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闽江从福州城穿流而过，在南台岛被一分为二。我家的窗外是乌龙江湿地公园，时常远眺。驶过的船只划破江上的光影，马达声缓缓地由远及近又渐弱，覆盖了呼啸而过的车行嘈杂，意外地让人平静。好天气里沿着江岸散步、慢跑、骑行的人，空中摇曳的风筝，搭配那些有时近乎于静止的垂钓者，透着一股热闹与安逸。这样的场景算是福州人生活中很日常的一部分，并没有什么特别。熟悉的地方是否还有风景？两年前我们杂志找了几位本土摄影师，希望从他们的镜头里读到更多的福州。在杨勇的闽江人系列中，我看到了从龙舟跃入江中的青年、浣洗衣物的老妪、老渡口的街市、造船厂的船坞勾起无数回忆之余，更被这些充满戏剧性的闽江影像击中。杨勇在那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日常里，定格下了一个个真实却又特别的瞬间。
我问杨勇为什么会拿起相机拍摄闽江？杨勇想了很久才回答，五六年前他正陷入摄影的瓶颈期，虽然拿了一些奖项，但却有点找不到从前举起相机的感觉。刻意去寻找拍摄题材其实十分困难，那一阵他有事没事就去江边散散心，看看风景。在那里，他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和闽江构成了颇可玩味的画面，让他几乎本能地按下了快门。后来他慢慢地从一堆杂乱的照片里感受到了与这条江、这座城市的联系，拍摄中不断涌现的儿时记忆与他对真实世界的各种认知交织在一起，产生了复杂的体验与深刻的共鸣。闽江成为他摄影生涯里十分重要，并且长期的拍摄题材。
把这些年拍下的闽江影像，汇集成一本《一个人的闽江》，对于杨勇来说，只是一个开始。在编辑的过程中，让我屡屡想起苏格兰摄影师约翰汤姆逊（Jhon Thomson）。1870年前后，他开始了中国之行，全程五千多英里。其中一段旅程他从马尾港，经福州城走闽江水路到南平，再返回福州，这一路上的风光让他十分着迷。1873年他在欧洲出版了画册《福州和闽江》（Foochow and The River Min）后，闽江一度被认为是最美丽最适合拍照的江。那批影像里最让人难以忘怀的，便是浮于江上的金山寺。留白足够的画面里，水面的清晰倒影，让金山寺仿佛远离尘世。在近一百五十年后，杨勇在金山寺，拍下了退潮时两个手拉手小心翼翼地趟着浅水回到岸边的路人。最打动杨勇的永远是人。闽江瞬息万变难以捉摸，它的细节就体现在这个环境里的人上。在闽江边上，杨勇目睹了有些人的快乐，有些人的辛酸，有些人的执着，有些人的特立独行。这本不厚的摄影集里，这样由人与景构建出的日常而生动的画面比比皆是。书中几个章节，从回忆、城市、人到认知，层层递进地传递出摄影师对于闽江的观察与思考。做本土杂志的这些年里，我们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对城市的好奇心，但总难免被日常的生活所消磨。感谢杨勇这样的摄影师，用他的触觉，又让我们发现一个魔幻与惊喜并存的城市切面，一条鲜活且有趣的闽江。
许灵怡（《HOMELAND家园》杂志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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