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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当时只道是寻常:纳兰词传

書城自編碼: 3042127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中国古诗词
作者: 谭慧 著
國際書號(ISBN): 9787516908686
出版社: 华龄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7-08-01
版次: 1 印次: 1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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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中华诗词史上的明珠典藏版
清代*词人。
一位多情男子,一段倾倒无数人的传奇。
他的词作备受好评,引得家家传唱饮水词。
內容簡介:
纳兰词是清词的一座高峰。他他的词风清丽婉约,哀感顽艳,格高韵远,独具特色。词以小令见长,多感伤情调,间有雄浑之作。本书以纳兰的生平为主线,从出身、仕途、情感、友人等方面,将纳兰容若的词与情细细道来,向读者呈现出一个鲜活的纳兰容若。
關於作者:
谭慧,内敛安静,清冷淡泊。擅弹钢琴拉小提琴,喜爱古典诗词。喜用素素浅浅的文字,在浮世聊以自娱,慰藉流年。
目錄
目录
卷一◎翩翩公子,落落狂生
少年风姿初入世002
幸遇名师勿欺心006
不用凄凉录别诗012
卷二◎御殿伴君,英雄梦醒
万春园里误春期018
世无伯乐空长嘶023
东风回首尽成非028
抱才负屈恨虚度032
卷三◎倾心初遇,情深缘浅
情窦初开为谁人040
红桥梦断徒生忆046
赌书泼茶誓三生052
一种相思两处愁058
卷四◎曾经沧海,只道寻常
天上人间情一诺066
一片伤心画不成071
人到情多情转薄076
卷五◎高山流水,既知不渝
自有莫逆惺惺惜082
一唱三叹秋水轩087
草庵重逢须尽醉092
绝塞生还吴季子097
卷六◎渌水唱和,行文会友
此时君亦应思我106
留君不住从君去110
相投金兰深知心115
几番珍重天涯远119
知卿如我无限情124
皆为俊杰无两才129
卷七◎千古兴亡,一念成空
独看沧海化桑田134
故园乡梦未曾休142
寒月悲笳瀚海沙145
第八章◎良辰美景,奈何虚设
明月琼花世无双150
满眼秋风百事非154
风景依稀似旧年160
卷九◎半生情缘,千秋绝唱
余生但求梦魂伴166
此情只堪成追忆171
人生若只如初见178
內容試閱
人间惆怅客

他,是相貌堂堂的翩翩公子,又是武功出众的御前一品侍卫,经史百家无所不精,书画骑射无所不能。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便是纳兰性德。一个一旦深入人心便再难忘怀的名字,一位几乎拥有世间一切的多情才子,一段三百多年倾倒无数后人的传奇。
如此青年才俊,拥有别人求之不得的身份地位。然而,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达官显贵于他,是解不开的枷锁。他生于温柔富贵,却满篇哀感顽艳;身着锦帽貂裘,却有悲悯苍生的情怀;食遍玉盘珍馐,却散发蔬笋之气;身处花柳繁华,心却游于喧嚣之外。他名为武将,却厌倦羁旅行役;出征漠北,却被满天星空搅碎乡情;行走仕途,却一生为情所累;追求真挚永恒的情感,却屡遭命运打击;正当风华正茂之时,却匆匆离世。
如同翩然而至尘世接受磨难的修道者,不动声色,却尝遍人间悲苦。苦,是他的心灵之味;悲,是他的命途之果。当病魔最终夺去他的生命,皮囊化作尘土,消逝在时间的荒墓,他一生修来的,只有一身惆怅,远去的背影终于化作一袭白衣。这个在悲苦间沉浮的生命,随着他长留世间的词韵,透入人心,成为世人心头的绝唱。
他才华横溢,笔墨函砚,吹花嚼蕊,以风雅为性命。一本《饮水词》,一本《侧帽集》,以真心之字,诉衷情之心。他用辞章抒写自己的故事,渌水亭下,珊瑚阁中,他挥毫泼墨,痛饮高歌,为友人的生死忧心如焚,为亡妻的音容痛彻心扉。华贵的悲哀,优美的感伤,他的词作让无数人为之倾倒,一句句扣人心弦的词句惹了多少人泪雨飘零。然而,尘世间知音众多,谁愿附耳倾听他的寂寂心声;三百多年时光荏苒,谁又能真正读懂他的孤苦灵魂。
透过纳兰明净清婉、隽秀感人的小令长调,我们仿佛能看到那个拥有绝世才华、出众容貌、高洁品行的人站在那里,散发着一股浪漫凄苦、遗世独立的气息,华美至极,多情至极,孤独至极。这位名满京城的贵公子,始终在浮华的尘世中守望着一段纯净的人生,一方精神的自由。
纯任性灵,纤尘不染。
世间再难见到这样的人。
流年已经轮回几许。在幽深的暗夜里,在寂静的时光里,一阕词轻轻吟唱开来,那些情愫始终散发着一种能够穿透生命的力量,穿透时光的城墙,穿透喧杂,穿透心与心的距离,穿透内心那根纤细的神经,在凉薄岁月中,与我们低吟浅唱。
一言道不尽纳兰心思,一生品不完容若才情。公子已去,千古愁殇仍在。
一世荣辱尽归尘,纳兰心事几人知。

卷一 翩翩公子,落落狂生
少年风姿初入世
冬天出生的孩子,便叫作冬郎。
对女真人的后代,这样的名字听起来是那么理直气壮。比之现代讲求寓意风水星座血型的繁复起名,那个年代的父母在起名的问题上无疑是逍遥的。女真人,以及其他很多游牧民族的孩子出世后,父亲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就取作孩子的名字。比如,世人皆知的清太祖努尔哈赤意为野猪皮,他的弟弟舒尔哈齐的名字则意为三岁野猪皮。
可是纳兰起名作冬郎,意义远不止如此。他的父亲明珠时任銮仪卫云麾使,正四品的武职京官,在现代就是负责安保工作的厅级干部了。世人只道纳兰是冬天的小儿郎,可是明珠知生于长安的大诗人韩偓小名也唤作冬郎。如果说韩偓的声名还不足以贯耳,那么李商隐那句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则应该增加我们对这位晚唐冬郎的印象。作为韩偓的姨夫,李商隐并没有自夸。连宵待坐徘徊久,你能想到这般老成的口吻出自一个十岁的小孩?如若不是触怒了权臣,韩偓想必也能凭借一手文章青云直上。
同天下许多父母一样,自学成才的明珠极尽所能地给了小冬郎最好的教育。当年没有幸福的九年义务教育,但纳兰也没有错过教育的黄金时段。《百家姓》《千字文》《程氏家塾读书分年日程》,由浅入深地走进了他的童年。从此,纳兰有了自己的名字成德。
成德,看字面意思就知乃父期望。明珠应该是称职的父亲和启蒙老师,他对汉文化的热爱从骨子里遗传给了纳兰。当纳兰稍稍懂事后,有了自己的西席丁腹松。丁老先生博学能文,又不善变通,老大不小的年纪仍只是个举人,诸般都符合私塾老师的条件。博学能文,可以授业解惑;不善变通,可以不顾纳兰贵公子的身份而严格要求他。
丁腹松对纳兰的影响远不仅仅在学业上。试想,一个屡试不第的汉人才子该如何发泄一腔愤青思想呢?赋诗讽刺他不敢。康熙五年(1666)的黄培诗案十四人问斩,三百人入狱,茶还没来得及冷的事这么快就没了记性?纵观古代史,类似的情况屡见不鲜,而士子们选择的道路却相似得惊人。当李太白遇上了高力士,苏东坡赶上了李定,求佛问道几乎成了他们下意识的反应。李太白折佛坛圣物青莲一朵,笑称青莲居士;苏子瞻斜倚黄州山野之外,自号东坡居士。
丁腹松也难例外。
多年求仕途未果,前半生看尽人世间青目白眼。唯愿后半生得浓夜明月一揽,花田菜地半亩,管它云雾与风雨,守得几卷闲书终老而已。这样的想法或许丁先生从未在纳兰面前透出过一星半点他不必言语,只看着纳兰温习完儒家典籍后又钻研道经佛理,任他杂学旁收也不加阻拦。明明灭灭又明明,丁先生心中那盏孤寂的佛灯隐于尘世,留星星点点余烬闪在少年纳兰的心间。
何以见得?字号可见端倪。
成年后的纳兰自取表字容若,号楞伽山人。行冠礼,唤表字,在古代是成年的开始。于古人而言,表字的意义甚至比父母赐予的名还要深远。纳兰取字容若,寓意他于正义外容认旁义,于正统的儒家思想外还有其他智慧的信仰。
如果说名与字更多地受到宗室礼法的限制,那么一个人的号则更像是个人理想的标签。比如欧阳修,初谪滁山时便存了退隐的心思。安于一书、一石、一琴、一棋与一酒间,外加既老而衰且病老翁一名,自号六一居士,流连于醉翁亭不知今夕何夕。多年后,纳兰自号楞伽山人。一句楞伽山人,贵公子的印象弥散,移步换景般地将朝堂上握刀的纳兰定格到楞伽山,听佛在此讲经,感悟物我两界的交融,而后超然于红尘俗世。
然而超凡脱俗的多半是人的灵魂,肉身在世谁能不食人间烟火?
凡间的纳兰还有明珠的期望和少年的意气在心上,尽管他对八股文也没有特殊的好感,却不免在科举仕途的路上继续奋斗下去。
补诸生,贡太学,纳兰的十七岁,三百六十五个日夜,风雨声,读书声,就这样被轻轻巧巧的六个字一带而过,带到人生的另一页。
这一年,纳兰通过了繁复而严苛的考试进入了顺天府学,与汉生学员同堂学习。短短几个月时间,纳兰又告别了顺天府学,被推荐到封建帝国的最高学府国子监静心研习。
在旗人尚武的年代,纳兰得到这潜心从文的机会是无比幸运的。从顺治八年(1651)到康熙十五年(1676),清廷对旗人子弟科举的态度反反复复,时而鼓励旗下英才学文,时而又强调不可因文废武。康熙十年(1671),清廷议准满、蒙、汉军旗均可以从旧生员内推荐两名到国子监。机缘巧合,纳兰享受到了新制的优惠,才得以顺利进入国子监。
如果评选校史最悠久的学府,始于隋朝的国子监当获第一。如果再加上国子监的前身太学,整个中国封建王朝的教育史便一收无余。科甲之道,方为正途,独尊孔孟的观念自汉武帝时便深入人心。江山易主,王权交替,国子监历尽风雨飘摇,却如一尊守护神般岿然不动,坚定地守着儒生们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
千年名校的美誉自然不是靠吹嘘得到的。国子监的学生要面对的作业和考试丝毫不少于现代,几乎每三四日便会有一次巧立名目的考试。囊萤映雪、凿壁借光在这里不算神话,不过是众学生每日生活的常态。在这里,纳兰结识了张见阳、日后的状元韩菼、徐倬等同窗好友,还有当时的国子监祭酒徐元文。
徐元文出任国子监祭酒(相当于校长)后不仅对人才选拔要求更为苛刻,还大刀阔斧地整饬条规,史上称其崇雅黜浮,足为海内矜式。然而,即便是如此严格的徐元文也对纳兰赞不绝口,司马公贤子,非常人也。彼时,明珠已出任兵部尚书,也即徐元文口中的司马。
十八岁,纳兰走进了乡试的考场。精骑射,善文艺,出身贵胄,世人皆谓举人头衔于他不过囊中之物,却无人得见纳兰悬梁刺股时紧锁的眉头。
贡明经,举孝廉,成进士,纳兰的政治生命由此开端。
幸遇名师勿欺心
同举之士百二十有六人,这是纳兰参加顺天府乡试的真实记录。
百分之五的录取率无疑是残酷的。只是纳兰的轻松中举让我们多少忽略了不第的失意和范进式的疯狂。
依着当时的习俗,新科举子们要参加鹿鸣宴以拜考官、会同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着绿袍,踏青靴,自唐代流传下来的鹿鸣宴是多少白头童生梦寐以求的聚会。可是对于十八岁的纳兰而言,鹿鸣宴的紧要之处在于可以亲自拜会乡试的副主考徐乾学。
不过,年轻的纳兰已不愿等到鹿鸣宴了。顺天府放榜的第三天,他便迫不及待地奔赴徐乾学的府邸,登门拜谢师恩。尽管徐乾学没有教过纳兰一书一字,但是作为顺天府乡试的副主考,他确是对纳兰有知遇之恩的受知师。因此,这样的造访也并不唐突。
去往徐乾学府邸的路上,纳兰的心像漂浮在海上的一叶扁舟,起伏不定。他依着别人的描述揣测着徐乾学的容貌与脾气,在心里几遍推敲不知练习了多少遍的开场白,却依旧理不出头绪。
让纳兰紧张如此的徐乾学究竟何许人也?
二十余年朝宁上,九洲谁不仰龙门?当时的京师,书卷气最浓的就属这徐乾学的府邸了。徐乾学与他的两位幼弟并称昆山三徐,名满天下的江南才子。他以一人之力领众人于书局,我们所熟识的查慎行、徐善、姜宸英等文士都是他的座上宾,或者甘愿充其麾下卒,可见其学问卓著。
除了文章斐然,徐乾学还是慧眼识人的伯乐。如若不是徐乾学将那份已经不予录取的落卷重新评定,与纳兰同年的韩菼不知要躲在哪个无名处独饮愁闷,何来日后风光一时的状元郎呢。
文人间的交会向来充满了戏剧性,一见如故的可把酒言欢,志同道合的则引为知己,从此传一段高山流水话知音的美谈。否则话不投机半句多,比如王安石与司马光,纵是少年挚友也终成陌路。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儒门生三千,会不会接受一个不起眼的新科举子呢?
走进徐府的时候,纳兰才发觉手心里沁出了细细的凉汗。
其实纳兰与徐乾学并不遥远,对纳兰欣赏不已的国子监祭酒徐元文恰是徐乾学的三弟。因此纳兰的聪颖勤奋徐乾学早已有所耳闻,当然也知道他是尚书明珠最得意的儿子。
简单几句寒暄后,徐先生便谈及经史原委及文体正变,似有意要考考眼前这个眼前举止闲雅的翩翩少年。这个问题带有太浓烈的主观色彩,有关文体变化的研究在当时百家争鸣,并没有统一的定论。
自古英雄出少年,多少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在徐先生这样的饱学之士面前,纳兰侃侃而谈。他以多年来博闻强识的积累,将往日所思所悟条分缕析,将经史发展的本末和文章变革的历史娓娓道来,言谈间流露出一派从容气度。一席话终了,连徐乾学也不得不赞叹,老朽宿儒,有所不及。
有师如此,夫复何求?恐怕连纳兰自己也没有想到,与徐先生的这一面之交竟定下了他们今后十四年的师生之缘。
纳兰的这位恩师在历史上向来争议颇多。他初与明相联手将索额图排挤出内阁,一时间成了明珠府上炙手可热的人物。而在纳兰去世后仅三年,徐先生一转身又与郭琇以背公营私罪名弹劾明珠。结党营私与排除异己的戏码再度倾情上演。这一热一冷的落差,一捧一杀的比对,于无声中极尽讽刺。即使到现在我们也很难想象,如果纳兰在世,他将如何剥离开君臣、父子、师生间这驳杂的关系,对徐先生的进退自如做何回应。
好在,纳兰只活在当下。
当下,纳兰盛赞徐先生,将他比之为历史上令人景仰的名士,文学不逊于昌黎,学术、道德必本于洛闽。昌黎便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韩愈,而洛闽则是指程朱理学的代表人物程颢、程颐及朱熹三位先贤。
如果将文章与道德分开来讲,徐先生的确称得上是贤师。他引领纳兰走进他的精神圣地,将徐氏一门几代收集的经典与这个挚爱汉文化的少年共享,承示宋元诸家经解,俱时师所未见。徐乾学展示给纳兰的不仅仅是充栋的书籍,更是汉文化源远流长的历史和博大精深的内涵,是千年来先贤们思想的精妙所在。
如果说纳兰是一弯游鱼,那么徐先生将指给他一条通往浩瀚海洋的通途。
初次会面,徐先生便给纳兰上了第一课,为臣贵有勿欺之忠。
彼时纳兰还未真正得到一官半职,一时间难以理解徐先生的用意。退而读史,看良臣将相生平事,其中有两件事让纳兰顿悟先生的良苦用心。
史书上记载,北宋寇准年十九进士及第。殿试前有人告诫寇准,太宗不喜少年,以为年少轻狂,劝他虚报几岁,寇准对此一笑置之。他说:吾初新进,何敢欺君!五十年后,还是童生的晏殊因神童之名参加殿试时,发现考试题目正是自己平日练习过的,于是老老实实地向皇帝禀报,臣曾有作,乞别命题。虽易构文,不敢欺君。那年,晏殊只有十四岁。
读到这里,纳兰深受震撼。以前他只知道北宋名相寇准和晏殊俱是年少及第,极受皇帝信任和倚重,位极人臣。仔细思量,他们仕途的顺利,除却自身的才华横溢,多少也源于这一份不敢欺君的坦荡和忠义。
原来,勿欺随时可以自尽,无关乎年龄、职位和学识。君臣有义,父子有亲,朋友有信,是那个时代的最高准则。然而现实与理想终是天壤之别,比如纳兰所处的时代。当时的清王朝西南有三藩各自为政,食清王朝的俸禄而想着反清之事;北有罗刹国假意投诚,却眈眈虎视肥美之地,伺机卷土重来;还有三年前被生擒的鳌拜,身受顺治帝托孤之命却善始难终,以赫赫军功换得了终生监禁的下场。
尚不安定的天下太需要寇准晏殊那样的勿欺之臣了。
纳兰深夜掩卷而思,勿欺二字在纳兰心中种下了因果,侍君、亲父、待友,纳兰都保持着一颗明澈之心。
纳兰此生只欺过一人。骗他,他的职责是保护天子,是家族和他本人的荣耀;骗他,他的爱人依旧在人间,只是暂时不知所踪;骗他,他心向往之的桃花源不过残酒后的冷梦一场,建功立业方是好男儿的人生正道。
这一欺,便是今生今世。
这一人,便是纳兰自己。
不用凄凉录别诗
纳兰生命中第一次郑重的别离,便是送别蔡启僔、徐乾学二位先生。
康熙九年(1670),蔡启僔和徐乾学主持顺天府乡试时,因为副卷遗漏了汉军旗的考生,被降级调用。对徐乾学的离去,纳兰多半是惋惜的。彼时,纳兰已在徐乾学的指导下访史解经,继承了徐先生精神世界的优势血脉。而徐先生的突然离去,无疑是中断了这条宝贵知识的补给线。
送徐先生离去时,是个北雁南飞的日子。文人雅士的送别更像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诗会,寄情于杯盏间,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斜倚着杯光盏影,或邀明月一握,或凭天外轻歌一缕,把酒言笑间那些潮湿的诗句便呼之欲出。
江枫千里送浮飔,玉佩朝天此暂辞。黄菊承杯频自覆,青林系马试教骑。
朝端事业留他日,天下文章重往时。闻道至尊还侧席,柏梁高宴待题诗。
惆怅离筵拂面飔,几人鸾禁有宏辞。鱼因尺素殷勤剖,马为障泥郑重骑。
定省暂应纾远望,行藏端不负清时。春风好待鸣驺入,不用凄凉录别诗。
秋日送徐健庵座主归江南
有异于以往的送别诗,纳兰赠给徐先生的这四首七言诗毫无颓靡之色,反而处处战鼓雷动。他的诗里有秋色却无秋心,有送别之意却无永别之忧。
别离不过是另一场相逢的前奏,纳兰说,不用凄凉录别诗。
纳兰劝徐先生莫畏穿林打叶声,莫愁前路无知己凭着昆山三徐的名号,凭着桃李天下的善缘,寂寥二字与徐先生分明是不相关的。
或许,这就是少年意气。
少年心中的离别是短暂的纵使漫长,也还有一生的时间可以去等待,用一辈子的变化执着地等一个命中注定的结果。少年的纳兰啊,你暂且未唱那一别两地秋的歌,未赋那强说愁的词,只因你还没有舔尝人生的爱恨情愁。
除却徐乾学,调任外省的还有蔡启僔。
同为座主,纳兰与蔡夫子留下的故事却寥寥无几,只有顺天府乡试一线将二人相牵连。或许他们也有觥筹交错的唱和,只是那些本就微弱的声在百年来的战火硝烟中都沙哑了嗓子,再也发不出绵长醇厚的音,更让人无从寻起。所幸,还有纳兰留下的短短百余字,似晕开的一抹靓蓝,出挑于那死板的正史之外。
问人生、头白京国,算来何事消得。不如罨画清溪上,蓑笠扁舟一只。人不识。且笑煮、鲈鱼趁著莼丝碧。无端酸鼻。向岐路消魂,征轮驿骑,断雁西风急。
英雄辈,事业东西南北。临风因甚成泣?酬知有愿频挥手,零雨凄其此日。休太息。须信道、诸公衮衮皆虚掷。年来踪迹。有多少雄心,几番恶梦,泪点霜华织。
摸鱼儿送座主德清蔡先生
蔡夫子与徐先生是同年进士,不过蔡夫子四十多岁才拔得头筹。不同于往年的状元郎,少了做翰林院教习的过度,蔡夫子直接被任命为日讲官,常伴帝王左右。恢宏的太和殿前,他享尽了众人或嫉妒或羡慕又略略带些提防的眼光。只是,谁能预言命运的恣意与无常?
三年后,蔡夫子被贬官,带着五车书,两鬓霜,离开了阴晴难定的京城。此时的蔡夫子尽管入宦不过三年,却看尽今古事不过浮沉随缘四字。
纳兰写给蔡夫子的词迥然于送给徐先生的诗。与高昂的音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份自在轻飞的释然。
或许徐蔡二人本就是不同的。熄了争名逐利之心,荒野舟,绿蓑衣,寒江雪,对一心向南的蔡夫子,足矣。
不知是历史的巧合,还是纳兰的有意,他用了摸鱼儿的词牌。当年辛弃疾迁任湖南转运副使也曾以作《摸鱼儿》一首,在暮春时节徒劳地发着牢骚,天涯芳草无归路。然而,归去的蔡夫子连这样的牢骚都没有。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如此。
蔡夫子历经风霜的额上没有写着沮丧和不愤之色,他的胸中亦没有藏匿抱怨和叹息。纳兰凝望着这位老人,一不小心触到了留在蔡先生心底的温情。
蔡启僔的故乡,在风景如画的江南。纳兰用南朝张季鹰的典故劝慰老师。据说张季鹰见秋风渐起北雁南归,思恋起家乡莼菜羹碧绿爽滑,鲈鱼鲜嫩美味,便说道: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官印一挂,潇洒还家。老师的故乡,有清溪、扁舟,鲈鱼、莼丝。当世界无法满足我们的期望,为什么不寄情于山水,做心灵的逸者?远比在愁苦又抑郁的困境中摸爬滚打要好得多。
面对蔡启僔,纳兰是矛盾的。身处是非地,纳兰已习惯了人情冷暖交替的节令,以及忽高忽低的人生海拔。旧人哭,新人笑,这两种声音从来不绝耳,它们就像是一支歌的主旋律和副歌部,缠缠绵绵交织在空气中。此时的蔡夫子若还有怨,纳兰还可以诗文慰之就像赠与徐先生那样,柏梁高宴待题诗。
可悲的是,空惹一身尘埃后,英雄虽无悔,亦无泪。
世上事,几多期望,几多怅惘。得时便得,舍时便舍,人生洒脱,况味非常。江南的一枝杏花,未必比不上朝堂上一块笏板;天子的几句赞美,未必比得上乡野牧童的一段短箫。
事业东西南北,眼前的蔡启僔只有向南的一条路,南望,南归,见南山。无论蔡夫子曾有多少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行至这里也都幻化成虚,凝成一束微弱的光,斑驳地投影到纳兰的心上。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古道边的纳兰无声地注视着那个渐行渐远的影子,也把蔡夫子的印象从此定格,定格为一个两袖清风的背影。断雁西风中,蔡夫子手中那支终日游走于公文案牍的笔终行止于此。下一刻起,它将伴着那颗流浪的心一起漂泊于山水之间,抑或短暂地逗留于泉水浣衣衫的竹林篱下。
假设,假设纳兰与蔡夫子朝夕相对,他们应该也会惺惺相惜地呼喝着山风豪饮千杯,走过幽深的青苔路,一起看绝望的落日,以及荒郊的残月。在聚散别离的空隙中,他们觅片刻交点,忘路之远近,不受世态炎凉,相视对饮菊花,唯愿此刻静好。
在送别的路口,纳兰一松手,半生就此别过。
到这里,他们的一场际会落幕,画上了泪滴般的一粒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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