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美国世俗化的宗教及其历史演变
新基督教右翼与当代美国政治第一章美国世俗化的宗教及其历史演变美国的基督教最早是随着殖民运动从欧洲(英国)舶入的。但是,从一开始,它的确立和发展便采取了独特的方式,逐渐形成不同的风格和方向,表现出鲜明的特点。尽管按照甫斯特尔德库朗日(Fustel de Coulanges)的说法,基督教完全不同于古代宗教,决不是地域的,既不是任何家庭的家族宗教,也不是某一城市或某一种族的民族宗教。不属于哪一等级,也不属于哪个社团。它一出现就声称自己属于全人类。Fustel de Coulanges, The Ancient City, New York: Doubleday, 1956, p.391.然而,历史的严酷事实似乎已经证明,面对不同的地域环境、不同的社会条件、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以及不同的民族文化背景,基督教必须随时调整自己的策略,改变自己的形式。基督教传入中国的历史就是最好的例证。譬如,利玛窦的成功就在于他能适应中国文化,附儒敬孔。为使基督教能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生长,西方传教士不断改变策略,以顺应中国国情,甚至不惜放弃洋教口号,发起教会本土化运动。中西文化背景相异是基督教输入艰难的一个重要原因,西方传教士最初在日本也遇到相似问题。即使在具有相同文化背景的西方,基督教形式也需不断革新和变化,以应对不同的处境和新的挑战。关于基督教传入中国的情况,可参见王治心:《中国基督教史纲》转下页基督教在美国也遇到类似情形。欧洲的基督教要在新的土地上生存,必须改变自己的原有形态,以适应新大陆的人文地理环境。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国基督教有其自身的生长和成形过程。接上页(青年协会书局1940年版)、杨森富:《中国基督教史》(台湾商务印书馆1968年版)、徐宗泽《中国天主教传教史概论》(上海书店1990年版)、唐逸主编:《基督教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孙尚扬:《基督教与明末儒学》(东方出版社1994年版),以及王晓朝:《基督教与帝国文化》(东方出版社1997年版)等。
第一节美国基督教的思想来源
最早进入北美的欧洲移民绝大部分是基督徒。16世纪主要是西班牙和法国的天主教徒,《牛津基督教史》称:从1492年或1565年起,在该半球或即将成为美利坚合众国的这片土地上,一直存在着一种罗马天主教原有的垄断模式。[英]约翰麦克曼勒斯主编:《牛津基督教史》,张景龙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24页。天主教各修会先后向北美派遣大批传教士,并在北美各地建立天主教会,其中尤以魁北克、马里兰、宾夕法尼亚等地最为有名。17世纪初,英国的各派新教徒大量涌入,并在新英格兰建立具有自己特色的殖民地,向天主教的垄断发起挑战。到了18世纪,英国击败西、法、葡等国,确立了它在北美的殖民体系,新教的势力范围也随之扩张。到1800年,美国大约有500万白人居民,几乎所有的人都具有新教背景。当时,美国不仅在总体上是一个基督教社会,而且特别是一个新教社会[英]约翰麦克曼勒斯主编:《牛津基督教史》,张景龙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24页。有关欧洲基督教传入北美的情况,亦可参见唐逸主编:《基督教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278292页。当然,在美国,任何教派都不可能实现大一统的局面。移民来自不同的民族和国家,文化背景大相径庭,带来的宗教信仰自然千差万别,甚至相互敌视。即使同信上帝,其信仰方式和崇拜礼仪也未必一致。众多的宗教派别,混乱的信仰秩序,使这个基督教国家的画面变得异常复杂。不过,美国毕竟是一个大熔炉。也许美国的基督教就是这种融合力量的一个重要因素,它的生命力或许就在于能够通过不断创新和变革,包容这种多异性。
从美国的思想文化史看,影响美国基督教历程的主要有三大思潮:清教主义、启蒙运动和实用主义。按照卡莫迪(Denise Lardner Carmody)的看法,清教主义渗入了美国文化的精髓,尤其是它的人性论,甚至在新英格兰的清教团体衰落之后,仍然强烈地影响着美国的宗教和教育,其基本原则几乎已经嵌入美国人的天性参见D.L.Carmody, The Republic of Many Mansions, New York: Paragon House, 1990, pp.1011。。启蒙运动尽管范围相对狭窄,但直接决定了美国的法律精神,为美国宗教文化的世俗性和多元性提供了理论依据和法律保障。实用主义是美国的本土哲学,它不仅将人的行为置于理论之上,而且为宗教信仰在俗世凡间争得一席之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三种思潮是美国基督教思想的基础和源泉。一、 清教主义
清教主义是美国早期宗教生活的主流,先后持续150年。清教主义发源于欧洲,原指英国圣公会内部清洗罗马天主教残余的改革运动。传入美国之后,则与加尔文主义紧密结合,变成基督教生活一个完整的理论和实践。殖民初期,英国清教徒在弗吉尼亚建立第一个殖民地。随后,大批的英国清教徒涌进新英格兰,清教势力在这里迅速壮大,清教主义也得以广泛传播。
由于原来的背景不同,移民中教派林立,各树一帜,其中最有势力的一支当属加尔文宗。尽管圣公会、震颤派及其他一些教派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加尔文主义。但是他们都承认,人性原本堕落,必须接受神明的恩典,这正是加尔文主义的核心。因此,加尔文主义在美国生长拥有广阔的土壤。不过,清教主义并不严格恪守加尔文主义的神学思想,而是根据自己的需要加以修正,至少有两方面的明显特征:(1)拒绝上帝审判的武断和极端,将加尔文主义的绝对上帝变成可理解的,纳入理性的普遍秩序,从技艺和契约的角度解释上帝的恩典。(2)强调教会社会的互约(ChurchSocial Covenant),模糊并削弱恩典之约与个体遴选的界限。清教主义的这两个特征最清楚地表现在它的互约论上。
互约论的哲学基础是剑桥柏拉图主义,尤其受益于彼得拉谟斯(Petrus Ramus)。拉谟斯哲学于1580年由威廉坦普尔爵士(Sir William Temple)引进剑桥大学,并促成剑桥柏拉图主义的兴起,后来成为公理宗护教士的理论基础。剑桥清教徒的一些哲学著作介绍了拉谟斯的思想,后传入新英格兰,当作哲学教材。托马斯胡克(Thomas Hooker)曾在剑桥研究拉谟斯哲学,后来移民美国,成为新英格兰的清教领袖,直接影响美国公理会的学说。拉谟斯摈弃了中世纪亚里士多德主义的证明逻辑,将柏拉图的辩证法系统化,奉为创造和发明自然的技艺,其实质属于上帝。这种理论比较符合商业社会的运作概念,因而得到中产阶级和商界的普遍欢迎。但是,新英格兰清教徒的理想既非单纯的商业冒险,亦非神圣的圣徒王国,而是柏拉图唯心主义与美国商业繁荣的混合物。于是,上帝的选择与眷顾成为独立王国的约束和意识形态。Herbert W.Schneider, A History of American Philosophy, 2nd ed.,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63, p.7.
恩典之约是以牺牲宗教个人主义为代价的:既然自然法则归于神的秩序,社会义务归于神的命令,那么,个体教徒必须将自己归属于某个宗教社团,个体的救赎只有通过教会才可能实现。结果导致个体与教会的冲突日益加剧。其实,这种冲突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社会宗教矛盾。首先,随着社会生活世俗化,在人们心目中,事业的地位渐渐高于灵性的生活,教会的清规戒律却束缚着个人事业的发展。其次,教会规定的释罪方式尽管赋予神以理性的理解,但逐渐理论化、凝固化和外在化,远离人的内心体验,远离人的灵性生活,个人几乎丧失自身的宗教感觉。在清教徒中,最清楚地意识到这些矛盾的是乔纳森爱德华兹(Jonathan Edwards)。他将洛克的经验主义与欧洲的虔信主义结合起来,为美国的大觉醒运动提供理论依据,重新恢复了宗教个人主义倾向。二、 启蒙运动
美国启蒙运动思想主要受英法两国革命的影响,洛克、休谟以及法国百科全书派的著作在美国广泛流行,自由、平等、博爱成为知识分子追求的理想,等同于一种新的人文主义精神。自然,这个运动不能完全独立于宗教。如果说,英国辉格党取得光荣革命的胜利是英国清教运动的继续和顶峰,那么,美国的启蒙运动则是将新英格兰清教主义世俗化的结果。这种转化不是由教士进行的,而是依靠那些出类拔萃的政治家,诸如赛米尔亚当斯、本杰明富兰克林、托马斯杰斐逊、詹姆斯麦迪森等人。他们著书立说,摇旗呐喊,为一个新兴国家的诞生寻求理论的准备。
不过,启蒙运动对美国基督教的贡献,倒不是因为它鼓吹某一宗教派的教义或原则,而是因为它倡导宗教自由,从法律上为各派宗教的发展开拓空间。如美国1791年颁布的《人权法案》规定:国会不得制定法律确立某一宗教或禁止信仰自由;不得剥夺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不得剥夺人民和平集会以及向政府请愿的权利。参见《世界人权约法总览》,四川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285页。政府对于宗教事务始终保持中立态度,决不允许因公民是否信教,或信哪派宗教而侵害他们的权利。正如杰斐逊所说,唯独自由讨论才能保证宗教的纯洁和人的尊严。同样,一切世俗的活动,譬如科学探索和政治追求,也不应受到政府或教会的干预,否则,它们将失去内在活力和原创精神。
不难看出,宗教自由是以市民社会与宗教事务的分离为基础的。随着世俗的政治道德基础逐渐建立,宗教个人主义蓬勃发展,政教分离原则才逐步为世人所认同,并成为国家立法的基本原则。美国启蒙领袖清楚地看到,要使美国免除欧洲宗教界长期遭受的灾难和痛苦,政教分离是必须坚持的原则。在他们看来,政府的立法权只能触及伤害他人的行为,并不允许进入信仰领域。正如帕多夫(Saul K.Padover)所说:政教分离是自由和幸福必不可少的条件。K.P.Padover, Thomas Jefferson and the Foundations of American Freedom, New York: Van Nostrand Regional Offices, 1965, p.71.
启蒙思想家威廉钱宁认为,政治、宗教以及伦理学的原则是统一的,是完善人性。只有理解了人,才知道如何发展人的潜能,按照神谕管理世界。真正的仁爱应是博爱,向社会广泛传播,上帝的作用是帮助人逐步自我完善,这是一个道德升华过程。人的再生同时意味着社会再生,与社会进步是同一的。社会成为上帝恩赐的通道,不再局限于特殊的教会。道德的升华主要依靠宗教,因为人性的变化是人灵魂的净化,社会的外部变革对此无能为力。况且,腐化的制度为同样腐化(假如不是更加腐化的话)的制度所替代,基本的原则依然在个人和民族的内心生长。根治腐化的唯独方法是道德变化,只有基督教及伴随它的神圣力量,才最为适当。W.H.Channing, Memoir of William Ellery Channing, Boston, 1848, Ⅱ, p.249.钱宁的这种博爱主义对人的道德和人性充满希望,正体现了启蒙运动的精神。三、 实用主义
实用主义哲学是美国对哲学世界的一个原创性贡献。J.P.Diggins, The Promise of Pragmatism,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4, p.2.它的生长一方面扎根于美国本土文化,尤其是上面所说的清教主义和启蒙运动,另一方面则继承欧洲的哲学传统,反思其局限,试图破除自笛卡尔以来一直统治西方哲学领域的二元哲学。实用主义(Pragmatism)一词源于希腊语,意思是行为(deed)或行动(action)。按照一般理解,实用主义指美国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的哲学运动,主要以皮尔斯、詹姆斯、杜威等人为代表,主张观念唯独与它们所产生的实践效果相联系才有意义。人们将这个时期的实用主义称作古典实用主义。20世纪下半叶,美国出现实用主义的复兴运动,更加强调哲学的人文特点,以反对本质主义和基础主义,这种实用主义叫做新实用主义。参见J.P.Diggins, The Promise of Pragmatism。
实用主义,尤其古典实用主义,对美国基督教的复兴与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成为美国宗教文化的一个重要基础。实用主义从诞生之日起,便表现出深切的宗教关怀。这不仅因为实用主义已经渗入美国宗教文化,潜移默化地改变人的观念。而且因为实用主义直接阐发了一种宗教哲学,分析和揭示了宗教的特点,从理论上为美国宗教提供了依据。威廉詹姆斯在其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詹姆斯一生关注宗教问题,他的生活及学术都渗透着深刻的宗教关怀。其基本问题是,科学时代的宗教如何可能。他对宗教的本质和内涵进行了认真的思考,试图从彻底经验主义道路出发,重塑宗教信仰。
实用主义的自然主义已经远离了传统宗教。从这个角度看,它的确与宗教的世俗化具有同一方向。不过,实用主义的自然主义并没有否定或放弃宗教,也不打算腐蚀或削弱宗教。恰恰相反,实用主义从初创时起,其真正意图就是重建宗教,拯救信仰。它所以与传统宗教不同,只不过是在自己的自然主义范围内采取了一种新的认信形式。也就是说,实用主义理解的宗教和神学与它的自然主义并不冲突。在实用主义这里,宗教信仰围绕着有限与超越的张力展开,实际上已经从超自然领域转移到自然领域,从来世转移到现世。宗教和神学与人们活生生的经验联系在一起,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和生活方式。
实用主义是美国宗教文化的主流,在塑造美国基督教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实用主义的自然主义并不意味着宗教的世俗化或宗教的终结,而是为了促进世俗化的宗教,这种意义的宗教和神学显然与传统大相径庭。更确切地说,实用主义为美国世俗化的宗教提供了理论基础。
第二节美国基督教的基本特征
从美国思想文化史的清教主义、启蒙运动和实用主义三思潮,可以窥见美国基督教成形和演变的一般趋势。至少有以下几个特点为人们所公认:一、 宗教私人化
美国的政治家历来都在说,美国宗教是个人的宗教而不是国家的宗教。17世纪以后,强调个人宗教体验和个人良心的呼声越来越高,大有用个体取代教会的趋势。杰斐逊曾说:我自己就是一个教派。潘恩也说过:我的心灵就是我的教堂。宗教似乎成了个人的私事。到19世纪,宗教团体甚至必须竞争消费市场,其兴衰完全取决于个人宗教口味的变化。R.N.Bellah, Habits of the Heart, California: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5, p.233.
应该指出,进入私人领域的宗教与传统的宗教相距甚远。在传统宗教里,上帝居于超验的世界,充满了神秘、魔魅和奇迹,信徒必须通过教会的典仪与神发生联系。于是,教会制度异常重要,成为连接天与地的脐带,成为维系个人生存意义和社会价值系统的支柱。因此,各种宗教机构一直作为社会的垄断者而存在,就是说,它们垄断着为个人和集体生活所做的终极论证。确切地说,宗教制度实际上就是种种制度本身,是调节思想和行动的力量。被宗教制度解说的世界曾经就是世界本身,它不只靠世俗的社会力量及其社会控制工具来维持,基本上是靠那个社会的成员们的共同常识来维持。[美]彼得贝格尔:《神圣的帷幕》,高师宁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60页。然而,当宗教进入日常生活的私人领域,便以特有的现代形式表现出来,即表现为一个未受强制的当事人自愿采用的一种正当的结合方式。其基本特征是个体化。这意味着,私人宗教是个人或核心家庭的选择或爱好问题,事实上缺乏共同的、有约束力的性质。这种私人宗教对接受它的个人来说无论多么实在,却不再可能完成传统宗教的任务,即建造共同的世界,使一切社会生活都获得终极意义,约束每一个成员。[美]彼得贝格尔:《神圣的帷幕》,高师宁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58页。
宗教在私人领域找到伦理基础,逐步地此岸化,其结果是宗教统一体解散,传统宗教制度慢慢消融。人们的信仰形式发生变化,私人决断在认信过程中起决定作用。与此相应,人们理解上帝和谈论上帝的方式也发生了根本改变。难怪施勒贝克斯从传统神学的立场上抱怨:我们今天不仅在理论上,而且在实践中意识到一个事实,即我们没有真正的上帝概念,人们可以提供的每一种上帝概念,其实都是无上帝的(godless)。因为它们都否定了上帝的超越性。其结果是上帝的概念岌岌可危,很可能成为空洞的,即抽象的虚无。E.Schillebeeckx, God the Future of Man, New York: Sheed & Ward, Inc., 1968, p.70.不管施勒贝克斯的看法是否正确,他的抱怨至少肯定了一个事实,即私人宗教的信仰形式与传统宗教显然不同。二、 宗教多元化
美国宪法为宗教多元化提供法律保障,美国种族及教宗的多异性则使宗教多元化成为必然。这不仅因为最初的殖民者来自不同的宗教传统,而且,因为新兴宗教层出不穷。宗教个人主义强化了多元化的趋势:既然人们遵循自己的良心,体验自己的上帝,多样性当然是不言而喻的。新基督教右翼与当代美国政治第一章美国世俗化的宗教及其历史演变各种宗教,无论大小,不管新老,其价值都是相同的、平等的,彼此宽容,和平共处。也许,这正体现了美国人基于多的一(epluribus unum)的座右铭。单就基督教而言,现在恐怕只有上帝一词是大多数信徒彼此认同的依据了,假如进一步追究上帝意味着什么,其间的派别和阵营便清晰可见。正如威尔赫伯格(Will Herberg)所说,在美国,宗教多元主义不纯粹是一个历史的和政治的事实。在美国人的心目中,它是事物的初始条件,美国生活方式的本质,因此,其本身就是宗教信仰的一个方面。换句话说,美国人相信,宗教团体的多元化是正当的、合法的情形。W.Herberg, Protestant, Catholic, Jew, rev. ed., New York: Doubleday & Company, 1960, p.85.宗教多元化已经成为美国民主制度的一个重要特征。
20世纪60年代是美国宗教历史的分水岭。从那时起,美国宗教发生的最大变化是宗教多元化的发展,新教失去了自殖民地时期以来的主导地位,它与罗马天主教和犹太教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目前,美国共有250多个不同的宗教派别,222万多个地方性教会团体。新教(福音教派、新教主流派、黑人新教)、罗马天主教和犹太教是美国最主要的三大教派。新教徒最多,约有7200万人,几乎占基督教会员的58%,主要分布在美国南部和中西部。罗马天主教约有6000万信徒,大多是爱尔兰人、意大利人和波兰人后裔,主要集中在美国东部大城市,在美国教育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犹太教约有550万信徒,多是东欧和俄国的犹太移民后裔。黄也平:《今日美国全书》,中国城市出版社1997年版,第847848页。除以上三大教派外,世界上几乎所有的重要宗教在美国都有信徒。三、 宗教现代化
现代社会的急剧变化,科学技术的空前发展,世俗世界观的广泛流行,给宗教带来了不可避免的危机,美国基督教主题的历史演变亦表现出显著特点。与欧洲新教改革相比,北美的新教徒最初相当保守,将近一二百年的时间,他们的宗教思想始终围绕着耶稣基督的救赎。救赎意味着解脱,洗刷罪恶,不再因原罪而触怒上帝。教徒面临的核心问题是如何与上帝建立友好关系,以逃避炼狱之火,争取来世升入天堂。然而,随着新世界的科学技术蓬勃发展,人与自然形成新的关系;美国的政治经济地位逐渐稳固和提高,国际间的贸易往来和政治交往日益频繁;国内一系列思想文化运动相继发生。在这种环境的刺激下,美国基督教的视点开始偏离耶稣基督,渐渐转向世俗文化和科技前景的终极蕴涵。宗教的现代化并未彻底改变宗教的唯心论本质,现实社会中腐蚀宗教的两大因素科学与教育的发展,使美国宗教危机的总趋势始终不会改变。美国教会人士在新形势下对传统神学、组织结构、圣礼以及活动宗旨与方式、教际关系进行改革,抛弃某些陈腐立场,甚至提出一些进步纲领,这些现代化的措施,暂时消除了部分危机,同时为社会进步提供了文化动力。
这当然不是说,耶稣基督已经离开人们的视线,相反,热情的基督徒(尤其是福音派)对他仍然抱有虔诚的信仰和浓厚的兴趣。而是说,从整体上看,美国今天的宗教思想并不以基督为中心。D.L.Carmody, The Republic of Many Mansions, New York: Paragon House, 1990, p.7.而且,只要人类的未知领域、人类暂时不能克服的现实危机或苦难继续存在,人类就仍然需要上帝的精神慰藉。特别是在美国这样一个高度发展的工业化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日益疏远,提倡让世界充满爱的教会将长期成为安定国家、凝聚社会向心力的强大纽带。上帝文化与现代科技的融合,是当代宗教适应现实最重要的途径之一。狄克等人也指出:按照定义,社会现代化并不意味着个人宗教热情的丧失。美国,这个世界上最现代化的国家,提供了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个事实。G.Dekker et. al. ed., Rethinking Secularization, Lanham: University Press of America, 1997, p.2.四、 世俗化的宗教
假如用一个词来概括美国基督教的特征,最恰当的恐怕莫过于世俗化(secularization)。的确有人用世俗化概括美国基督教的特征,威尔赫伯格曾经指出,美国基督教的兴起始终伴随着世俗化过程。他认为:在美国环境的影响下,历史上的犹太信仰和基督教信仰世俗化,意思是说,作为部分被整合到美国生活方式所规定的更大的整体中。基督教和犹太信仰所以倍受珍视,乃因为它们有助于实现美国人期望共享的理想和标准。凡涉及一切美国人信仰以及官方宗教谈论的上帝,主要都是为了支持和巩固他们信仰的最高价值,这种信仰凝聚在美国生活方式中。宗教的世俗化恐怕已经无以复加。W.Herberg, Protestant, Catholic, Jew, rev. ed., New York: Doubleday & Company, 1960, pp.8283.因此,出现了一种奇怪现象,即所谓世俗化的宗教(secularized religion)。
(一) 世俗化的宗教
在美国,宗教的世俗化不等于宗教的衰落与消亡,恰恰相反,它正是美国宗教的形成和生长过程。这种宗教既没有超越的神圣上帝,也没有全能的审判者。于是,宗教变成美国化的,意思是说,它的首要对象不是上帝,而是善良生活,因为对象必须符合美国人的美德:自由企业、自立和博爱主义。参见S.J.Roth, J.Robert, American Religious Philosophy, New York: Harcourt, Brace & World, Inc., p.40。用赫伯格自己的话说:这种宗教,不要人服侍上帝,而是劳驾上帝为人服务,为人的目的服务,无论这些目的是什么:经济繁荣、自由事业、社会改革、民主、幸福、安全,或者心灵的平和美国人是宗教信徒,作为个人,他们在许多场合是谦卑且真诚的。然而,他们所理解的宗教不要求谦卑,也不需要搞得良心焦虑不安。宗教这东西要保证美国人的一切都光明正大:他们的国家、他们的文化,还有他们自己;证实他们的目标和理想,消除各种怀疑;提倡自尊,而不是伤害自尊;增强自足,而不是毁坏自足;以宽容的条件提供救赎,不要求忏悔和一颗破碎的心。他们的宗教能做所有这些事情,因此,无论多么诚挚,多么善意,最终总会被强大而普遍的偶像崇拜因素所玷污。W.Herberg, Protestant, Catholic, Jew, rev. ed., New York: Doubleday & Company, 1960, pp.268269.
世俗化并不等于宗教的消失,而仅仅意味着日常的社会领域与传统的宗教相分离。制度宗教的领域缩小,让位于世俗领域。社会与教会似乎不断地进行地盘争夺战,而且每每以教会的失败而告终。但是,宗教并不随之萎缩,走向毁灭,而是呈现出十分复杂的情况。随着世俗化,宗教现象出现的场所转移了,从教堂转入凡人的日常生活,进入私人的领地。原来高居天上的神,现在降临人间,原来只有教会才能发挥的宗教功能,现在凭借个人的信仰便可实现。宗教与人们现世的生存结合在一起,融于人们日常的生活方式。假如宗教能在这个俗世生根成长,那么,宗教的地盘究竟是扩大还是缩小,宗教的命运究竟是生存还是毁灭,不是一清二楚吗?
(二) 世俗化宗教的原因
澄清世俗化概念之后,现在应该可以回答世俗化何以成为美国宗教的特征这个问题了。美国的宗教发展史与欧洲的不同。欧洲有千余年的宗教传统,伴随现代化、城市化、工业化以及理性化的发展,其主要趋势自然是传统宗教的衰落,即宗教的世俗化。原有的教会和宗教面临严峻挑战,逐渐让出自己的地盘,呈萎缩状态。美国则不同,美国是一个新兴的国家,即使大部分宗教派别是随移民从欧洲迁徙来的,但一踏上新的土地便遇到生存和扩展问题。它们一开始就需要根据新的社会环境和政治环境调整或改变原有的形态。当然,这里也有偏离传统宗教的问题(它们毕竟与欧洲的传统宗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其主要趋向则是美国宗教的塑造过程。确切地说,也是世俗化的宗教的成形过程。这里发生的并非宗教的衰败,而是世俗化宗教的兴起。
赫伯格看到了美国与欧洲的区别,他说:在现代社会,教会宗教的热情(即主要基督教会传统内的宗教信仰与实践)已经衰弱。在欧洲,其形式一般是制度参与(出席礼拜、用圣餐、诸如此类)的逐渐衰退,尽管其中有重要的阶层差别。相反,在美国,则是参与的增加(可根据成员人数衡量),尽管有充分理由认为,参与动机已与传统大不相同。可以有把握地说,与较早的历史时期相比,今天美国人追随教会,很少是因为渴望从原罪和地狱之火中得救,大多都是为了给孩子提供道德教育,为家庭生活寻求指导,或者仅仅因为这是周围邻居的一部分生活方式。Peter L.Berger, A Rumor of Angels, New York: Doubleday & Company, Inc., 1969, pp.45.
托克维尔早在19世纪就谈到了这个区别。他说:在欧洲,有些人之不信宗教,只是由于他们愚蠢无知;而在美国,你却可以看到作为世界上最自由和最有教养的民族之一的美国人,以极大的热情履行宗教所赋予的义务。他甚至认为,美国宗教的兴盛与它的世俗社会制度之间有必然联系。因为专制制度可以不要宗教信仰而进行统治,自由的国家却不能如此。宗教,在他们所赞扬的共和制度下,比在他们所攻击的君主制度下更为需要,而在民主共和制度下,比在其他任何制度下尤为需要。他发现美国的宗教精神与自由精神是紧密配合,共同统治着同一国家的。在美国,宗教的主要任务是净化、调整和节制人们在平等时代过于热烈地和过于排他地喜爱安乐的情感如果宗教试图完全压制和破坏人们的这种情感,那将大错特错。宗教绝对无法使人放弃爱财之心,但它还是可以说服人们只用正当的手段去致富的。因此,美国的神职人员不把人的视线引向和固定于来世,而是让人心更多地注意现世。[法]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董果良译,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341、 342、 544、 545页。
由此看来,美国宗教的兴盛绝非偶然。这种世俗化的宗教是与世俗的社会制度共同生长发展的,甚至可以说,两者彼此镶嵌在对方的结构中,互相补充,互相促进,互相制约。这既是美国民主制的需要,也是美国人价值生活和精神寄托的需要。与欧洲的宗教世俗化过程相比,美国的世俗化宗教更富于建设性,更具有积极意义。这的确是美国宗教的一个显著特点。
第三节历史演变及主要教派的政治态度
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度,从殖民地时期起,一批批的外来游民,带来了异域文化因子,从而形成居民成分和文化结构上的多元化色彩。从一定意义上说,美国宗教组织的形态过于五花八门,其中的信众又非常流动,因而很难找到一种理想的宗教分类来安置所有宗教教派。根据美国社会学家对11.3万人的社会调查这是为研究美国的大选政治活动中公民不同状况的一个叫做全国选举研究(The American National Election Studies)的机构进行的调查。通过美国大学校际间交换资料散发。该资料第6067号名American National Election Study, 1992: Pre and PostElection Survey。本文在此考虑的是美国的主流宗教,即犹太基督教,而不包括它以外的伊斯兰教、佛教、印度教和印第安人的宗教,也不含形形色色的新宗教。而提供的材料,Barry A.Kosmin and Seymour P.Lachman, One Nation under God? Religions in Contemporary American Socity, New York: Harmony, 1993, pp.1517.美国的犹太基督教传统呈现犹太教、天主教和新教的三分状况,但是从本质上看,美国文明的基础仍是新教传统。一、 新教霸权地位的衰落
新教在社会生活中的主宰地位,有其深远的历史根源。在殖民地时期,美国移民先祖绝大部分是来自英格兰的清教徒或其他宗派的新教徒,即使来自欧洲大陆的非英移民,也多信奉新教。仅仅在马里兰、纽约和宾夕法尼亚有少数天主教徒和犹太教徒。独立战争胜利后,在美国300万居民中,90%以上属于新教的公理会、长老会和圣公会等宗派,天主教徒只有三万人,占百分之一。这样,联邦政府和州政府的大权毫无例外地为新教徒执掌。至今某些保守的美国人仍然认为,真正的美国人必须是具有盎格鲁撒克逊血统的白人新教徒。在这种文化氛围中,面对新教的威慑,非新教团体为了自己的生存和发展,必须经历一番美国化过程,实际上是向新教妥协,以求其容纳。例如,美国天主教严格的道德主义就经常受到新教文化的冲击和影响而被迫美国化,因此而遭到本派人士的攻讦。犹太教改革派起初甚至采用了新教的主日礼拜形式。同样,东正教也在新教社会中调整着自己的信仰生活。这是美国诸教合一,宗教宽容的重要前提,从而促成新教霸权的衰落和多元文化的形成。
长期以来,新教在政治、经济、文化领域占据统治地位,新教徒精英人物扮演着主要角色,新教排他性的霸权主义观念如此积淀而成,在历史上酿成一次又一次的反天主教主义和反犹主义闹剧。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由于居民成分的改变和自由主义思潮的蔓延,新教的优势才逐渐削弱。1961年肯尼迪入主白宫,成为美国历史上担任总统的第一位天主教徒,标志着新教上帝黄金时代的结束。美国新教的衰落和多元信仰体系的形成,主要来源于三种因素:
(一) 信仰危机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国成为西方盟主,政治、经济上出现过一段时期的繁荣景象,其官方宗教基督新教也相应地经历了自己的兴旺岁月。60年代后社会危机加剧,形成了声势浩大的反越战运动、黑人民权运动与反核和平运动。美国人失去了上帝选民的固有乐观精神,许多人不再相信美国体现了世界的政治和道德精神、美国生活方式至上这样的神话了。特别是在青年人中,各种思潮泛滥,传统的价值观失去了约束力。在这种自由放荡的年代出现了一股反文化潮流,为以反传统为主要特征的新宗教运动提供了孳生、发展的土壤。面对这种光怪陆离的多宗派环境,新教上帝也被迫放弃往昔的家长作风,更加起劲地高呼普世合一的口号了。
(二) 移民浪潮的冲击
19世纪以前,美国居民绝大多数是来自英格兰的新教徒及其后裔,白人新教自然占据主导地位。19世纪的两次大移民以及20世纪的两次大移民浪潮,使成百上千万天主教徒和犹太教徒移居美国,带来了自己的信仰和文化习俗,在本土主义的歧视或迫害中努力适应新大陆的社会环境。美国宪法中的民主精神和政教分离原则,两党制的争夺选民以及三教的亲和性,都使官方宗教基督新教的某些特权受到限制,使外来移民,特别是天主教和犹太教这样庞大而统一的宗教团体获得了一定的生存权利和发展机会。而美国的内外战争,工农业建设和科技发展,也需要源源不断的移民作为后盾。因此,政治家和开明之士深深懂得宗教宽容的重要性,这一条早在宪法第一修正案上就已确立下来。
(三) 新教本身的多元特征
美国新教宗派杂多,宗中有派、派中有团体,300年来,从未形成一个统一的教会组织。从宗教和政治立场上看,有自由派、温和派和保守派之分;从神学上看,有现代派和福音基要派之别;根据其历史影响,又产生了主流派和非主流派的划分。事实上,新教任何宗派在人数上、影响上都难以充当国教,也反对其他宗派据有这种地位。殖民地时期,公理宗、卫斯理宗和长老宗等早期新教的多数宗派都先后移植到北美。由于许多政治家和宗教人士的斗争,建国后美国宪法修正案中才明确规定了政教分离原则。其后,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国内外形势的变化,新教内部本身的宗教、政治分歧日益加剧,不断分化出新的团体,到19世纪末,竟使天主教会跃居为全国最大的宗教团体。
在新教发生巨大变化的同时,天主教和犹太教却获得了长足发展。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天主教徒平均收入水平和受教育程度有很大提高,从而使天主教摆脱了以前穷人宗教的形象,其信徒的社会经济地位大大上升,在美国人口中所占比例不断增高。1999年,新教徒占全国人口的比例已下降为55%,天主教徒则上升至28%。犹太教和天主教一样,也曾经饱受反犹主义之苦,但他们采取了内外双重效忠的立场来改善自己的处境,加上经济上的成功和为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因此他们对美国产生了认同感。同时,犹太教也积极适应美国的社会环境进行改革,使自身美国化,最终获得人们的认可,并成为美国新的宗教模式之一。二、 新教主流派和福音派
当前美国的基督教若按政治态度来划分,呈现什么形态呢?依照政治态度,基督教新教分为自由主义的主流派(Mainline)和偏于保守的福音派(Evangelical)两个阵营。两个阵营在神学、礼拜形式、教会管理以及对宗教社会作用的理解方面都有不同。从根本上说这是因为对耶稣基督的理解不一而形成的两党制。主流派认为耶稣主要的是道德教师,他教训自己的门徒,可以通过帮助困苦中的人而荣耀主,而福音派则把基督看作对任何诚心诚意地称他的名的人给予(个人)拯救的主。这就导致了两派在宗教以致社会实践上的差异。
主流派和福音派的总体约占美国人口中成人的一半以上,1992年的资料显示了犹太基督教传统中的各教派比例。主流派约占其中的21%;福音派占27%;黑人新教徒占9%;罗马天主教徒占25%;犹太教徒占2%;其余的占16%。说到白人为主体的福音派的宗教特点,美国学者一般认为它坚持圣经的独一权威、耶稣的神性,认为耶稣的生死和复活都关系到灵魂的获救。James Davison Hunter, American Evangelicalism: Conservative Religion and the Quandary of Modernity, New Brunswick, N.J.: Rutgers University Press, 1983, pp.3435.大多数福音派通常可以用以下这些词来描绘:保守主义、基要主义、传统主义,以及灵恩派、五旬节派、自由教会、基督复临派,还有归正教会等。而与它相对的主流派则有不同的标签:自由主义、温和立场、历史主义态度,后者包括公理会派、卫理公会派、长老会派、圣公会派和路德教派等。
美国最初是一个主要由新教的清教徒建立的国家,两次大觉醒运动使福音派在社会中牢牢地控制了思想阵地,福音派在20世纪20年代以前一直是美国社会中最强大的宗教势力。一战后,新教福音派作为主流文化的地位大大下降了,引起这种变化的是社会的现代化及其冲击,传统的美国价值观在20年代以后逐步崩溃。60年代美国社会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由是产生了诸如毒品滥用、新的性行为方式、女性的平等权利、公民权利要求等一系列的社会问题。这些都对公共政策中间的传统伦理和社会价值观提出了挑战,尽管这些挑战并不一定触动教会的制度结构,但在激烈的争吵中总还是会涉及宗教伦理价值。
由于政治观念的转向,福音派从19世纪一直同民主党联姻,到20世纪70年代中,它开始对共和党保守主义青眼相加。80年代里根和布什执政时期,福音派的不少教会就已经把自己捆在共和党的战车上了。福音派的政治活动一直同共和党的亲家庭(profamily)、亲道德(promorality)社会纲领相濡以沫,成为美国政治生活中的一大宗教景观。有学者认为基督教福音派在20世纪70、 80年代的积极活动是对现代化理论的挑战,因为后者认为随着现代化和世俗化的发展,传统宗教会越来越消沉下去,而在美国这样的环境中,即使它曾经占据过社会的统治地位,如今也只是强弩之末了,何况在许多方面它还带有基要主义的成分。
传统的福音派是反对宗教过问政治的,就美国而言,在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保守的神职人员的政治参与热情还远低于主流派。但这种政治冷淡到了新的形势下却转化为意图实行更符合自己价值观的政策,到了80年代后期,通过政治途径重建以往宗教集团的价值观成了当务之急。应该说,福音派的政治行动并不仅仅是象征性地批评政府,而确实触及了现代社会对于家庭价值以至人生意义的冲击。从更深一层的意义上看,这是现代社会的危机,只是它首先在最现代化的美国表现出来而已。三、 主要教派的政治态度
一般来说,美国人按政治态度可简单分为自由派和保守派。几乎所有的主要宗教团体均称自己是保守派,其中福音派和新教主流派最保守,其信徒比例高达73%和59%,但是,他们对社会问题的观点不尽相同。在社会、性与文化问题上,福音派、新教主流派和罗马天主教派最保守,他们坚决反对堕胎、同性恋,支持男人与女人在家庭和工作中传统的角色分工;犹太教在该问题上持自由态度。对政府在公共开支、市场经济及保障公民生活水平的作用等问题上,福音派教徒最保守,他们认为社会问题(如贫困和不平等)最好通过个体转化和自我拯救来解决;新教主流派教徒也较保守;犹太教徒最支持政府在经济和社会福利方面起更大的作用,天主教徒次之。在种族问题上,福音派最保守,其次是新教主流派和天主教,而黑人新教最自由。多数福音派和新教主流派教徒认为黑人的状况主要由自身造成而不是社会歧视的结果,黑人新教则努力促使政府在消除种族歧视方面发挥更大作用。在环境保护问题上,福音派最保守,他们笃信末世前的地球生命将充满冲突、无序和灾难。在外交与防御问题上,福音教派最支持美国增加国防开支和动用武力解决国际问题,其他教派比较温和。
美国宗教各教派对各政党的态度也有所区别。支持共和党的教派有福音派和新教主流派的虔诚信徒(指参加传统宗教活动、持传统宗教信仰的人)及摩门教徒。在1996年总统选举中,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鲍勃多尔得到福音派和新教主流派虔诚信徒最有力的支持,支持率分别为71%和60%;其次是虔诚的天主教徒(50%)和新教主流派非虔诚教徒(47%);在黑人新教徒、天主教非虔诚教徒和犹太教徒中的支持率最低。小布什在2000年大选中,大致也获得了上述教派相同的支持率。在共和党主体选民中,非虔诚教徒大约在50%以上;新基督教右翼,即保守福音派、新教主流派和天主教的虔诚教徒占46%,其势力和影响在不断增大。支持民主党的教派有黑人新教徒、犹太教徒、拉丁美洲裔天主教徒、穆斯林教徒等,其中犹太教徒和虔诚的黑人新教徒最亲民主党,其比例分别为52%和41%。多数宗教团体都认为美国政治中应该有第三党,摩门教最为赞成,大约占总教徒的65%,福音派虔诚信徒和新教主流派教徒对第三党的兴趣最小。Andrew Kohut, John C.Green, Scott Keeter, and Robert C.Toth, The Diminishing Divide,Washington D.C.: Brooking Institution Press, 2000, pp.7578.
总体来说,宗教团体的政治参与水平呈上升趋势,其中虔诚信徒比同一教派的非虔诚教徒对参与政治活动更积极,更支持教会表达政治观点。福音派虔诚信徒中支持教会参与政治的人从1968年的44%增加到1996年的75%,天主教虔诚信徒的支持率上升了25%,新教主流派虔诚信徒中支持率增长了16%,犹太教徒和非虔诚信徒中的支持率也在上升。目前,有47%的福音派虔诚信徒和52%的黑人新教徒认为教会对总统选举过程的影响太小,而52%的犹太教徒则认为教会对总统选举的影响太大。Andrew Kohut, John C.Green, Scott Keeter, and Robert C.Toth, The Diminishing Divide, Washington D.C.: Brooking Institution Press, 2000, p.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