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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获得者郭雪波的短篇小说精选集,集中收录了在国内外获奖的代表作品。
无论作品题材还是写作风格,郭雪波的作品皆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充满着对大自然和人间大爱的深情礼赞。
装帧形式精美,是一部阅读性和收藏性俱佳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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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一个女孩的大雾之夜》收入了郭雪波的短篇小说代表作十一篇,以在国内外获奖作品为主,包括《大泽》《泥乳》《暖岸》《苦荞》《夜行者》《呼伦格勒的晚上静悄悄》《一个女孩的大雾之夜》《包尔希勒草原的风》《红色温柔》《捉野蜂的男孩》《父爱如山》。
作为内蒙古族作家,郭雪波的作品无论是题材还是写作风格皆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作品记述手法娴熟,现实与历史融汇,粗犷与细腻之间的启承转折运用自然,充满着对大自然和人间大爱的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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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郭雪波,1948年出生于内蒙古库伦旗。北京作协签约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狼孩》《银狐》《火宅》《青旗嘎达梅林》《蒙古里亚》《诺门罕之锤》等,中短篇小说集《沙狼》《沙狐》《大漠魂》等。《狼孩》《银狐》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曾获内蒙古自治区文学艺术特殊贡献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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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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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大泽1
泥乳18
暖岸39
苦荞64
夜行者89
呼伦格勒的晚上静悄悄111
一个女孩的大雾之夜135
包尔希勒草原的风165
红色温柔203
捉野蜂的男孩238
父爱如山291
免费在线读
大泽
漠北。苦寒之地,有一大泽,名曰腾格里淖尔,意即天般大的湖泽。据传,当初苏武曾在这里牧羊。老百姓管这里叫天海子。
这天海子西畔一隅,扎着一座地窨子,里边住着海子爷。今晨海子爷醒得早,准备磨砺那把用秃了的穿冰凿子。钻出热被窝,披衣推门。地窨子矮门纹丝不动。一夜风沙拌着小雪,冻死了小板门。海子爷叹气,摇摇头,回身从地窨子灶口取出一箕热炕灰,顺板门下沿撒了一溜。一袋烟工夫,被焐软的板门吱嘎一声推开了,堵门的积雪和沙子被门扇扫推在一边。
外边的晨阳刺得海子爷直晃眼。如一只爬出洞的老狼,海子爷伸了伸懒腰,一夜缩僵了的老身子骨如根绳子般被抻开了,抻顺溜了。他吐了一口痰。那痰一离开嘴巴便冻成一小冰疙瘩,叮咚地在冻土地上蹦跳。夜里零下四十度,白天也达零下二十多度,在这苦寒之地的三九天,任何活物都容易被冻成冰坨子。海子爷打了个冷战,赶紧又把稍松弛的身板儿收紧,掩紧了身后的地窨子门。然后,他往手上哈哈热气,去摸索门边的穿冰凿子,撅着屁股往地上的一块大砂石上刺啦刺啦地磨砺起来。
可以这么说,这天海子周边百里地带就剩海子爷这么一位两条腿的活物了。当初大迁徙时,儿孙们跪在膝前求他,爷,一块儿走了吧。海子爷晃脑袋说,不。老汉觉得,现在搞退耕还草是没法儿的法儿,早干啥去了?六十年前他随爷爷刚来天海子草地时这里只有几户牧民,就几十年光景,响应号召什么建设兵团、知青兵团,还有自由流动的盲流集团,都往这儿扎,都在这儿屯垦,美其名曰戍边。把大好的草地毁了,屯成沙窝垦成荒漠,才想起退耕还草搞移民。晚了三秋啦。海子爷不服,撇嘴,认为草地如处女,处女一旦失去贞操将永远不是处女,草地一经开垦将永远无法复还,他称死也要死在这被人始乱终弃的老娘土天海子边儿上。
儿子说,这儿已没法儿活人了。
海子爷说,我有法儿活,开春儿我就往海子边儿撒草籽儿插树条子。
儿子没辙,留足过冬食物抹着泪一步三回首地走了。留下话过年时再过来看他。可还没熬到过年,一场沙尘暴便将海子爷的两间土房卷个底儿朝天,后又埋进沙子底下。过去风吹草低见牛羊,如今已是风吹沙地卷牛羊。老汉从风沙中拣回些零碎,就挨着天海子边挖了个地窨子穴居起来。一是海子边风轻地硬不起沙子不至于活埋了他,二是少了粮食可取食于天海子。
倔老汉海子爷像一个野人居然在天海子边撑了三个年头,倒也无惧无悔也无退缩之意,如一只老狼苦守着这片被弃的土地。
大 泽
漠北。苦寒之地,有一大泽,名曰腾格里淖尔,意即天般大的湖泽。据传,当初苏武曾在这里牧羊。老百姓管这里叫天海子。
这天海子西畔一隅,扎着一座地窨子,里边住着海子爷。今晨海子爷醒得早,准备磨砺那把用秃了的穿冰凿子。钻出热被窝,披衣推门。地窨子矮门纹丝不动。一夜风沙拌着小雪,冻死了小板门。海子爷叹气,摇摇头,回身从地窨子灶口取出一箕热炕灰,顺板门下沿撒了一溜。一袋烟工夫,被焐软的板门吱嘎一声推开了,堵门的积雪和沙子被门扇扫推在一边。
外边的晨阳刺得海子爷直晃眼。如一只爬出洞的老狼,海子爷伸了伸懒腰,一夜缩僵了的老身子骨如根绳子般被抻开了,抻顺溜了。他吐了一口痰。那痰一离开嘴巴便冻成一小冰疙瘩,叮咚地在冻土地上蹦跳。夜里零下四十度,白天也达零下二十多度,在这苦寒之地的三九天,任何活物都容易被冻成冰坨子。海子爷打了个冷战,赶紧又把稍松弛的身板儿收紧,掩紧了身后的地窨子门。然后,他往手上哈哈热气,去摸索门边的穿冰凿子,撅着屁股往地上的一块大砂石上刺啦刺啦地磨砺起来。
可以这么说,这天海子周边百里地带就剩海子爷这么一位两条腿的活物了。当初大迁徙时,儿孙们跪在膝前求他,爷,一块儿走了吧。海子爷晃脑袋说,不。老汉觉得,现在搞退耕还草是没法儿的法儿,早干啥去了?六十年前他随爷爷刚来天海子草地时这里只有几户牧民,就几十年光景,响应号召什么建设兵团、知青兵团,还有自由流动的盲流集团,都往这儿扎,都在这儿屯垦,美其名曰戍边。把大好的草地毁了,屯成沙窝垦成荒漠,才想起退耕还草搞移民。晚了三秋啦。海子爷不服,撇嘴,认为草地如处女,处女一旦失去贞操将永远不是处女,草地一经开垦将永远无法复还,他称死也要死在这被人始乱终弃的老娘土天海子边儿上。
儿子说,这儿已没法儿活人了。
海子爷说,我有法儿活,开春儿我就往海子边儿撒草籽儿插树条子。
儿子没辙,留足过冬食物抹着泪一步三回首地走了。留下话过年时再过来看他。可还没熬到过年,一场沙尘暴便将海子爷的两间土房卷个底儿朝天,后又埋进沙子底下。过去风吹草低见牛羊,如今已是风吹沙地卷牛羊。老汉从风沙中拣回些零碎,就挨着天海子边挖了个地窨子穴居起来。一是海子边风轻地硬不起沙子不至于活埋了他,二是少了粮食可取食于天海子。
倔老汉海子爷像一个野人居然在天海子边撑了三个年头,倒也无惧无悔也无退缩之意,如一只老狼苦守着这片被弃的土地。
日头渐高,大地上有了些暖意,随着磨凿子哧啦哧啦有节奏的推拉,海子爷的身上也漫上来些热气。收起沉重而变锋利的穿冰凿子,又扛上长把冰捞子挎上大土筐,海子爷就奔天海子而去,开始了一天的营生。
下完小雪,那小北风刮在脸上如刀割针刺。冻裂的地缝里塞满新下的小雪粒,封了口子,不小心踩进去会崴了脚脖子,好在海子爷对路径熟得如身上的虱子。通向海子的二三百米羊肠小道很快走过,偌大的天海子便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他脚下。
天海子边沙崖下有一洞穴,口上遮着沙蓬子和黑蒿子。海子爷从此经过时嘴上吹了吹口哨。哨声颇尖厉,天海子上便有了回声。
那丛沙蓬子和黑蒿子下也有了窸窣的动静,若有若无的两点绿光十分微弱十分模糊地在那里闪动。海子爷的嘴角呈出不显的微笑,心说老伙计,还活着,活着就好。尔后,他径自踏上天海子冰面缓缓走去。
冰面撒下小雪花后变得滑,海子爷几次趔趄,总算稳住了身子。天海子很宽阔,无边无际,冰面如一面硕大的毯子平缓地伸展开去,上面有小块冰山和冰鼓包,还纵横着无数条冻裂口,像是蛇蜒,又似海子的经脉,裂口内似有活气儿,早晚有白气升腾。海子爷说那是天海子在呼吸。尽管冰封千里,海子水在三尺冰层下安睡,可海子爷随时感觉到天海子的生命勃动。夜里可闻到咚嘭的冰面冻裂声,海子爷说那是天海子在诉说,至于诉说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白日天气好无风时,阳光下的冰面上会闪现蜃影幻景,海子爷会痴呆呆地望过去很久,然后说那是天海子最神圣最美丽的生命主神的显现,不可轻侮了它。
此时的天海子宁静如睡兽。
海子爷在冰面上行了二百米,便到了他的劳作点。其实是两个冰窟窿。一个如桌面方形,一个如大锅口圆形,中间的空地上摆放着一个矮木墩子,坐在上边可照顾两边的冰窟窿。经一夜寒冻,冰窟窿的水面已冻死,结了厚厚一层新冰,上边落着白白薄雪。居然有两只天鹰从那凹坑里飞蹿而起,显然它们把这里当成抵御夜寒的临时暖窝。海子爷笑笑,目送天鹰远去。然后把土筐和冰捞子放在一边,抡起穿冰凿子,开始凿那冰窟上新结的冰层。先是几个白点,后再用力凿几下,那新冰层毕竟薄些软些,很快就四分五裂地凿开了,那清冽的海子水一下子从碎冰下翻滚冒出。海子爷哈哈地搓搓手,操起长把冰捞子一一捞净水面上浮动的碎冰块。于是,一汪清水深不见底地呈在他脚下,黑沉黑沉,从水面上飘出缕缕白气,一股入骨的寒气扑面而来。
海子爷把另一冰窟同样凿开清理干净之后,便静立在两个冰窟前,嘴里默叨了几句什么。然后往冰窟的深水里放鱼钩鱼线。钓具是放在土筐里边的。很快,两个冰窟水面上,每面漂起三个鱼漂儿。老汉就坐上那矮木墩,点上烟袋,静候起来。
海子爷的钓具也很简单,没有钓竿,鱼钩也是自制的,粗鱼线的这边头儿都伸放在他的脚下,轻踩着。若哪根鱼线哧溜哧溜从他脚下窜走,他便不慌不忙地提那根线。天海子的鱼憨而猛,每每提上来的都是二三斤重的狗头鱼。
今天的头条鱼是半个时辰之后才上钩的。
海子爷从钩上取下那条鱼往身侧土筐里扔时,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望,兀自笑了。摇了摇头,每当扔头条鱼时,他都会这样。那是三年前的事。也是头条鱼,海子爷第一次凿冰捕鱼的头条鱼,当时他把鱼往身后土筐里扔过去之后,便没有了动静。四处一望,他惊呆了。他的头条鱼已叼在一只老狼嘴上。那老狼得手之后,回头便逃,腿还一瘸一瘸的,两只耳朵只剩了一只,似乎眼神儿也不济,跑起路来歪歪扭扭趔趔趄趄。老汉很快就追上了,举起了手中的穿冰凿子,但随即又放下了。
原来是你,老伙计。他认出了那只老雪狼。
呜呜,老雪狼咬着鱼冲他龇牙。意思是说,就是我,你便怎样?
海子爷盯视它片刻,冲它挥挥手说,你走吧,那条鱼我送给你了。
老雪狼咬着鱼蹒跚而走,低垂的雪色长尾冲海子爷摇了摇,意思显然是在表示谢意。
海子爷目送那只老雪狼一直走回到海子边巢穴,那个沙崖下黑蒿子后边的岩洞。尔后老汉有些兴奋,自语说没想到,这冰天雪地的天海子边,还有个活物!我还有个老伙伴儿哩!
其实,这老雪狼是他多年的冤家对头。
早年他刚来天海子草地时,雪狼家族在这一带很兴旺,是这片草地的半个主人。但它们不进攻人和畜,因为草地上繁殖着吃不完的兔鼠禽鸟,只是偶尔清理牧人丢弃的牲口腐尸罢了。后来各路兵团进驻开发这一带,雪狼家族生存遭到危机。人们几乎杀绝了兔鼠飞禽。那时候,草地上生活着成千上万的旱獭,皮值钱肉可食,是雪狼的主要食物来源。知青们为了取其皮食其肉,采用了一种灭绝性手段,就是把逮住的一只活旱獭油泡之后,用火点上再把它放进洞穴内。旱獭的洞穴在地下都纵横相连,那只燃烧的火旱獭在地下洞内四处狂窜,惊动轰赶地下所有旱獭跑到地面上来。这时守候在地面洞口的知青战士们,挥动着手中的大棒铁器一一击毙蹿出洞的大小旱獭,幼崽也不放过。那场景十分惨烈热闹,满世界逃窜的旱獭,满世界挥棒击打的人群,人欢狗叫,马嘶枪鸣,不时传荡着旱獭吱吱的尖叫声和得手者的狂笑。这时饿急的雪狼们从一旁蹿出来也争夺旱獭,兵团战士们转而围攻雪狼,几经毁灭性的火器围剿,雪狼也所剩无几。唯存活了一对年轻矫健的公母狼,长期跟人类周旋,叼走过营盘里的婴儿,袭击过野外的行人,甚至夜夜进村咬开猪肚羊肚鸡脖鹅头。海子爷刚出生的牛犊也被活活咬死,他才参加了捕猎队。那天,海子爷带领的捕猎小组,在天海子岸上堵住了这对雪狼。
当时是秋末冬初,天海子水上刚结了一层薄冰,无路可逃的雪狼窜上了天海子冰面。薄薄一层新冰载不动狼,冰面开始哧啦哧啦地碎裂撕开,被海子爷的火铳打伤的公狼身子迟滞不够轻捷,很快掉进水里被吞没在碎冰下的天海子深处,而那只母狼则轻灵如飞,像一位轻功高手在塌裂的冰面上左跳右蹿,如蜻蜓点水,转眼便消失在茫茫望不到边儿的天海子冰面尽头,从此它便没了音讯。它就是现在这只偷吃海子爷鱼的缺耳短腿眼快瞎的老雪狼。
海子爷感叹,这么多年它能熬过来,还活着,真难为它了。
在冰天雪地的天海子边,已成荒无人烟的泛沙大漠之地,突然相遇这位老冤家老伙计,海子爷有一种恍若隔世物是人非的感觉。也只有他(它)们俩了,不肯抛离这片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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