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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推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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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冰， 一位具有卡尔维诺和博尔赫斯的气质的作家，受西方重要作家的影响很大，但同时能够很好地化为自己的风格。其小说常常是从一个意象起笔然后就描述形而上的世界，追问世界的深沉，包括人性的裂变与幽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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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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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选集收录了作家戴冰的18篇短篇小说，由于对博尔赫斯做过长达十五年的研究，他的小说深受博尔赫斯的影响，构思奇特，语言练达。他是具有天马行空的艺术才情和另类品质的优秀作家，其小说更具荒诞性、现代空间感，更有书斋气息，常常是一个意象起笔然后就描述形而上的世界，追问世界的深沉，包括人性的裂变与幽微，其作品显示了可贵的自由品质。他对这些匪夷所思的故事的描写散发出一种神秘主义的氛围，虽然描述日常事件，但具有一种荒诞感，且直击人性，具有非常强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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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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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协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鲁迅文学院第八届高研讨班学员，《文汇报》专栏作家。曾获省市文艺奖十余个。出版中短篇小说集五部、散文随笔集三部。有作品被《新华文摘》等选刊选载。现供职于贵州省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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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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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枝蔓大教堂弑玫瑰街月的暗面追逐橡胶女人案桃花天籁有那么多书的病房斜视技术问题名单拾枪头发的故事小楼纪事猴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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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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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连的呓语：没有一个人意识到，真正的胜利者是君士坦丁堡，是欧洲。全世界，历代和将来，只有我知道真正失败的是我。失败使我高兴，因为我秘密地知道自己有罪，只有惩罚才能救我。我想，失败使我安慰，因为它是下场，而我已经非常疲倦：失败还同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事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指责或痛惜一件孤零零的真正的事情是对整个世界的亵渎。我等待真主惩罚我的昭示已经二十七年，但今天发现昭示一直就在我的身体里、我的心里。我已用二十七年来须臾不离的小银刀切破手腕，但又用一根来自印度或者中国的带子扎紧了伤口，一个侍女每隔一小时为我放掉一点血液，数量是经过宫廷大夫严格计算和规定的，能使我保持足够时间的清醒，也能保证我在明天凌晨准时死去。二十七年来，傲慢和懊悔都不能平息我的恐惧那一年我二十一岁，一位乔装成商贩的密使来到小亚细亚，向我报告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我没有同自己的大臣和谋士商量一句话，就骑上我所有坐骑中最好的一匹，不歇气跑完一百二十里距离，到达博斯普鲁斯海峡，立即渡海，来到欧洲一岸的加利波里，这才向我的亲信们透露父亲已经死去的消息。亲信们露出无法置信、悲痛和兴奋三种表情。为了事先就挫败任何人染指皇位的企图，我调集了一支精锐部队，带到亚德里亚堡。尽管我在那里没有遭到任何意料中的反对就被宣布为奥斯曼帝国的最新统治者，但我还是采取了几个重要措施：命令忠心的近卫军立即封锁亚德里亚堡所有的大小驿道，撤换四个重要职务，取消父亲在世时发布的一切命令，我的饮食由重新安排的人负责。我的命令被一一照办 。当天下午，我密令最忠心的侍卫长把我未成年的弟弟淹死在浴池里。侍卫长回来报告事情已经办成。第二天，我命令侍卫中的一个给侍卫长送去一瓶来自东方的毒药，侍卫向我报告了侍卫长毒发身亡的情状。第三天，我派去一个相貌平常的宫女，给这个侍卫送去一瓶同样的毒药和一道抚恤他家属的旨意。当天夜里，我再次被企图篡位的噩梦惊醒，派出一名守夜巡逻的下级军官处死了那个宫女。第五天，我找来一个士兵，让他和军官一起进餐。席间士兵突然发作，杀死了图谋不轨的军官。我感到厌烦，找来一个半痴呆的年轻人，诱使他淹死了士兵。但我的侍卫们没有向我报告，这个年轻人是个有天赋的画家，他在居所的墙壁上，用黑炭画满了生动逼真的形象，记录他和家人的起居情况。事隔一月，有人向我通报说，年轻人用深色有棱角的石块在囚禁他的石屋里画出事情的全过程，一共是三十二幅连绵的图画，块面、粗线条和细线条交替使用，表现出他对整个事件的深刻理解。我对这种无穷无尽、循环往复的杀人并不感到怜悯，却觉得不耐烦，但我的父亲曾告诫我，如果我的胡须中有一根毫毛知道了我的意图，我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拔掉它。于是我只得亲自动手，毒死了告密者和年轻人。我知道那条圆形的锁链已经截断，感到心满意足。当晚我让四个姬妾同时侍寝，但半夜做起了噩梦。梦中我回到登基的那天早上，我向全国宣布：我的命令永远不能违背、不得悔改。我起誓说，如果谁违背了我的命令，我就割掉他的舌头和头颅，而如果我反悔自己的决定，真主将借我的右手杀死我。接下来我梦见自己亲临刑场，胸中充满狂暴的怒火，预备目睹刽子手对一个违背旨意的人行刑。我发出行刑的命令，但注意到侍卫带上来的犯人头上蒙着黑布，看不清他的面目。我疑心有人作假，命令剥掉黑布。黑布被揭开，我看见了自己的脸。但我的命令既不能违背也不能悔改，我看见刽子手砍下我的头颅。我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从梦中醒来，我想起邪教徒大卫，审理一个没有名字的人，判了那个人死罪，然后得到昭示：你就是那个人我好几天处于癫狂的境地，清醒之后，我决定到不朽的事业中去寻求真主的判决。我私下向大臣和谋士们宣布，我要攻占嵌在君士坦丁和查士丁尼皇冠上的最后瑰宝拜占庭。我的理由是，我要在功业上超过我的祖父巴耶塞特一世和父亲穆拉德二世建树的业绩他们俩曾凭借土耳其国家强大的军事优势，第一次教训了欧洲。但真正的原因只有我和给我昭示的真主知道，我要在攻占拜占庭的战争中身败名裂，只有失败才能取消真主给我的恶兆，正如大卫说过：不破不立！虽然拜占庭如今只是弹丸之地在君士坦丁堡城郊建立的据点已落入热那亚人之手，城墙以外所有的土地也已归奥斯曼帝国所有。但我同时考虑到两点，首先是这座城市集中了整个西方世界几千年的文明，被西方奉为圣地，攻击拜占庭就是向整个西方世界挑战，这是毫无胜算的。其次，拜占庭本身同样是一个不可攻克的城堡：在它的底部有三条防线，它的两条斜边，即沿着马尔马拉海和金角湾的岸边，是比较低矮然而始终十分坚固的围墙；而面对大片开阔地的那一面，狄奥多西二世建立起一座十公里长的巨大城墙在他之前，君士坦丁用大方石把城墙围了一圈，在他以后查士丁尼又把城墙进行大规模的改造和加固。这座用平行的两层和三层建筑修建起来的气势宏伟的城墙正合我的要求，城墙上面有凹形的眼口和雉堞。我还知道一千多年来，历代皇帝都在扩建和加固，直到今天，它已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城堡，是不可攻克的象征。它以前就曾以它冷漠的坚固嘲笑过蜂拥而至、拼命冲击的土耳其人，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我比谁都更了解这座城市，我派出去成百上千的探子，我的桌上堆满了图纸、量尺、敌方的工事图，我知道城墙内外的每一处山丘、每一块洼地、每一条小溪和每一棵草木。我和我的军事工程师们考虑到每一个细节，得出的结论是一致的：无论是罗马式的攻城槌、新式的野战炮和臼炮，还是迄今发明的一切攻城武器，都不能动摇拜占庭城墙的分毫。我对这个计算结果感到宽慰，但为了确保我的失败，我决定预先通知整个西方世界，并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装备战舰和士兵。我派人抓来一个基督教的牧师，收买他，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通报君士坦丁十三世，并说服后者向基督教世界求援。君士坦丁十三世果然中计，派出大量使节，携带无数的珠宝，向意大利、教皇、威尼斯、热那亚求援，请他们派来大战舰和士兵。然而教皇犹豫不决，威尼斯也是如此。密探向我报告说东派教会和西派教会之间那种古老的宗教信仰上的裂痕依然存在，希腊正教憎恨罗马公教，希腊正教的牧师拒绝承认罗马教皇是最高牧师这些消息令我不安，为促成两教之间尽快团结一致，我一方面派去大量密使，用惊人的财宝贿赂各地有权势的基督教牧师，提醒他们拜占庭的重要地位，一方面在边境上炫耀帝国强大的军事力量，并把备战的情报泄露给西方的密探。君士坦丁十三世终于感到恐惧，派出仪仗隆重的使节，向罗马送去自己服从的消息，同时要求紧急支援。终于我得到通报：基督教世界的一艘艘战舰开始装备士兵和弹药，各国已经发出向全国征兵的命令不过我还得等待最后的消息。12月的一天，罗马教皇的使节伊斯多鲁斯乘坐一艘帆船抵达拜占庭，在富丽堂皇的索菲亚大教堂和希腊正教的最高牧师格里高利一起做弥撒。这是第一次在这座教堂里提到教皇尼古拉五世的名字，第一次同时用拉丁语和希腊语唱赞美诗，为两教和解举行盛大的仪式，并向全世界宣布：谁攻击拜占庭，就是挑战整个基督教世界。一切准备就绪，我心里对于失败充满信心，预先感到得救和解脱的喜悦。我明白要打输这场战争易如反掌，我将懈怠士气，发布昏聩的作战命令，让士兵们白白送死，耗损帝国国库的五分之三和士兵的五分之三。但当天夜里我又一次做梦，梦中我试图换掉那个受刑的人，但因为违背了自己原先的决定，真主让我的左手切破我的右手；我又试图事先就杀死那个刽子手，但因为我的命令不能违背，我只得亲手砍下我的头颅。我在梦中痛苦地痉挛，一连两次梦见滚木和润滑油，又梦见两道墙，梦见第一道城墙和第二道城墙之间有一扇小门，小门上有缝隙，缝隙在火焰中变大我从噩梦中醒来，手上和额头上沁出黄色的汗珠，我立即招来宫廷占卜师，让他们给我圆梦。第一个占卜师说我梦见滚木和润滑油预示我将在风雨里缓慢地行走；第二个占卜师说我梦见火焰和缝隙是因为我将在天堂里看见地狱，在地狱里看见天堂，在火里看见水和在水里看见火。我赏赐他们，但对他们的预言无法理解。我再一次入睡，又第二次做梦。我梦见六页羊皮纸，其中五页上有真主的昭示，责备我不该作弊，不该欺骗真主和我的命运，因为命运正是真主的旨意，我应该敬畏真主，尽心去做，等待真主的判决。为确信我得到过真主的昭示，我哀求真主留给我一张羊皮纸作为凭据，真主同意了（真主在梦中是一种正在形成和正在涣散的火焰的形象），我于是把第六页揣在怀里。醒来之后，羊皮纸还在。我立即命令所有去贿赂的密使回国，命令拓宽京城的驿道，召集文武百官，宣布攻占拜占庭的命令，下令全国总动员，下令全国所有马匹、铁器、草料和粮食归帝国所有，下令所有请假的军官和士兵归队，命令全国所有犯人和狱卒进入军队编制，最后我颁布诏书，鼓励将士们去建树功业。第二年的4月5日，我亲自统率十五万奥斯曼帝国军队，来到拜占庭城墙之外的平原上。我骑着一匹白色带黄斑的马，身着戎装，心情复杂，走在全军的最前面。到达吕卡斯隘口，我扎下营帐，命令铺好祈祷用的地毡。我跣足而上，跪拜于地，面向神圣的麦加磕头。在我身后，十五万大军和我朝同样的方向磕头，用同样的节奏向真主祈祷。他们祈祷真主赐予他们力量和胜利，以便荣归故里，我祈祷真主赐我以光荣的失败，以平息真主对我的憎恨，以及我的恐惧。祈祷完毕，我传令士兵敲鼓吹号，向所有将士宣布：去攻占拜占庭。正如我意料的那样，罗马式的攻城槌、野战炮和臼炮动摇不了拜占庭城墙的分毫，而守军怀着对西方支援的期待之情，打得异常凶猛，像疯子一样不知疲倦。我一面等待真主命令我退却的昭示，一面命令士兵们发动不间隙的攻击。劳而无功的士兵们成批死在城墙下，军官也死去十分之一，厌战情绪开始在部分士兵和少数军官中间蔓延，最严重的时候我认为政变在即，我还得到调查结果，知道士兵已死去五分之一，下级军官开始不够用。我私下命令幕僚们为我起草诏书，解释失败的原因和抚恤阵亡的将士。但侍卫走进我的营帐，禀报说，有个名叫乌尔巴斯的匈牙利人要求我在大臣面前接见他。我同意了。乌尔巴斯长着熊一样的体魄和高高的发际，脸上一半是额头，许多大臣和将军们据此以为他是个智者。他自称是世界上最富于创造性和经验最丰富的铸炮专家，并不讳言他是基督徒，而且前不久刚刚为君士坦丁皇帝效劳过。但他希望能在我的军队里为自己的技艺获得更高的报酬和更有创见的使命。我直截了当问他的来意。他于是禀告说，如果我向他提供无限的经费和无限的人力，他能为我铸造世界上最大的火炮。我鄙视他模仿智者的相貌，问他世界上最大的火炮有多大的威力。他费力地打着手势，说无法形容，不可思议。我打心里厌恶他，问他，如果火炮的目标是拜占庭的千年古城，结果会是怎样。他想了想，狡黠地说，就像陛下处死我一样容易。我想象不出火炮的样子，本想立即杀死他，但想起那个梦，感到犹豫。大臣们建议不妨让他一试，造不出大炮再杀他不迟。我不相信（或者假装不相信）有什么火炮能摧毁拜占庭的古城墙，我意识到他有关无限金钱和人力的要求能帮助我更快地消耗钱财和士兵，而并不违背真主的旨意。于是我下令满足他所有的要求，并严密监视他。我借口不能让敌人发现这个工程（这也是事实），命令铸炮必须在亚德里亚堡进行。成千上万的车子开始往亚德里亚堡运送矿砂，大批士兵和民工被派回去。经过三个月不停歇的工作，一个采用秘密淬火方法制成的黏土模坯准备就绪，就等用铁水浇铸，这又需要更多的金钱和人力，我欣慰地满足了乌尔巴斯新的要求。新铸好的大炮的确是世界上威力最大、体积也最大的火炮。第一次试炮时，我在拜占庭城下似乎也能听见它比雷鸣更响的声音。使臣向我报告说，新火炮喷出黑色和红色两种火焰，射出一个硕大的石弹，轻而易举就摧毁了一堵城墙，但它沉重巨大得令人望而生畏，根本无法把它拖过整个色雷斯，运到战场上来。所有大臣和将军都为火炮的成功喜形于色，又为不能运到前线而沮丧。我的心里掠过可怕的形象，但又想起做过的梦和真主的昭示，只得艰难地对臣子们说：用滚木和润滑油。命令立即得到执行，取得惊人的效果。成千上万的土石方工人夜以继日地挖土和运土，把崎岖不平的道路填平，五十对平列两行的公牛拖着一辆有防御装置的巨车，上面安放着新铸好的大炮，同时，一千五百名车匠和木匠不停地更换滚木，给滚木涂润滑油。第一尊火炮两个月之后送到前线，立即投入使用。巨型火炮用雷电般的火舌缓慢地蚕食着拜占庭的壁垒。开始时，每天能发射六七炮，每发一炮，便尘土飞扬，碎石横飞。在火炮始终不停地攻击下，城墙出现了一个个缺口，虽然很快被木栅栏和亚麻布团堵住，但毕竟不是原先坚不可摧的城墙了。壁堡后面的八千守军开始惊恐起来，但没有人知道我比他们更惊恐，我和君士坦丁一样盼望的增援舰队始终没有出现，我和拜占庭人一样诅咒整个西方世界。终于，有一天凌晨刚过，侍卫向我报告，拜占庭守军在城墙后面发出灯光信号，给驶向拜占庭的三艘巨大的帆船导航。我跨上战马，离开我的朱红营帐，向停泊着土耳其舰队的港口飞驰而去。那是三艘巨大的热那亚船。在他们中间还有一艘较小的拜占庭运粮船。我心里突然之间充满对真主的敬畏和眷恋之情，虽然热那亚战船后面并没有出现我期待已久的基督教世界的强大舰队，但我肯定这是那支舰队的先遣船。我畏惧真主，服从真主，我违背自己的真实意愿向海军司令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些船只驶进金角湾，进入拜占庭的港口。我的心情复杂，语无伦次，海军司令好一会儿才弄懂我的意思。一百五十艘配备铁爪篙、掷火器和射石机的三桅帆船向那四艘大橹战舰驶去。但我有意无意地拖延，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那四艘大船得力于强大的顺风，速度远远超过我们的船只，眼看四艘战舰就要进入金角湾的安全港口。我知道在拜占庭城区和加拉太之间有一条铁链封锁着海面，如今肯定已经放下了，它会保证四艘战舰不再受到攻击。拜占庭城墙上数千守军已经开始欢呼，我和他们一样感到欣慰，感谢真主，错过时机并非完全出自我的本意。但真主洞察一切，我的拖延立即招致他的怒火。在拜占庭守军的欢呼声中，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风突然停止，四艘大战船的速度慢下来，最后完全停止，被真主的大力死死地定在大海中间。而一百五十艘用桨驱动的土耳其舰只立即蜂拥而至，一时间热那亚人和土耳其人就厮打在一起。我打着寒战祈求真主的宽恕，求他不要抛弃我，但忍不住也为热那亚人祈求。几小时过去，热那亚人和二十倍于己的土耳其人的战争就要结束，胜负已分，我已经看见几个手执火把的土耳其士兵爬上船舷，凶狠傲慢和绝望两种表情的面孔我都看清楚了，但紧接着真主就宽恕了我。海面上突然刮起微风，风越刮越大，四艘战舰上干瘪的大帆重又涨得又圆又大，四艘战船突然一抖，在海面上轻轻滑动起来，离开土耳其的船队，最后超过了它们。得救了，我想。真主就是这样昭示了我，抬举了我，他手里握着无限宽恕和无限惩罚两把钥匙。然而那支基督教世界的庞大舰队仍然没有出现，我和君士坦丁一样感到绝望，即使拜占庭守军能守住有缺口的一翼，但如果没有外援，八千守军要想在这座千疮百孔的城墙后面抵挡我的十五万人是不可能的。我的确感到困惑不解直到现在仍是如此威尼斯的执政官不是郑重地答应要派来战舰吗？即使西方最华丽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变成了异教徒的清真寺，教皇也无动于衷吗？难道仅仅因为内部纷争和层出不穷的无谓猜忌，欧洲就不明白基督文明面临的危险吗？5月4日晚上，我的海军司令只带着一个卫兵来到我的营帐，求我饶恕他或治他的罪。因为头天晚上午夜，一艘乘坐十二个拜占庭士兵的小船借助夜幕和不歇息的波涛声，从他庞大的舰队中间悄悄滑过。根据巡夜的士兵报告，小船打着土耳其旗号，十二个水手全部一身土耳其打扮，头戴穆斯林头巾或者菲斯帽。海军司令下令调查此事，发现没有任何这样的任务，于是判定那是出去求援的拜占庭船只。我假装发怒，但借口战时的需要，没有立即处死海军司令，而是鼓励他将功折罪。他感激流涕，发誓要以他的智慧和勇气攻下拜占庭。我心里恍惚，感到不安，不知道我的宽恕是否会造就一个真正危险的敌人，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真主的另一种欺骗。5月23日，那艘拜占庭小船在海面上出现，向金角湾冲去。海军司令因为沉迷在对我的感激和忠心之中，只考虑庞大的作战计划，第二次忽略了这样的小事，让小船安全进港。我第二次发怒，第二次饶恕了他。第二天晚上，一个封口的瓶子被巡逻的士兵捞上来，密探向我通报最新消息：基督教世界已将拜占庭忘却了。那些被禁锢的拜占庭人是孤立无援的，我也是孤立无援的，我们都只能按照天意行事。但真主总是在危急时刻显示他的神道，那尊唯一的大炮终于用坏，无法发射。我下令在新的大炮制造完毕之前，暂时停止一切进攻。我命令在亚德里亚堡铸造二十到三十尊相同的火炮。拜占庭人利用这段间隙用巨大的石块修复了城墙的缺口，比原先更加坚固。旷日持久、徒劳无功的战争已经让大部分军官和士兵感到不满，整个军队蔓延着急功近利和厌战两种情绪。前者认为不应该给敌人一点喘息之机，而是应该不歇息地发动攻击，一直进攻到新的大炮运来为止。后者则认为应该回到亚德里亚堡，因为事实证明真主并不完全站在我们一方，他也犹豫不决，我们应该回去等待他的昭示。我鼓励前者，并不责备后者。好战一派的代表向我建议说，进攻的主要障碍是凹得很深的金角湾海湾，这个盲肠形状的海湾防卫着拜占庭一侧。要进入这个海湾是不可能的，因为入口处的边上是热那亚人的据点城市加拉太。我曾许诺给这座城市以中立的地位，况且中间还拉着一条铁链，我们的舰队不可能正面进入海湾，而只能从热那亚人领地的内部水域出发，才能袭击那些隐藏在里面的基督徒的战舰。可是我们的舰只如何才能进入这个海湾的内部水域呢？代表们异想天开，建议说，可以在这个海湾内建造一支舰队。这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和数量不可胜数的金钱、人力。我讥笑他们说，为何不把现有的舰队运到海湾去呢？代表们羞愧而退。当天夜里，我的海军司令因为处于对我狂热的崇拜之中，想出了可怕的计划。他不带卫兵，自己举着烛台来到我的营帐，要求和我单独见面。我接见了他，他说把整支舰队运进海湾的内部水域是可能的。我抑制着痛苦的预感，问他有什么主意。他脸色苍白，声音颤抖，第二次提到滚木和润滑油。我曾发誓终生敬畏真主，不相信他会抛弃我，我提醒海军司令，要到达目的地，需要经过山冈和峡谷，还有种植葡萄的山丘、田野和森林，以及那条穿过佩拉山丘的狭窄山路我威胁他说，如果运不到目的地，我就毫不犹豫地处死他。海军司令的脸在烛光里像死人一样难看，却发誓说，以真主和十二万四千先知的名义发誓保证，如果他不能把舰队运抵目的地，他愿意让十二个基督徒杀死他。在海军司令魔鬼一样狂热的努力下，一个月之后，七十艘战舰运抵金角湾的内部水域，那是个致命的日子。第二天一早，拜占庭的市民看见一只挂着三角旗，载着土耳其士兵的小船突然出现在金角湾的海面上。难以置信的景象接踵而至，在离小船很远的水面上，七十艘悬挂着土耳其国旗的战舰满载士兵和弹药紧接着出现。只有确信基督不再复活才能形容拜占庭人的惊骇和绝望。除了加拉太那一片狭窄的中立地带，隐藏着基督徒舰队的金角湾已经因为这一计谋而属于我的军队。现在，我再没有任何理由阻止我的军队从自己的浮桥上向拜占庭最薄弱的部分进攻了。我调集了军队中所有的囚犯，他们作为敢死队被首先送到城墙去，这些一穿就透的人肉装甲无法抵挡箭矢和石块，拜占庭守军处于明显的优势。然后，我派出由安纳托利亚人组成的第二批攻击部队（这是一支经过正规训练的部队。真主知道我没有私心），双方打成平手。战局僵持不下，我不得不派出我的近卫军奥斯曼帝国的中坚力量，一万二千名被整个欧洲视为最优秀的军士组成的军旅。我和君士坦丁都知道这是最后决断的时刻，而我怀着双倍的恐惧。战线很快就拉近到拜占庭的内墙，几个土耳其士兵不敢直接攻击内墙，而是漫无目的地在第一道城墙和第二道城墙之间四处乱闯，他们在那里发现了我曾在梦中看到的小门，小门上有裂缝，裂缝在火焰中变大。他们立即叫来增援部队，穿过小门进入城内，从背后袭击毫无防备的守军。守军看见土耳其人，以为城市已被攻占，就大声喊叫起来，说城市已被攻占，喊叫立即瓦解了所有的抵抗。雇佣军们以为自己被出卖，纷纷离开阵地，逃回自己的船上。我的军队一拥而上，拜占庭被全面占领，君士坦丁十三世穿着一双饰有金鹰的朱红靴子死在乱军之中。接下来一个风尘仆仆的骑兵向我报告，说第二门世界上最大的火炮已经造好，就蹲在拜占庭郊外的平原上一个传令兵从前线来到我的营帐，要求我批准将士们的请求，允许他们尽情洗劫三天。我同意了。传令兵飞驰而去，我跨上战马，缓缓来到平原，注视着拜占庭这座让我恐惧和悔恨的城市，意识到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之间，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他本人事先决定的，意识到一切疏忽都经过深思熟虑，一切邂逅和相遇都是事先约定，一切屈辱都是惩罚，一切失败都是神秘的胜利，而一切死亡都是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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