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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本书通篇充满了梦幻色彩,文风安静、克制、哀伤。内容精彩纷呈,可圈可点之处众多。作为文坛新秀,作者叙述故事的能力以及对行文基调的把控堪称惊艳。作品完成度之高,节奏掌控之纯熟,全然不像出自一名80后作家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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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为了找寻失踪的丈夫,碧莱只身前往伊斯坦布尔。与丈夫家人及朋友的接触,对丈夫日记中梦境的解读,使碧莱逐渐洞悉了丈夫整个童年及青年时代,也让自己闯入了一个阴森恐怖的噩梦。噩梦与现实交织在一起,为她开启了一段匪夷所思的异乡之旅。谜底揭晓时,秘密依然尘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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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内尔敏耶尔德勒姆,1980年生于土耳其布尔萨省,毕业于土耳其安纳多鲁大学传媒学院新闻系,曾任多家杂志和报纸的撰稿人,土耳其文坛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已出版《勿忘我公寓》《伊斯坦布尔寻梦记》《神秘花园地图》等四部小说。版权已售出多个国家。作品在文坛备受推崇,市场反响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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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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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米塞歇斯底里的样子,碧莱不禁目瞪口呆,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由于亲爱的弟弟突然去世,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她的内心世界已经濒临崩溃。从昨天开始,她就一直在竭力维持着内心的坚强,可到最后却功亏一篑,终于爆发出来。碧莱理解并同情面前这个可怜的女人,可是未经允许就进入她的房间,这种怪异的举动她却怎么也不能理解。米塞为什么要进入她的房间呢?他们家发生的所有这一切与埃尤布的梦境记录本又有什么联系呢?是什么让米塞的情绪这么激动,难道埃尤布在记录本里真的写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从她已经读过的内容来看,埃尤布确实写了一些让米塞颜面扫地的事情,可米塞看起来本应该是性格内敛的人,喜怒从不挂在脸上,就算心里波涛汹涌,表面上也会装做风平浪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因为伤心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碧莱踌躇着走到了正在哭泣的米塞身边,努力表现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很多。米塞泪眼婆娑地简短答道,随后,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接下来的时间里,米塞的泪水一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往下落。一个冷静内敛的人不可能永远保持冷静。米塞也一样,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因此在某些时候失去理智在所难免。如果内心的痛苦已经堆积如山,那么一定会在某个时刻爆发出来,就像炸裂的玻璃杯一样。如果不这样,米塞也许就会被自己的痛苦所淹没和吞噬,并最终被击倒。碧莱一直在等待米塞安静下来。她看到米塞浑身疲态,动作迟缓,整个人苍老了很多。米塞的双肩一直在不停颤抖,止不住地哭泣,就像一个可怜的小女孩一般。看到这种状态,碧莱多么想立刻就给予她一些安慰和温暖啊,可她知道,此时此刻,任何的语言和动作都会显得苍白无力。虽然不知道米塞会对她的安抚做出何种反应,但碧莱还是忍不住把手放在米塞的头上,轻轻抚摸起来。为了让对方不至于感到不舒服,碧莱的动作尽可能地轻柔。米塞痛苦万分,碧莱温柔安抚,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待了一会儿。两个原本陌生的女人,虽然没有任何语言和眼神上的沟通,但由于彼此身体紧紧相靠,依然实现了内心的交流。米塞感受到了多年以来从未感受过的关爱,她慢慢张开紧闭的嘴唇,就像一扇已经生锈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样:
看来,埃尤布之所以离开我们这么多年、远走他乡并非没有原因啊!米塞一边尽量忍住哭泣,一边用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他确实知道了一些我们家族的秘密,可又没有完全了解这些秘密。因此,他在不完全知情的情况下,试图把这些秘密隐藏在内心深处。唉!如果他不会来探究秘密的真相该多好呀!他还像以前那样,身在异乡,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该多好呀!可现在,他回到家乡,一旦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无法承受的!
米塞,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碧莱用几乎撕裂的声音对米塞说。
此时的米塞仿佛已经万念俱灰,她平静地答道:你看,其实你也想知道这个秘密。人们的猎奇心理为什么这么强烈呢?可他们并不知道,一旦知道了秘密,根本无法承受相应的后果,而且还要被秘密所控制,成为它的牺牲品。你看,埃尤布为了破解秘密,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难道他可以抵挡得住这些代价吗?
碧莱努力地思考着米塞所说的话的含意,可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试图从米塞的表情中寻找到一丝线索,但也失败了。她能感受到,面前这个女人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她需要宣泄,如果米塞能够吐露出自己的心声,也许会好受一些。而且,说不定她可能还会从米塞吐露的事情中找到寻找埃尤布的线索。
你和我说说吧!碧莱用柔和、信任和平静的语气问道,就好像在给米塞作催眠一样,你讲出来吧,也许我还能帮助你。
帮助我?米塞苦笑着重复道。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垂死挣扎的困兽一般。可紧接着,她脸上苦笑的表情消失了,换上了一副令人惊讶的、镇定且平和的表情,就像一只破茧成蝶的虫蛹一般。她把碧莱想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出来,而所有这些事情正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试图忘记的,就像把苦水从一个杯子倒进了另一个杯子。
讲完之后,米塞就像恐怖小说中,在墓地里游荡的孤魂野鬼一般,慢慢地走出了碧莱的房间。碧莱此时脸色煞白,心脏怦怦地剧烈跳动着。在米塞讲述的整个过程中,碧莱没插一句话。米塞讲述的内容在碧莱的心里荡起了惊涛骇浪,她感到自己的大脑极度混乱。由于讲述的内容太过沉重,米塞在不停讲述的过程中,甚至都没有抬头看碧莱一眼。因为讲述的秘密让米塞自己都感到恶心,使她再次坠入痛苦的深渊。不过米塞相信,今天把这个秘密和盘托出以后,她今后就再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了。她撕心裂肺般地讲述着,仿佛想要尽快从这个深深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一般。
米塞把她们家的丑恶秘密一股脑儿的全部讲述出来。她对碧莱说,她曾经经历过炼狱般的痛苦: 爸爸经常在半夜潜入她的房间,对她进行骚扰。而每当这时,母亲总是沉睡不醒,仿佛对女儿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似的。爸爸对米塞的骚扰持续了很多年,每当半夜,当她听到房间外传来爸爸拖鞋发出的声响时,内心都感到极度的紧张和惊恐,直到清晨时分,仍然惊魂未定。
埃尤布在上小学之前,一直和姐姐同住在一个房间。因此,每当半夜时分,爸爸潜入她的房间后,总是先把她叫醒,然后再把她领到客厅。爸爸就是在客厅对她做出那些为人所不齿的罪恶行为。可是有一天晚上,当她跟在爸爸身后向客厅走去时,埃尤布却醒了。由于害怕,他呼唤着姐姐。米塞便借口照顾弟弟立刻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同时,她竖起耳朵倾听着爸爸的动向。爸爸本应该转身下楼,但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进入了隔壁维伊泽的房间。米塞惊呆了,她想跑过去帮助自己的另一个弟弟。可是与那个禽兽一般的爸爸相比,她是那么的弱小和无能为力。况且在这个家中,不仅仅是她无力与爸爸抗争,实际上根本没有一个家庭成员可以与他抗争,就连妈妈也不例外。也许正因如此,每到半夜,妈妈都会沉沉地睡去不愿醒来。
从那个夜晚开始,维伊泽和姐姐拥有了相同的痛苦命运。而米塞除了恐惧和痛苦地蜷缩在床上,祈祷真主保佑埃尤布不要遭受那个畜生的骚扰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之后的夜晚,那个畜生的拖鞋声,不是停留在米塞的房门口,就是停留在维伊泽房门口。那些年是米塞的身心最受煎熬的时期。每当听到爸爸的拖鞋声临近时,她都祈祷那个畜生不要进入自己的房间,可每次听到拖鞋声进入维伊泽的房间时,她又为自己自私的想法感到深深自责。就这样,米塞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而维伊泽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也渐渐失去了原本的光彩。更可怕的是,她发现埃尤布看她的眼神,似乎也开始带有一些异样。她明白,埃尤布似乎也已经知道了夜晚所发生的一切,每到夜晚,他也在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噩运的降临。尽管三人心照不宣,但彼此之间却从不提及夜晚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情,就连相互暗示也没有。生活就这样继续着,三个孩子就在这种无尽的苦难和恐惧中慢慢长大。
那个该死的畜生可以很轻松地造访维伊泽的房间,而到米塞的房间就没那么容易了。他担心把爱吵闹的小埃尤布吵醒,只好命令米塞和他一起到客厅去,在那里的三脚长椅上实施那些令人不齿的行为。就是在那个椅子上,米塞曾无数次地祈求真主,让妈妈快快从睡梦中醒来。她甚至曾经想到过,如果此时家里能被洪水、大火或是地震所吞噬该有多好啊!米塞无数次地祈求真主,要是妈妈能醒过来该多好啊,哪怕只是醒一次呢!可妈妈总是把头深深地埋在枕头里,即使头上响起隆隆的雷声,她也根本醒不过来。米塞还祈求道,哪怕妈妈能起来去趟厕所呢?说来也奇怪,妈妈在晚上从不去厕所。米塞也曾想过大声地把妈妈喊醒,可是她却不敢这样做。如果这样做了,会让妈妈颜面扫地的,妈妈要是找她的麻烦可怎么办呢?如果妈妈不相信她的话呢?因此,她的妈妈哈菲兹女士,就像一头冬眠的母熊一样,一年到头总在睡觉,从来不醒。有一天晚上,维伊泽做了一件姐姐不敢做的事,他鼓足勇气来到妈妈的房间,用手指把妈妈捅醒了。从那个晚上以后,她们的妈妈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而她的丈夫却在那个夜晚沉沉地睡去了,且永远也没有再醒过来。
从那个夜晚开始直到现在,由哈菲兹、维伊泽和米塞组成的悲惨同盟,一直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守口如瓶。确切地说,是米塞一直以为那些秘密没有被泄漏。爸爸死后,妈妈、维伊泽和米塞都不愿再提起这些丑事。他们都希望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可这件事已经刺痛得深入到他们的骨髓,尽管已经过去多年,他们仍然在诅咒那个该死的畜生爸爸。这如同地狱一般的可怕经历让他们都感到痛苦万分,无法解脱。
米塞的讲述,让碧莱的脑海中呈现出一幕幕可怕的场景,就像放恐怖电影一般。她的耳畔嗡嗡作响,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她紧咬着嘴唇,不知该对米塞说些什么。她不禁自问: 埃尤布对这个家庭里所发生的一切究竟知道多少呢?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这个家的吗?而这个家所发生的一切,与他抛弃自己有什么联系吗?碧莱没有就此向米塞提出任何疑问。随着米塞的讲述,她心中的谜团也一个个地被解开了。就连埃尤布执意不买三脚椅的原因也真相大白了。
米塞像一台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一样,一刻不停地对碧莱讲述着她们家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外讲出这个秘密。在讲述的过程中,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屋子里只有她在讲话,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射出枪膛的子弹一般撞击在白色的墙壁上不断发出回响。实际上她讲了很长的时间,可由于在讲述的过程中完全没有停顿,因此又让人觉得她仿佛在瞬间之内就讲完了。家庭里的秘密如此迅速地真相大白,以至于碧莱都没有时间去仔细回味整个事件的细节。事实上,向别人讲述自己内心的痛苦以及去理解别人的痛苦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只是倾听别人讲述痛苦,就非常容易了。那面白色的墙壁仿佛在不断地催促米塞,再讲多一些吧,再讲多一些!其实米塞根本就不愿意讲出这些不堪回首的丑事,可她又不得不讲,她甚至希望听她讲述的人最好什么都听不懂。而此时,碧莱也感到内心慌乱、不知所措,她想堵住自己的耳朵、不再听这些可怕的秘密,她甚至想让自己变成一个聋子。
米塞把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一股脑地讲了出来,碧莱则一边倾听一边哭泣。之后,米塞把捧在胸前的埃尤布的梦境记录本递给了碧莱。她想让碧莱明白,她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把家里的一切秘密讲出来。之后,她起身走出了碧莱的房间。她刚才讲述的痛苦经历所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气氛在房间中弥漫开来,仿佛连空气中都飘散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此时碧莱的内心五味杂陈。四周白色的墙壁有多么洁白和光亮,那么它的背后就有多么的肮脏和骇人。但她仍然不明白米塞所讲述的这一切究竟与埃尤布的梦境记录本有什么关系。从她最近读过的埃尤布的梦境记录来看,他记录了一些过去的回忆。或许自己还没有读到的记录内容与米塞的讲述存在一定的关系。可自己是否做好了知道真相的心理准备呢?其实她并不想知道的太多,因为秘密会像传染病一般影响那些知道秘密的人。于是,她打开了记录本,从上次读到的部分继续读起来。
当碧莱把梦境记录本剩下的所有部分读完时,她感到眼前天旋地转,内心充满了怒火。在来伊斯坦布尔的飞机上,她刚开始阅读这个记录本时,只不过认为这是一个孩子般的恶作剧而已,但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秘梦追踪之旅带来的结果却是如此可怕。她原本以为,埃尤布做过的梦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无非是从高处坠落,或是明明张嘴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之类的。她一直猜想埃尤布的童年或许并不幸福,但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童年竟是如此的不幸。就好像每个人都相信噩运只会降临到别人头上一样。
碧莱满腹怨气地再次打开了梦境记录本,就像是要去斥责一个让她伤心的老朋友一般。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埃尤布刚开始记录的那些表面上波澜不惊、平淡无奇的梦境,其实都是内部在暗流涌动,给后来家里发生的惨剧早就埋下了伏笔。可即便是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她也不能把它们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以自己的土耳其语水平,就算她想认真地阅读记录,她也并不能完全看懂,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想去研究这些记录,而且在她阅读的过程中,还经常会随意地漏看很多内容。记录本中的最后一个梦境,已经超出了做梦的范畴,同时也透露出了埃尤布在性格上的许多缺陷。碧莱暗自感叹道: 我可真幼稚啊!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对埃尤布从不回老家这件事产生过任何怀疑,居然还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事。直到现在才彻底明白,原来这背后竟然还隐藏着一个谁也不愿触碰的惊天秘密,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傻的人了!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不是偶然存在的,偶然的背后总是存在着必然性。知道了这个道理,就可以非常容易理解埃尤布没有把梦境记录本带在身边,又让碧莱很轻松地找到它的原因了。埃尤布是因为对老家的那个秘密难以启齿,而故意把记录本泄露给碧莱的吗?可他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个秘密讲给她听呢?难道这个秘密讲起来那么难吗?碧莱转念一想,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能神情自若地讲述给别人听吗?她又会如何面对这件事呢?她想想就觉得很可怕,于是决定马上放弃这种假设。如果埃尤布完全是因为想破解家里的秘密才来到伊斯坦布尔,那么他就有可能对自己的妻子羞于启齿,因此才不辞而别。
由于埃尤布没有在记录的梦境上标注日期,因此碧莱并不知道他的最后两个梦是何时做的。但据她猜测,这两个梦境记录的时间应该是最近一个星期内的事情。因为在这段时间内,埃尤布经常在书房中工作到很晚,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疲惫不堪。埃尤布解释说,他是在忙着为一家购物中心制作装饰画,可显然这个可怜的男人之所以如此疲惫,其实并不完全是工作的原因。因为记录了心灵最深处的痛苦和秘密,他的内心世界其实早已波涛汹涌,可在外人面前,他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如果他自己不肯说,又有谁能知道他心里的真实状况呢?一个人在内心极度痛苦的状态下,当然会想要自己独处。他会想去做一些特别的事情,比如回到家乡去寻找过去的印记,或许还会去找相关的人算算旧账呢?可他会去找谁算这笔旧账呢?
碧莱躺在床上想沉沉地睡去。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她那颗痛苦的心得到片刻的放松。关于丈夫的秘密,她知道得太迟了!如果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秘密该有多好啊!现在,每当她闭上眼睛,所有的痛苦都会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有时,她会看到还是一个小姑娘的米塞惊恐绝望地跟在爸爸的身后朝客厅走去;有时,她又会看到埃尤布正在透过楼梯的扶手,偷看家人联合起来亲手杀害自己的父亲。从某种意义上说,埃尤布是幸运的,他只身逃离了这个残害他哥哥和姐姐的巨大魔窟。可米塞就应该永远被囚禁在这个魔窟中,伴随着这些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度过自己的余生吗?就连见证米塞遭受蹂躏的、客厅中的那把三脚椅都逃离了这个家,而米塞却还一直待在这里。她一直待在这个四壁洁白的牢笼里,直到死亡。可是她在死后,甚至还要被埋葬在家族的墓地中,和那个畜生爸爸葬在一起!碧莱想,米塞的命运真是太悲惨了。世人谁也不应该是这种活法和死法啊!想到这里,她痛苦地、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半夜时分,碧莱梦见自己身处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井中,埃尤布陪伴在她身边。他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井里爬到地面上。埃尤布对她说:你就在这儿等着我,等我办完了事就回来找你。之后,碧莱梦见自己又站在了圣塞巴斯蒂安(西班牙北部的海滨城市)大教堂后面的广场上,当时她正在和其他的人一起观看砍木头比赛。这个比赛是巴斯克人最喜欢的民间体育活动之一,碧莱小的时候经常和伙伴们一起去看砍木头比赛。碧莱兴奋地观看着选手们拼命地用斧子砍木桩,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美好的童年时光。参加比赛的1号、5号两位选手实力超群,遥遥领先。他们两人实力相当,正在激烈地争夺着比赛的冠军。碧莱仔细观察了1号选手的表现,他满脸怒气,手中的板斧甩得像车轮一般,嘴里还不时地吐着啐沫,碧莱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与之相比,5号选手显得既坚定又有耐心。由于他的脸贴近木桩,所以碧莱看不清他的模样。尽管如此,碧莱仍然决定要为5号选手加油。5号给所有在场的观众传递了坚定的信念和力量,他每砍一下都要停顿片刻,好像在心疼被他砍破了相的木桩一般。他的表情也仿佛在告诉观众: 我本来不想与人争夺,可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赢得这场比赛。碧莱似乎知道5号选手心中所想的一切,她的心里也一直在为5号加油。在比赛的最后关头,1号和5号双双跳到了属于各自的最后一个木桩上面,二人谁先把脚下的木桩劈成两段,谁就将赢得比赛的最终胜利。比赛随之也进入了最高潮,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在场的观众们屏住呼吸,赛场上只能听到斧子劈在木桩上发出砰砰砰砰的声音。碧莱此时紧张极了,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随着终场的哨声响起,现场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碧莱睁开眼睛,她首先看到了气急败坏的1号选手。她知道,肯定是自己喜欢的5号选手夺冠了,她高兴地尖叫起来。恰好这时5号选手跑到了她的面前,当她看到这张之前一直被木桩遮住的脸时,一下子惊呆了。她认识这个男人,他正是她多年以来一直想念的人。她一下子从看台上跳了下来,想和他来个深深的拥抱。5号选手此时也张开了双臂,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安德尔叔叔!她用胳膊搂住5号的脖子说道,您看,我都已经长大了。
当碧莱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七点钟了。她起身坐在床上,后背倚靠着墙壁,努力回忆着梦境中安德尔叔叔的脸以及叔叔把她举在半空中紧紧拥抱的难忘瞬间。同时,她的眼前还浮现出了那些摆满木桩的比赛场地以及跟她一起观看比赛的孩子们的画面。不过,所有的画面突然全部消失了。于是,碧莱试图再次回忆起这个梦、特别是梦中与安德尔叔叔有关的情景。碧莱突然想,她也应该像埃尤布一样把做过的梦境记录下来,这样就可以永远保留那份美好的回忆了。这个想法虽然好,可是应该把梦境记录在哪里呢?埃尤布的梦境记录本就放在床头,可是碧莱并不想再去碰它。她只好匆匆去翻自己的手提箱。她想在那里可能会找到一张白纸。无意间她发现了魏赫比送给她的红色封面的小本子。她把这个本子拿到自己面前,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了一下: 发现自己竟然忽视了首次与魏赫比见面时的一个细节。当她回想起昨晚米塞对她讲述的一切时,仍然感到异常痛苦,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来去记录自己的梦境。如果她能继续沉浸在梦中没有醒来、没有回忆那该有多好啊!她拿起魏赫比送给她的红色小本子,漫不经心地翻起来,突然一张名片从中滑落下来。她随意地瞥向这张名片: 帕拉帕拉帕拉斯酒店,厄兹塞尔路,埃尔万大街7号,贝亚泽特隶属于伊斯坦布尔的一个区。。
碧莱看了看这张名片,上面写的帕拉斯似乎是一家店的名字,她好像在哪儿听说过。经过思索后她找到了答案,想起刚和魏赫比认识时,他似乎对她说过要去拜访这家酒店,他甚至还拿酒店的名字开起了玩笑。之后,碧莱又想起魏赫比送给她的这个红色小本子,好像只是魏赫比随手从书包中翻出来直接送给她的,并非预先设计好的。也就是说,这张酒店的名片出现在这个本子中也只是一个偶然,只是魏赫比疏忽了而已。可她又想起了伊尔哈姆昨天对自己说过的话。难道他没告诉自己魏赫比有可能知道埃尤布的下落吗?难道他没说魏赫比不是那种对朋友漠不关心、冷血无情的人的话吗?难道她今天没有怀着希望想去找魏赫比谈谈有关埃尤布失踪的事吗?可为什么魏赫比送给她的小本子中会滑出一张酒店的名片呢?这其中是否暗藏着什么玄机?碧莱努力地回忆着魏赫比当时把这个本子送给她时的场景。当时,她正准备和魏赫比告别,而魏赫比在分手的最后一刻把这个红色的小本子送给了她,看起来他好像还对这个小本子有些不舍。在送出它之前,他在自己的背包里找了好一阵。碧莱仔细地回忆着当时的每个细节,就好像在看电影回放一般,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她在多年前曾经读过一本书,书中说人类的大脑可以储存海量的场景信息,只不过人类自己并没有察觉。就像埃尤布一样,他的大脑里其实储藏了大量的信息,有些信息的存在甚至连他本人也没有察觉,只要他愿意,就有可能回忆出这些信息。因此,碧莱努力地回忆着魏赫比送给她红色小本子时的情景细节,可她就是办不到,无论如何也记不清了。魏赫比当时把手伸进背包中,拿了一个红色的东西,而这个红色的东西正是他送给自己的小本子。不过,似乎他当时是一手拿本子,另一只手好像还在包里摸索着什么。可之后发生的事情,碧莱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她甚至觉得,魏赫比可能当时是故意把名片塞进这个红色小本子的。也许他是想通过这张名片把埃尤布的下落透露给她。可是,如果他真的想把埃尤布的下落告诉她,为什么不能直接和她说,而是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呢?大概是他既不想背叛埃尤布,又对碧莱深表同情,因此才想出的这个折中之策吧。而事实上,魏赫比这样做,也符合碧莱迄今为止对他的性格判断。以魏赫比的风格,他即使不愿把事情的真相直接告诉碧莱,也可能会留下一些细小的线索给她,让她自己去找问题的答案。而即便碧莱没有发现和重视这些线索,他也已经在没有背叛朋友的前提下,尽力帮助了碧莱,因此良心上也会好受一些。碧莱这时不禁反问自己: 我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了?如果魏赫比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呢?正在此时,她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细节。她在茶馆里和魏赫比首次相遇时,他仿佛对埃尤布来伊斯坦布尔这件事并不感到惊讶,反而对她不辞辛劳地从西班牙赶过来倒有些吃惊。他的这种举动让碧莱觉得,他有可能真的知道埃尤布的下落,而又故意对碧莱隐瞒。那天在茶馆里,碧莱并未对他产生怀疑,因为她当时并没有理由去怀疑。而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她现在得到了一张有可能是埃尤布栖身的酒店的名片。如果她所有的猜测都是正确的,那么魏赫比真是送给她了一份远比那个小红本要贵重得多的礼物。难道魏赫比真的就像埃尤布在梦境记录本中描述的那样,是一个慷慨大方且富有同情心的人吗?他在这件事情上的所做所为,难道真的如她想象的那样吗?
早晨八点钟,碧莱悄悄地溜出了米塞家。出来之前,她在家里轻手轻脚的,生怕把其他人吵醒。也许当其他人醒来后看到她不在家会感到惊讶,她们甚至有可能认为碧莱已经不辞而别了。米塞说不定会痛苦地认为,由于碧莱昨晚已经知道了她们家的秘密,因此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不过,也许当米塞发现碧莱的手提箱仍然放在原处时,她的心情也许会稍微放松一下。可即便如此,她那种自寻烦恼的本性也会再次驱使她产生另外的担心: 弟媳妇大清早会到哪里去呢?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呢?不过,如果米塞要是再想偷看埃尤布的梦境记录本,那可就办不到了。想到这里,碧莱下意识地把手伸进自己的提包中,以确认本子就在自己的包里,这个动作就像一个刚参加工作的财务人员,仔细检查放在保险箱中的钱一样。当她摸到记录本的封皮时,心里才感到放松了一些。这个本子里记录了那些丑陋的见不得人的秘密,记录了那些令人诅咒的恶行。因此,她认为只有把这个本子随身携带才够安全。早上出发的时候,她就把它放在了自己的手提包里。
碧莱坐上一辆出租汽车,她把酒店的名片递给了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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