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娜乔吉娜罗塞蒂(Christina Georgina Rossetti,18301894)是十九世纪英国最杰出的女诗人,被弗吉尼亚伍尔芙称为英国第一女诗人。她于1830 年12 月5 日出生于伦敦,父亲为流亡的意大利诗人,母亲为意大利裔的英国人。罗塞蒂在家中四个孩子中排行老四。她在童年有机会接触来访的意大利革命者和作家。母亲的教育,则使她忠诚于基督教。
罗塞蒂的家庭具有艺术和文学的氛围,她的父亲加布利尔(Gabriele)是诗人和翻译家,她的外祖父是个翻译家,她的舅舅是拜伦的私人医生兼作家。罗塞蒂的家庭成员都被鼓励发展他们的艺术和学术天赋,她的大姐玛丽亚(Maria Francesca,生于1827 年)发表过关于但丁的评论文章;她的大哥加布利尔是一位诗人和画家;她的二哥威廉是一位批评家、传记作家。
罗塞蒂的童年生活很幸福,她常常去拜访在乡下的外公。她外公的小屋被农田和果园所环绕,那里的果树、小动物为以后她的诗和故事提供了许多想象的原型。在她九岁那年,外公一家搬到城里,开了一家私人印刷厂,她的第一本诗集就是在那里印刷出版的《诗:献给她的母亲》,这时她刚十六岁。
从那一本诗集起,罗塞蒂的所有诗集都是献给母亲的。她的现存的第一首诗是给母亲的生日问候。她的母亲是她的导师,她的看护人,她的知己,也许还是她最好的朋友。
罗塞蒂青春时期所写的抒情短诗的主题通常是爱情与死亡。她早期诗作中的死亡主题一部分源于她喜欢的哥特式小说家马图林(Charles Maturin,17821824)和诗人济慈(济慈的诗是其终身所爱)。但这一主题显然跟她始于1845 年的糟糕的健康状况有关。她的哥哥威廉曾写过,她的家人在她青春期就担心她的生命,她的许多手稿出自她姐姐之手。罗塞蒂这一时期的病因不详,疾病包括心脏病、昏厥、贫血症,还有类似于神经性衰竭等症。
在罗塞蒂的爱情与死亡主题中还交织着另一个主题:青春与美丽的空虚让位于衰老与死亡的不可避免。这种空虚的观念源自《圣经》:传道者说: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人一切的劳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劳碌,有什么益处呢?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天堂的幸福胜过世间的快乐成了她诗中固有的主题。
在罗塞蒂的作品和人生中,宗教上的虔诚是异常强烈的。罗塞蒂深受牛津运动(Oxford Movement,十九世纪以牛津大学为中心的英国基督教圣公会内兴起的运动,旨在反对圣公会内的新教倾向,号召恢复传统的教义和礼仪)的影响。她深深地为圣徒故事所吸引,遵守斋日,遵循礼拜仪式的历书,在英国基督教知识普及协会(SPCK)的支持下,写了许多散文著作,她的诗作中有大量宗教精神的作品,她的生活也符合宗教典范,她照顾她的母亲和婶婶们,一直到晚年。许多批评家认为,她的深度宗教虔诚是一种制约因素,导致了她健康的损害,以及她诗作中的病态气质,限制她不能写出更多像《小妖精集市》那样想象丰富、形式创新、感性的不拘一格的清新诗作。但罗塞蒂诗作中的抒情风格、简洁的语言以及和谐的韵律节奏却深深得益于她所熟悉的《圣经》中的赞美诗。
1848 年,罗塞蒂的两个哥哥和其他一些作家、艺术家组成了一个艺术团体:前拉斐尔派,崇尚早期意大利画风,强调对细节的关注。年轻的罗塞蒂跟这一艺术团体有密切联系,她还曾为这一团体的画家包括她哥哥加布利尔作模特。1850年,她用化名在前拉斐尔派的杂志《萌芽》(The Germ)上发表了两首诗。1861年,她在《麦克米兰杂志》(Macmillans Magazine)上又发表了一些诗作,其中《上山》(Uphill)和《生日》(A Birthday)受到广泛关注。后来,她被认为是前拉斐尔派诗人。
前拉菲尔派的一位青年画家詹姆斯 科林森(James Collinson)于1848 年向罗塞蒂求婚。起先,罗塞蒂拒绝了他,因为他信仰罗马天主教。后来,他改信英国国教后,罗塞蒂接受了他的求婚。但两年后,科林森又重新皈依罗马天主教,他们的订婚就此终结。
在以后的几年里,罗塞蒂的父亲病了,他被迫辞去教授意大利语的教职。罗塞蒂自己的健康也不佳,她和母亲于1851年开办了一个日校,想支撑家庭开销,但办学失败了。第二年在萨默塞特郡又开办了一个学校,但必须回伦敦照看罗塞蒂的父亲。父亲于1854 年去世后,罗塞蒂自愿报名加入南丁格尔的护士远征队去帮助克里米亚战争中的伤员,她的婶婶被接收,她却因年轻缺乏经验而被拒。
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晚期,罗塞蒂开始在杂志上发表短篇小说和诗歌,她和她的母亲、姐姐一直住在二哥威廉的家里,一直持续了十多年。她在那里写作,会见朋友,有时为了健康到滨海的村庄去走走。一直到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她一直作为志愿者去堕落妇女之家工作。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她和母亲、二哥威廉两次去欧洲大陆旅行。
在这一时期,罗塞蒂的家里发生了几件大事。1860 年,威廉与订婚四年的未婚妻解除了婚约。加布利尔则与伊丽莎白赛达尔,他长期的模特兼情人结婚了。两年后,赛达尔死于过量服用鸦片酊。加布利尔把他唯一的一部诗集原件与她同葬。1869 年他把诗的手稿挖出来,这些诗被某位批评家粗暴地称之为肉体派诗歌的样板。这一事件导致了加布利尔情绪上的不稳定,以至于迷上了毒品。在整个这段时期,罗塞蒂常跟她哥哥待在一起,常常拜访他在彻尼林荫道的家。
罗塞蒂第一部公开出版的诗集:《小妖精集市和其他诗》(Goblin Market and Other Poems),1862 年刚一出版就大受欢迎。三年后又重版了。她的第二本诗集,《王子出游和其他诗》(The Princes Progress and Other Poems),出版于1866 年。虽然这时她已是诗坛名将,但这部诗集却没有如第一部诗集那么引起轰动。
1866 年,罗塞蒂得到她父亲以前的学生,一位隐居的但丁学者,凯雷(Charles Bagot Cayley)的求婚。根据罗塞蒂的二哥威廉在她死后在其书桌里发现的她用意大利文写的一系列爱情诗来判断,罗塞蒂深深地爱着凯雷。但她拒绝了他,也许是出于宗教原因,因为他是一位宗教怀疑论者。
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对罗塞蒂和她的家庭来说是极其困难的时期。加布利尔得了精神错乱症,罗塞蒂则被诊断为得了突眼性甲状腺肿大,这一威胁生命的甲状腺疾病不仅毁了她的健康,还毁了她的容貌。玛丽亚离开家庭,成了一名英国国教的尼姑。威廉跟一位画家的女儿,罗茜布朗结了婚,这是这一困难时期的一桩喜事。在这一困难时期,罗塞蒂在波士顿出版了一本短篇小说集《寻常事》 (Commonplace)、一本儿童诗集《曲调:育儿诗》(Sing-song: A Nursery Rhyme Book)、一本儿童短篇小说集《说话的肖像》(Speaking Likenesses)以及她的第一本宗教散文著作。
威廉和罗茜婚后先后生了五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出生后,罗塞蒂和她母亲还有两个婶婶先后离开威廉家,搬到布卢姆斯伯利的新家,在那里罗塞蒂度过了她的余生。
1875 年,罗塞蒂的第一本诗歌选集在英美两国同时出版。1881 年,一本新的诗集,《庆典和其他诗》又在英美两国同时出版。在18751885 的十年间,罗塞蒂先后出版了四本宗教散文著作:《寻找与发现》(Seek and Find)、《呼唤成圣徒》(Called to be Saints)、《文字与精神》(Letter and Spirit)和《时光飞逝》(Time Flies)。在这一时期,她对艺术和宗教的专注可见一斑。同时,她的亲人、朋友先后在这一时期去世:玛丽亚(1876)、她的第一位恋人科林森(1881)、她哥哥加布利尔(1882)、她的小侄子迈克尔(1883)、她的第二位恋人凯雷(1883)和她的母亲(1886)。
1890 年,她的诗歌选集增扩版同时在英美两国出版。两年后,她的里程碑式的评论性著作,《神秘的面孔》(The Face of the Deep)出版。1893 年,从她三部宗教著作中汇集而成的《诗》(Verses)出版。同年,《小妖精集市》的插图版出版。丁尼生于1892 年去世后,她在文学界被提名为桂冠诗人的候选人。1892年,罗塞蒂进行了乳腺手术。两年后,即1894 年12 月,她去世了。
她去世后不久,威廉即开始收集她未出版的诗,即于1896年出版的《新诗》(New Poems)。第二年,罗塞蒂写于1850 年的短篇小说《毛德》(Maude)出版。1904 年后,威廉出版了几乎延续整个世纪的罗塞蒂著作的标准版:《克丽斯蒂娜乔吉娜罗塞蒂诗选》(The Poetical Works of Christina Georgina Rosset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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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塞蒂不仅在英国具有广泛的影响力:从斯温伯恩到霍普金斯都盛赞她的诗作,弗吉尼亚伍尔芙更是热情地称其为英国第一女诗人,刘易斯卡罗尔的《爱丽斯漫游奇境》更是直接受惠于她的《小妖精集市》,她在中国也广受欢迎,拥有无数的爱好者。而她最受欢迎的那一首诗,当属《歌》(Song)那一首,在国内出版的各种英诗选集中几乎都可找到。诗人徐志摩不仅是她诗歌的爱好者,还是她诗歌的翻译者。十九世纪二十年代,他就曾翻译过她的两首诗,一首即上面提到的那首《歌》,还有一首是《新婚与旧鬼》(The Hour and the Ghost,本诗集译作《新婚时刻的幽灵》)。徐志摩对罗塞蒂的喜爱及罗塞蒂对徐志摩的影响可以从徐志摩的诗作中窥见一斑。他的《偶然》一诗中的两行诗: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与他译的罗塞蒂的《歌》中几行诗的渊源关系十分清晰:假如你愿意,请记着我, 要是你甘心,忘了我。我也许,也许我记得你, 我也许,我也许忘记。而他译的《新婚与旧鬼》对他诗作的影响则可以在他的另外两首诗作中找到《人种由来》和《新催妆曲》。《人种由来》由夏娃、亚当和蛇三个角色分别各吟一段诗的形式构成,与《新婚与旧鬼》中由新娘、新郎、幽灵三个角色分别吟诗的形式完全一致。
今天翻译出版罗塞蒂的诗仍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罗塞蒂情感真挚、言辞简练、想象奇特、凝视死亡的诗句对当今中国诗坛那种无病呻吟、庸俗的肉体写作、既无情感又无思想的故作艰深无疑是一针清醒剂,具有警醒作用。对理解诗的本质无疑具有重大的启迪。
罗塞蒂的诗中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梦,而这种梦常常和爱情连在一起。由于她一生中受到两次爱情的挫折和痛苦并独老终身,使得她对爱情具有强烈的渴望与幻想,这种渴望与幻想在她的诗作中便幻化为各种情景逼真的梦境。在梦中,诗人常常在生命终结后,与她的恋人重逢。这种重逢,凝结着爱的期待、痛苦与甜蜜,让人遐想不止。这种对爱的幻想与梦境的诗作有好多,如《爱情躺着在流血》《回声》《死后》《暂停》《梦》等。有时候,她对梦境的描写异常的细腻、逼真,达到了想象的现实化,这与前拉斐尔派细腻、逼真的绘画风格是一致的。下面这一首《暂停》充分体现了她那种幻象的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