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万戈,翁同龢的五世孙,也是美国著名的华人社会活动家,八十年代曾任对中美文化起过积极推进作用的华美协进社China Institute in America的主席。翁先生于1936年考入上海交通大学电机工程系。次年,中日战争爆发,上海很快沦陷。为了能完成学业,翁先生于1938年赴美在以工程著称的普渡大学留学,并获该校工程学学士和硕士。从四十年代初起,翁先生开始了向西方介绍中国文化的工作,数十年来,翁先生参与拍摄和独立制作了数十部教育片和纪录片,向西方介绍中国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其中《中国佛教》一片1972曾在1973年亚特兰大国际电影节获金奖。
內容試閱:
顾洛阜(John M. Crawford, Jr. 1913-1988)是当代西方最突出的中国书画收藏家,而收藏是他的终生事业。他家境富有,没有温饱问题,又无子女传代,所以晚年将藏品的绝大多数捐赠给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New York)。他实行自己的主张,把世界文化遗产公诸同好,不受私人任意玩弄或变为商品的噩运。同时,他是艺术不分时代及国界的见证:他从未正式研究过中国的文史美术,但有见识,认出书画是中国创造形象美的峰巅;又有魄力,面对好书好画,能当机立断出资收藏。天假良缘,正当20世纪四五十年代,东亚大局动荡中文化珍宝流散的时机,使他能脱颖而出,成为西方以巨资收购国宝级中国法书的第一人。1962年,在纽约摩根图书馆(The PierpontMorgan Library, New York),他初次展览藏珍时,曾出版《顾洛阜藏中国书画》大目录,其印刷、纸张、装钉俱达西方稀有书籍的标準,但印数不多,早已绝版。1978年,他促我在数月间连摄影带编写一册祇有黑白版的通行本《中国书画概观》,以顾洛阜收藏中选69件为例,销行了万册以上。在此书出版的前後,有两次小型的展览,比较专题,都在纽约华美协进社(China Institute in America)举行:一是《文徵明与友顾洛阜收藏之一见》(Friends of Wen Cheng Ming: a View from theCrawford Collection),自沈周至侯懋功,共选28件,由武丽生(MarcF. Wilson)及黄君实主持,並撰写具有黑白图版的目录,展期1974年至1975年;一是《顾洛阜藏宋元法书名迹》(Masterpieces of Sung andYuan Dynasty Calligraphy from the John M. Crawford Jr. Col-lection),自黄庭坚到赵孟頫,共选13件,由黄君实主持,並撰写一大开本的黑白图版精美的目录,展期是1982年。到了1992年,顾氏藏品已成为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的一部分,其时该馆亚洲部的主持人方闻编写了一厚册彩图特異且附有黑白插图的中国书画史,名为《形象之外中国书画,8至14世纪》(Beyond Representation, Chinese Painting andCalligraphy 8th-14th Century),包括顾氏藏品近40件。但问题是,这些都是用英文写的,图版则长卷不全,题跋不备,而且收容的项目限於精品,並没有顾及许多特出而且重要的名迹。因为我对顾氏收藏相当熟习,所以长期筹划写一部完全用中文,向中国读者及精通中国语言文化的外国读者介绍流落異域的国宝及价值很高的文化遗产。顾氏晚年的绝大部分中国书画藏品,在1984年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点收捐赠时,编过一册《清单》(Checklist),共列出177项,首项是《传怀素草书三行卷》不真),末项是张大千《松下高士图轴》,其中不包括三件到纳尔逊艾特金斯博物馆(The Nelson-Alkins Museum ofArt)藏的重要作品。本集共选了108项,历宋、元、明、清四代,可称概括了顾氏收藏中的精华,而且儘可能利用彩色图版及包括题跋,並供应适当的黑白插图,以增进解说的效果。为了将顾洛阜收藏经过放在比较全面的历史视线上,本集的《前奏》中先谈美国自19世纪末开始收藏中国书画的简史,再谈顾洛阜收藏的始末,所以《序言》中不再详述。至於美国其他主要中国书画收藏的内容,则超出本书的范围;其大致情况,可参读杨仁恺先生所著《国宝沉浮录》2007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彩图典藏本)。至於本集鉴定真伪及年代问题,当然由写书的人负责。我虽然得到前人种树的荫凉,但在集思广益、获得新参考资料及得机细观原迹的条件下,时有拙见,很谦虚地向读者贡献。顾氏收藏的绝品及孤本,虽经前人多次指出,但其重要性值得大书特书,不妨在此再鸣锣击鼓。请读者注意:宋代中如郭熙《树色平远图》卷,有无比的孤寂荒寒之感,又是最能表现传统平远技法的模范;黄庭坚《廉颇蔺相如合传》卷是他传世最长的草书极品;米芾《吴江舟中诗》卷最能表现这位大书法家的天真论;赵佶《翠竹双禽图》卷是中国花鸟画的高峰;乔仲常《後赤壁赋图》卷、李结《西塞渔社图》卷及耶律楚材《送刘满诗》卷都是举世仅存的孤本。元代则有赵孟頫《行草书即事绝句》轴,可称他存世最大的字;鲜于枢《草书韩愈石鼓歌》卷是元代草书之最;倪瓒《秋林野兴图》轴是现存少数早期的云林山水之一。至於明清部分,则祝允明《行草书钓赋》卷、唐寅《致若容札》册页、文徵明《楷书陆机文赋》卷、张瑞图《行书七言》联、法若真《画说行草书》卷、朱耷《致方士琯十札》册和《山水十二页》册等,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书画珍宝。我自1938年因日本大举侵犯中国,佔据上海,得机去美继续学业。其後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至1945年日降後终止;1948年纔返回中国,却正逢内战达到最後阶段,於是在此年终时再度去美。大局变化,我成为留美华人,生活工作,全用英文。1979年中美恢复邦交後,每年回国一次,又把一生最早20年受教养及学习的祖国文字大量地应用。这二十几年来,深感用異国文字写祖国的历史、文学、美术时,如同隔靴搔痒。最显然的是时代、地域、姓名等专门名词,变成英文字母,看来毫无情感及意趣。如秦汉、唐宋、明清等组合,其含义之丰富,翻译後就一贫如洗。尤其是诗词歌赋等美丽的辞句,与其文字不可分离,根本拒绝翻译这种无情的处理。中国书画本身的创造及关於其美学的论述,也都是与文字、文学有骨肉情,无法割断。例如雅俗、生熟、平淡天真、气韻、风神等等主要美学概念,不见有方块字外的等量異国词句。我年近九旬,幸逢祖国转盛,能将这一组极重要的中华文化瑰宝,用生来的母语(mother tongue)写出,以见证於国内的同好,真是有羁鸟归旧林、池鱼返故渊的感慨及欣愉!因此不顾及个人学识方面的不足,儘量贡献其机缘中的一得,谨向贤达请教!时逢2007年夏至,繁花缀庭,草茵铺地,桥下尚有流泉,明窗祇见绿荫,翁万戈自序於美国东北汉普莎州之莱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