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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城南旧事》是林海音女士的成名作,自1960年出版以来,畅销不衰。全书透过英子童稚的双眼来展现大人世界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淡淡哀愁中的浓浓诗意,感染了一代又一代读者。几十年来,《城南旧事》除了再版无数次的小说版外,1985年,本书在中国大陆被搬上了银幕,电影《城南旧事》获得中国电影金鸡奖、第二届马尼拉国际电影节*故事片奖金鹰奖章、第十四届贝尔格勒国际儿童电影节*影片思想奖等多项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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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林海音(1918-2001),原名林含英,小名英子,祖籍广东蕉岭,生于日本大阪,长于北京,著名作家。1960年以小说《城南旧事》成名。林海音不仅创作了多篇小说和散文作品,她在出版业上亦成绩斐然。从1951年开始,她主编《联合报》副刊10年,堪称编辑的典范,提升了文艺副刊的水准和地位;1961年创办纯文学出版社,是纯文学概念的提出者,发掘鼓励了大量的年轻作家,出版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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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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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大玻璃窗透进来,照到大白纸糊的墙上,照到三屉桌上,照到我的小床上来了。我醒了,还躺在床上,看那道太阳光里飞舞着的许多小小的、小小的尘埃。宋妈过来掸窗台,掸桌子,随着鸡毛掸子的舞动,那道阳光里的尘埃加多了,飞舞得更热闹了,我赶忙拉起被来蒙住脸,是怕尘埃把我呛得咳嗽。
宋妈的鸡毛掸子轮到来掸我的小床了,小床上的棱棱角角她都掸到了,掸子把儿碰在床栏上,格格地响,我想骂她,但她倒先说话了:还没睡够哪!说着,她把我的被大掀开来,我穿着绒裤褂的身体整个露在被外,立刻就打了两个喷嚏。她强迫我起来,给我穿衣服。印花斜纹布的棉袄棉裤,都是新做的;棉裤筒多可笑,可以直立放在那里,就知道那棉花多厚了。
妈正坐在炉子边梳头,倾着身子,一大把头发从后脖子顺过来,她就用篦子篦呀篦呀的,炉子上是一瓶玫瑰色的发油,天气冷,油凝住了,总要放在炉子上化一化才能搽。
窗外很明亮,干秃的树枝上落着几只不怕冷的小鸟。我在想,什么时候那树上才能长满叶子呢?这是我们在北京过的第一个冬天。
妈妈还说不好北京话,她正在告诉宋妈,今天买什么菜。妈不会说买一斤猪肉,不要太肥。她说:买一斤租漏,不要太回。
妈妈梳完了头,用她的油手抹在我的头发上,也给我梳了两条辫子。我看宋妈提着篮子要出去了,连忙喊住她:宋妈,我跟你去买菜。
宋妈说:你不怕惠难馆的疯子?
宋妈是顺义县人,她也说不好北京话,她说成惠难馆,妈说成灰娃馆,爸说成飞安馆,我随着胡同里的孩子说惠安馆,到底哪一个对,我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怕惠安馆的疯子?她昨天还冲我笑呢!她那一笑真有意思,要不是妈紧紧拉着我的手,我就会走过去看她,跟她说话了。
惠安馆在我们这条胡同的最前一家,三层石台阶上去,就是两扇大黑门凹进去,门上横着一块匾,路过的时候爸教我念过:飞安会馆。爸说里面住的都是从飞安那个地方来的
学生,像叔叔一样,在大学里念书。
也在北京大学?我问爸爸。
北京的大学多着呢,还有清华大学呀!燕京大学呀!
可以不可以到飞安不,惠安馆里找叔叔们玩一玩?
做唔得!做唔得!我知道,我无论要求什么事,爸终归要拿这句客家话来拒绝我。我想总有一天我要迈上那三层台阶,走进那黑洞洞的大门里去的。
惠安馆的疯子我看见好几次了,每一次只要她站在门口,宋妈或者妈就赶快捏紧我的手,轻轻说:疯子!我们就擦着墙边走过去,我如果要回头再张望一下,她们就用力拉我的胳膊制止我。其实那疯子还不就是一个梳着油松大辫子的大姑娘,像张家李家的大姑娘一样!她总是倚着门墙站着,看来来往往过路的人。
是昨天,我跟着妈妈到骡马市的佛照楼去买东西,妈是去买搽脸的鸭蛋粉,我呢,就是爱吃那里的八珍梅。我们从骡马市大街回来,穿过魏染胡同,西草厂,到了椿树胡同的井窝子,
井窝子斜对面就是我们住的这条胡同。刚一进胡同,我就看见惠安馆的疯子了,她穿了一身绛紫色的棉袄,黑绒的毛窝,头上留着一排刘海儿,辫子上扎的是大红绒绳,她正把大辫子
甩到前面来,两手玩弄着辫梢,愣愣地看着对面人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洋槐。干树枝子上有几只乌鸦,胡同里没什么人。
妈正低头嘴里念叨着,准是在算她今天一共买了多少钱的东西,好跟无事不操心的爸爸报账,所以妈没留神已经走到了灰娃馆。我跟在妈的后面,一直看疯子,竟忘了走路。这时疯子的眼光从洋槐上落下来,正好看到我,她眼珠不动地盯着我,好像要在我的脸上找什么。她的脸白得发青,鼻子尖有点红,大概是冷风吹冻的,尖尖的下巴,两片薄嘴唇紧紧地闭
着。忽然她的嘴唇动了,眼睛也眨了两下,带着笑,好像要说话,弄着辫梢的手也向我伸出来,招我过去呢。不知怎么,我浑身大大地打了一个寒战,跟着,我就随着她的招手和笑意要向她走去。可是妈回过头来了,突然把我一拉:
怎么啦,你?
嗯?我有点迷糊。妈看了疯子一眼,说:为什么打哆嗦?是不是怕是不是要溺尿?快回家!我的手被妈使劲拖拉着。
回到家来,我心里还惦念着疯子的那副模样儿。她的笑不是很有意思吗?如果我跟她说话我说:嘿!她会怎么样呢?我愣愣地想着,懒得吃晚饭,实在也是八珍梅吃多了。
但是晚饭后,妈对宋妈说:英子一定吓着了。然后给我沏了碗白糖水,叫我喝下
去,并且命令我钻被窝睡觉。
这时,我的辫子梳好了,追了宋妈去买菜,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她的那条恶心的大黑棉裤,那么厚,那么肥,裤脚绑着。别人告诉妈说,北京的老妈子很会偷东西,她们偷了
米就一把一把顺着裤腰装进裤兜子,刚好落到绑着的裤脚管里,不会漏出来。我在想,宋妈的肥裤脚里,不知道有没有我家的白米?
经过惠安馆,我向里面看了一下,黑门大开着,门道里有一个煤球炉子,那疯子的妈妈和爸爸正在炉边煮什么,大家都管疯子的爸爸叫长班老王,长班就是给会馆看门的,他们住
在最临街的一间屋子。宋妈虽然不许我看疯子,但是我知道她自己也很爱看疯子,打听疯子的事,只是不许我听不许我看就是了。宋妈这时也向惠安馆里看,正好疯子的妈妈抬起头来,她和宋妈两人同时说:吃了吗?您!爸爸说北京人一天到晚闲着没有事,不管什么时候见面都要问吃了没有。
出了胡同口往南走几步,就是井窝子,这里满地是水,有的地方结成薄薄的冰,独轮水车来一辆去一辆,他们扭着屁股推车,车子吱吱扭扭地响,好刺耳,我要堵起耳朵啦!井窝子
有两个人正向深井里打水,水打上来倒在一个好大的水槽里,推水的人就在大水槽里接了水再送到各家去。井窝子旁住着一个我的朋友和我一般高的妞儿。我这时停在井窝子旁
边不走了,对宋妈说:宋妈,你去买菜,我等妞儿。
妞儿,我第一次是在油盐店里看见她的。那天她两只手端了两个碗,拿了一大枚,又买酱,又买醋,又买葱,伙计还逗着说:妞儿,唱一段才许你走!妞儿眼里含着泪,手摇晃着,
醋都要洒了,我有说不出的气恼,一下窜到妞儿身旁,插着腰问他们:
凭什么?
就这样,我认识了妞儿。
妞儿只有一条辫子,又黄又短,像妈在土地庙给我买的小狗的尾巴。第二次看见妞儿,是我在井窝子旁边看打水。她过来了,一声不响地站在我身边,我们俩相对着笑了笑,不知
道说什么好。过一会儿,我就忍不住去摸她那条小黄辫子了,她又向我笑了笑,指着后面,低低的声音说:你就住在那条胡同里?
嗯。我说。
第几个门?
我伸出手指头来算了算:一,二,三,四,第四个门。到我们家来玩儿。
她摇摇头说:你们胡同里有疯子,妈不叫我去。
怕什么?她又不吃人。她仍然是笑笑地摇摇头。
妞儿一笑,眼底下鼻子两边的肉就会有两个小漩涡,很好看,可是宋妈竟跟油盐店的掌柜说:这孩子长得俊倒是俊,就是有点薄,眼睛太透亮了,老像水汪着,你看,眼底下有两个泪坑儿。
我心里可是有说不出的喜欢她,喜欢她那么温和,不像我一急宋妈就骂我的:又跳?又跳?小暴雷。那天她跟我在井窝子边站了一会儿,就小声地说:我要回去了,我爹等着我吊
嗓子。赶明儿见!
我在井窝子旁跟妞儿见过几次面了,只要看见红棉袄裤从那边闪过来,我就满心的高兴,可是今天,等了好久都不见她出来,很失望,我的绒褂子口袋里还藏着一小包八珍梅,要给妞儿吃的。我摸摸,发热了,包的纸都破烂了,黏乎乎的,宋妈洗衣服时,我还得挨她一顿骂。
我觉得很没意思,往回家走,我本来想今天见着妞儿的话,就告诉她一个好主意,从横胡同穿过到我家,就用不着经过惠安馆,不用怕看见疯子了。
我低头这么想着,走到惠安馆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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