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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
这部小说发生的故事背景是美国南北战争时期，马奇家的父亲上前线打仗，剩下能干的母亲抚养四个成长中的女儿。其中，大姐梅格温柔可爱，善解人意；二姐乔坦率独立，具有男孩性格；三姐贝丝天真活泼，酷爱弹琴；四妹艾米漂亮乖巧，富于爱心。
这四个姐妹，性格完全不同。梅格，为了爱情甘于贫困；乔，要通过自己的奋斗成为作家；贝丝，把音乐当成生命一样热爱；艾米，以扶弱为己任。
虽然她们的理想和命运不尽相同，但是她们都热爱生活，热爱文学。她们对家庭的眷恋，对爱的渴望以及对朋友的忠诚令读者感动。本书虽然问世已经一个多世纪，但仍得到广大年轻读者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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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者： |
路易莎梅奥尔科特（18321888），美国女作家，生于宾夕法尼亚州的杰曼镇，父亲是马萨诸塞州康科德一位自学成才的哲学家、教学改革家和乌托邦主义者。他一生沉迷于对理想的追求，以至无力担负家庭生活，维持生计的担子先是落到他的妻子身上，而后又落到他的二女儿路易莎身上。路易莎当过裁缝、看护、家庭教师、洗衣工，十五岁时还出去做过用人。
路易莎十五岁时便写出第一部情节剧，二十一岁开始发表诗歌及小品。1868年，一位出版商建议她写一部关于女孩子的书，她便根据孩提的记忆写成《小妇人》。书中把自己描写成乔马奇，她的三个姐妹便分别成为梅格、贝丝、艾米。书中的许多故事取材于现实生活，不过现实生活中的奥尔科特一家经济状况远不如她笔下的马奇一家。出乎作者意料的是《小妇人》打动了无数美国读者，尤其是女性读者的心。之后，路易莎又续写了《小男人》和《乔的男孩子们》，1873年又以小说形式出版了自传著作《经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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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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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扮演朝圣者001
第2章 圣诞快乐014
第3章 劳伦斯家的男孩026
第4章 重担038
第5章 邻居050
第6章 贝丝发现华美宫064
第7章 艾米的屈辱谷071
第8章 乔遭遇亚玻伦079
第9章 梅格初入浮华场091
第10章 匹克威克俱乐部与邮局108
第11章 试验121
第12章 劳伦斯营地133
第13章 空中楼阁154
第14章 秘密165
第15章 电报176
第16章 书信185
第17章 忠诚的小女孩194
第18章 黑暗的日子202
第19章 艾米的遗嘱212
第20章 私密220
第21章 劳里惹祸，乔来调停227
第22章 可爱的草地239
第23章 马奇阿婆解决了难题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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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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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 于 本 书
路易莎梅奥尔科特的《小妇人》，可以当作一个家庭的传记来读，但它讲的不是大人们的奋斗，而是孩子们的成长，她们如何从天真走向成熟，从脆弱走向坚忍，从急切走向耐心，从自我走向他人，一百多年来，吸引了无数的读者。这或许是因为，每一个人，是老是小，是逆是顺，是好是歹，依稀都能从书中找到自己的一些影子。
书中的主要人物，梅格、乔、贝丝、艾米、她们的父母马奇夫妇，还有邻家的小男孩劳里，一一都有原型，这可以从她的日记中复按。日记我无缘读到，只能借助手边的一些资料复述。
先说她的父母。
路易莎的父亲，阿莫斯布朗森奥尔科特，具有强烈的道德信念。他喜欢教书，后来谋得教职。他的教学方法有点超前，比如鼓励学生的参与，激发学生对知识的兴趣，还曾收容一名黑人入校，这些都在当时引起很大争议。路易莎说，她的父亲就像生活在飘浮的气球上，全家人和朋友紧抓住系在地面上的绳子，想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由于他的高蹈，全家人曾经生活在贫困之中。
路易莎的母亲，阿比盖尔梅出身清教徒上流阶层之家，1830年嫁给阿莫斯，从此与他终生相守，勤勉维持这个贫寒的家庭。路易莎记述了这样一件事，一次，父亲巡回教学后疲惫不堪地返回家中，饭后孩子问起他此行的报酬，他默默打开一本书，拿出一美元。母亲含着眼泪，安慰他说：我觉得这很不错。你平安回来了，这比什么都好。
路易莎还有三个姐妹，路易莎在日记中说：
姐姐安娜，是我的良心，诚恳、公正、善良。
妹妹伊丽莎白，是家中的小管事地下室厨房中的天使。
小妹妹梅大体上就是书中的样子，有些矜持，有些骄傲，有些任性，然而又甜美，开朗。
至于劳里，他的原型是路易莎1865年陪同一位贵妇人在欧洲旅行时，邂逅的一位年轻的波兰音乐家，路易莎曾与他生出情愫，但终于没有结果。
而作者呢，路易莎梅奥尔科特，也即本书中的乔，是阿莫斯布朗森奥尔科特和阿比盖尔梅的第二个女儿，1832年11月29日出生于宾夕法尼亚州的杰曼镇《小妇人》第十五章《电报》中，乔曾忧郁地说：难怪我生在十一月。作者在细节上也是诚实不欺。父亲的教育方法，给了她发挥天性的机会。她没有上过学，是父亲在家中为她授课，同时任由她自由自在地嬉耍游玩。1840年，全家迁往波士顿郊外的康科德，这里是文人荟萃之地，有爱默生，有梭罗，有霍桑，他们与路易莎的父亲都是好友。路易莎自然受益，她在闲暇时，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是和梭罗一道野游，没准就曾绕过梭罗笔下的瓦尔登湖。
早年的贫寒和父母的教育，奠定了她一生中的两个基本取向，一是对上帝的信仰，四十年荣辱浮沉，从没有改变过，却在贫困、痛苦、悲欢、成败的磨砺中日渐强烈。一是决心通过个人奋斗，改变自己和全家境况。在第十三章《空中楼阁》中，乔也曾宣述了这一理想。
路易莎从小即显示了她的文学天赋，她十五岁时，开始为家人写诗，写小说，写剧本。十六岁时，为爱默生的女儿爱伦写了故事集《花的传说》。
1845年至1848年，奥尔科特一家住在康科德的希尔赛得，这里即是《小妇人》一书的地理背景，现在还留着她家当年住的那栋房子。路易莎说，她在这里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此时，路易莎应当是十三岁到十六岁的年纪，她的模样，读者们从书中自然可以体会。
1848年，全家人迁回波士顿，路易莎开始出外做工。她做过看护、保姆、洗衣工、家庭教师，挣钱来贴补家用。
在这段艰难的时光，她没有沉沦，而是继续她的文学梦想，1855年，发
表了她的第一部著作《花的传说》，并开始为一些报纸杂志供稿。1862年，美国内战期间，她前往华盛顿做看护，以她的经历写成了《医院素描》，1868年，有出版商建议她写一本关于女孩子的书，路易莎用两个半月的时间写出了《小妇人》，同年9月出版，立即获得巨大成功。出版商随即又请她续写第二卷，于1869年4月出版。此后，她一发而不可收，发表了多部作品，均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唯《小妇人》一书，始终畅销不衰，成为美国儿童，甚至成年人喜爱的读物。
至此，路易莎功成名就，实现了她童年时的理想，为自己，也为家人创造了美好生活。不过，她在内战时担任看护期间，因患伤寒使用甘汞治疗，导致汞中毒，此后终生受其困扰。1888年3月4日，她在父亲死后两天，因病去世。
路易莎的宗教情怀，她对家人的眷恋和她对未来的向往，构成了《小妇人》一书的基调。她写此书，想必是有道德寓意的，所以，她以英国小说家、传教家约翰班扬16281688的《天路历程》贯穿全书。这位班扬，亦是出身卑微，在英国国教教会与清教徒的斗争中，因持异见，被捉将官里去，判处十二年监禁，获释后，还是因为传教，又曾第二次入狱。他在两次牢狱期间，写成了这本小书，叙述一位名叫基督徒的人，如何身背重负，从毁灭城出发，经历种种磨难和考验，才甩脱重负，到达天国。书中使用通俗的比喻来传布宗教信仰，历代流传，此书在西方印数之多，大约仅次于《圣经》。《小妇人》一书中，就借用了其中的华美宫屈辱谷恶魔亚玻伦浮华场等等形象。《小妇人》的每一章，其实都可以看作一段道德劝谕，讲述人生的一个过程，从中引出教训。
这似乎是人类始终在忙的一件事情，抑恶扬善，陶冶人性，古今中外，各有各的路数。人性的善恶，自古争论至今，而人性能否彻底向善，到现在也未见分晓。这实在是个大题目，一时说不清楚。倒是有一点很有意思，母亲虽然也鼓励四个小姑娘灵魂深处爆发革命，但并不采取强制手段，任由她们自己去一一经历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所以，孩子们都在真实地体验自己的生命，而不是去复制上一代人的历史。
撇开这些，书中处处都是活泼泼的少年人的天真，纯洁，诚实，勇敢和对未来的理想，时时令人感动。作者写到此处，也不再存训诫的念头，笔下没了约束，触目都是生机。人类自打失去乐园，想必无时不在怀念，但乐园究竟什么样子，都是公说有理，婆说也有理，纠缠不清。不过，读一读《小妇人》，我们倒可以从中看到一个明净、纯真的世界。
书中还讲到幸福的含义。在作者看来，幸福就是亲情、友谊、健康、劳动和心灵的安宁，有它时，人们只觉得平常，但失去它，或许才会发现，那是用世间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像书中梅格艳羡的华美衣裙，艾米眼热的绿松石戒指，到头来都没了意义。幸福，其实是朴素的，有这些简单的东西在，人不会灰心。等到没有时，人才会真的万念俱灰。
此外，书中的历史背景，是美国1861年至1865年的南北战争，但作者没有涉及敌对者的浴血厮杀。也许，作者的立意不在此处，也许，此时此刻，真正需要的，却是以人性中的善良来化解南北双方的乖戾和仇恨。
凡此种种，都简单，也都复杂。到了今天，在这个扰扰攘攘的世界上，书中小主人公们碰到的那些事情，也都还是生活中的日常，时时困扰我们，需要我们有一个交代。
贾辉丰
2016年12月
第 1 章 扮演朝圣者
没有礼物的圣诞节还算什么圣诞节。乔躺在小地毯上咕哝着。
贫穷真可怕！梅格低头看看身上的旧衣裙，叹了口气。
有些女孩拥有好多漂亮东西，有些女孩却一无所有，我认为这不公平。小艾米委屈地吸了一下鼻子，接着说。
我们有爸爸妈妈，还有姐妹。贝丝在房间一角，平和惬意地说。
这句话让人心头一振，炉火辉映下，四张年轻的面庞明亮起来，随后又阴沉下去，因为乔伤心地说：可爸爸不在眼前，他很久很久都不会在咱们身边。她并没有说也许永远不会了，但是想起远在他乡、身处战地的父亲，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补上了这一句①。
一时间，谁都没开口。梅格换了种语气说：你们也知道，这个冬天大家的日子都会很难熬，所以妈妈主张今年圣诞节不买礼物；还有，她觉得男人们正在军队里吃苦受难，这种时候不该为了享乐花钱。我们做不了什么，可还是能付出一点小小的牺牲，而且应当高高兴兴地付出。问题是，我觉得自己恐怕高兴不起来。梅格摇摇头，惋惜地想起了自己向往的漂亮东西。
我看咱们这点钱没多大用处。每个人只有一块钱，捐献出去也帮不了军队多少忙。我不指望收到妈妈和你们的礼物了，这没问题，可我真想买本《水中仙女》②。这本书我惦记好久了。乔说道，她是个书虫。
我原本想用自己的一块钱买新乐谱。贝丝说，她轻轻叹了口气，除了壁炉刷和锅柄裹布，谁也没听到这声叹息。
我要买一盒精致的辉伯牌绘画铅笔，我真的等着用呢。艾米坚决地说。
妈妈从来没提到我们的钱，也不打算让我们放弃一切。我们去买各自想要的东西，让自己开心一点吧，我敢说，为了这点乐趣，我们工作得够辛苦了。乔大声说，带着一副绅士派头查看着自己的鞋跟。
我看啊，我可真是够辛苦了差不多整天都要给那些讨厌的孩子上课，心里却巴不得轻轻松松待在家里。梅格又开始用抱怨的口气说话了。
比起我，你吃的苦头连一半都不到。乔说道，一连好几小时守着个神经兮兮、专爱挑刺的老太太，把你指使得团团转，还老是不称心，烦得你啊，不是想从窗口蹦出去，就是想大喊大叫，要是换成你，你会怎么样？
抱怨是不对的，可我真觉得洗碟子、清理房间是世上最糟糕的工作，让我心烦意乱，手也变得这么僵硬，根本没办法好好练琴。贝丝打量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叹了口气，这一次，人人都能听到她的叹息声。
我不信有谁经受的磨难跟我一样多。艾米大声说，你们谁都不用跟粗俗无礼的女孩子一起上学，她们讥笑你答不出功课，笑话你的衣着打扮，你爸爸要是没钱，就会被她们贴商标，鼻子长得不漂亮，她们也要羞辱你。
我觉得你是想说诽谤①吧，别说成贴商标啊，爸爸又不是腌菜瓶子。乔哈哈笑着提醒艾米。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必对此冷嘲热风（讽）。使用文雅的字眼，增加词费（汇）量是件好事情。艾米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别斗嘴了，姑娘们。乔，我们小的时候，爸爸失去了那笔钱，要是那些钱还在该多好啊，你说呢？唉！如果没有这些烦恼，我们该多幸福快乐啊！梅格说，她还记得以前的好时光。
前几天你还说，你觉得我们比金家的孩子幸福多了，他们有钱，可总是争来斗去、心烦意乱。
我是说过，贝丝。没错，我觉得我们幸福多了；虽然不得不工作，可我们能自得其乐，用乔的话来说，我们是一帮子乐呵呵的家伙。
乔总是用这种粗俗的字眼！艾米说，用责备的目光盯着那个舒展四肢躺在小地毯上的修长身影。
乔立刻坐起身，把双手揣进衣兜，吹起了口哨。
别这样，乔，太男孩子气了！
这就对了。
我厌恶粗鲁、没有淑女风度的女孩子！
我讨厌装模作样、扭扭捏捏的黄毛丫头！
小小的鸟巢里，鸟儿应和睦。和事佬贝丝声调婉转地说，她的表情那样可爱，乔和艾米尖利的嗓音都化作了轻柔的笑声，斗嘴就这样结束了。
说真的，姑娘们，你们俩都有过错。梅格端起大姐的架势，开始教训人了，约瑟芬①，你也不小了，该丢掉那些小男孩的把戏，注意举止了。以前你还是个小丫头，倒也没什么；现在你个子这么高，头发也挽起来了，应该记住自己是位年轻的淑女。
我才不是！要是绾起头发就变成淑女，那我把两条辫子留到二十岁。乔大声说着，扯掉了发网，把栗色的长发抖落在肩头，一想起必须长大，变成马奇②小姐，穿上长裙，像朵呆板的翠菊，我就心烦！我喜欢男孩子的游戏、工作、举止，做个女孩已经够糟了！当不成男孩子，让我止不住心里的失望；现在比以前更糟，我那么想跟爸爸一起战斗，结果只能待在家里打毛线，像个慢慢吞吞的老太太！乔挥舞着蓝色的军用袜子，毛线针跟响板一样哗啦作响，线团蹦蹦跳跳滚到了房间另一头。
可怜的乔！真糟糕，可有什么办法呢。你也只能给自己起个男孩的名字，扮成我们这些姑娘的兄弟，好得到些安慰。贝丝说，一只手轻轻抚摸
着膝旁那个头发蓬乱的脑袋，不管洗刷过多少碗碟、清扫过多少灰尘，都无法减损这只手碰触时的轻柔。
至于你，艾米，梅格接着说，总的来说，你也太讲究、太呆板了。现在你的做派还挺可爱，可要是不加小心，将来就会变成矫揉造作的小呆头鹅。你没有故作高雅的时候，我很喜欢你得体的举止和文雅的谈吐。不过，你那些荒唐的字眼跟乔的俚语一样糟。
如果乔是假小子，艾米是呆头鹅，请问我是什么呢？贝丝问道，她情愿一起被梅格训斥。
你是个小可爱，不然还能是什么，梅格亲切地答道。没有人反驳她，小耗子贝丝是全家人的宠儿。
年轻的读者往往想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样子啊，那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为四姐妹勾勒一幅小小的速写像：她们正坐在暮色下打毛线，门外，十二月的雪花轻轻飘落，室内，炉火欢快地噼啪作响。老房间里的地毯已经褪色，家具简单朴素，可仍旧舒适怡人，墙壁上挂着几幅好看的图画，壁龛里堆满书籍，菊花和圣诞玫瑰在窗口绽放，屋里充满恬静愉悦的家庭氛围。
玛格丽特①是四姐妹中的长女，她十六岁，非常漂亮，体态丰盈、肤色洁白，大眼睛，棕色的头发浓密柔软，嘴唇可爱甜美，白皙的双手让她颇为自得。十五岁的乔高挑瘦削，褐色的皮肤，让人联想起小公马，因为她的长胳膊长腿挺碍事，而她好像总是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她的嘴巴显得坚毅果断，鼻子俏皮好笑，敏锐的灰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眼神有时热烈、有时风趣、有时又像在沉思。浓密的长发是她一处美丽的地方，平时都束在发网里，以免碍事。乔双肩圆润，手大，脚也大，身上的衣裙显得松松垮垮，她正从少女飞快地变作成年女性，心里却并不情愿，所以神情总显得不大自在。伊丽莎白②大家都叫她贝丝是个肤色红润、头发柔顺、双眼明亮的十三岁女孩，她举止腼腆，语气羞怯，恬静的表情难得被搅扰。贝丝的父亲把她叫作小宁静，这个称呼真是再贴切不过了，她仿佛生活在只属
于自己的美妙世界里，只有碰到少数几个信任、喜爱的人，才会壮起胆子走出来。艾米年龄最小，却是最最重要的人物至少她自己是这么想的。她是个肤色洁白的普通少女，蓝眼睛，黄色的鬈发垂在肩头，脸色苍白、身材纤细，跟那些留意自己言行的年轻淑女一样，总是彬彬有礼、举止文雅。至于这四姐妹的性格，我们还是留到后面去探究吧。
时钟敲响了六下，贝丝打扫干净壁炉前的地面，把一双拖鞋放在炉旁烘暖。不知为什么，姑娘们一看到这双旧鞋子就活跃起来，妈妈快到家了，每个人都会高高兴兴地迎接她。梅格不再训话，把灯点亮了，艾米用不着别人提醒，就从安乐椅里站了起来，乔忘记了疲惫，坐起来握住拖鞋，把它们伸向火焰近旁。
拖鞋太旧了，妈妈得换双新鞋。
我想用自己的一块钱给她买一双。贝丝说。
不，我来买！艾米大声说。
我年龄最大梅格刚开口，就被乔干脆地截住了话头
爸爸不在家，我就是家里的男子汉，我来买拖鞋，爸爸叮嘱过，让我在他出门时好好照顾妈妈。
听我说说该怎么办吧，贝丝说，我们都给妈妈买些圣诞礼物，什么也不给自己买。
你向来就是这种人，亲爱的！那我们买什么好呢？乔嚷道。
大家认真想了想，梅格似乎从自己美丽的双手获得了启发，她宣布说：我要送给妈妈一副漂亮的手套。
军用鞋子，最好的选择！乔大声说。
几条带镶边的手绢。贝丝说。
我想送一小瓶香水。妈妈喜欢香水，小瓶的香水也不太贵，我还能剩下一点钱给自己买几支铅笔。艾米接着说。
我们怎么把礼物送给她呢？梅格问道。
礼物放在桌上，把妈妈领进屋，看着她打开包裹。还记得咱们以前怎么过生日吗？乔回答说。
轮到我戴着生日王冠、坐在那张大扶手椅上时，我看着你们一个个走过来送给我礼物，亲吻我，心里特别紧张。我喜欢礼物和亲吻，可你们坐下来盯着我打开那些包裹，真让我害怕。贝丝说，她正在同时烘烤自己的脸颊和为喝茶准备的面包。
让妈妈以为咱们在给自己买东西，然后给她个惊喜。明天下午就得去买礼物了，梅格。为了圣诞夜那出戏，还有好多事要做呢。乔说道，她背起手仰着头，来回踱着步子。
演完这次，我不打算再演了，我已经过了演戏的年龄了。梅格说，其实她跟小孩子一样，一直很喜欢这种盛装游戏。
得了吧，只要让你穿上白色长裙，披散着头发，戴着金纸做的珠宝首饰转来转去，你就不会退出。你是我们最好的演员，要是你退出舞台，一切就结束了。乔说道，我们今晚就该排练排练。过来，艾米，练练晕倒那一幕，你倒下时僵硬得简直像拨火棍。
我也没办法啊，我从来没见过别人晕倒，我可不想跟你一样直挺挺地倒下去，摔得全身青一块紫一块的。要是能轻轻地倒下，我就跌坐下去。不然的话，我就动作优雅地倒在椅子上，就算雨果真拿着手枪扑过来，我也不在乎。艾米回应道。她并没有表演天分，选中她是因为她个子小，能尖叫着被戏里的坏蛋扛走。
这么演，握紧双手，就像这样，摇摇晃晃走到对面，疯狂地叫喊：罗德里戈！救救我！救救我！乔一边走，一边夸张地尖叫了一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艾米照着做了一次，她直挺挺地伸出双臂，一顿一顿地向前走，就像被机械驱动着，她啊地叫了一声，听上去不像出自恐惧和痛苦，反倒更像被针扎了一下。乔失望地呻吟了一声，梅格放声大笑起来，这有趣的一幕让贝丝看得兴致勃勃，把面包都烤焦了。
不管用！演出的时候好好尽力吧，要是观众笑出了声，可别怪我。来吧，梅格。
接下来一切顺利，唐佩德罗挑战世人的演说有两页纸那么长，中间一
次停顿也没有。女巫黑格俯视着满满一罐文火慢煮的癞蛤蟆，叽叽咕咕念了一通可怕的咒语，让人感觉十分诡异。罗德里戈以男子汉的气概扯断了身上的锁链，雨果疯狂地哈哈大叫，在悔恨与砒霜带来的痛苦中死去了。
这是我们表演最出色的一次。梅格说，这时死去的坏蛋已经坐起来，正在揉搓胳膊肘。
我不明白，你怎么写得、演得这么精彩，乔。你简直就是莎士比亚！贝丝激动地大声说，她坚信自己的姐妹在各个方面都拥有惊人的天赋。
差得远呢，乔谦逊地回应道，我觉得《女巫的诅咒》确实相当不错，可要是能为班柯①做一扇地板暗门的话，我倒更想试试《麦克白》。我一直想演谋杀那场戏。我面前所看到的不是一把匕首吗②？乔喃喃地说，她转动眼珠，手在空中握着，模仿她见过的一个著名悲剧演员。
不是，你看到的是烤面包叉，叉子上没有面包，只有妈妈的拖鞋。贝丝看戏都入迷了！梅格大声说，于是排练就在一片哄笑声中结束了。
真高兴看到你们这么开心，我的姑娘们。有人在门口愉快地说，演员和观众都转过了身，去迎接一位慈祥的高个子女士，她脸上带着我能帮你做什么吗的神情，让人看了十分愉快。她的衣着并不考究，但气质高雅。姑娘们觉得，在那灰色的斗篷和样式过时的软帽下，有一位世上最光彩夺目的母亲。
说说看，亲爱的，你们今天过得怎么样？我今天的事情真不少，要准备好明天送走的箱子，所以没能回家吃午饭。有谁来过吗，贝丝？感冒好些了吗，梅格？乔，你看上去累坏了。来亲亲我吧，小宝贝。
马奇太太一边用这些充满母爱的话语问候女儿，一边脱下潮湿的衣帽，换上暖烘烘的拖鞋，在安乐椅上坐下来，把艾米抱上膝头，准备享受忙碌的一天里最快乐的时光。几个姑娘忙得团团转，都想用自己的办法把家里安排得更舒适些。梅格收拾茶桌；乔取来木柴、摆放椅子，凡是她碰过的
东西，不是掉下来，就是打翻，或者碰得叮当响；贝丝在客厅和厨房间来来回回一路小跑，既安静又忙碌；艾米坐着袖手旁观，朝每个人发布命令。
等大家聚拢到桌旁，马奇太太露出愉悦的表情说：晚饭后，我要送给你们一样好东西。
灿烂的笑容就像一道阳光，立刻在姑娘们脸上绽放开来。贝丝拍起了手，根本不管手里还拿着饼干，乔把餐巾朝空中一抛，喊道：信！信！为爸爸欢呼三声！
没错，一封美妙的长信。爸爸一切都好，他觉得自己能撑过这个寒冷的冬天，不至于像我们担心的那么糟。他写了各种深情的圣诞祝福，还特地问候你们这些姑娘。马奇太太说着拍了拍衣袋，好像里面装着奇珍异宝似的。
快把饭吃完！别总是坐在那儿抖动你的手指，冲着盘子傻笑了，艾米！乔大声说。她急着看到信，喝茶时呛了一口，还把面包掉在了地毯上，而且是抹了黄油的那一面朝下。
贝丝没有再吃什么，她静静地走开，按照老习惯坐到昏暗的角落里，默默憧憬即将到来的欢乐，等待大家也做好准备。
爸爸过了征兵年龄，身体也不适合当兵，可还是去当了随军牧师，我觉得他真了不起。梅格热切地说。
我真想当个军队鼓手，要不就当个vivan①这个词怎么说来着？不然就当个护士，那就能在爸爸身边帮帮他了。乔叹息着大声说。
睡在帐篷里，吃各式各样难吃的食物，用马口铁杯子喝水，肯定非常不舒适。艾米叹了口气。
爸爸什么时候能回家呢，妈妈？贝丝问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好几个月都回不来，亲爱的，除非他生了病。只要力所能及，他就会坚持下去，忠实地履行职责，在他能匀出时间以前，我们绝不会提前请求他
回家。来吧，听听爸爸的信。
她们都挪到炉火近旁，妈妈坐在大扶手椅上，贝丝挨在她脚边，梅格和艾米坐在两侧的扶手上，乔靠着椅背，就算听到信中感人的地方，别人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在那些艰难岁月写下的书信，往往最能打动人心，尤其是身为父亲的人寄出的家信。这封信几乎没有提到所承受的困苦、面对的危险、强忍的乡愁。信中的内容愉快乐观，充满对野营生活、行军、战况的生动描述，到了收尾时，才倾泻出对家中几个小女儿深情的父爱和思念。
把我深深的爱都带给她们，替我亲吻她们。告诉她们，白天，我心里想着她们；晚上，我为她们祈祷。对我来说，无论何时，她们的关爱都是最大的安慰。还要等待一年，我才能见到她们，这段日子似乎过于漫长了，但是提醒她们，我们在等待时都可以工作，免得让这艰难的时光白白荒废。我相信，她们会记得我说过的每句话，在你身边做个好孩子，忠实地履行职责，与心中的弱点勇敢抗争，出色地超越自我，这样，等我回到她们身边时，会更加喜爱我的这些小妇人，为她们感到更加自豪。
听到这一段，每个人都在抽泣。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乔的鼻尖滑落，可她并不觉得难为情，艾米毫不在意把鬈发弄乱，脸颊贴着妈妈肩头，呜咽着说：我真是个自私的女孩！我一定努力改正，以后不让他失望。
我们都会努力！梅格大声说，我太关心自己的外表，还厌恶工作，只要想得出办法，我一定改。
爸爸喜欢把我叫作小妇人，我会努力做个真正的小妇人，不再撒野，不再发脾气，就在这里做我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尽责。乔说道，可她心里觉得，想在家里忍住火气，可比去南方对付个把叛军难多了。贝丝什么也没说，她用蓝色的军用袜子擦掉眼泪，专心致志织起了军袜，她从手头的事情做起，一点时间也不浪费，她那小小的宁静的心灵已经拿定了主意，等到来年爸爸回家，当那个幸福的时刻到来时，凡是爸爸期望的，她都已做到。
乔讲完以后，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儿，最后还是马奇太太打破了沉寂，用
愉悦的语调说：还记得以前怎么演《天路历程》①吗？那时候你们还是小不点呢。你们最喜欢让我把装碎布头的袋子系在你们背上，当作重担，再给你们帽子、棍子和几卷纸，让你们从地下室出发，穿过整栋房子，地下室就是毁灭城②，你们向上走啊，走啊，走到屋顶，你们喜欢的东西都在那里，可以收集起来建造天国。
那时候真好玩，特别是从狮子身旁走过，跟恶魔亚玻伦战斗，还有穿过有妖魔的那道峡谷！乔说。
我喜欢卸掉包袱，让它们滚下楼梯的那个地方。梅格说。
我最喜欢的部分是走出房间、来到屋顶平台，那里有鲜花、藤架和各种漂亮的东西，然后大家一起站在阳光下快乐地歌唱。贝丝微笑着说，仿佛又回到了那美好的时刻。
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害怕地下室和黑洞洞的入口，还有我一直喜欢屋顶的蛋糕和牛奶。要不是因为年龄太大，不适合做这些事了，我倒挺想再演一次。艾米说，她开始谈起到了十二岁这样成熟的年龄，应该放弃孩子气的事情了。
做这些事，从来不问年龄的，亲爱的，我们一直在用这样、那样的方式参与其中。我们的重担就在这里，我们的道路就在眼前，对善良和幸福的渴望是我们的向导，引领我们穿越无数困难和错误，到达平和安宁的境域，也就是真正的天国。好了，我的小朝圣者，设想一下你们又出发了，不是在演戏，而是认真严肃地去做，看看爸爸回家以前，你们能有多少进步。
真的吗，妈妈？那我们的包袱在哪里呢？艾米问道，这位年轻的淑女有点缺乏想象力。
除了贝丝，你们刚才都提到了自己的重担。我倒是觉得贝丝可能什么重担也没有。贝丝的妈妈说。
不，我有。我的重担是碟子和抹布、嫉妒有漂亮钢琴的女孩，还有害
怕生人。
贝丝的重担这么有趣，大家都想笑，可谁也没笑，那样会让贝丝伤心的。
我们就这么办吧，梅格若有所思地说，这只是以另一种名义努力学好，这个故事可能对我们有帮助；我们确实想要学好，却忘记了这件事有多困难，结果就没付出全力。
今晚我们陷进了灰心潭，妈妈像扶助①那样，把我们拉了出来。我们应该跟书里的基督徒一样，有自己的指南书。这一点我们该怎么办呢？乔问道。履行职责是非常枯燥的事情，这种想象带来了几分浪漫色彩，让乔高兴起来。
圣诞节早晨，你们看一看枕头下面，就会找到自己的指南书。马奇太太回答说。
她们认真讨论这个新计划时，老汉娜收拾好了桌子，四个小针线筐也拿出来了，姑娘们开始穿针引线，为马奇阿婆缝制床单。这种针线活很枯燥，可今晚谁也没发牢骚。她们采纳了乔的想法，把长长的线缝分成四段，分别称作欧洲、亚洲、非洲和美洲，缝到了哪个大洲，她们就谈论那里的各个国家，这个办法效果好极了。
九点钟，她们放下手里的工作，像往常一样在临睡前唱歌。除了贝丝，谁也无法用那架旧钢琴弹出像样的曲调，贝丝却能用自己的方法轻轻叩击泛黄的琴键，弹出动听的音符，为她们那首简单的歌曲伴奏。梅格的歌喉就像长笛，她和妈妈是这个小唱诗班的领唱。艾米嗓音尖细，像只蟋蟀，乔则随心所欲地在旋律中任意游荡，总是在错误的时刻发出嘶哑的歌声或颤音，扰乱最深沉的曲调。自从能咿咿呀呀地唱出一闪，一闪，小丁丁（一闪，一闪，小星星），她们就一直这样歌唱。唱歌成了家里的习惯，她们的妈妈就是天生的歌手。清晨最早听到的声音，是妈妈在家里走动时云雀般的歌声。晚上最后听到的声音，也是她欢快的歌声，姑娘们虽已长大，却永远也听不够那首熟悉的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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