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 17701850)的诗,也许不需要更多理由。如果说莎士比亚是英语诗歌的最高峰,那么,华兹华斯恐怕是第二名的最有力人选。同时,华兹华斯因为著作甚多并不断修改,尽管他的诗歌已经有了几个中译本,但他仍有很多诗作尚未在大陆译出。中国读者常常将华兹华斯想象为一个在湖畔行吟的抒情诗人,实际上,华兹华斯的重要著作中有大量叙事诗。本书集中翻译他的叙事诗,其中有约三分之二的篇幅未见译为中文,包括《索尔兹伯里平原》《废毁的农舍》《彼得贝尔》《兄弟》《家在格拉斯米尔》等。
本书所选主要是华兹华斯以乡村生活和人物为题材的前期作品,它们共同描绘了一幅乡村图景。但这乡村并非田园牧歌式的。华兹华斯着力书写了乡村的牧羊人、妇女、儿童、流离失所的人,以及他们的苦乐,尤其是苦。人们应该如何面对苦难与死亡,这是他处理的一个重要问题。
这些并非华兹华斯叙事诗的全部。他还有很多古典与中世纪题材的叙事诗,包括《劳达米雅》(Laodamia)、《莱斯通的白鹿》(The White Doe of Rylstone)等。本书未译。他还有一篇长诗《车夫》(The Waggoner),讲乡下一车夫因酗酒而被主人解雇之事,道德训诫意义过强,减弱了趣味,本书亦未译。
诗可不可译?该如何译?对此,大家众说纷纭,做法也多样。本书译者采取的是传统老实的做法,首先力求做到信。华兹华斯作品的价值已在自身之中,译者力图忠实传达他的意思。这依托于译者对华兹华斯叙事诗中某种精神的把握。译者认为,虽然华兹华斯书写的是乡村及其中的人物,但他对这些人物是悲悯甚至尊敬的态度,他的语调几乎从不俚俗。这种乡村书写与中文的很多乡土文学作品之间存在着很大的鸿沟。这是译者在翻译时信的一个重要部分。华兹华斯追求诗歌的音乐性,他的诗都有整齐的形式。译本也希望在诗歌形式上保持忠实,即忠实传达原诗的韵脚格式、诗行的大体长度,庶几使中国读者能得以窥见原诗的风貌。
翻译华兹华斯的诗,面临一个版本问题。华兹华斯写作时期很长,且对自己的诗作一直孜孜不倦地修改。但人们基本公认的是,他的大部分佳作集中于前期,后期诗的质量有所下降。他的一些后期修改,有时相当于以已经下降的标准,来修改自己巅峰时期的作品。比如《索尔兹伯里平原》经过大幅度修改后,变成了《内疚与悲伤》(Guilt and Sorrow),后者远不如原作。再如,华兹华斯将《废毁的农舍》植入他的多卷长诗《远游》(The Excursion)中,而《远游》一诗整体而言并不成功。有鉴于此,本书参照的最主要底本是牛津大学出版社1984年出版的Wordsworth: The Major Works(Stephen Gill主编),因为编者Stephen Gill自身为华兹华斯研究专家,在这一版本中,他收录的均为华兹华斯诗歌最初完成时的样貌,也可以为学者研究他诗歌后来的修改与变化奠定基础。除参照此书外,译者还收入了《高地盲童》和《疯狂的母亲》两诗。译诗大体按创作时间排序。所有注释,除特别标出外,均为译注。
译事艰难,译诗尤难。但日夜与华兹华斯为友,细细品味与斟酌中英文的词句,为某一个字而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也是一件至乐之事。感谢华兹华斯为二百年后中国的我带来的这些至乐,也感谢在译诗的日子里,他教给我的关于读诗、写诗的很多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