这两篇随笔基本体现胡展奋的写作风格。《妖娆杜鹃》说是说莳花弄草，说杜鹃如何难伺候，但完全是意在言外，我根本不当他是在写杜鹃，只当他是在写女人，某一类女人，种种妖娆诱惑，作天作地，横不对竖不对，就是女人的写照。连杜鹃花都搞不定，还想搞定女人啊；你就是搞得定杜鹃花，也未必就搞得定女人。女人难搞。于是结尾处，作者来一句：搞定作女，才有成就，吃过河豚鱼刺身吗，惕惕然庶几近是。《血色前科》几乎就是个寓言式的故事，写特殊年代一只叫老张的公猴的离奇遭遇，迹近荒诞，但处处映现那个年代的暴戾和荒唐。文章末尾，多年过去了。你只要走近猴山，学四川腔，叫一声老张，就会有一只雄猴子应声而出。读到这里，浮想联翩，气也透不过来了。
《那拉塔老爷》《罗宋面包》《瘸腿丁克勒》《咖啡弄往事》《奇人李四》等篇章，写人物的，感觉就像是在读《史记》里的列传，像是读三言两拍。那拉塔老爷，出身镶黄旗，卖掉北京的一条胡同，到上海来。老先生养了一只黄雀，会京三口，学喜鹊叫，学红子叫，学油葫芦叫。黄雀是老先生的命根子。一日，一个疏忽，黄雀不见了，于是老先生的精气神一下子抽空了，呜呼了。《罗宋面包》里的白俄酒鬼，酒瘾发作，偷药房里的酒精，被人戳瞎一只眼睛，最后不知所终。《瘸腿丁克勒》里的丁克勒，曾经在旧上海风云一时，后来潦倒到靠回忆旧日风光混日子。还有咖啡阿三和奇人李四，各擅所长，都有绝门秘技，结局却大相径庭，一个沦落成瘪三，一个时来运转，靠房中术成为土豪座上宾。这几篇，人物刻画得活灵活现，醒世警世喻世的色彩也浓，一边读，一边忍不住击节赞叹，回过头来再想想，浑厚充沛，余音不绝。
《尝尝食人鱼》一文，写尽食人鱼凶残的猎食手段，依仗惊人的咬合力，瞬息之间，所食之物只剩一具骨架，令人毛骨悚然。作者话锋一转，当数量不占优势，无法形成多数人的暴力，甚或落单时，不可一世的食人鱼其实是一种非常胆小，非常猥琐，非常怂的鱼渣。另起一行，收尾：恶人大都如此。有了这六个字，味道就出来了。不过，你要是以为胡展奋动不动都会来这么一下直白地点题，那就错了。在《古巴红豆汤》的收尾处，一大段，引用几句：去朋友家或者饭店,桌面就算十多个菜,只要太普通,我们都会觉得主人抠门；唯独作客豪门,菜蔬普通甚至寒碜,我们会为对方开脱,是魏晋风度,是低调洒脱。老外高架路上撒尿，我们会觉得是洋李白、洋阮籍的愤世嫉俗；国人看球跺脚狂笑，就会被讥为乡巴佬伪球迷。这些陈述句可以当设问句读，当反问句读。看到这里，以为作者又要来欧亨利式的反转了，又要出金句了，想不到这老兄轻描淡写地来一句，古巴拌饭，太好吃了。居然可以这样收尾，说好的宏旨大义点题呢。分明是捉弄人么，白相人么。
《那本赤脚医生手册》写那个年代的性禁锢，性萌动，亦庄亦谐，有趣得紧。《夏天的毛豆子》本是司空见惯的生活场景，却写出石库门弄堂的风情神韵，世相人情，花擦擦，嘭嚓嚓，戆嗒嗒，这种大写意，需要功力的。《戴一天老手表》对那些惺惺作态的怀旧之辈，讥讽中却又不无善意。《脑残谣》稍微有点不客气，竭尽嘲笑，刀刀见血。对那种自以为是的伪国学，大好佬，其实也用不着客气什么。《偶饮鸡尾茶》东拉西扯，广征博引，丝丝入扣，居然从茶里喝出宰相之道，经世之道，但觉妙趣横生，毫不生硬。
《等鱼断气》写困顿的辛酸，写夫妻之情，写母子之情，写商贩之情，是此书中最打动人的文章。母亲得了肝病浮肿，要喝鲫鱼汤。父亲便去鱼摊蹲守，活鱼太贵买不起，死鱼功效不好，就等那种刚刚翻白肚皮的鲫鱼，价格可以便宜一半。天已擦黑，路灯下，远远地看到父亲蹲着，两眼一眨不眨，身子冻得簌簌发抖。父亲在等某条鱼断气。居然有这种细节，等鱼断气，夸张吧，辛酸吧，震撼吧，厥倒吧。父亲每天要蹲守一条刚咽气的鱼，蹲了十来天，终于撑不住发高烧了。这时，我顶了上去。我那时还小，天天蹲在寒风里觳觫，鱼贩看了也不忍，常主动喊我去拿将死未死之鱼，甚至将刚死之鱼直接剖了，扔过来，不收钱。长大后读书，读到仗义每多屠狗辈，总会想到他们。大概一个月后，母亲的浮肿全然褪去。结局令人欣慰。读此文，自有一股暖流在心间汩汩流淌，还有些许说不出的滋味。有干货，真情实感娓娓道来即可，何须刻意煽情。
整本集子，好文章比比皆是，语言经得起咀嚼，阅读的魅力随处可见。
特别能体会展奋兄写文章时的节制，含蓄，无奈，包括那种看似胡搅蛮缠插科打诨实质上一腔热血拳拳之心的真诚。
窃以为，文章的含金量，要比文人身上的真金白银更可贵，否则，有愧于文人这两个字的。文人的金子，其实就是文人的风骨。
窃以为，展奋兄当时叫我写序，只是顺口这么一说，上海人讲的，客气一声，想不到我客气当福气了，倒弄得他尴尬了。
是为序。
王承志
2020年10月17日
后记
后窗的话
后记应该就是一本书的后窗。后窗总得和前门不一样些，总得侧漏些后窗特有的风光。
这本集子起缘于一次阅读。文汇出版社的好友黄勇某日夜读，手头恰好是我的《最后一张底牌》，读了几篇很过瘾，来电说，随笔精彩，非常有味道，每每边读而边意外。是否还有新的，再出一本吧！
这是他原话。
写文章的，见有欣赏并有意结集出版的，当然没有不高兴的，特别被誉为每每边读边意外，骨头也就更轻了。
黄勇兄还加了一句要特别一点的，我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挑那些角度刁一些的，思路怪一些的，风格仄一些的随笔入集，亦即与食色性有关，与异人、妄理、悖论有关，更和生死心切有关，但又迥非健康养生类的，籍此彼可谓知我。
大约2009年开始，我分别在新民周刊、文汇笔会及新民晚报夜光杯及南方周末开了专栏，延续至今也已10年，说这些随笔让人边读边意外，我也不必太过逊让，写得好，写得差都会让人意外。惟所叙之事，多为轶事；所写之人，常为异人；所析之理，每为妄理；所持之论，间有悖论。盖转型之世，激清扬浊，英雄豪杰固然辈出，魑魅魍魉也不少见，更有清奇古怪之人卓然面世。随笔随笔，既然是随意之笔，原则上世事百态自然都可涉及，故而内容不可避免地驳杂。
以人物论，既有《等鱼断气》的刁钻古怪的父亲，又有驰誉杏林，德艺双馨的国医大师裘沛然；也有猥琐村俗但又睿智无双的房中达人，比如《奇人李四》；有上海滩大长中国人志气，专赚美军美金的瘸腿丁克勒，亦有罗宋汤扬名虹口的俄罗斯烂污水手以妄理论，则有《妄理有理》、《换一种说法》、《道在溺中》
有怀古、咏史、述异的，也有说理、谈玄、瞎扯，更有感时伤事，向往田园和愤世嫉俗的。事实上，业界一直有人发问：阁下以往以报告文学闻，写深度报道是强项，为何来抢随笔的饭碗呢？
此事我已憋了十多年，很想借此机会以正视听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胡某曾以报告文学知名沪上，后来披着新闻先锋的盔甲专写深度调查，两者的区别在我看来，同为写实，则前者多文学色彩，多思想倾向，后者少色彩，少倾向，推崇干货，再后来，百度居然未经同意就誉我为沪上调查报告第一人，说有许多揭露社会阴暗面的新闻作品，在业界以敢言著称云云。
说大实话，此事绝非自己操弄的，因为第一人总是危险而且欠揍的，文无第一，谁服你？我不会那么傻的。遂屡屡致函要求改正，但就是不理。
也许因为这个原因，某供职于周刊，最先五年颇受器重，但凡重大突发性事件发生，每每首先点将于某，集团对此也是上下认同的。然而换了一个上司后，便恩宠不再，所写深度报道再怎么转载率高，再怎么好评如潮，再怎么引起轰动，彼及周围二三子都置若罔闻，我知道遇到高人了，那就是对你的一切努力一切喧哗都不动声色，只是冷冷地等着你掉坑
我心有不甘，继续努力，傻傻地仍希望把新闻做到极致而感动他们那就是屡屡被央视、被凤凰卫视转播甚或赢得央视或凤凰的专访我还真做到了，比如2004年央视10频道《讲述》因《湘鄂赣血吸虫惊悚调查》对我专访；2006年凤凰卫视世纪大讲堂因《皖西丐乡大起底》对我专访，东方卫视对我的专访就更多了，以至于集团领导也为之关注，多次在他面前提及央视或凤凰的专访，然即便如此，彼仍装聋作哑，视而不见，甚至在周一评刊例会上提都不提。
至此算是彻底明白了，往大里说，我被极度深寒了，往小里说，我被人设算计了。那就是冷你，冻你，撇你，最好你觉得没趣而自己走人
然而鄙人毕竟也是个野狐精，岂能就此认怂，你对我视若无睹，我更对你眼珠都不转过去，干脆挂笔，兵家有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有能耐超我的，上啊！我让贤行不？退一万步说，就算从此不为周刊做深度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所谓成则周武三千，败则田横五百，可常、可变、可生、可死，不敢以傲骨自雄，留点傲皮总可以的吧！未几，市委宣传部直接点名将我外借，就此脱离新闻一线，开始写杂文随笔，甚至上电视台，大做热门嘉宾，毒舌评论，这叫前队变后队，尾炮不也有战斗力吗。
当然，上述言论并无讨伐谁谁之意，无非说明士兵的命运是很容易改变的，往往一个小吏就可将你改写，我就是如此由新闻而改写随笔的。
写惯了深度报道，开始写随笔总脱不了时事腔，但又觉得随笔绝不应该是时评，可以有随笔式的时评，但不该有时评式的随笔。
随笔的随字，可不是随随便便的随，或者随心所欲的随，这里的随字，有因势利导，顺势而行，放松放下之意，并非全然无规无距，好的随笔首先要接地气，聚人气，唤起集体记忆，最后才是表达另类生动。
与新闻的客观、中立、平衡相反，随笔的随，正是随性之随，你的性情是否精彩，是否猥琐，是否豪迈，是否高冷，是否幽默，是否洒脱，是否昳丽，是否宏富，是否汪洋，是否狷介，是否俊爽，是否剞侧，是否清新，那你的随笔也就如斯，都在随笔里了，隐瞒与伪饰不但困难而且很累，何苦呢，一篇随性之文而已。
如果既豪迈又狷介，既高冷又猥琐，那正好说明你的性情两者兼具，并不冲突，人性就是兼具的，所谓客观、中立、平衡，恰恰是随笔的敌人，起码一无嗜癖，二不偏激，三喜矫情之人，是断断写不好随笔的。
随笔可以叙事，可以议论，可以抒情，自由是它最鲜明的禀性，但它的叙事一定不是宏大叙事，它的议论也一定不是时政热议，离宏大稍远点，离热政稍远点，多一份掌故，多一份趣味，多一份睿智，多一份遐想，多一份情怀，多一份格物，多一份市井或田野，甚至多一份偏激，庶几就离随笔近了。
就这样，我戏剧性地转向了新闻写作的对立面，由所谓的新闻先锋，一路走到了随笔老蟹，十年间，从新闻写作转到文艺写作，转型转得蛮开心。
请诗人王寅写了序，又请了小说家王承志作序，看看跨行很远的同行对随笔对我怎么看。
说明一下，部分文章这次结集时有所修改，有的标题也改了，原因有二，一是说明发表时匆促，专栏的特点是定时班车，版面不等人的，届时必须交稿，故而有词不达意之处改正一下，免得遗憾；二是敝帚自珍的老毛病，总希望文章完美些。
尽管如此，不少地方仍然既糙又悖，乃大着胆和大家分享。
胡展奋
2020年8月于上海大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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