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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非理性的诱惑:从尼采到后现代知识分子

書城自編碼: 3048060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哲學/宗教哲學
作者: 〔美〕理查德·沃林 著 ,阎纪宇 译
國際書號(ISBN): 9787552018820
出版社: 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7-07-01
版次: 1
頁數/字數: 464/357000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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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本书考察了若干思想家、思想流派与集权政治的关系,但又不是主要通过揭发各思想家个人的劣迹来展示这种关系,而是深入到他们的思想中对启蒙理性的背叛因素,揭示了那些表面纯洁而精彩的思想难以察觉的政治面向。
內容簡介:
本书是一部后现代思想的谱系,揭示了以尼采为滥觞与偶像的后现代知识分子群体如何成为纳粹的拥护者,挖掘了后现代知识分子与法西斯主义之间的思想渊源与政治关联。
關於作者:
作者:〔美〕理查德沃林 Richard Wolin,著名思想史家,哈贝马斯弟子,纽约城市大学杰出教授。主要著作有《存在的政治》《文化批评的观念》《海德格尔争论集》《瓦尔特本雅明:救赎美学》《重访法兰克福学派》等。
译者:阎纪宇,台大硕士,资深媒体人、翻译家。曾任《中国时报》国际新闻中心主任、《发现》栏目编译。译有《当知识分子遇到政治》等。
目錄
导读探索知识分子亲极权主义的思想根源陶东风 1

序 1 导论问题回答: 何谓反启蒙运动? 7
第一部分重探德国意识形态
第一章查拉图斯特拉进军好莱坞: 论后现代的尼采诠释 39
第二章被释放的普罗米修斯: 荣格与雅利安宗教的诱惑 82
第三章法西斯主义与诠释学: 伽达默尔与内在流亡的暧昧性 111
政治附录(一) 德国的不确定性:
论德国新右派 158
第二部分法国的教训
第四章左派法西斯主义: 巴塔耶与德国意识形态 187
第五章莫里斯布朗肖: 沉默的运用与滥用 232
第六章打倒法律: 解构主义与正义问题 273
政治附录(二) 量身打造的法西斯主义:
论法国新右派的意识形态 316
结论灾难之地: 现代思想中的美国形象 342
附录: 论基里科的《爱之歌》 383
致谢 387

译名对照表 389
內容試閱

希特勒迫使人类接受一项新的绝对命令:好好引导你的思想与行为,不要再让奥斯维辛集中营重现人间,不要让类似的事件再度发生。
阿多诺:《否定的辩证法》

本书探讨的主题令许多人讳莫如深,它重新检视了20世纪30年代知识分子与右派政治复杂的历史,以及两者关系对当前政治的影响。
有些人一厢情愿地认定,法西斯主义是一种反智现象,只能吸引罪犯与恶徒。然而时至今日,我们已然知道实情并非如此。当年欧洲大陆有许多知识分子精英,争先恐后地跳上法西斯主义的政治列车。毕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与1929年的经济大萧条之后,民主政治的信誉已经沉沦到史无前例的谷底。我们不妨列举几位法西斯主义在文学与哲学领域的支持者,但他们只是冰山一角:恩斯特荣格尔、戈特弗里德贝恩、马丁海德格尔、卡尔施米特、罗伯特布拉西亚克(Robert Brasillach)、皮埃尔德里厄拉罗歇尔Pierre Drieu La Rochelle 18931945,法国小说家、散文家,著有《吉尔》。编者注(本书以下脚注均为编者所加,不再注明)、路易-费迪南塞利纳 LouisFerdinand Cline 18941961,法国著名小说家,被誉为法国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因其反犹思想而颇具争议,代表作有《茫茫黑夜漫游》《死缓》等。、保罗德曼 Paul de Man 19191983),比利时结构主义文学家及批评家。、埃兹拉庞德Ezra Pound 18851972),美国诗人和文学评论家。、乔瓦尼秦梯利Giovanni Gentile 18751944),意大利哲学家,新黑格尔主义者,倡导行动唯心主义。、菲利波马里内蒂Filippo Marinetti (18761944),未来派艺术家。、加布里埃尔邓南遮Gabriele dAnnunzio (18631938),意大利诗人、记者、小说家戏剧家和冒险者。他常被视作贝尼托墨索里尼的先驱,在政治上颇受争议。主要作品有《玫瑰三部曲》。、W.B.叶芝与温德姆刘易斯Wyndham
Lewis (18821957),英国小说家、画家。生于加拿大。曾在伦敦和巴黎学习绘画,后创建了旋涡画派。作为作家,他曾因极端的社会和政治观点而饱受攻击,但作为艺术家,他被认为是最伟大的肖像画家。。再者,着眼于法西斯主义经济根源的马克思主义的诠释,已经一蹶不振,因此我们对于极右派政治的思想渊源,实有必要重新进行严肃地探讨。

知识分子与极右派的历史瓜葛,在许多方面影响了当代的政治话语。欧洲的极右派政党如约尔格海德尔(Jrg Haider)的奥地利自由党(Austrian Freedom Party)与法国让-玛丽勒庞JeanMarie Le Pen的国民阵线(Front National),在20世纪90年代的选举中大有斩获。带有种族中心与本土主义色彩的政党,也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比利时及几个刚解放的东欧国家趾高气扬。因此评论家必然要一探究竟:法西斯主义的幽灵是不是已再度出现?

在学术领域,后现代主义向来受到尼采、海德格尔、莫里斯布朗肖、保罗德曼等人学说的滋养,这些人都预示或实际沦为所谓的法西斯主义狂热知识分子。可想而知,一幅令人忧心的景象已经出现:20世纪30年代的反民主风潮正在死灰复燃,只不过这一回它是托身在学院左派的羽翼之下。这种渊源传承令人忧心忡忡,似乎再度印证了一句历史悠久的政治格言:物极必反(les extrmes se touchent)。

势力庞大的后现代主义在今日似乎已陷入困境,除了画地自限的学术界之外,它的挥别理性(farewell to reason)计划一直未能落地生根。它大胆宣示人类解放的元叙事(metanarratives)已然结束,却并未获得广泛接受。更有甚者,当年以言论和行动激发1989年革命的东欧国家异议人士,已经成功地运用人权的论述来摇撼极权统治。借由这种方式,一度被文化界左派贬抑为美国霸权工具的西方人道主义,再度整装出发。

20世纪八九十年代,学院左派曾经尝试以认同政治(identity politics)也译作身份政治。这个旗帜鲜明的反普世价值概念,来取代关于民主合法性的论述。然而这种做法充满矛盾,困难重重。认同政治是一种文化上自我肯定的反政治(antipolitics),在那些尚存在基本的宪法与法律保障的政治活动中,看似理据充分而且引人入胜。这样的条件能够创造出一个政治空间,一道免于政府干涉的魔墙(magic wall),可以说,人们在此可以各种方式安全无虞地探讨文化认同各项要素,而不至于鄙夷践踏其他与之竞逐的认同要素。但是在宪政法治保障付诸阙如的地方,例如波斯尼亚、卢旺达与阿尔及利亚,认同政治却会引发难以形容的悲剧。这些前车之鉴应验了政治现代性的一条金科玉律:要确保相互包容与共存共荣的价值,程序民主的正式保障是不可或缺的先决条件。以当代政治理论的术语来说就是,这些地区的经验印证了正当优先于良善。

事后回顾,后现代主义认定理性与进步的制度化只会导致控制(domination)的强化而非解放,福柯的作品在这方面最言之凿凿;但这种观点实在过于犬儒,而且经不起实证。20世纪八九十年代横扫东欧、南美洲以及(较具试探性)亚洲的第三波(Third Wave)民主化风潮,已经彰显了民主人道主义的遗产能够行之久远。相反,我检视了20世纪30年代以来的例子,发现从原则层面敌视民主价值的心态,很容易就会带来一发不可收拾的政治后果。

当代最大的讽刺之一就是,法国既是公认的后现代主义哲学发源地,也是后现代主义消沉最快、最彻底的国度。20世纪70到80年代,人道主义形同一座坚强的堡垒,足以抵挡革命主义(revolutionism)的倒行逆施,后者曾在东欧、波尔波特(Pol Pot,曾经留学巴黎)时期的柬埔寨,引发了不可否认的灾难。法国知识分子很快就认识到,后现代主义者软弱的相对主义立场,欠缺道德上与观念上的资源,无法抗衡国内与国外的暴政造成的不公不义。因此法国知识分子重新肯定人权,视之为当代政治不可逾越的一道屏障。

正因为如此,后现代主义在今日的式微,与近年的政治环境息息相关。人道主义的复兴意味着后现代主义的凋亡。极权主义是20世纪最具代表性的政治经验,它加诸我们一项新的绝对命令(categorical imperative):让苏联的古拉格(Gulag)或纳粹的奥斯维辛(Auschwitz)集中营从此绝迹。如今我们已经知道,民主与极权这两种政权有无可化解的差异。尽管民主政体在经验层面留下许多败笔,但仍然具备极权社会望尘莫及的内部政治变革能力。像后现代主义这样的论述,一方面大力宣扬文化相对主义,一方面对民主规范态度模棱两可,显然已经无法满足这个时代在道德与政治层面的要求。

尽管本书的主旨是探讨知识分子与法西斯主义之间的纠葛,其中有几位是后现代主义的大师,但是我并无意将他们连坐入罪。在历史上,法西斯主义一心鼓吹富国强兵的价值,然而后现代主义的政治思想倾向于哲学的无政府主义,全面质疑包括民主在内的各种政治体制。从实践立场来看,这种态度意味着后现代主义告别了现实世界的政治,转而诉诸虚无缥缈、充满揣测的政治上的(the political)讨论。

本书批判后现代主义另有一番目的。我关切的重点在于:就某个层面而言,后现代主义对于理性与真理的敌视,在学理上站不住脚,在政治上也是自废武功。它对逻辑与论证的不信任已走上偏锋,导致其信徒茫然无所适从,一遇上道德与政治问题就束手无策。为了实践新尼采主义(neoNietzschean)怀疑的解释学(hermeneutic of suspicion),理性与民主被降格为无法信任的对象,从而导致政治上的无能为力:放弃在人世间采取有效行动的能力。专为一群门徒量身打造的秘传理论,恐怕会沦为虚有其表的做法,本身之外别无目的。

因此,后现代左派阵营正冒险在民主最需要规范性资源的历史时刻,将这些资源剥夺殆尽。每逢危机时刻(例如当前全球对抗明目张胆危及人类基本权利与自由的恐怖主义),最要紧的是维系最低限度民主(democratic minimum)的要素。后现代政治思潮贬抑联盟建构与寻求共识的重要性,转而青睐认同政治与政治斗争,过早地将这个传统打入冷宫。因而,它继承了左翼主义(leftism)最有问题的特质之一:以犬儒心态认定,所谓民主规范不过是掩护既得利益阶层的一道帷幕。不可讳言,民主规范有可能,也的确会沦为一道帷幕,但是它们也提供了一股非常重要的伦理力量,足以揭露并转化那些宰制社会的利益阶层。过去30年来,许多原先被边缘化的社会群体(女性、同性恋、少数族裔),在政治领域大有斩获,验证了一种海纳百川的政治逻辑,显示民主的准则与体制确实能够让政治与时俱进。完全放弃这些潜在价值,就等于是封杀了政治进步的可能性。

后现代主义注解
后现代主义无疑是学术界用得最浮滥也最混乱的术语之一,因此有必要厘清与界定其基本的意涵。
关于后现代主义的讨论,主要滥觞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建筑与艺术的演进。在这两个领域,现代主义美学的核心观念如形式主义、困难性、深度以及作为天才的艺术家,都已经日暮途穷。因此后现代艺术另辟蹊径,强调通俗化、实用化与大众化的精神安迪沃霍尔的波普艺术画像,建筑师罗伯特文丘里(Robert Venturi)对美国建筑语法(《向拉斯维加斯学习》)的重新发现,都是这种新精神的反映。在视觉艺术领域,后现代主义标志着从抽象表现主义(abstract expressionism)的错综复杂,转向20世纪60年代艺术界的新直接性(new immediacy):欧普艺术、概念艺术、行为艺术与偶发艺术(happenings)。至于建筑领域,后现代主义隐含着对国际风格(international
style)的排斥,挞伐千篇一律令人窒息的玻璃与钢铁盒子(包豪斯的功能主义),推行对传统手法的随机、即兴的借用。文学领域的后现代主义倾向于玩弄元小说(metafiction)一种探讨或质疑自身存在理由的文学的各种诱惑。

后来在后结构主义或法国理论的冲击之下,后现代主义扩大了对现代性的认识论与史料学(historiography)预设观念客观真理与历史进程的攻击。1980年前后,后现代主义(艺术领域)与后结构主义(哲学领域)的信条,在北美学院知识分子的思维想象中融合为一。

本书论及后现代主义时,主要是指涉前文所述最后一种现象:以权力意志(will
to power,尼采)、主权(sovereignty,巴塔耶)、另一个开端(other beginning,海德格尔)、延异(diffrance,德里达)或身体和快感的差异经济学(different economy of bodies and pleasures,福柯)之名,来否定现代性知识和文化上的预设。

于纽约市2003年4月


第一章 查拉图斯特拉进军好莱坞
论后现代的尼采诠释


横渡卢比孔河

终于,尼采彻底崩溃。1889年1月3日那天早上,尼采离开都灵的寓所之后,走到卡洛阿尔贝托广场(Piazza Carlo Alberto),看到一辆出租马车的车夫正凶狠地鞭挞一匹马。尼采扑上前去以身护马,却昏厥在人行道上。奥韦尔贝克先前刚接到尼采又一封满纸荒唐言的信函(下令枪决所有反犹太分子),闻讯后立刻赶赴都灵,试图挽救这位神智已经错乱的好友。奥韦尔贝克乘火车抵达之后,发现尼采一个人蹲在寓所的角落,手中紧抓着《尼采反对瓦格纳》一书的校样,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尼采站起身来拥抱老友,开始歇斯底里地啜泣,然后又瘫了下去。奥韦尔贝克眼见好友病入膏肓,也不禁悲从中来。

到底是什么原因将尼采逼到绝境?近代的诊断研究显示,他可能罹患第三期梅毒(tertiary
syphilis)。但是尼采表现在外的症状,在当时很容易被误判,他的原始诊断也从未被确认。固然,如同尼采自己洞见到的那样,他的横渡卢比孔河应该有其重要的生理学原因。不过,他同时也是自身夸大狂心态的受害者。纠缠尼采一生的被迫害情结(他曾经预言,自己的理念要等50年后才会出现知音),到了晚年却转变成自尊自大的错觉。

尼采自认是先知或救世主。在他看来,他的著作并非文字作品,而是战争宣言,征伐对象是笼罩欧洲的精神危机。尼采将自己视为一座战场,未来两百年欧洲历史都将在此展开。对他而言,查拉图斯特拉与狄奥尼索斯这两个人物绝非比喻而已,他自己就是查拉图斯特拉与狄奥尼索斯,就是预示超人与永恒轮回的先知。在都灵最后那段时期,尼采沉溺于其中的上帝情结(他曾经写信给友人雅各布克哈特表示:其实,我宁可当一个巴塞尔大学的教授,也不要当上帝。但是我还没有自私到那种程度,我无法拒绝以上帝的身份来创造世界。),与他在19世纪80年代夸大的自我描述,其实只有一步之遥。遭到误解、备受侮辱以及被钉上十字架,都在尼采对自身命运的期待之中,尽管到头来,这种先见之明还是无法帮助尼采承担自身的命运。在尼采崇高的自我期望与世人对其作品的善意忽视之间,存在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张力(他们都在谈论我但却没有人会思索我!我知道这是一种新的沉默,人们的聒噪在我的观念上覆盖了一袭罩袍),这种张力压垮了尼采的精神,悲剧性地将他推入崩溃的边缘。

任何人只要认真检视近数十年来的尼采研究,就一定会注意到,他的政治思想受到莫名其妙的封锁禁锢。如今人们眼中的尼采只是一个美学家:一个文化人(Kulturmensch)、一个致力于风格的作家,一如同时期的波德莱尔、福楼拜与马拉美。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尼采曾屡次强烈批判为艺术而艺术,视之为一种了无新意的浪漫主义。无关政治的尼采迷思于焉诞生对于一位将最后五年生命投入一部名为《权力意志》(Will to Power)巨著的思想家,如此的形象转变实在奇特。

尼采对于权力的着迷,也正是他挥别欧洲自由主义中庸之道(juste
milieu)的方式。托克维尔虽然有其贵族背景的成见,仍相信民主无可避免,因此也是人类所能依循的最佳途径。然而,尼采却张牙舞爪地反抗这个最终必然结果。身为一个古典学者,尼采深信伟大成就是社会精英阶层的禁脔,而功绩主义(meritocracy)却是庸碌凡俗的同义词。

在《瞧!这个人》一书中,尼采将自己描述为最后一个反政治的德国人(the
last antipolitical German),然而这句名言经常遭到误解。11其实尼采本意是拒斥当时欧洲政治人物热衷追求但却粗俗不堪的实力政治(Machtpolitik),俾斯麦正是他批判的对象之一。然而尼采还是为查拉图斯特拉的人间化身提供了其他的选择。19世纪80年代,他的政治思想一路推向大政治(Great Politics)信念,并上溯至罗马、雅典与拿破仑等历史帝国。尼采一方面是追求文化辉煌成就的使徒,但另一方面也是权力、残酷与战士精神的坚定捍卫者,一心向往历史上几位形象较为正面的暴君,诸如亚历山大大帝、恺撒与拿破仑。后世诠释者将尼采思想美学化(其实也就等于麻痹化)时会引发一个问题,就如同他自己在《遗稿》(Nachlass)中指出的,对他而言,征服事业与文化兴盛如影随形:新哲学家只可能与一个统治阶层联袂崛起,代表其最高层次的精神成就。这时统治全世界的大政治也将应运而生。

当然,尼采也绝对不是个体系井然的思想家,因而诠释者对他的作品众说纷纭,争议激烈。但无论如何,权力意志与大政治确实是尼采晚期思想的主干;任何人如果对这两个观念略而不论,恐怕都会扭曲尼采的哲学意图核心。

从实力政治学者到美学家
尼采对于后世文化最正面的影响,至今仍是争议不休。20世纪最伟大的几位哲学家,如海德格尔、雅斯贝尔斯、福柯与哈贝马斯,无论赞同还是反对,都必须对尼采的思想表明立场。然而尼采思想的负面影响范例却毫无疑义,1933年11月2日,德国新任总理希特勒来到魏玛的尼采档案馆,向这位哲学家致意。出面接待希特勒的是尼采的妹妹伊丽莎白,她是档案馆的负责人,曾经大幅篡改、藏匿和伪造尼采的文稿,一心要将他塑造成德国的民族主义者与反犹太分子,虽然尼采根本不是。(1885年,伊丽莎白嫁给反犹太出版商福斯特,但尼采很讨厌这个妹夫。一年之后,伊丽莎白偕同夫婿远赴南美洲的巴拉圭,创立一个雅利安民族的乌托邦新德国〔Nueva Germania〕。又过了四年,福斯特被指控侵吞其他殖民者的公款,随即自杀。)希特勒的自传《我的奋斗》没有片言只字提及尼采,但是在希特勒造访档案馆之后,早已辞世的尼采就被尊奉为纳粹的哲学源头。尼采生前命运多舛,死后更是每况愈下。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卢卡奇1952年在《理性的毁灭》(The
Destruction of Reason)一书中断言:尼采以最为坚实确凿的方式,预示了希特勒的法西斯意识形态。1981年,颇具影响力的德国新闻杂志《明镜》(Der Spiegel)周刊有一期的封面故事,将尼采与希特勒的肖像并置,标题耸人听闻:希特勒执行者,尼采构思者(Hitler Perpetrator, Nietzsche Thinker)。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为尼采平反的运动逐步展开。在英语世界要特别归功于哲学家考夫曼(Walter Kaufmann),他精湛的编纂与翻译让尼采的作品大行于世。然而归根究底,考夫曼呈现的尼采其实显然是非尼采:透过他的翻译与评论,我们看到的尼采是一个文质彬彬的欧洲人,倾向自由主义,没有多少争议性。整体而言,有如一个脾气稍微坏了一点的伏尔泰。这样的形象错失了尼采拿着铁锤来做哲学的一面,况且他还曾傲然宣称自己的作品有如暗杀的企图,同时他也是积极虚无主义(active nihilism)的信徒,深信如果当代欧洲已经走向崩溃,我们应该再推一把,帮它送终。

考夫曼的自由派色彩尼采问世之后,重塑尼采的策略又推陈出新,这一回的路向是后现代的尼采,与纳粹将尼采视为实力政治代言人的观点,可说是背道而驰。根据这种新诠释,尼采的作品其实与政治了无瓜葛,他现身为一个形而上学的批评者,坚定的相对主义者,同时也可以算是一位美学家。所谓的视角主义者尼采于焉诞生:他曾经宣称没有事实,只有诠释,所有观察都涉及视角,所有知识亦复如是。他在《权力意志》一书中斩钉截铁地嘲弄客观真理:真理是一种谬误,但是缺少了它,某个物种就无法生存。

尼采除了被视为视角主义者之外,也被看作一个对于风格问题念兹在兹的美学家,两种形象紧密结合。尼采在《快乐的科学》(The Gay Science)中写道:有一件事不可或缺对自己的性格赋予风格,这是何等伟大而珍贵的艺术!做得到的人都能够看清自己本质上的优点与缺点,并且将自身融入一个艺术的计划之中。尼采在此处宣扬的是自我超越(self-overcoming):针对世纪之末厌倦人世的末人(last men)(尼采认为他们人性的,太人性的),尼采标举出性格坚定、心志高尚,必要时不惜残酷的超人与之抗衡。然而,从美学或文学角度来解读尼采,自我超越就脱离了他作品的一般语境(即权力意志理论),转而成为一个独立的概念,强调生命是一个持续不断、没有方向的自我转化过程。既然自我在本质上纯属虚构,那么自我转化的真正目的也只有是美学上的:不断以风格堆栈在没有根基的自我之上,让它变得更为迷人而有趣。后世学者认为尼采就是依循这一精神脉络,在《权力意志》中将世界形容为一件自我创生的艺术品,并进一步指出,我们拥有艺术,因此才不会被真理毁灭。

在后现代的解读中,尼采遭到改头换面,以应付厌世的后哲学文化(postphilosophical culture)(后人道主义、后工业化、后弗洛伊德,任君选择)的需求。在这种文化氛围之中,没有什么事物具备真正的重要性。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温驯的、适于呈现的(presentable)的尼采,可能也是搭火车长途旅行的好伴侣。连自诩为后现代资产阶级自由主义者的罗蒂,都可以欣然接纳这样的尼采。

近年来,尼采思想的后现代解读已经跃为正宗,较为实质、宏观的探讨自然遭人厌弃。这种发展态势主要应归因于法国尼采学的影响。尼采作品的大行其道,可说是战后法国知识界最重要的一项发展。文森特德贡布(Vincent Descombes)在《当代法国哲学》(Modern French Philosophy)一书中描述法国知识界从马克思到尼采的重大转变:这个世代焚毁了过去崇奉的偶像,将辩证法贬斥为最高层级的幻象,为了寻求解脱,转而倚赖尼采。19在20世纪60年代的十年间,原本以笛卡尔、康德及黑格尔化的马克思为正宗的法国知识界,转而集体投靠查拉图斯特拉的积极虚无主义信念。一直到最近,法国本土的新自由主义(neoliberalism)勃兴,这股思想潮流才开始退却。吕克费希(Luc Ferry)与阿兰雷诺(Alain Renaut)的《为什么我们不是尼采信徒》(Why We Are Not Nitzscheans)一书,正是新观点的代表。

当代欧洲知识界最大的反讽之一,就是当尼采在其祖国德国遭到排斥之际,法国后结构主义者却对他奉若神明。尼采在一夕之间大行其道,有其复杂的来龙去脉:一部分要归因于法国第三共和国一败涂地之后,与笛卡尔主体哲学息息相关的法国传统哲学模式也快速倾颓。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一段时期,萨特等人鼓吹存在主义的马克思主义(existential Marxism),一度似乎为思想与政治的复兴带来了希望。然而随着1956年苏联入侵匈牙利,以及萨特为莫斯科当局发出的辩护(尽管他强烈谴责这次入侵行动,但仍坚称苏联自身的社会主义本质并没有改变),这一点希望也立刻幻灭。从此以后,法国知识分子将存在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看成难兄难弟,在政治上与思想上都有严重缺陷,都是官僚化世界的社会的表达;这个世界中的两种意识形态资本主义与共产主义,不过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作为一种信条,尼采主义让法国知识分子在维持一种绝不妥协的激进哲学立场的同时,得以回避所有道德或政治的直接承诺(福柯偶一涉足人权议题,算是例外)。尼采主义同时也提供了一个理想的立足点,让知识分子大肆批判只顾自身存续的第五共和国(Fifth Republic):荣光日益黯淡的戴高乐主义(Gaullism)、兴盛的消费活动,以及象征法国国力的核打击力量。当马克思主义被拆穿只是另一种阶级压迫的意识形态之后(在整个战后时期,没有任何一个西方国家的共产党像法国共产党一样,坚守斯大林主义立场),人们如果还想继续强力批判现代大众社会,除了尼采之外,还能转向何处呢?马克思主义提出了辩证法批判的理念,反复宣扬其整体性或综合性焕然一新的黑格尔式前景。但是法国的尼采学派刻意与这些诱惑一刀两断,他们选择性地攫取几个较耸动人心的尼采理念(最受青睐的一段来自《偶像的黄昏》:凡必须先加证明的事物都没有多少价值。),大剌剌地拥抱一种认识论的虚无主义,先将虚构与实在、真理与幻象的差异解构,再完全泯灭。法国尼采学者断言,真理这个概念已经被历史上的哲学宏论盗用与把持,无论是马克思主义或资产阶级思想都是一样。因此他们的结论是:放眼未来,唯有完全排斥真理的概念,才能避免这种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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