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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夜焰

書城自編碼: 2972006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科幻
作者: [美]威尔·麦金托什[ Will McIntosh] 著阳曦
國際書號(ISBN): 9787302460091
出版社: 清华大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7-02-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63/203000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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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威尔麦金托什是2010年雨果奖得主◆作为一位功成名就的教授,威尔麦金托什年逾不惑还能去追求自己的科幻文学梦,并获得了成功,这种精神值得我们敬佩。◆故事里的主人公离少年们的心中很近,他为青少年代言 。◆无论男孩、女孩都能在这个故事中成长,跟随主人公找到自己、认同自己。◆通过神奇绚烂、不可思议的冒险故事,帮孩子理解爱的深刻内涵,学会在遇到困难时如何 面对。◆除了借助魔球展现了丰富的意喻,还深刻的探讨了人性、真理、永恒。◆译者用明亮的语言,把这个美的像梦一样的冒险故事讲给中国的读者。《夜焰》由原点阅读出品。原点阅读(The Origin)(微信号:ydreadtup),清华大学出版社旗下的图书品牌,秉承科学,让个人更智慧,让社会更理性的理念,致力于科学普及和科技文化类图书的出版,传播科学知识、科学精神、科学方法,展现科学的真实、独立、智慧、多变、宽容、动人及迷人。
內容簡介:
一天,一批神秘的魔球突然出现在地球上,烧掉成对的魔球会让你获得各种好处:长高几厘米、变得更漂亮,或者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
少年萨利在跳蚤市场上靠买卖魔球维持生计,在大型连锁魔球店的挤压下,他的生存环境日益艰难。突然有一天,萨利和他的搭档猎手找到了一颗前所未有的金色魔球,魔球连锁店巨头霍利迪闻风而来
關於作者:
作者简介威尔麦金托什(Will McIntosh)著有6部长篇小说和多篇短中篇作品,曾获得星云奖提名和雨果奖,他的科幻作品已被翻译成5种语言出版。威尔在从事全职写作之前曾是心理学教授,如今仍然在威廉玛丽学院讲授心理学入门课程,他和妻子以及双胞胎女儿生活在美国弗吉尼亚州威廉斯堡。译者简介阳曦,笔名妲拉,专注科普和幻想文学的创作及翻译,曾在《科幻世界》等杂志发表多篇原创作品,长期与《环球科学》等杂志合作翻译,已出版《赶往火星》《狼的恩赐》等译作。
目錄
目.录
第一章.猎手与森林绿.. 001
第二章.世界上唯一真实存在的奇迹.. 008
第三章.合作愉快.. 028
第四章.屠夫的姓氏.. 033
第五章.熊山公园.. 037
第六章.霍利迪的午夜蓝.. 051
第七章.扬克斯酒鬼俱乐部.. 070
第八章.大计划.. 081
第九章.圈.套.. 085
第十章.黑.手.. 092
第十一章.耐克与新电视.. 094
第十二章.一次机会.. 100
第十三章.九千九百九十九.. 103
第十四章.免费的午餐.. 108
第十五章.水塔里的酒吧.. 112
第十六章.大甩卖.. 120
第十七章.一颗金球.. 123
第十八章.寻球小分队.. 131
第十九章.去墨西哥.. 145
第二十章.另一颗金球.. 154
第二十一章.胜利女神.. 162
第二十二章.猎手的抉择.. 165
第二十三章.回.家.. 178
第二十四章.它想说话.. 181
第二十五章.金天使.. 183
第二十六章.新的能力.. 185
第二十七章.补.偿.. 190
第二十八章.到印度去.. 195
第二十九章.新造型.. 201
第三十章.菩提树下.. 203
第三十一章.收割者.. 210
第三十二章.一对石板灰.. 237
第三十三章.关.门.. 247
第三十四章.一级稀有.. 259
致.谢.. 263
內容試閱
第一章 猎手与森林绿
001
002
003
008
猎手与森林绿萨利掏出兜里那沓薄薄的钞票数了数,13美元。星期六早上6点起床,到现在整整7个小时,一共赚了这么多。萨利懒得算时薪,但他很清楚,多姆在超市堆放酸奶和奶酪也比这赚得多。跳蚤市场里空荡荡的,大部分摊主都懒洋洋地坐在长椅上,脚跷起来搭在桌上,但萨利在学校里坐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所以他依然站在摊位后面,双臂抱胸。今天的生意实在糟糕,又赶上这么个节骨眼,无异于雪上加霜。要是萨利能带回去100块钱付房租、买杂货,老妈也能缓过一口气来。他仍不敢相信,放逐音乐公司居然倒闭了。老妈为他们工作了九年半,当过经理也做过会计,几乎什么都干过。但她没有会计学位,甚至连高中学历都没有。她该上哪儿去找新工作,哪怕薪水只有原来的一半?萨利叹了口长气,望向通道尽头。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出现在转角处,正朝这边走来。萨利看着女孩越走越近,她低着头,肩上搭着个破旧的背包。看起来有些张扬桀骜,或许这样的气质来自女孩的军靴和露指黑色皮手套,以及她背后甩动的黑色小辫,小辫就像一股股跳动的绳子。女孩越走越近,萨利低头假装在看手机,她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在他的摊位前放慢了脚步。她打量着玻璃柜里锁着的魔球,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她穿着松垮垮的工装裤,素面朝天;棕色的脸庞瘦削而坚毅,满不在乎的表情里藏着一丝阴郁,看起来并不像是二手市场的常客。他清了清嗓子。请问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她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就像刚才完全没注意到他一样。然后,她取下背包蹲下,消失在桌子下面。片刻之后她站了起来,手里抓着个魔球是一颗森林绿,增强嗅觉。不需要翻书萨利也知道,它在10级稀有度表上能排到3级。在零售市场上,这颗球能轻松卖到600美元。多少钱?她举起魔球问道。他的心跳得厉害。只要能做成这一笔,这个周末就算值了。哇噢,你在野外找到的?她看起来既不像收藏家也不像投资客。她点点头。它裹在泥巴里,我本来以为是颗军绿。军绿在稀有度表上也算条大鱼了,它能增强你对普通感冒的抵抗力,价值60块。天,那你估计花了不少力气才把它清理干净吧。多少钱?她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继续追问。萨利努力回想自己手里还有多少现金。250块?或许有270。正常情况下这么多钱足够他周转了,说到底,谁会到跳蚤市场来卖森林绿?他的目光在女孩和魔球之间游移不定。250?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音调往上抬了抬,听起来像是个问句。女孩不屑地笑笑,弯腰捡起背包。我去霍利迪家也能卖325。听到霍利迪家,萨利有些刺痛,女孩说出这个词的时候也活像是被烫了一样。等等。我可以出到350,但剩下的100要明天才能给你。他只能去跟多姆借。女孩单手叉腰,抱歉,是什么让你认为我觉得350是个公平的价格?容我重新说一遍:哪怕是霍利迪家那些混账也能出到325。萨利自嘲地笑了。那帮家伙的确混账。正是因为他们在扬克斯开了家新店,萨利的收入才一落千丈。而亚历克斯霍利迪本人更是混账透顶。想到这里,萨利及时掐断了自己的念头,以免思维的火车沿着这条路越跑越远。他迅速盘算了片刻。这姑娘可以把森林绿挂到亿贝上,至少能卖450块;扣掉手续费,她能拿到400块左右。好吧,425。200块的利润,他完全可以接受。女孩皱起眉头,仿佛想说点儿什么。萨利举起手,别跟我说这个价钱不公平,连想都别想,他直视她的眼睛,我们都心知肚明。女孩的皱眉维持了一秒,然后变成了微笑。她的笑容完美无瑕,甚至还有两个酒窝。算你赢,425元。他掏出口袋里的钞票开始数。如我所说,现在我可以给你250元,剩下的要等到下周六。女孩的眉毛拧到了一起。你不会以为我现在就会把球给你吧。如果你要下周才能给我钱,那我到时候再带着它回来。萨利舔舔干得要命的嘴唇。如果放她走,那也许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以前就出过这种事,不要给卖家时间,别人可能会出更高的价钱。听着,我会给你写个收据,我的信誉很好,我每周都在这里。萨利看见尼尔正在走道对面拆一箱二手DVD,尼尔!尼尔抬起头来,尽管室内光线昏暗,但他仍戴着一副冲浪墨镜。告诉她,我是不是值得信任?萨利挥舞双手。尼尔指指萨利的方向。你可以把性命托付给他。萨曼莎在旁边的货摊后面大喊,他说得没错!然后画了个十字。萨曼莎是尼尔的老婆,所以她的背书有些多余,但森林绿姑娘没必要知道这么多。萨利转身面对女孩,她双臂抱胸。事关这么多钱,我连自己的奶奶都不会信。嘿,萨利?萨利一直没注意在摊位旁逡巡的这个孩子。小男孩大约十二三岁,印度血统,手里捧着一枚仿制的魔球是颗樱桃红。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当然。萨利接过男孩手中的仿制球和记号笔,暗自得意女孩看到了这一幕。你确定自己可以信任我吗?萨利一边签名,一边问道。男孩笑了。萨利吹干墨迹,把球交回小男孩手里,谢谢你,小兄弟。多谢你请我签名。这是怎么回事?小男孩绕过转角不见了,女孩冲他消失的方向做了个手势。萨利伸出手。戴维沙利文。女孩低头看了看,却没有伸手。他补充道,我就是找到樱桃红的那个人。我知道戴维沙利文是谁。她听起来有些暴躁,十分钟的百万富翁,直到亚历克斯霍利迪的律师停止兑付那张支票。可怜的小家伙,被纽约最当红的亿万富翁狠狠摆了一道。这些话无异于往伤口上浇热酱,但萨利完全无法否认,她只是说出了最赤裸的事实。她把森林绿托到耳畔,摆了个铅球运动员的姿势。接着说,我们算是成交了?下周六见?这样吧,萨利一边试图忘掉她刚才的话,一边掏出钥匙,打开柜台的锁,取出里面最值钱的两颗魔球一颗柠檬黄(长高1英寸)和一颗石板灰(歌唱能力)。两颗都是2级稀有,加起来大约价值260元。这算是抵押品,它们的价钱远不止175块。我愿意相信你。她考虑了一会儿,低头看看魔球,又抬头看看萨利,最后接过他手里的球放进背包。他们交换了电话,以防下周万一无法赴约。萨利数好钱放在桌上,女孩把钱收进背包后,终于把那颗冰凉的森林绿放到了他微微出汗的手掌中。下周六见。说完这句,女孩转身离开。萨利目送女孩远去,她走路的时候,手腕在身侧轻快地摆动。喂。他喊道。她回过头来。你叫什么名字?她笑了。猎手。呃,魔球猎手,就这样?她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没错。或许我们以后可以继续合作?猎手点点头。如果你的报价合理,我没问题。萨利也点点头。周六见。猎手消失在视线尽头,萨利托起森林绿转动欣赏。她真美。尼尔在对面大喊。萨利一直觉得尼尔的平头很碍眼,他那张明快开朗的脸显然更适合卷曲的长发。她取出这颗球的时候,我差点儿噎着。我从没弄到过森林绿。我说的可不是魔球。尼尔笑道。萨利咧咧嘴,但什么也没说。毫无疑问她确实不赖,但不是他欣赏的类型。那姑娘太严肃了,萨利喜欢笑。我和第一任老婆就是在跳蚤市场认识的。尼尔摸摸自己的头顶,她非常耀眼。赤褐色长发,双颊缀满雀斑。你知道我能听见你说话吧?萨曼莎在摆满塔罗牌、水晶和熏香的摊位后喊道。尼尔假装被吓了一跳。抱歉,他冲萨利做了个鬼脸,我刚才是说的耀眼吗?其实我想说的是土气。那张脸,咳,跟大卡车差不多。不管怎样,当时我正在卖感恩而死乐队的纪念品还有盗版的演唱会磁带。萨曼莎插嘴道。萨利笑了。感恩什么?尼尔没有上钩。他知道萨利听说过这支乐队,因为他曾借过一张他们的CD给萨利。他还知道,萨利听得昏昏欲睡。萨曼莎穿过走道,一言不发地在萨利的桌上放了一份用锡箔包好的三明治。她总会替他多做一份。多谢了,萨曼莎。她往回走的时候拍了拍萨利的肩膀。伴着尼尔的喋喋不休,萨利咬了一大口家庭风味的肉卷三明治。他一点也不想成为尼尔,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哥们的人生相当精彩。尼尔今年已经六十好几,却从没做过任何一份有稳定收入的工作。他和萨曼莎住在一辆小小的野营车里,萨利对那地方相当熟悉,跳蚤市场关门以后,他们请他去玩过好几次。和母亲在一间公寓里挤了10年,萨利非常熟悉狭小空间的生活。上周二以来,他们连这间屋子都快保不住了。如果没法弄到钱,那么最多拖到夏天,他们就得搬去匹兹堡,住在怪叔叔伊恩的地下室里。不能走到那一步,绝对不能。萨利的朋友都在扬克斯,这里有他的全部生活。他将森林绿轻轻抛向空中,又伸手将它接住,感受着光滑坚硬的球体坠在掌心的分量。好戏才刚开始。接下来他要打电话给几位常客,看他们有没有兴趣。不行的话,他就把森林绿放进柜台。这东西不难卖,稀有魔球的价格一路走高,萨利的卖价比那些大商家便宜10%~15%。他们会熬过这一关,保住公寓。再过两年,他和多姆就能从扬克斯高中毕业了。
世界上唯一真实存在的奇迹多姆的盘子里有一大堆软趴趴的油腻薯条,萨利伸手拿了一根,一口咬掉一半。一般来说,他绝不会碰学校自助食堂热狗拼盘里那些油脂丰富、富含猪肉的菜式,但现在他饿得要死。萨利今天忘了带午饭,又舍不得用昨天一半的收入去买鸡肉三明治和可乐。他一边咬着薯条,一边转身盯着包装好的三明治和柜台后面热腾腾的餐盘。真馋呀,但他买不起学校的午餐。如果多姆不能借钱给他买下那颗森林绿,那萨利和老妈就什么都买不起了,除非他能在周六之前把那颗球卖掉。萨利不喜欢匆忙成交,那通常意味着损失50甚至100美元的利润。多姆正在跟罗布多尔顿说话,他的袖口卷得很高,露出强壮的二头肌。萨利拍拍他的肩膀。乍看之下,你可能觉得多姆是个刺儿头,因为他眉毛浓密,方鼻厚唇,下颌宽阔,似乎很不好惹。但一旦抛开这些幻象,看看他友善的眼神,你就会明白,事实正好相反。我想给你看点儿东西。萨利的背包放在双腿之间的地板上,他拉开拉链,把森林绿往外掏了一小半,好让多姆看见。多姆弯腰歪头,努力分辨颜色。是森林绿?没错。我的天哪。多姆挤挤眼睛,做了个鬼脸,一颗森林绿?你从哪儿搞来的?在跳蚤市场,有人把它送到了我的摊位上。多姆放下热狗,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我能看看吗?萨利在桌子下面把魔球递给他。低调点儿我可不想在回家路上被打劫。多姆在桌下转动着魔球。这样一颗值多少钱?600,可能650。想到要借那么多钱,萨利感觉有些难以启齿。是,多姆的父母很有钱,但他们根本不管儿子。萨利深深吸了口气。有个事儿,我还欠卖球的姑娘175块,我答应这周六付给她。多姆耸耸肩。我借你。他把森林绿还给萨利,掏出自己的手机。真的?萨利松了口气,他不用直接开口了。当然,没问题。多姆在手机上敲了几个键,抬起头来,给我你的账号。我卖掉它立刻就还你,利润也有你的一份儿。多姆看了他一眼。你不用付我利息,你是我兄弟。他挤挤眼睛,摇摇头,想想吧,我的亲兄弟是个混球。我连嚼过的口香糖都不会借给他。他拍着萨利的肩膀大笑起来。问你借钱我不太好受。别担心这个。一阵暖流涌过萨利心头。他和多姆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就认识了,他还记得两个人在地下室里用乐高堆成要塞,然后假装绿巨人和蜘蛛侠冲进堡垒,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如果必须搬走,萨利会伤心而死的。如果真的搬去伊恩叔叔家,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不愿意去想。一想到这,他就感觉如堕冰窟,充满恐慌。他将被迫和母亲住在一个房间里,再也没有任何隐私,除非躲进浴室或者离开那幢房子。除此以外,他还得转去完全陌生的新学校。火警凄厉地响起!萨利猛地站了起来,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又是那个坏小子在炫耀自己从橘球里得来的能力模仿声音。这不是第一回了。几周前就闹过一次,餐厅工作人员疏散了所有学生,最后才发现是有人在恶作剧,根本不是真的火警。萨利的英语老师博伊斯先生走到桌边,伸出手指点了点孩子们。又是这样,我要把你们全都送进拘留所。伪造警报是重罪,不管是乱拉开关还是炫耀口技。他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孩子们哄堂大笑,冲他的背影比画各种下流的手势。瞧瞧这帮蠢货,多姆摇摇头,千万不要相信那些看起来总像是刚剪过头发的家伙。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一周剪两次头发?这番评论引得一桌子人都笑了。萨利从没想过这事儿,但多姆说得对,那帮孩子的头发看起来总像是刚剪过一样。罗布凑了过来。你们见到杰拉沃什伯恩了吗?怎么了?萨利困惑地反问。罗布得意地点点头。她爸妈提前送了她一份圣诞礼物。一对蔓越莓。真不敢相信。蔓越莓,让你变得更漂亮,7级稀有,这些人怎么买得起?萨利知道,银行会提供二三十年的魔球贷款,但他仍无法相信,真有人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只为了让女儿变得好看一点儿。她在那儿。罗布指指收银台,杰拉沃什伯恩背对着他们正在付钱。随后她端起托盘,转过身来。老天多姆惊呼。蔓越莓在每个人身上的效果各不相同,杰拉无疑是中了大奖。她的眼睛变得又大又亮,颧骨更加饱满,下巴也更加纤细。以前她看起来就蛮不错的,现在简直成了模特脸。她笑容满面,就像中了彩票一样。铃响了,孩子们纷纷抓起背包,博伊斯先生大喊,外面贴着蓝标的校车即将开往汉墨斯坦,祝大家下午愉快。萨利仍不敢相信,校方会提前放学,只为了讨好亚历克斯霍利迪。简直令人作呕。你们去吗?罗布多尔顿做了个鬼脸,我才不去,我得去购物中心买运动鞋。一块儿走?萨利看看多姆,后者耸耸肩。为什么不?我绝对不去汉墨斯坦。罗布和多姆都没提到亚历克斯霍利迪,萨利非常感激。过去一周以来,学校里几乎人人都在念叨这个名字,尤其是老师。多大事儿啊,扬克斯给自己不羁的儿子发了个蹩脚的小奖。就这也值得提前放学?又不是总统来访,要么是泰勒斯威夫特或者坎耶维斯特也行啊。那家伙不过是个很有钱的大骗子而已。没人理解萨利的心情。他跟那个人握过手。亚历克斯霍利迪曾亲手交给他一张面额250万美元的支票。就在萨利接过支票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他和母亲的所有经济问题烟消云散。房租?没问题;事实上,他们可以买一幢房子,付现金。他一直被迫和母亲共用一辆破烂的老福特。车又坏了?买辆新的好了。高中毕业后的大学学费?轻松付清。然而樱桃红的效果没有达到亚历克斯霍利迪的预期。它没能给他个人增添任何新的能力,却为整个地球带来了新的一波魔球全世界的魔球刷新了一遍,就像5年前第一次出现时一样。然后,砰,到手的钱飞了。支票作废。下次要看清小字哟,蠢货。戴维沙利文上不了大学了。这周霍利迪又揭开了萨利的旧伤,他寄来了一份烫金的VIP邀请函,前排座位,保证让他听清亚历克斯霍利迪的丰功伟绩!而且还能进入会后的晚宴!多么小人得志的姿态,欺骗一个孩子,然后再故意揭开伤疤,真棒。萨利讨厌亚历克斯霍利迪。如果霍利迪死了,他准会开个派对来庆祝。不过那家伙看起来还能活很久,考虑到他才刚刚30岁,而且烧过所有对健康有好处的魔球,从海蓝宝(快速愈合)到橄榄绿(止痛)。中央大街异常安静,冷风把行人都赶到了室内,车辆在湿漉漉的街道上飞驰,掠过一家家围巾店和快餐店。珍妮特去哪儿了?多姆一边走一边问罗布。他双手插在衣兜里,寒风让他缩紧了下巴。她去那边了,罗布回答,你懂的。霍利迪那儿。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多姆看了一眼萨利,后者低头紧盯着人行道上斑驳的口香糖胶渍。那个混球。多姆说。霍利迪。无论萨利走到哪儿,总能听见这个名字。扬克斯的精英们低下头颅,亲吻霍利迪富得流油的屁股。那些没弄到VIP邀请函的人肯定愿意花大价钱来买萨利这份,但他直接把那张纸撕得粉碎,扔进马桶冲掉了。人人都知道,霍利迪摆了萨利一道,亿万富翁欺负了花园公寓13岁的孩子。但谁也不在乎。成功足以洗白任何龌龊的行为。我真想当面告诉霍利迪,他是个贼。多姆说。现在正是个好机会,罗布说,他邀请听众提问的时候,你可以举手问他为什么那么混蛋。他修改了多姆的主意。多姆放慢脚步。你觉得我不敢?得了吧,多姆。250万美元。这是他欠萨利的。我知道。我不是说他做得对,我只是说,你根本没胆量当着上千个人的面说亚历克斯霍利迪是个贼。多姆猛地一拍萨利的胳膊。咱们走,跟我来。没门儿。萨利不想看众人对着霍利迪那张虚伪的脸鼓掌,我们赶大老远的路进城,就为了这?想都别想。扬克斯没有足够气派的会场,所以扬克斯杰出市民颁奖礼在曼哈顿举行。不过他倒是真想听听,如果多姆当面质问霍利迪樱桃红的事儿,那个混球会怎么回答。问题在于,多姆很可能临阵退缩。话说回来,萨利也可以亲自出马。我们这就去。你是个大骗子、罪犯,而且走起路来活像只公鸡。我就这么说。多姆大笑着摇摇头,噢,哥们,一定很棒。他只是说说而已。多姆只有在密友面前才会妙语连珠,而在学校里,他总是缩在最后一排,沉默得像只贝壳。他不太擅长在公开场合发言,那是萨利的活儿。等到真正身处其中,不知他会做何感想,要是情绪合适的话,也许他真能跟霍利迪叫板。说到底,又能有什么损失呢?等等。多姆说,我得尿个尿。他转进阿德奥父子烘焙店旁边的一条暗巷,萨利和罗布在外面等他。烘焙店的橱窗里装饰着各种花环,圣诞气息浓郁。罗布的身子轻轻摇晃,就像站在海船甲板上一样;多姆对着银色垃圾桶一边撒尿,一边咯咯轻笑。三十四街汉墨斯坦大厅外搭着个小小的讲台,一个人影孤独地站在上面。他很年轻,手里握着一本圣经,擦得锃亮的鞋子紧紧并在一起。你每一次吸取魔球的异能,都等同于邀请撒旦进入你的灵魂。它们是特洛伊的木马,你选择的颜色中深藏罪恶。我倒是为你的蛋准备好了木马。一个小伙子从讲台旁经过时喊了一句,惹得他的伙伴笑成一片。布道者没有理会路人的挑衅,他打开圣经,翻到有书签的那页。在启示录中,上帝警示我们,曾被杀的羔羊,是配得权柄、丰富、智慧、能力他竖起一根手指,它们是野兽的印记,标志着末日将临。宗教界对魔球各执一词,萨利觉得十分有趣。教皇认为魔球没什么问题,因为它们并未抵触圣经中提及的任何东西,也没有伤害任何人。一部分电视传教士的观点和讲台上这哥们一样;还有一些人宣称,魔球是上帝的恩赐。不过在萨利看来,哪怕真有上帝,那他和这些球也毫无关联。魔球既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它们是客观存在的真实事物。哪怕谁也无法解释,它们为何突然之间遍布整个地球,而且能带给人某方面的能力。魔球的到来是一个信号。审判日即将降临,亚历克斯霍利迪是撒旦的仆从。他给你们打上野兽的印记!讲台上的人还在喊叫,萨利和朋友们推开大门,走了进去。这哥儿们对霍利迪的评价倒还算中肯,哪怕萨利压根儿不信什么审判日。但很多不信教的人也对魔球深恶痛绝,他们觉得那是不祥之兆。只要打开电视,你总会听到某个评论员喋喋不休,说人类现在的行为无异于自掘坟墓。萨利只卖球他一个都烧不起所以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担心的,就算真有末日,也落不到他头上。售票窗口左侧挂着一张巨大的海报,预告着拱廊之火乐队即将举行的演唱会。乐队的7位成员终于屈服,在斯蒂芬科尔伯特的脱口秀直播间里集体吸取了薰衣草魔球(增强音乐能力,2级稀有)。萨利对他们的新专辑翘首以盼,做梦都想看他们的现场演出。不过现在,他只能看亚历克斯霍利迪的现场。汉墨斯坦大厅穹顶高耸,紫红色丝绒椅子豪华气派,四层看台在两侧次第展开,恭候着VIP嘉宾的光临。人真的很多。萨利、多姆和罗布抢到了专供扬克斯高中学生的最后几张普通票,又在底层的最后面找到了3个空位。霍利迪已经在讲话了,漂亮的幻灯片在他背后的屏幕上闪过。很多人觉得霍利迪长得很帅,但萨利觉得他看起来活像动画片里的强盗。他的眉毛浓密漆黑,就像用加粗的记号笔画过一样;下巴上胡子拉碴,看起来总像没刮干净;黑色的高跟靴子也掩饰不了五短身材,虽然他已经靠柠檬黄增高了一两英寸。霍利迪的袖口高卷,露出肌肉发达的前臂,那是巧克力魔球的功劳,它能增强力量并带来与之配套的体格,9级稀有。以现在的行情,巧克力球在拍卖行里每颗能卖到三四百万美元;当然,如果你想自己烧,那就需要两颗,也就是600万~800万美元。霍利迪量身定制的白衬衫肩头缝着一排珍珠大小的彩色纽扣,这是他的公司引领的风潮,代表他曾烧过的所有魔球。彩球从双肩向下蜿蜒,最后在胸口交汇。萨利读过一篇报道,霍利迪请了时尚设计师操刀,把这些彩球嵌在他衣柜里的每一件衣服上。萨利仔细观察着那串彩球,想弄清楚到底有什么颜色他还没烧过。哪怕跟讲台隔得很远,萨利也一眼看清了稀有的颜色。除了巧克力以外,还有芥末(高智商)、蔓越莓(变漂亮虽然霍利迪得到的效果没有杰拉那么惊人)、奶油(运动能力)、朱红(减少睡眠时间)、长春花(擅长数字)。不过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这个人似乎拥有一切。他烧过所有增强感觉的魔球(包括老好森林绿),还有数不清的普通魔球,它们多少也能带来一点儿帮助,比如说,铜球能让你的双手变得同样灵活,灰褐球则能增加艺术才能。魔球共有43种颜色,但霍利迪在台上走来走去,萨利实在数不清萨利突然笑了,他发现霍利迪的衣服上缺了一种颜色,樱桃红。是因为他不想提醒人们那颗球的来历,还是因为樱桃红没给他个人带来任何好处?魔球是世界上唯一真实存在的奇迹,你能实实在在地把它握在手里,霍利迪向听众举起一颗海蓝宝,你可以把它放在架子上作为装饰,与此同时,作为投资品,它比任何股票债券更加坚挺可靠。你还可以把它烧掉,那么你的余生都将因此受益。他环顾大厅,停顿了片刻,留给听众消化的时间。你将受益终生,他耸耸肩,它们是活生生的奇迹,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懂它的运作机理。事实上,我们懂。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羞怯,某种程度上。听众爆发出一阵笑声。他们的表现就像正在台上演讲的是个商业巨头、国际名流一样,但事实上,霍利迪的影响范围仅限于本地。他在东北地区开了大约100家店,美国其他地区加起来大概还有50家,国外则一家都没有。是的,霍利迪的生意扩张得很快,但仍无法跟金宝公司相提并论,后者在全世界开了大概2000家完美商店。我们知道,如果某人烧了一颗球,那魔球会从生理上改变他。有的魔球会改变脑部受体的位置,有的会影响内分泌,例如柠檬黄会刺激脑垂体。霍利迪放下海蓝宝,伸开双臂,我们之中某些人还能压榨出一点儿额外的功效。笑声变得更响了,还有的直奔底层,改变细胞里的DNA。他耸耸肩,停顿片刻。的确很神奇,我们知道它起效的机理,但这依然神奇。萨利不得不承认,霍利迪看起来光鲜老练,风度翩翩。但他比谁都了解这层薄薄假面之下的真相。看到台上意气风发的霍利迪,萨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寻找魔球没有捷径。如果它们埋藏在地下,我们还能利用考古学家寻找地下遗物的地球物理探测技术。但事实上,众所周知,大部分魔球藏在人造建筑里,天衣无缝地融入周围的环境。他竖起一根手指,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会轻易放弃。我们一直在努力研发更有效的寻球手段,致力于开发新的技术,以便更好地将这些有魔力的球送到你们手里。霍利迪做了个痛苦的表情,吸了口气,你们听烦了吗?大厅各处传来此起彼伏的不。呃,我都听烦了自己的声音。现在你们来提问题,怎么样?立即有几十只手举了起来,其中包括多姆的。萨利按捺住狂跳的心脏,犹豫着也举起手来。霍利迪挑中他的几率有多大?萨利敢打包票,现在霍利迪一定认不出他了。最后一次见面以来,他长高了足足六英寸。结果,台上的人指了指三四排的位置。这位吧,这位笑起来很美的女士,就是你了。一名黑人女子站起来,拨拨袖口的三颗彩扣。工作人员把无线麦克风递了过去。有什么颜色的球是你没有烧过的吗?石板灰。霍利迪立即回答。歌唱能力。2级稀有,一对不到500块。萨利很想知道,这间屋子里有谁不清楚每种颜色各自的功效。为什么?女子追问。他耸耸肩。大概是因为我相信,人总得有点儿缺陷吧,这样你才不会过于自负。他向大笑的听众挥挥手,开个玩笑。说正经的,我也不知道。或许是迷信吧。霍利迪转身走向侧翼,对幕后的某个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回到讲台中央。嘿,请上台来吧。他朝黑女孩招招手,女孩犹豫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上讲台。一身黑西装的大块头出现在讲台侧翼,手里捧着一对石板灰。他把球送到霍利迪手里,霍利迪又转交给了女孩。这是给你的礼物,如果你答应给我们唱首歌的话。女孩惊喜地接过魔球,激动得脸色发红。她托起那对石板灰,贴到自己的两侧太阳穴上。没有火花。女孩没有后仰,也没有在狂喜的高潮中放声尖叫。她只是用石板灰轻触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放下,魔球浓郁的灰色开始消退。一小时内,球体的灰色将彻底褪尽,变成浑浊的空球,除了那些专门搜集空球的人以外,谁也不会对它有什么兴趣。不过近年来,找萨利买空球的人也越来越多。给我们唱点儿什么吧。霍利迪请求道。女孩羞涩地点点头,她抬头望着天花板,唱起了《犹如彩虹》。她的歌声完美无瑕不是流行歌星的那种完美,但却细腻而清晰,每个音节都恰到好处。她唱完第一节,在听众的掌声中拥抱了霍利迪,然后返回座位。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一支支手臂再次举起,包括多姆的。霍利迪的食指在空中逡巡,先是指向听众席左侧,然后是右侧。有人在小声嘀咕,挑我吧,挑我吧。霍利迪敲敲衣服上的绿松石纽扣(增强听力),台下再次爆发出笑声,随后他的食指又回到听众席上。然而还没指到萨利所在的后排,他已经停了下来,这次挑中的是靠近中间的一个女孩。对就是穿红色运动衫的那个姑娘。女孩站起来接过麦克风。她的年纪和萨利差不多,或者略微大一点儿,亚洲血统,骨架大,个子高。你的柠檬黄效果显然比我的强。霍利迪说。听众会心地笑了。抱歉让你失望了,这是良好营养和健康生活的成果,女孩反驳道,她的语气冷静而轻松,我想知道你有没有读过几年前《石板》杂志上发表的一篇报道,说个体魔球店失火的概率比其他品类的商店高六倍。霍利迪耸耸肩,摇摇头。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想说什么?你读过那篇文章吗?霍利迪抬头望向天花板,摸摸下巴。我想想。唔,我读过,2016年6月8日,上午10点左右。当时我正在办公室里喝茶,伯爵红茶。听众席上传来笑声,萨利皱皱鼻子,霍利迪哗众取宠的伎俩实在令他作呕。听众都懂了他烧过金丝雀黄(完美记忆,9级稀有)。我读过第一段。所有与魔球相关的东西都会送到我的案头。容我再问一次,你想说什么?女孩双臂抱胸。你的一位代理人提出要收购我姑妈的店,他的态度相当激进,简直就是恐吓。几个月后,那家店就遭了火灾。霍利迪翻了个白眼,舌头在嘴里顶了顶脸颊。回答之前,我先帮你把话挑明了吧。你是在指控我烧了你姑妈的店?没错。女孩毫不犹豫地回答。她的胆量让几位听众倒抽一口凉气,萨利简直不敢相信,她看起来那么冷静。窃窃私语如涟漪般荡漾开来,霍利迪清清嗓子,换了种柔和的语气,人们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听他说话,你的姑妈失去了自己的商店,我真的非常非常遗憾;但我希望你能理解,你在2000人面前指控我犯了重罪,我很不愉快。在魔球行业里,以公司形式经营的不止霍利迪一家,而且我们一直以恪守原则著称。我的武器是独特的商业模式,而不是汽油和火柴。对我来说,正直比100家商店更有价值。一派胡言!多姆喊道,满嘴谎话。一惊之下,萨利的心狂跳起来,他看着霍利迪的脸变得犹如石雕,视线投向这边。大厅里一半的人都在望着多姆的方向。多姆伸手搭在萨利两边肩膀上。你还认得这哥们吗?霍利迪轻快地摇头。抱歉,今晚你喝了多少红牛,我的朋友?哄笑声中,多姆大声宣布,他就是戴维沙利文!这个名字听起来耳熟吗,正直多得快要从屁眼里溢出来了先生?人群里嘘声四起。萨利举起双手。我能说句话吗?但压根儿就没人理他。你欠这个人250万美元!多姆的手指像匕首一样刺向霍利迪。霍利迪紧盯着萨利,萨利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台上的人摇摇头,转开视线。一只大手按住了萨利的肩膀。跟我走。两个黑西装的大块头挤开人群,冲向萨利和多姆这边,其中一个秃头留着山羊胡子,另一个就是他抓住了萨利则是淡金发小平头。走道上还有两个差不多打扮的人在虎视眈眈,他们是霍利迪的保镖。你是谁?多姆拍开秃头保镖按在他肩上的手。会场保安。秃头冲他们曲起一根手指,跟我走,出去。会场保安是他妈什么玩意儿?多姆大声问道,他上下打量了那家伙一番,你又不是警察,只不过穿着制服而已。秃头双手抓住多姆的运动衫前襟猛地一拽。多姆挥拳砸向保镖的脸,大块头踉跄着跌进座椅之间。金发保镖抓住萨利的胳膊,萨利不假思索地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小指用力一掰。保镖痛苦地叫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松了手。萨利刚刚脱困,对手却以闪电般的速度转了半圈,从他背后来了个锁喉。嘿,放开他!罗布抓住保镖勒在萨利脖子上的胳膊,努力想把他拽开。但保镖一挥手,罗布就跌跌撞撞地摔了出去。萨利被推着走向消防出口,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这就是你见鬼的正直。声音听起来像是那个亚洲女孩。她的喊声盖过了人群的嘈杂和多姆的咒骂,他就是戴维沙利文?被你骗了的那个孩子?真棒。你的走狗正在痛殴这位幸福的孩子,你倒是继续说你那纯洁的道德啊。借着眼角的余光,萨利瞟到另一名保镖正沿着走道冲向女孩。快报警啊!别碰我。金发男用胯部顶开防火门,萨利反手去抓他的脸,却只够到了那家伙的鼻子。保镖猛地把他从半掩的门里推了出去,萨利身不由己地单膝跪倒在水泥走道上。在他身后,多姆也被两个保镖拖了出来,但他仍挥着双手大喊大叫。后面还有个保镖把亚洲女孩也赶了出来。防火门一关,两个保镖立即开始痛揍多姆。萨利咆哮着想冲上去,但金发男把他推了回去。不关你的事。他的个子比萨利高,而且壮得像头阉牛。萨利蹲下去猛踢他的膝盖,感觉简直像踢在消防栓上。金发男咕哝着摸摸膝盖,萨利敏捷地试图逃开。然而他没能成功,金发男轻而易举地抓住他往地上摔去,萨利的鼻子重重地撞上地面,他立即感到一阵剧痛。一秒钟后,一只膝盖压在了他的背上,随后是一记重拳,他的肾痛得像要爆炸,紧接着又是两拳。现在,乖乖给我趴着!保镖在他耳边警告。背上的膝盖松开了。萨利呻吟着大口吸气,有那么一小会儿,他连空气都吸不进去,随后他的胸腔终于痉挛着张开,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尖叫起来。他听见多姆搏斗的喘息,又或许是痛苦的呻吟;女孩的咒骂叫喊,还有拳头沉闷的声音。大厅里传来掌声,显然,伟大的亚历克斯霍利迪圆满结束了问答环节。糟糕,我们得回去了。一名保镖说。他转身指指萨利,下课。别惹亚历克斯霍利迪。他们朝大厅前面小跑过去。我应该打911吗?亚洲女孩的脸都快和萨利挨着了。萨利挣扎着爬起来,摸了摸鼻子。他在流血,不过似乎没有大碍,只是严重擦伤。我没事。他看向多姆,后者坐在水泥台阶上,低头用手捂着一边眼睛。随后他噘嘴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伸手按了按门牙。你还好吧?萨利问道。多姆抬头看他。好得很,棒极了。他大笑起来,一群混账。女孩走向多姆。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多姆放下手,仰起头来。我觉得你需要缝针,她转向萨利,我们得送他去急诊室。他们试图扶着多姆起身,却被他甩开了。我能走。萨利一瘸一拐地走在多姆和女孩中间。顺便介绍一下,我叫戴维沙利文。朋友都叫我萨利。曼迪土库。多姆。多姆没说自己的姓,萨利毫不意外。六年级的时候,多姆的叔叔让库库扎这个姓氏声名扫地,从那以后,多姆就很少自报家门。现在他的上唇肿得厉害,眼睛上的伤口不断往外流血,沿着太阳穴往下淌。多姆突然停下脚步。糟糕。怎么?萨利问道。多姆抬起眉毛。你不觉得有点冷吗?我们的外套。萨利反应过来。我去取。曼迪说。她穿着黑色长外套,我会追上你们的。她转身跑了回去。两个男孩目送了她一分钟,女孩迈开长腿大步跑向会场,看起来像个运动员。随后他们转身继续前行。篮球队的?萨利问道。没准。你看见她教训那个打我的家伙了吗?没有。她揍了那家伙?一拳砸在喉咙上。真遗憾,我错过了。萨利说。她蛮可爱的。当然。跟多姆做朋友的坏处之一,他总会对遇见的每个女孩一见钟情然后心甘情愿地上钩。多姆掏出手机。我们完全把罗布忘了。他肯定不知道我们去哪儿了。多姆向罗布通报了这边的伤情,告诉他回头再电话联系。走到三十四街,他们停了下来。萨利不知道最近的医院在哪儿,于是他问了个穿条纹西装戴软帽的人,对方给他们指了一家免预约的诊所。多姆摸摸眼睛上的伤口,又看看手指。再过几分钟,我准得疼死。现在我只觉得脸上有点儿热。萨利的鼻子一点都不热,他疼得厉害。不过他很确定,鼻子没有骨折;他曾听人说过,要是你的鼻梁断了,你肯定立马就会知道。他们身后传来喊声,嘿!两个男孩等着曼迪追上来,她把外套递给两人。萨利一边穿衣服,一边表达谢意。这么说,你在哪儿上学?多姆挑了个稳妥的开场白。圣约翰。预科生。多姆上下打量着女孩,那么你算是聪明人,对吧?曼迪耸耸肩。大概吧。她望向萨利,我都不知道,原来戴维沙利文就住在这片。萨利翻了个白眼。没错,应该开个新闻发布会昭告天下:我也不知道为啥没人去办这件事。几年前萨利用谷歌搜索自己的名字,结果找到了《石板》上的一篇文章,主题是奇怪的名声专门介绍那些不是因才能或天赋而出名的人。文章里提到了史蒂夫巴特曼,他在观众席上伸手拨开一颗界外球,结果断送了小熊队挺进世界大赛的机会;还有莫妮卡莱温斯基,她跟克林顿的婚外情差点儿让那位总统遭到弹劾。然后就是萨利,他的手不曾拨开界外球,却从天桥下的雨水沟里摸出了世界上最稀有的魔球。走进公寓大堂,温暖的空气立即包裹了萨利的身体。他的鼻子一阵阵抽痛,浑身像是被鞭子抽过一样,而且饿得要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晚饭时间。萨利。萨利抬起头,发现迈克利和劳丽希思一左一右坐在公寓门口的台阶上。迈克抓着手机站起来。他比萨利大一岁,是学校棒球队的投手。有时候萨利和迈克算是朋友,但有时候迈克会表现得像是根本不认识萨利。萨利,哥们,你在YouTube上火了。他转过手机屏幕,萨利看见自己被保镖勒着脖子,拼命挣扎。消息传得真快。赴会路上他关掉了手机,后来也忘了打开。现在他掏出手机重新开机,瞬间上百条短信涌了进来。迈克靠近了一点。哥们,你的鼻子。是那帮坏蛋干的好事儿?萨利摸摸鼻子。在人行道上摔的,不过那帮坏蛋也算是火上浇油了。劳丽也凑上前来,满怀同情地吸了口气。你得赶紧清理一下。萨利点点头。要是让我妈看到,她准得跑去找急救药水。劳丽点点头。劳丽和萨利已经分手两年了,但直到现在,两个人说话时仍有些尴尬。楼梯顶上的门开了,萨利的母亲冲了出来。萨利?我没事,妈。女人急匆匆地走下楼梯,萨利以为她会来个拥抱,结果她却停下脚步举起一只手,等着儿子跟她击掌。萨利困惑地配合了母亲的动作。干得不错。当然,要是你冲到台上折断霍利迪那个混账的手指头就更好了,不过现在也不赖。多谢,老妈。迈克咧嘴笑着拍拍萨利的肩膀。我得走了。他捏紧拳头,加油,萨利。劳丽对萨利挥挥手,跟在迈克后面走了。你已经有7000多个点击了,前门刚刚关拢,母亲就开始审视萨利的脸,来,我们清理下你的鼻子。骨头没断吧?多姆挡住了大部分拳头。一派胡言。老妈模仿着多姆的意大利式扬克斯腔。这样的朋友是无价之宝,她一边爬上楼梯,一边回头看着萨利,他没事吧?没事,就是缝了几针。包扎好萨利的鼻子以后,母子两人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一边就着茶几吃晚饭,一边看重播的《犯罪现场调查:纽约篇》。一般来说,他们家只看《犯罪现场调查》《魔球猎手》和其他几个山寨的寻球节目。晚饭是意大利细面,他们家平常从不吃这个。自打萨利记事以来,周五的晚餐一向是外卖比萨。但他什么也没说,老妈已经够受伤的了。萨利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见到劳丽,他又想起了为她心醉神迷的那段日子。那段经历让萨利第一次明白,爱原来可以这么痛苦。这令他震惊。在劳丽之前,找个女朋友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不过是在朋友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而已。凯特琳比耶可以算是他的初恋。凯特琳的哥哥怂恿他们俩在后院的秋千上亲亲,当时两个孩子才9岁。但凯特琳的父亲透过客厅的窗户发现了这场闹剧,短暂的恋情就此终结。然后是他13岁的时候,遇上了珍波斯纳。萨利暗恋了珍好几个月,终于鼓起勇气送了她一盒糖果在情人节的时候,只需要花一美元,就会有人替你把花或者糖果送给班上的某个人。她很快就给了回应。如果不算萨利与凯特琳在秋千上那蜻蜓点水的一碰,那么珍是他吻过的第一个女孩。珍拥有一双棕褐色的大眼睛,脸上的雀斑不多也不少,能够吻到这么可爱的姑娘,萨利简直神魂颠倒,于是他直到两个月后才发现,只要在珍身边,而且两人没有亲吻,那他总是无聊得要死。分手时珍失落的表情让他感觉很糟。但比起和劳丽分手的那天,这简直不值一提。那时候,劳丽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他听到的每一首情歌似乎都与劳丽有关,她的脸庞时时刻刻浮现在他眼前。劳丽离开以后,他也约会过几个女孩,但都只是随便玩玩。晚餐后萨利回到房间里,一条条读着短信,一遍遍回复着同样的问题掰小指这招你是从哪儿学来的?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的,那一刻他看见自己肩膀上的那根手指,满脑子只想着把它掰断。蜂拥而来的短信纷纷称赞他心狠手辣,萨利本来应该感觉愉快,但事实上他一点也不高兴。仔细想想,霍利迪把他们赶出了会场。保镖在听众的欢呼中清理了大厅里的垃圾。萨利从床上坐起来,走到小书桌旁。用过的樱桃红摆在充当底座的小酒杯上,他抓起那颗空球,在手中转动。很难相信,就是这颗小球和它的另一半为整个地球带来了新的一波魔球。在霍利迪烧掉樱桃红之前,第一波魔球已经被人们发掘得差不多了。萨利仍记得第二波魔球的到来,清晰得宛如昨日。开始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被霍利迪耍了,于是和其他人一样,也加入了寻找魔球的狂热人群。第一天,你很可能在自己的屋子里都能找到两个球,天黑以后萨利才筋疲力尽地回到家里,枕头套里装着6个魔球,其中有1颗3级稀有(薄荷,更加外向)。现在,第二波魔球也所剩无几了。萨利开始思考,还会有第三波吗?每个月萨利都会在梦中重温找到樱桃红的狂喜。梦境的细节各不相同:在哪里发现樱桃红,谁跟他在一起。但结局总是一样的:他突然醒悟自己是在做梦,然后紧紧将樱桃红抱在怀里,希望永远不要醒来。但每一次,他总会惊醒过来。
合作愉快萨利盯着展柜里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感到一阵满足。几分钟前,森林绿还摆在那个最显眼的地方。这笔买卖他赚了190块,史无前例。来给女儿买圣诞礼物的那位母亲轻轻松松地掏了600美元。他的客户似乎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投资客和收藏家,他们会时常过来看看新货,聊聊行情,而另一种是随便逛逛的有钱人,他们本来或许只是想打发一个下午,结果总会冲动地买点儿东西。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停在摊位前,他头发火红,脸上有几点雀斑。孩子挑了一对袋装的玩具水蓝绿,然后在父母的注视下递给萨利10块钱。萨利微笑着把找的零钱递给他。速度,哈?小心,这里限速每小时30英里。萨利目送他回到父母身边。孩子撕开包装袋,把那对塑料球贴在太阳穴上假装在烧,举起小拳头在空中挥了挥,发出一阵模仿火箭发射的声音,然后沿着巷道跑开了。瞧瞧这张帅脸,萨曼莎正在拆一箱香味蜡烛,我得把你介绍给我的侄女保利娜,来,看看她的照片。她在皮夹里翻找,终于从塑料套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萨利眼前。艺术照里的女孩穿着白色蕾丝裙,一脸浓妆。她的确漂亮,漆黑的眼睛雾蒙蒙的,棕发如丝绸般光滑,看起来大约14岁。很美吧?真漂亮,萨利说,她多大了?13岁。萨利笑了。3月份就满14啦。好吧,配我有点儿太小了。3岁的差距不算什么,萨曼莎把照片塞到他的鼻子底下,尼尔比我大9岁呢。我猜你们相遇的时候总不会是他17岁,你8岁吧。噢,拜托,就给这姑娘一个机会嘛。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萨利回过头,看见猎手叉腰站在桌前,没来由地一阵心悸。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萨利问道,我都没看见你。这么快就能再次见到她,他有些惊喜。上周他们刚做完了森林绿的买卖。其实我是忍者。猎手放下肩头的背包,开始在里面掏摸。你多大了?萨曼莎问道。猎手抬起头,我?17岁。你呢?萨曼莎笑了。29,生活艰难啊。猎手直起身来。我也过得不容易。瞧,萨利,多巧,萨曼莎指指猎手,她的年纪跟你差不多。萨利还没来得及脸红,猎手已经笑着开了口,别看我,我只做生意,不找乐子。她托起一颗魔球,这是颗玫瑰(延长憋气时间)。这回没有森林绿那样的货色,但我找到的都在这儿了。玫瑰是2级稀有,不过在这个档次上,它算是比较罕见。在萨利手里,这颗球大概能卖到175块。为了让他们好好谈生意,萨曼莎告辞离开。要行的话,我们就别讨价还价了。萨利说。我没问题,麻烦越少越好。120元?她伸出手指。你简直会读心术。萨利在桌上放了张100美元的钞票,又从皮夹里抽出一张20美元的钞票。这是你的正常水平,几周就能找到两颗?每个月平均两三颗吧。当然,3年前我能找到5颗。萨利点点头。球确实在减少。猎手收起桌上的钱。很难相信她才17岁。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有些尴尬,他们极力想模仿大人的外表和行为,却总是不伦不类。但在猎手身上,你完全看不到这样的尴尬。城里它们减少的速度更快,猎手说,人多地少。你住在城里?猎手点点头。布朗克斯区,韦伯斯特大道。那个地段相当荒僻,离跳蚤市场20分钟火车车程,还得从车站走去韦伯斯特大道。真想去郊区找球,那里的竞争小多了。萨利耸耸肩,那你干吗不去?她摆摆手。坐火车来回要花35块,成本太高。萨利的脑子开始飞转。这姑娘显然是个寻球的行家。我可以抽时间开车载你去。猎手露出灿烂的笑容。多谢你的邀请,但我在石头角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寻球的时候,你该干什么呢?整整十个小时呢。萨利耸耸肩。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我一直想亲手寻球。猎手大笑着将双臂交叠在胸前。你一直想亲手寻球?你是说,除了找到樱桃红那次以外?熟悉的刺痛汹涌而来。提到樱桃红的时候,他永远不知道是该骄傲还是难堪。那是碰巧。当时我正在捉鲤鱼。鲤鱼。你知道吧,是一种很大的鱼,吃起来味道很糟糕。唔,我知道鲤鱼是什么。猎手审视着他。她的视线让他不太舒服,就像面试一样。我们大概可以试试,看看结果如何,她竖起一根手指,不过无论找到什么,我都要拿六成,而且油钱从你那份里出。萨利抬起眉毛。凭什么?猎手拉开背包侧袋,掏出一本螺旋装订的记事本。她把本子递给萨利,快速翻过几十页。本子上全是清单和手绘地图,还有一段段整齐的字迹。这是我5年来的积累。每次找到球,我都会把细节记下来;新闻报道稀有球的发现过程,我也会仔细研究。这些经验你都能受益,猎手微微耸了耸一下肩膀,我简直应该向你收钱,而不是分一份儿给你。萨利考虑了一下,上次的森林绿,今天的玫瑰。如果她的判断是对的,郊区更有潜力,那没准真的有利可图。他当然需要钱。跟亚历克斯霍利迪建立的数据库相比,这个本子不值一提过去9年来,霍利迪的手下找到了数以百万计的魔球,他号称每一颗球的数据都已记录在案。然而,除了他公司的人,外人休想染指那些信息,所以猎手的记事本对业余选手来说也算是不赖了。萨利伸出手。成交,四六开。这姑娘身上的某种气质让他相信,只要有机会,她总有一天会干成大事儿。她看起来那么干劲十足。这是他能找到的最贴切的形容。她说起话来简练直接,眼神锋芒毕露;谁也阻止不了她,无论挡道的是谁,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把碍事的家伙撕得粉碎。这周三如何?萨利提议。猎手抬起眉毛。你们学校有什么特殊的假日吗?缺席一天他们也不会想我,他耸耸肩,我能说什么?我想去。他对钱的需求远大于代数和生物。她点点头。我没问题。她看起来也不怎么担心上学的事儿。
屠夫的姓氏萨利从一本描述加州淘金热的书里抬起头来,环顾图书馆。他和多姆在落地窗旁挑了张能望见停车场的桌子。他极力在视野中分辨着可能藏着魔球的位置,为明天的行动热身。他迫不及待地想踏上寻球之旅。他对猎手也很好奇。他考虑过在脸书上寻找她的蛛丝马迹,不过他又觉得,她那号人大概没有脸书账号。萨利掏出手机,打开脸书应用。管它呢,试试又没损失。纽约大都市区一共有3个猎手。一号是个男的,来自皇后区,相册里有一张跟法国斗牛犬的自拍合影。二号来自斯卡斯代尔,没有照片只有一张咖啡店里拍的拿铁。三号猎手是唯一来自布朗克斯的,不过也是个男的。完全不出所料,但萨利还是有些失望。他想多了解她一点她有哪些朋友,喜欢听什么音乐,希望和世界分享什么。他深深吸了口气,重新把头埋进书里。你怎么把所有事儿都搞得这么严肃?萨利抬头看了看多姆。什么意思?多姆指指他手里的书。我说,一篇历史论文而已,又不是起草大宪章。反正周末你总得去跳蚤市场。他耸耸肩,我的分数总是差点儿及格,可我就是不在乎。我只想好好健身,多认识几个姑娘。你也有在乎的东西,只是跟我不一样而已。是啊,我很在乎破处,谁不是呢?多姆做了个鬼脸,瞧那个讨厌鬼。顺着多姆的视线,萨利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家伙可能是高一年级或者高三年级的坐在出口附近的桌边,正在快速阅读一本书。他先是浏览两秒左页,然后右页,然后故意大声地翻页。他的肩上有好几颗彩扣,除了代表速读的焦橙以外,还有长春花(擅长数字)、靛蓝(提高视力)、紫罗兰(语言表达能力)和桃红(促进肾上腺素分泌熬夜的时候很好用)。虽然他没有那些价值连城的学习辅助球例如金丝雀黄(完美记忆)和芥末(高智商)但除此以外,也算得上应有尽有。光是一对长春花就得花掉他爹妈十万以上,上周六晚上,他或许就是大厅里为亚历克斯霍利迪欢呼的人之一。老爹买了球,你就不能闷声享受,非得出来炫耀,多姆说,我最受不了这种人。我知道。萨利讨厌那些烧得起球的孩子。听起来有些酸葡萄,因为他要是有钱,也一样会烧。不过,如果这个速读者真是扬克斯高中的学生,那他确实蠢透了。烧过这么多球的孩子都去了马斯滕天才学院。当然,那些彩扣也可能是假的。盗版的彩扣可比魔球便宜多了,你完全可以随便翻书,假装是在速读。多姆合起笔记本,抓起为英语作业准备的参考书。好了吗?我想来瓶雪碧什么的。萨利把东西收进背包,跟着多姆走向出口。上周六以后你有没有联系过曼迪?多姆的声音依然压得很低。他把书交给柜台后的图书管理员,随后掏出借书卡一起递了过去。没。我们应该请她出来玩。我也正在想。办好了,库库扎先生。管理员扬克女士把书还给多姆。库库扎。嘲弄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多姆转过身,咬紧牙关,吹胡子瞪眼睛地冲向那个速读者,萨利赶紧给他让出路来。你对我的名字有什么意见?多姆质问道。速读者块头很大,双颊红润。我只是他的声音有些紧张。要是早料到眼前的后果,他或许就不会急于炫耀自己增强过的听力了。你只是什么?你只是个按捺不住的讨厌鬼而已?速读者的脸涨红了。他上下打量多姆,掂量着对手的分量。他大概比多姆高4英寸(1英寸约为2.54厘米),重30磅(1磅约为0.45千克),不过多姆脖子粗壮,宽厚的肩膀撑得棕色皮夹克鼓鼓囊囊,一看就不好惹。速读者咽了口唾沫。我只是重复了一下你的名字。多姆又盯了他两秒,然后转向萨利。我们走。他们回到自习室里。萨利永远不会忘记六年级那天,黑利欣顿告诉多姆,他叔叔上了有线电视新闻网,然后打开了手机上的视频。真是讽刺,安东尼库库扎走进大都会博物馆,端起AK-47扫射了数百件艺术瑰宝,结果他的名声变得比那些真正对着活人开枪的屠夫还要臭。多姆的婶婶特里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工作,在那之前一周,为了在上班时认识的某人,她离开了安迪叔叔。为了报复,安迪叔叔决定毁掉这个世上她最爱的东西。真是个王八蛋。萨利说。我希望叔叔在监狱里多吃点苦头。希望他的牢饭又酸又臭,狱友是个热爱艺术的光头党。某种程度上,他们俩同病相怜,同样背负着奇怪的名声。相比之下,至少萨利出名的确是因为他做过的事情,多姆却必须顶着屈辱的姓氏,哪怕那件事跟他完全无关。
熊山公园你干吗老戴着手套?萨利问道。他们已经默不作声地在帕利塞兹大道上开了十分钟。猎手转过头,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对手套没有意见,你戴起来很好看。我只是好奇,你为啥老戴着它,哪怕在开着暖气的车里也不摘。猎手舔舔上唇,闭上眼一秒钟,仿佛在努力克制自己。我不知道,我的手总是很冷。大概我的血比较稀薄。我有个表亲的神经末梢循环也不太好走这个出口。猎手指指19号出口的标志牌:熊山州立公园。熊山?萨利想了想,那地方有魔球?猎手笑了。看起来好像不太靠谱,是吧?他小时候去熊山玩过几次。那里有一个小动物园,一间大型旅馆,还有一座山。适合寻球的地方倒是不多。萨利打开转向灯,驶向出口。路上他已经知道,猎手的父母都去世了,她大部分时间都和一大堆室友分享一间公寓。他还想问问她平时的生活,但她似乎并不想谈布朗克斯的日常琐事。她最想聊的是魔球。对此萨利倒是没意见。你烧过球吗?萨利问道。我?没。要是买得起,我倒是有几个想烧的。你呢?萨利驶入通往熊山停车场的车道。一样。买不起。说起来,你怎么会跑到扬克斯的跳蚤市场?我在网上看见你发的消息,就想看看你能不能付个公平的价钱。城里的个体商贩没剩下几个,霍利迪和其他几家大店的价钱简直就是抢劫,我一直在找合适的下家。萨利刚停好车,猎手就跳了下去。她无视了旅馆和动物园,径直走向山里,萨利紧跟上去。我们要去森林里找球吗?众所周知,野外的魔球少之又少。当然,偶尔总会有人在树杈或草地上的鼠洞里掏到一两个球,不过一般来说,大部分魔球都藏在人造建筑内外。猎手的眼睛因兴奋而闪亮。她走得很快,萨利不得不全力跟上。是,也不是。我们去涂鸦镇。涂鸦镇?他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听起来像个编出来的名字。猎手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递给萨利。很久很久以前,有座小镇名叫涂鸦,离这里大概有3英里。镇上有70幢房子,一所学校,一间教堂,还有两家商店。最后一位居民在1965年离开了这里,涂鸦镇沦为鬼城。十年后,镇上的建筑被推掉了,只剩下几十处地基,几段破墙和两座墓园。萨利浏览着猎手打印出来的维基条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挑地方的时候你得时刻记住,你不知道哪些地方早已有人光顾过。你在城里潜入一家废弃的工厂,那地方看起来非常适合寻球,但是在你之前,已经有10个人掘地三尺地翻找过了。如今这个游戏已近尾声,那么关键点就变成了抢先一步,找到其他专家想不到的地方。你的思路倒是很清晰。猎手看着他。我成天都在琢磨这个。他们来到熊山脚下的人行道上,然后停了下来。总有一天我会摸到一条大鱼。或许没有你的樱桃红那么惊天动地,不过肯定是条大鱼。巧克力,芥末,或者橄榄绿萨利点点头。这些球个个价值百万。猎手望着山巅,黑眼睛闪闪发亮,他情不自禁地看着她的脸庞。感受到他的视线,她转过头来,萨利赶紧转开目光投向山顶。半山腰下的树丛中处处点缀着白雪覆盖的大石块,他小时候总爱在这些石头周围爬上爬下。来回6英里,但愿你吃得消。猎手跳上一块石头,又跃向不远处的另一块。萨利跟了上去。哪怕送命他也在所不惜。他们走的这条小路通往另一条宽一点的上山的路。萨利喘着粗气,紧跟在猎手身旁。你对魔球的看法是哪一派的?他问道。猎手摇摇头。我喜欢它的神秘。无论你相信哪种说法什么上帝存在的证据,什么来自另一个维度,或是外星人的遗物都没法证明真假。所有解释都很荒唐,谁也没资格嘲笑谁。大家的想法都很疯狂,有什么办法呢?萨利无法反驳。对他来说,最奇怪的是魔球总是藏在角落里。如果它们只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随机的地点,那倒没什么奇怪的,但它们却总是藏在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上帝赐福派有个说法,他们说,既然魔球总是藏起来的,那么它们背后一定有智慧的操控者,那显然就是上帝。或者撒旦。树上的一块铁皮牌子告诉他们,涂鸦镇到了。右手边一条水泥路通往山上,却在半途戛然而止。几百码外,三面石墙围着一块空地,中间只有雪和野草,看起来像是某幢建筑的地基。猎手查了查打印的地图,然后穿过地基走向对面的树林。我们从最远的地方开始,然后一路绕回来。起初萨利只是看着猎手干活,而她也没有提出抗议。他想帮一把手,不过在动手之前,他得看看她是怎么做的。猎手的动作有条不紊。她的第一个目标是一段长满了藤蔓和荆棘的矮石墙。女孩在草丛中上下翻找,有时候甚至趴在地上匍匐前行,不放过任何一条缝隙,尤其是低处的那些。猎手耐心检查着墙上的石块,一旦发现有松动,就把那块石头掏出来,查看后面的裂隙,然后再把石头塞回去。检查完石墙以后,她转到地图上的第二间校舍处,从石头地基的角落开始搜寻。萨利又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加入了她的行动,从低矮的石头地基另一头开始,和猎手相向而行。他很庆幸现在正值严冬,不然的话,伸手掏摸这些缝隙可能让他们送命。夏天这片林子里肯定到处都是木纹响尾蛇和铜斑蛇。嘿!猎手惊喜地喊了一声,举起一枚军绿(抵抗普通感冒,1级稀有)给萨利看,然后将它收进背包。至少现在我们知道,这地方还没有专家来过。现在有了保底的60块,萨利能分到的那份足以抵消油钱。找了几小时以后,萨利的脚趾都冻僵了。他和猎手翻遍了墓园里的每一块墓碑,手指沿着地基摸索,不放过每一个鼠洞。有的墓碑能追溯到18世纪晚期。但最终,他们一无所获。猎手在地图上匆匆做着记号,嘴里嘀咕着,咱们去矿洞看看。她转身走向左侧的树林。走路的时候她总是左顾右盼,双脚有意识地在地上探寻,拨开低矮的树枝,一刻也不放松。萨利原以为矿洞横贯山侧,但实际上,它却直通地底。洞口用绳子围了起来,以免有人无意中掉进去。猎手从背包里掏出一卷蓝黑色的绳子,把绳头系在附近的树上。你要下去?萨利在洞口看了看。猎手停下动作,投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别担心,扬克斯人。我自己下去,你留在上面以防万一。萨利告诉她自己在扬克斯长大的时候,猎手点点头,说早就看出来他不像城里孩子。你说了算,布朗克斯人。他回敬道。猎手转身。前面要加定冠词。布朗克斯前面一定有个定冠词,独一无二。曼哈顿、加州,都没这待遇,只有布朗克斯。萨利清清嗓子。抱歉,我得去个加定冠词的洗手间,上个加定冠词的厕所。你真该去说单口相声。猎手一边说一边抓着绳子爬了下去,很快消失在矿洞深处。他原以为她还会掏出几件装备夹子、安全绳什么的但她没有。只有绳子。萨利单手抓住绳子向下看去,随着猎手不断下降,绳子在石头上摩擦,左右摇晃。十分钟后,她重新出现,轻松地从洞里爬了出来。你简直就是蜘蛛侠。萨利说。正在收拾绳子的猎手大笑起来。我在城里爬过不少地方。萨利知道自己不该追问她到底爬过哪些地方。猎手传达的信息很明确:一切与寻球有关的事情,如非必要,绝不多说。她看看地图,指指山下。另一幢校舍在那边。大部分地方都找过了,只收获了一枚普通球,萨利有些失落,不过又有些高兴,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钻进有暖气的车里了。下山的时候,他打了个哈欠。你累了。猎手说。最近睡得太少。有时候我要躺好几个小时才能入睡,三四个小时后又醒了,脑子里的事儿太多,然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她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狡黠的闪光消失了。唔,我知道那滋味。他们爬了一小段山坡,走进一处空地。这里满地散落着旧轮胎,还有一台生锈的冰箱,一根货车的前轴和很多碎玻璃。猎手停下脚步,又后退几步,这里显然是涂鸦镇的垃圾场。她跪了下来。我从这边开始,她指指另一头,你去那头。萨利在垃圾堆里翻找了一会儿。要把这里彻底翻一遍的话,那就太晚了,我们怎么回去。事实上他只是又冷又累,一心想着回家看电视。猎手看看天色。我们把返程时间留出来。下山的路好走一点,所以会比来的时候快。然后能翻多少是多少吧,要是没翻完的话,我们就先回去。萨利跪在冷冰冰的地上,伸手在一条轮胎内侧摸索,突然他明白过来。他觉得自己对这事儿已经够认真了,猎手的态度却比他更严肃。或者说,更绝望。在车上的时候她说过,两年来她一直在全职寻球,如果真是这样,那意味着她根本没上学。她没有父母的庇护,一切只能靠自己。对萨利来说,最糟糕的不过是搬到匹兹堡去住地下室。虽然母亲总是吓唬他说,没准今年夏天他们真得搬了,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跟猎手每天都要面对的事情相比,这简直不值一提。渐浓的暮色中,萨利看着她掸去地面的雪沫,双眉紧蹙,全神贯注地搜寻。他努力模仿她的举动,小心翼翼地扫掉生锈的锡罐和碎玻璃上的残雪。每天重复这样的劳动,那是什么滋味?他总把魔球猎手的生活想象得很浪漫,但现在他知道了,这份工作并非时时充满惊喜。实际上它沉闷而枯燥,对细节要求严苛。他刨出来一个玻璃罐,然后开始清理罐子内外的腐叶。这是个粉红色的螺旋盖玻璃瓶,或者说,它要么是粉红色的,要么是被里面的食物长年累月地染成了这个颜色噢,萨利惊呼一声。他凑近了一点,眯起眼睛。雾蒙蒙的玻璃下面有一道粉色的曲线。喔,他再次惊叹,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就像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比如说一块颅骨,或者一根手指。但实际上,他害怕的是那道美妙的粉红曲线其实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件东西。猎手站起身来。怎么了?你找到什么了吗?萨利在雪里摸到了一块石头,他抓起石头把玻璃罐砸了个洞。喔,但愿一枚热辣粉色的魔球从洞里探出头来。找到了。找到了。噢,我的天哪。他手忙脚乱地清掉周围的碎玻璃,把手伸了进去。痉挛的手指抓着滑溜溜的硬球左右摇晃,魔球开始松动。萨利捧着魔球站起身来,猎手开始尖叫。热辣粉,不可能弄错。这是颗热辣粉。猎手的叫声中充溢着原始的喜悦,她向他跑过来。萨利把魔球塞到她手里,搂着她的腰把她举了起来。她高高举起热辣粉,两人欢呼雀跃。5级稀有。值多少钱?12000块?如果找到合适的买家,没准还能卖更高。萨利放下猎手。她伸手把球递了过来,他把手放在球上,覆盖着她的双手。噢,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他说。我以前从没找到过5级,连4级都没有。她抬起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嘴唇,她的双唇微微颤抖,我可以有独立的住处了,还能买辆旧车。买了车以后,你也不会甩了我,对吧?猎手笑了。开什么玩笑,樱桃红先生。只要有你在附近,稀有球就会骨碌碌地乖乖滚出来。虽然这不是樱桃红,也完全没法跟樱桃红相提并论,但他也能分到,将近5000块?这笔钱将为他赢得时间。这意味着至少一年内,他不必离开朋友、学校和现在住的地方。而有了时间,他们还能找到更多魔球。只要他拿着钞票回家,老妈或许能改变观念,允许他一周逃学一天。他们离开涂鸦镇,开始下山。走了半英里以后,眼前豁然开朗,熊山大桥横跨哈德逊河,通往对面的群山。我想在这儿坐一分钟。猎手跳上一块齐腰高的石头,热辣粉捧在她手中,我想好好回味一下今天。萨利在一块小一点儿的石头上坐下,欣赏着眼前的景色。他还在发抖。他们找到了一枚热辣粉,这有些讽刺。烧一对热辣粉,你就能在需要的时候分泌肾上腺素,它会增强你的力量,让你精力充沛,持续几个小时。和他们现在的生理状况一模一样。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来自多姆的短信。晚饭后想安排点儿活动吗?我得出来透透气。真见鬼,哥们,他回复道,有大新闻。见面详谈。3年来我一直无家可归。猎手说。萨利转头看她。3年?猎手点点头。我5岁的时候,妈妈丢了护士的工作,又过了两年,她死掉了。我自己熬了几周,然后一个韩国女人收留了我。我12岁的时候,她必须回韩国,但她没有那么多钱,没法带我一起,所以我又变得孤零零的。现在我在一间公寓里租了个床铺,和二十来个人挤在一起。她咽了口唾沫,伸出舌头润润嘴唇,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希望你能明白,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她对着热辣粉抬抬下巴,我10岁时就开始寻找魔球了,她摇摇头我不知道,感觉很奇妙。我第一次找到的是一颗玫瑰,当时的感觉就像脑子里响起了一段音乐,就像魔球在对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像它们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让我能够吃饱穿暖。她抬起眼睛望向萨利,睫毛上挂着泪珠。在车上的时候你问我对魔球有什么看法。我只知道,它们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我知道有人说魔球很坏,但他们错了。魔球是完美的。真希望我不必卖掉它们,真希望我能把它们全都烧掉,让它们永远留在我身体里。萨利点点头。他同意猎手的意见,魔球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他们望着远处的河流,桥上间或驶过的汽车看起来就像玩具。现在萨利已经不冷了,他的脸颊和指尖暖意融融。那个韩国女人是谁?猎手伤感地笑了。当时我在公共图书馆里。图书馆有空调和暖气,而且只要我不吵不闹,他们也不能把我赶出去。她是个寡妇,在图书馆做清洁工。开始的时候,她会带一些食物给我。冷面、大白菜泡菜、猪肉、水萝卜,诸如此类。然后有一天,她突然邀请我跟她一起回家,在那之后,她就算是收养了我吧。猎手把热辣粉抛向空中又重新接住,凝视片刻,不上学的时候,我就出去找球来补贴家用。真奇怪,陌生人是怎么变得亲如家人的。还记得尼尔吧,在我旁边摆摊卖CD的那个人?那个看起来足有60岁的哥们?没错,她的描述把萨利逗乐了,对我来说,他比亲爹还亲。要是听到我这么说,他可能会很惊讶,但我真的很在乎他。在跳蚤市场里,他和他的妻子萨姆都很照顾我,就像对待亲儿子一样。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很好,猎手笑着望向河上的一艘汽船。萨利第一次看见她这么轻松。你的韩国妈妈为什么非得回去呢?她的妈妈得了阿兹海默症,她必须回去照顾。上飞机的时候,她哭个不停。猎手搓搓自己的手,然后窝起来吹了吹气,准备好了吗?她跳下大石,落地时轻轻一跃,径直往山下走去。森林重新遮蔽了小径,猎手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她用空闲的那只手打着响指,唱起了歌。百分之十靠运气,百分二十靠技术,梦想总能变成真。萨利没听过这首歌,但猎手反复哼哼同样的一句,一分钟后萨利就学会了,然后跟着唱了起来。他们载歌载舞地带着热辣粉奔向熊山脚下。把热辣粉卖掉之前,我们该怎么保管它?他们嘎吱嘎吱地抄近路踩过雪地,猎手问道。直接锁进保险箱里。你希望我今晚就把它挂到亿贝上吗?不,别这么快。她又朝掌心呵了口气,我知道你很缺钱,我也是。但是在亿贝上卖的话,我们至少要损失1000块,这太多了。是,你说得对。萨利相当确定,妈妈手里的钱还够买几周的食物。房租1月10号才到期,离现在还有近3周。如果肯付滞纳金的话,还能再拖两周。这样如何:要是我们在一个月内找不到买家,就把它挂到亿贝上去。听起来不错。猎手从一块石头跳向另一块石头,穿越半冻的溪流。我可以打一圈电话,放出消息说我们要卖一颗热辣粉。猎手跳到岸边,却踉跄着退了半步,踩碎了溪上的薄冰。见鬼!她边笑边叫。冰冷的水浸入鞋子里,她收起笑容,一脸苦涩,我讨厌寒冷。幸运的是,他们离车已经很近了。两人加快脚步,两分钟后就钻进了车里,萨利立即打开暖气。倒车的时候,他想起来后座上扔着一双备用袜子,那本来是他为自己准备的。等等。他伸手摸到那双袜子,递给猎手。可能大了8码,不过至少是干的。猎手局促地笑笑。多谢,但是不用了。我没事。他笑着把袜子往她手里送去。你明明有事。你的脚湿透了。猎手掏出手机,转头直视前方。多谢你的关心,但我真的没事。她的声音有些苦涩。萨利耸耸肩,把袜子丢回后座,不太明白她是怎么回事。他一边开车驶向帕利塞兹大道,一边偷瞟猎手的屏幕。他原本以为她会在网上分享今天的大发现,他自己已经迫不及待了。但她没有她打开的是《纽约时报》头版。不干活的时候你喜欢做什么?他问道,有没有经常一起玩的朋友,或者男朋友?我的天哪。猎手咝咝吸着凉气,把手机举到眼前。怎么了?萨利瞟了一眼她的手机,但没看清屏幕上的东西,出了什么事?猎手放下手机。霍利迪的手下找到了一种新的魔球,比其他所有球更大。它是深蓝色的,午夜蓝。噢,上帝啊。自樱桃红以来,没人发现过新的魔球,更大?大多少?萨利把车开到了路肩上。报道里说,大概是其他球的两倍,跟哈密瓜的个头差不多。萨利探过头,手机屏幕上的霍利迪托着一颗深蓝色的魔球,笑得像个傻瓜。他是在哪儿找到的?猎手读了几分钟。非洲。他不肯说得更具体了。她摇摇头,怎么偏偏是他。我讨厌那个家伙。你讨厌他?他毁了整个行当他和其他大型魔球公司。金宝,埃克索魔球,他们靠雇佣兵和电脑程序来寻球,这不是什么正经路子。寻球原本是世界上唯一公平的游戏,他们却投机取巧。几周前我和几个朋友跟霍利迪的4个保镖打了一架。猎手猛地抬起头瞪着他,真的?萨利点点头。霍利迪来宣传他在扬克斯开的新店,我哥们多姆当面指责他是个贼。他的保镖就把我们拖出了会场。猎手在萨利的胳膊上擂了一拳。好样的。嘿,来跟我们一起玩吧。萨利提议道。猎手模棱两可地笑笑。有时间的时候,或许吧,她重新拿起手机,霍利迪出价5000万来寻找能配对的另一颗魔球。她说。要是我能找到,绝对不会卖给他。猎手嗤之以鼻。5000万?饶了我吧。你会卖给他的。当然,你得先请一位好律师,但你终究会卖给他。萨利笑了。好吧,你赢了。要是我们真的找到了另一颗,而你又坚持的话,我会同意卖给他,然后拿着2000万闪人。猎手曲起双膝,望着窗外的暮色中飞速掠过的树木。萨利开得很快,离限速只差一点儿,他想早点回家,向多姆和母亲汇报今天的收获。明天还有一场英语考试,跟多姆出去之前,他得先复习一会儿。再过一周半,学校就放假了,他迫不及待地盼着圣诞假期。圣诞节你有什么安排?他问道。猎手懒洋洋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出门寻球。如果你还要继续追问的话,新年也一样。萨利震惊了。你一个人?她转头继续望向窗外。我和其他家人没有那么亲近。她的语气满不在乎,但萨利努力想了想,一个人过圣诞节该是什么滋味。不然,你来我家过圣诞吧。猎手大笑着,双臂抱胸。我才不去你家。来吧,你刚找到了一颗热辣粉,完全有资格在圣诞节休息一下,喝点儿热乎乎的苹果汁。你妈不会乐意在圣诞节招待陌生人的。要是她知道你一个人过圣诞,她肯定会亲自开车去你家,把你从那间公寓里拖出来。我妈嗓门很大,口无遮拦,但她却有颗铂金般的心。是我自己选择不过圣诞啊,萨利举起一只手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听。就这么说定了。猎手有些生气地靠回椅背上。随你。突然间,萨利更加盼望圣诞节了。以前的圣诞只有他和妈妈两个人,他们会暂时放弃《犯罪现场调查》,改看几部圣诞老电影,然后拆几份礼物。除此以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想到在妈妈睡觉以后,他可以和猎手待到很晚,说说笑笑,吃圣诞饼干,计划下一次行动,他的心中突然充满期待。而且除此以外,或许还会发生点别的。
霍利迪的午夜蓝一枚铜球哐当一声砸在萨利房间的地毯上,多姆把它捡了回来。他看看手里的3个球,然后又把玫瑰色的抛向空中。他笨手笨脚地摆弄了3秒钟,剩下两个球也相继掉到地上。省省吧。躺在床上的萨利嗤之以鼻。他把电视换到ESPN台,正在放的是一场高尔夫锦标赛,烧过球的选手穿着长T恤,而没烧过的穿着短T恤。高尔夫是最后一项仍在试图以无球选手为基准的体育项目。现在看来有些不可思议,全美棒球联盟从来就没往这方面努力过,因为你根本无法判断哪位选手烧了球,唯一的迹象是,他的表现在一夜间突飞猛进。比如说,迈克特劳特一年的全垒打数量从30个变成了50个,或者阿罗尔迪斯查普曼时速99英里的快球突然跃升到了时速140英里,那么显而易见,他们烧了增强力量的巧克力,可能还有促进协调的奶油。所有纪录纷纷被打破,其实有些令人沮丧。在萨利看来,烧球就像作弊,哪怕美国职棒大联盟的组织者和球员都认为,既然无法检测谁烧了球,那么只能接受眼下的局面。这回多姆摔的是玫瑰。帮帮忙,别闹了。又不会打碎,哪怕是原子弹也没法把它们炸碎啊。多姆弯腰捡起地上的球,给她打个电话吧,也许她正在家里无所事事。你干吗不给她打电话?因为我喜欢她。喜欢一个女孩的时候,我总是不敢给她打电话。我的声音会发抖,脑子一片空白,净说些傻话。铜球再次撞上地面。萨利的妈妈在另一个房间里大喊,不管你们在干什么,赶紧给我住手。你答应过我要乖乖写作业,没写完就哪儿都不准去,戴维。抱歉,妈,我会写的。萨利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好吧,我给她打。但这样的话,她会觉得喜欢她的人是我。多姆犹豫了,他审视着萨利。你该不会真喜欢她吧?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萨利的确觉得曼迪挺有意思的,但他却没有那种感觉。和劳丽分手以后,萨利再也没跟别人擦出过火花。猎手的脸浮现在他脑子里。或许刚才的说法不太准确。那姑娘敢爬废弃的矿洞,他怎能不被吸引?她就像猫女。但他的感觉有些复杂。他喜欢猎手,但就算她也喜欢他,萨利也很难想象跟她约会的情景。她总是公事公办。并不是说她的层次太高,而是他们生活的世界截然不同。不过萨利必须承认,他热切盼望与她共度圣诞前夜。以前他一直觉得圣诞颂歌俗不可耐,然而今年,同样俗套的歌声却让他觉得暖洋洋的。圣诞节之前的几天太难熬了,简直就像坐在沙发上哭诉的亲戚,明明早该走了,却仍死皮赖脸。很好。给她打电话吧。多姆说。有那么一瞬间,萨利以为他说的是猎手,然后他想起来,现在聊的是曼迪。他按下曼迪的号码,把手机放到耳边。铃声一响,她马上接了起来。我是萨利,上次我们一起打过架。曼迪的笑声有些瓮瓮的。我记得你,你踢了那家伙的膝盖。嘿,打野架嘛,一切皆有可能。他可是个大块头,你还好吧?她显然正在哭。圣诞节前我总要哭一哭。也算是传统了。多姆正满脸期待地看着他。想找点乐子吗?多姆和我正要去圣诞采购,我们打算坐火车去曼哈顿。不了,她拒绝得很快,多谢你们想着我,但今晚我没法做个好玩伴。出来嘛,你会感觉好些的。换个时间吧,我很乐意。萨利看着多姆摇了摇头。真的不来?我们打架或许不是特别在行,但很擅长哄人高兴哦。多姆急切地伸出手,让我跟她说说。多姆想跟你说话。他把手机递给朋友。曼迪。怎么回事?你今天不开心?多姆塞住另一边耳朵,走向窗畔,跟我们出去嘛。短暂的沉默。你瞧,站在我们的角度来看。离圣诞节还有4天,我们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在家伤心,那算是什么事儿?多姆挥着另一只手,所以,别担心影响我们的情绪,我们不在乎。又一阵沉默。多姆挥拳,半小时就到。你住在哪儿?多姆记下她的地址,说了再见,然后把手机还给萨利。小事一桩。你刚才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紧张。多姆耸耸肩。没时间紧张。她肯定是跟男朋友分手了。下楼梯的时候,多姆说。萨利推开门,一阵冷风灌了进来。气温已经降到零下,天黑以后更冷。有很多可能性。萨利反驳。比如说?也许她妈妈生病了,或者她的猫死了。他们穿过停车场,低头快步走向多姆的车。如果是那种事,她肯定会直说我不想出去,我的猫死了。多姆举起一根戴着手套的指头,但面对不熟悉的人,你不会说,我不想出去,因为我被男朋友甩了。这太隐私了。他说得有理。我们刚拿到考试成绩,萨利又提出,也许她有哪门不及格。多姆大笑起来。她是优等生,没准每门全拿A呢。把车开出来的时候,萨利说,大概你说得对,她刚跟天才男朋友分手。多姆拿了一个C ,两个C和一个D。出乎意料的是,萨利居然全拿到了B,只有代数得了个C。已经不赖了。他父母双方的家族没有一个人上过大学,全家除了机修工、秘书就是工人。再往前追溯,曾祖辈则是农民和矿工。曼迪住在斯卡斯代尔,大概六七英里以外,但他们在阶级上的距离却远达上千英里。那边的房子都是豪宅,庭院大得像高尔夫球场。她在那儿呢。多姆说。曼迪站在家里的车道外面,穿着一件巨大的蓝外套,风帽边缘点缀着人造皮草;她本来就不矮,加上高跟靴子更是高得离谱,腿也长得要命。她的鼻子红红的,眼里满是血丝。我不想谈,她坐进前排副驾,一句话堵住了他们满脸的疑惑,我们好好玩玩吧。多姆开车驶向大都会北方铁路车站,曼迪回头看看萨利。你们打算给谁买礼物?我得为一个朋友挑点儿东西,萨利回答,和我一起寻球的搭档。也是萨利疯狂暗恋的对象。多姆补充道。他替萨利宣告主权的意图如此明显,萨利差点儿笑出声。噢,是吗?曼迪说,或许我可以帮你挑挑。太好了。不过我觉得她可能不喜欢珠宝或者衣服。她不是那种特别典型的女生。曼迪歪着头看了他一眼,那我是吗?倒也是。曼迪涂了一点睫毛膏,不过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妆容。她的户外大衣挺适合猎手。唔,或许你很适合帮我挑选送猎手的礼物。考虑到你疯狂地爱着她,我觉得这也算是恭维了。萨利想说自己没有爱上她,但最终决定闭嘴。他确实对她有点感觉。在火车上,多姆问了曼迪不少问题。平常在哪儿玩(一般待在家里),喜欢什么音乐(某些萨利从没听说过的晦涩独立音乐;她是个死硬的原生派拒绝任何烧过石板灰的歌手,这样一来,排行榜前四十名基本全军覆没)。车窗外雪花飞舞,萨利乐得让多姆主导谈话。他心不在焉地浮想联翩,圣诞前夜,他和猎手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他们该聊些什么呢?你姓什么?曼迪在问多姆,你的口音听起来像是意大利人。这个问题打破了萨利的遐想。库库扎。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多姆练习了很久,但萨利知道,现在他内心里肯定恨不得去死。跟那谁有关系吗?曼迪追问。她是想说,那个声名狼藉的托尼库库扎,毁了大都会博物馆276件艺术品的不法之徒。没有。多姆的声音依然轻松。那么你家祖籍在意大利?曼迪问道。是的。我是第三代美国人,我的曾祖父漂洋过海来到了美国。我是第一代。我的父母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辈离开了韩国。萨利又走神了。自从邀请猎手来过圣诞以后,他一直在想该送她什么礼物。他想要一件暧昧气息不那么浓郁,同时又很个人化的东西,大致介于礼品卡和耳环之间。多姆的脚步有些雀跃,就连手臂摆动的幅度都比平常更大,好亮出胳膊上发达的肌肉。他们从地铁站拾级而上,赶往第五大道。有女生在旁边的时候,多姆的硬汉人格总会提升好几档。告诉我,你上次见她的时候,她穿着什么?曼迪问道。他们走进罗迪与泰勒百货公司,香味洋溢的柜台里站着身穿实验室白大褂的售货员。空气中充满轻盈的花香,萨利不由得开始盼望春天。牛仔裤,军靴,灰色运动衫,黑色无指手套。曼迪伸出手指点了点。手套,完美。非常亲密,但又不至于越界。她抬头望向商店深处,加快了脚步,萨利和多姆赶紧跟上。她带着两个男生走向一排柜台,柜台里的手套显然经过精心陈列。她双臂抱胸开始琢磨,她现在戴的手套是哪种?萨利努力描述。就是普通的编织手套,手指处剪掉的地方还能看见线头。很好,这么说她没有皮手套。要是你送她一双皮的,那她肯定会用,而且比她原来的更好。她现在那双实在糟糕,早该扔了。太好了。曼迪挑了双无指黑色皮手套,戴上一只,把手伸到他们眼前。真漂亮。多姆说。是啊。萨利表示赞同。这双手套大小合适,款式简洁,皮革轻薄柔软,刚好包裹到曼迪的第一个指节下方。要我说的话,就是它了。如果她的风格比较中性化,那这样的准没错。这双手套价值40块。如果不是那颗热辣粉还安安稳稳地放在哈德逊河谷银行的保险箱里,那他肯定不会考虑这么贵的东西。萨利拿着手套去结账,努力抑制嘴角的傻笑。他等不及想看猎手收到礼物时的表情,这双手套太适合她了。结完账以后,他们去了趟洗手间。多姆和萨利走到小便池旁,中间隔开一个,多姆说,我要约她出去。你觉得我应该约吗?萨利笑了,完全不出所料。问问又没坏处。跟她在一起感觉很舒服。她很棒。没错。多姆深深吸了口气,要是看见我使眼色,你就找个借口走开,给我们留点儿空间。收到。曼迪想送妹妹一张苹果店的礼品卡,于是他们离开罗德和泰勒,走进外面的寒风中。一间黑色大理石装饰的店面矗立在第五大道的苹果店对面,那是霍利迪的旗舰店。底层的门面厚重气派,然后向上逐渐收束,在10层楼的高度形成一个小尖顶,雪白的聚光灯倾泻而下,营造出鹤立鸡群的气派,这间商店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座伫立在热狗摊中间的波斯宫殿。上帝,我讨厌那个恶棍。曼迪望向对面。多姆捅捅萨利。我们去看看热辣粉卖多少钱。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看热辣粉?曼迪问道。萨利和猎手上周在野外找到了一颗。多姆说。曼迪倏地转头看向萨利。真的?萨利点点头,无法抑制地咧嘴傻笑起来。那很稀有啊,曼迪甩开粘在脸上的发丝,她的头发又长又直,你想看看价钱?他确实好奇。霍利迪从不在网上发布高端魔球的价格,它们太珍贵了。但对他来说,走进霍利迪的店就仿佛承认了它们应该存在。走嘛,多姆说,我们去瞧瞧。萨利看着那家店。魔球的价格几乎每天都在变,大部分时候是上涨。了解行业里的巨鳄对热辣粉的最新定价,这很有用。此外,多姆和曼迪似乎都很想去的样子,他不想扫他们的兴。好吧,为什么不呢?他们匆匆穿过积雪的街道,走进霍利迪的店。一楼挤满了节日购物者,这不稀奇,因为这里放的都是普通魔球1级稀有。店里的空间堪称奢侈,大厅中央被掏空了,所以从二楼开始,每一层的中间都没有楼板,只有一座座带有优雅栏杆的天桥,两侧摆着各式各样的魔球。萨利仰头望向十楼,上面没有顾客,只有一位女销售员穿着霍利迪家标志性的银灰色制服,她双腿叉开,双手严肃地背在身后,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们走向电梯。请问去几楼?一走进电梯,剃着平头的高瘦男子就开口询问。五楼。萨利回答。抱歉,电梯操作员说话的时候没有转头,楼层按钮的光斑倒映在他的眼镜上,节日期间,需要一定的信用点数才能进入上面的楼层。如果诸位要去二楼、三楼或者四楼,我很乐意效劳;或者你们可以预约登记上面的楼层,不过现在需要排3个月的队。萨利和同伴交换着眼神。萨利每走进这里一次,它都会变得更加讨厌,虽然他来的次数实在不多。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信用点不够?曼迪问道。个人的基础财务档案是公开信息。萨利忍不住笑了。没错,可你不知道我们是谁。电梯门关了,但操作员没有动。他依然对着那排按钮,只是转头看了看萨利。事实上,沙利文先生,我们知道。我们的所有商店都配备了面部识别软件,客人一走进店里,我们就能识别出来。他扯出一丝笑容,要是分不清哪些是8级客人,哪些连2级都买不起,那我们就得浪费不少时间了,对吧?操作员微微低头,碰了碰自己的耳垂。萨利看到他的耳朵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收发器。然后,他终于转过身来,正面对着萨利和他的朋友。抱歉,您获得了特许。他按下去往5楼的按钮。谁给的特许?霍利迪先生。虽然操作员的表情依然严肃,但他的脸红了。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的喉结快速滑动。沙利文先生,库库扎先生,图库女士,祝购物愉快。萨利走出电梯,懊悔自己不该来这儿。他不想让亚历克斯霍利迪知道自己来了。而且,说真的,霍利迪为什么要给他们特许?或许跟他送VIP邀请函请萨利出席扬克斯商店开业典礼如出一辙无非是落井下石。一位女销售等在门外,双臂背在身后。欢迎来到五楼。我叫安娜,我将为您提供帮助。今天想看点什么呢?我们想看看热辣粉。曼迪说。安娜低头轻笑,表示心领神会。这边请,图库女士,沙利文先生,库库扎先生。高端产品的销售当然跟沃尔玛里的不一样,稀奇的是在同一家店里见识到差别如此巨大的两极。一楼的销售员也算彬彬有礼,但他们不会鞠躬,也不会这边请,沙利文先生。安娜一边走一边摆弄着一个看起来像超薄电视遥控器的手持设备。当他们走到热辣粉的展柜旁,玻璃柜台自动打开了。银色高脚底座上的热辣粉赤裸裸地暴露在他们眼前,女销售员双手捧起它,交到曼迪手里。根据估算,目前热辣粉出现的概率大约是1185000,因此它的稀有等级实际上已经逼近5.5级。它卖多少钱?多姆问道。萨利庆幸朋友问出了这个鲁莽的问题,五楼的空气似乎都更稀薄一些,现在他不必亲自开口了。现在是安娜摆弄了一会儿遥控器,然后将视线投向上方,仿佛答案写在天花板上。萨利意识到她正在看眼镜里显示的东西,16600美元。萨利点点头。多姆看了他一眼。不错。安娜没有理会他们的评论,她接过曼迪手里的魔球,重新放回底座上。请问各位还有什么想看的吗?我们今天只想看这个。多谢你的时间,安娜。萨利急于离开。想到亚历克斯霍利迪知道他在这儿,萨利就浑身不舒服。乐意效劳,沙利文先生。她眨眨眼,转身带着客人走向电梯。他们刚刚来到电梯口,门就开了,电梯操作员露出灿烂的笑容。门在三人身后合上,操作员按下10层的按钮。萨利与同伴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多姆耸耸肩,显然,下楼之前电梯还得去接其他客人。门无声地滑开。这边请。操作员对着外面的女销售做了个手势。啊?萨利说,不用了,我们已经看完了。霍利迪先生请诸位赏光品鉴午夜蓝,电梯操作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挑起一边眉毛,要知道,很有几位大人物在这里吃过闭门羹。他再次伸出手,请。萨利走出电梯。耐心等待的女销售(不过这个头衔其实不太准确,因为午夜蓝是非卖品)伸出手来,她的法国口音相当悦耳,科塞特阿米奥为您效劳。很高兴见到您,沙利文阁下。显然,十楼的雇员有资格介绍自己的姓氏。他们跟着科塞特走上天桥,桥体似乎是大理石镶金的,萨利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亚历克斯霍利迪是想对他说,我看到你了,我知道你在这里。要不是多姆上次当面挑衅,或许他们不会被请到这里来。那件事成功吸引了霍利迪的注意力,因为他遭到了羞辱。午夜蓝放在一个造型简洁、类似烛台的金色圆柱形底座上。科塞特阿米奥将它捧起来递给萨利。感受着掌心球体的重量,萨利油然而生敬畏。这是地球上最值钱的东西,而且在萨利眼里,它也是最重要的东西。如果将它和另一颗午夜蓝配对,会发生什么?或许这是理解魔球的关键。樱桃红曾带来奇迹,刷新了全世界的魔球,但它的大小和普通魔球没什么区别。而午夜蓝却足足要大一倍,它的作用一定更加神奇。萨利期盼自己能够亲眼目睹另一颗午夜蓝出现、秘密被揭开的那一刻。真希望我能告诉你,我们是在哪儿找到它的,有人在他们身后说道。萨利立即认出了亚历克斯霍利迪的声音,我明白,你是世界上最想知道的人。霍利迪走上前来,伸出右手,就像在欢迎一位老友。或者说老对头。如果换个时间地点,萨利也许会拒绝跟他握手,但现在,他身不由己地伸出手,他有些震惊,也有些困惑。土库女士,霍利迪转向曼迪。握手的时候,他另一只手捂住胸口,我向你发誓,你姑妈的商店遭遇的意外与我完全无关。要知道,12岁搬到扬克斯之前我曾在费城住过,离你姑妈的店还不到10个街区。没准是哪个孩子碰巧搞到了精密计时器和混合燃料。曼迪回答。霍利迪轻笑着摇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完美在费城也开了家店。为什么你没有怀疑他们呢?曼迪没有回答。她压根儿就没有理会,只是继续紧盯着霍利迪,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霍利迪耸耸肩。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你。该怎么证明你没做某件事呢?谢谢你的邀请,萨利咬紧牙关,决定礼貌一点,很高兴有机会近距离看看午夜蓝。他不打算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让霍利迪抓住机会展现宽宏大量。听说你来了,我总得表示一下欢迎。萨利把午夜蓝递给曼迪,但她摇头拒绝,于是他把魔球放到大理石柜台上。霍利迪伸手把它拿了起来。戴维,我们一起走走。他指指走廊另一头,随手把魔球交给科塞特,女销售刚刚捧着托盘重新出现,托盘里放着雕花玻璃的饮料杯。萨利跟多姆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转身走向霍利迪指的方向,留下两位伙伴接受科塞特的招待。他惊讶于霍利迪今天的态度,很想搞清背后的原因。霍利迪领着他穿过走廊,经过拥有玻璃天花板和气派喷泉的门厅,最后走进了一间奇怪的屋子,看起来既像豪华套房,又像是控制室。布满墙壁的屏幕上跳动着各种数据,既有滚动的股票价格,也有这间店和其他店的监控画面。这是我的办公室,霍利迪抬起眉毛,想来点儿什么吗?这里基本算是应有尽有。萨利摇摇头。来做圣诞采购?霍利迪指指萨利拎着的购物袋。我们进城来买圣诞礼物,萨利说,来这儿纯属心血来潮。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这家伙的态度亲切得像个老朋友。霍利迪双臂抱胸,审视着屏幕上一串正在增大的数字。看起来像是股价,但萨利很快反应过来,竖栏里的字母不是股票代码,而是魔球颜色的缩写。这里是一切的中心,所有战略的起点,霍利迪说,从现在起,3年内我将成为美国最大的魔球卖家;而在5年内,我的规模将超过金宝。听着霍利迪自负的宣言,萨利不太确定他期待自己作何反应,于是继续紧盯屏幕。想不想看看我在这里真正做的都是些啥?霍利迪举起一个遥控器,看起来很像科塞特刚才打开展柜的那个。数据从屏幕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超现实的史前丛林,远处一头雷克斯暴龙正在林中觅食。玩电子游戏。霍利迪指指雷克斯暴龙,假装开了一枪。屏幕切回数据。你知道,我从小住在糟糕的社区里,由单亲妈妈养大,和你一模一样。嗯,我很熟悉你的传记。萨利说。霍利迪看着他。喔,是吗?为什么?因为被你欺骗以来,怒火一直在我心中燃烧,我不由自主地想要弄清你这个混账的一切。一切和魔球有关的事儿我都有兴趣。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我也是。萨利转身面对霍利迪。他开始厌倦了这个游戏。你高兴什么?这对你有什么区别?门开了,一个女人捧着托盘里的一瓶水走了进来。霍利迪接过瓶子,女人立即退回门外消失了。因为我总在寻找合适的人,他耸耸肩,而你一直在我的考察范围内。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请你参加开幕礼?萨利花了一小会儿工夫才明白霍利迪的意思,然后他觉得自己肯定理解错了。你是在邀请我替你工作?霍利迪喝了一口水。你可以从3楼开始。干得好的话,可以升到更高的楼层,或者从销售部门调去收购部、市场部、研究部他说的不是最低工资,而是实实在在的收入、盈利、薪水。足够化解母亲的所有压力,他们再也不必搬去匹兹堡。想到每天早上都得穿上那套银色制服,摆出稍息姿势替霍利迪赚钱,萨利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和老妈正面临严重的财务危机,现在有人给他指了一条出路。那学校的事儿怎么办?我不确定能不能一边上学一边工作退学好了,霍利迪立即回答,仿佛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对萨利揶揄地笑笑,我也没上完高中。我知道。霍利迪指指他。对,我的传记里写过。他又喝了一口水,偏激点儿说,没本事的人才去上学。萨利不能为这个人工作。多姆会怎么说?猎手又会怎么说?她不会再跟他说话。他也不会怨她,是他自己当了叛徒,投靠了霍利迪。母亲在萨利脑中一闪而过。在礼堂打了一架以后,妈妈跟他击掌庆祝。要是他接受了亚历克斯霍利迪的工作邀约,她会高兴吗?哪怕这能解决他们的燃眉之急?不,她不会,绝对不会。尤其是他还要退学。她铁定会反对。但他们现在有麻烦。他付得起骄傲的代价吗?霍利迪指指屏幕上的魔球价格。热辣粉又涨了5块。萨利没有回答,于是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该怎么说呢?在你身上,我看见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萨利不知道霍利迪是从哪儿了解到自己的情况。或许他觉得雇佣这个曾被他欺骗的孩子有利可图。樱桃红是霍利迪身上为数不多的公关污点之一。如果萨利投入他的麾下,那么事情看起来就有了皆大欢喜的结局。多谢,可是不用,萨利说,我还是继续浪费时间再上一阵子学吧。萨利想打击霍利迪。除此以外,他还有多少机会当面斥责这个混账?问题在于,霍利迪有钱有势,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毁掉萨利的生活。樱桃红的事儿我很抱歉。当时我没有机会道歉,因为你提起了诉讼,而律师建议我强硬应对。但事情的结果让我感觉非常糟糕。唔,我也是。萨利还记得那张支票的样子,那么多个零。他还记得自己捏住它时的兴高采烈,就像那是个一路高飞的气球。他用尽所有力量抓紧那张支票,让它带着他越飞越高然后它砰一声炸了,萨利一头栽向地面。希望你可以从我的角度考虑一下。我也一无所获,烧掉樱桃红没给我带来任何好处。萨利非常肯定,霍利迪正在背诵律师拟好的法庭陈述,我的樱桃红也变得一钱不值,跟你的一样。所以你可以认为,在这笔交易中,我也损失了250万美元。只是樱桃红的真正价值可能十倍于此。当时我只是个13岁的孩子,所以当你告诉我你的出价有效时间只有30分钟,我完全没想到这一点。霍利迪苦笑。那时候?2500万?不可能。过了几分钟萨利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始觉得霍利迪或许不是这颗星球上最卑鄙的小人了。于是他重整旗鼓,回到原来的立场。萨利靠在一张固定的书桌上,面对霍利迪。老实说,亚历克斯,我对你提出的工作邀请非常惊讶。我是说,我知道你是个贼,是个骗子。当时或许我只有13岁,但那个房间,那一刻,现在我仍记忆犹新。霍利迪的笑容消退了一点。在法庭上宣誓做证时,你说你曾对我说过某些话,可我非常清楚,你根本没有说过。你骗了一个孩子,然后还撒谎掩饰。萨利推开桌子,走向门口,再过一百万年我也不会替你工作。嘿。萨利刚伸出手,门钮咔嗒一声锁上了。别想一走了之,1美元午餐先生,霍利迪跟了上来,手指直直戳到萨利脸上,这不是拍电影,而是现实世界。你不想替我工作?行啊。尽管读到高中毕业,然后滚去翻汉堡包吧。不过,跟我说话的时候小心点,别惹我,不然我就废了你,懂吗?萨利应该感到害怕,但实际上他只觉得愤怒。他想一口咬断霍利迪的手指,再吐到他脸上。打开这扇该死的门。我说完了就打开。霍利迪咧嘴露出完美的好牙,那是一对红宝石的功劳,我有个问题。萨利不甘示弱地瞪着霍利迪。我说,打开这扇该死的门。他几乎能看出来霍利迪的脑子正在飞转。这个混账不打算让步,也不愿意开门,但他到底想做什么?叫个保镖来揍萨利一顿,直到他服软?那只能证明萨利的观点:霍利迪一无是处,只会用卑劣的手段。或许他会亲自教训萨利。这样的局面萨利倒是乐于接受,哪怕霍利迪烧过桃红、巧克力和奶油。霍利迪按下手中的遥控器,门锁咔嗒一声开了。永远别再回来。不劳费心。萨利砰地撞开门,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曼迪和多姆和科塞特待在一起,看起来他们已经聊得无话可说了。我们走。萨利直奔电梯。他带着两个朋友冲进电梯,操作员面朝按钮表情冷漠,他脸上殷勤的笑容不见了。他想干吗?电梯下降的时候,多姆问道。他给了我一份工作。无论如何,多姆惊讶的表情让萨利觉得值了。什么?你怎么说?我告诉他,我不会替小偷工作。萨利看着电梯操作员的背影,但对方毫无反应。而曼迪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们穿过停车场走向多姆的座驾,曼迪抓起一捧雪砸向萨利的头,引发了一场雪仗。最后3个人都浑身湿透,双颊通红,笑个不停。战火熄灭后,趁着曼迪不注意,多姆冲萨利挑了挑眉。萨利询问地看了他一眼。多姆做了个强硬的手势,示意萨利走开。他差点儿忘了,多姆打算约曼迪出去。萨利上了车。幸运的是,他还能听见那两人的对话。真是棒极了。多姆说。谢谢你们邀请我出来。我感觉好多了。明天放学后想安排点活动吗?或许我们可以去美食胜?萨利也去吗?曼迪问道。他不去。周二萨利得去寻球,跟那个戴手套的女孩一起。等等,你是在约我?曼迪听起来有些茫然。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猜是吧。多姆的声音有些犹豫,他也听出了她的讶异。萨利探头探脑,想看清他们的表情。多姆,抱歉。我应该早点说的,但一直没有机会。多姆低头看着地面。你有男朋友了?不是,多姆,我是同性恋。多姆的浓眉皱成一团,他单手抚额。见鬼,比我想的更糟。要是你有男朋友,我还能盼着你们分手。曼迪笑着探过身子,亲了亲多姆的脸颊。不过这很暖心。谢谢你。我还在想呢,为什么你突然变得很紧张。我很紧张。萨利打开车门。我可以出来了吗?曼迪看看多姆,又看看坐在车里的萨利,忍不住大笑起来。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上了车?怎么,多姆给你发了信号?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曼迪叹了口气。真好。她转向多姆,我们还是朋友,对吧?没错,多姆立即回答,当然。你很棒。曼迪的眼睛湿了。我本来以为她的声音哽咽了。有那么一小会儿,她什么也说不出来。曼迪一只手为自己扇风,眨眨眼忍住泪水,我本来以为今晚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但事实上,我过得很愉快。出了什么事?多姆问道,不是刺探,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沮丧。两个低声交谈的购物者从旁边经过,直到他们走远,曼迪才重新开口。几天前我跟女朋友亚历克西丝分手了,她伸手揉揉冻得通红的鼻子,然后我发现,我的大部分朋友其实是她的朋友,或者至少是选择了她那一边。她耸耸肩,突然之间,我一个朋友都没了。啊,现在你又有了两个。多姆回答。
扬克斯酒鬼俱乐部萨利气喘吁吁地爬上5楼。猎手住在503号公寓,刚走到门口,他就听见了里面的嘈杂,吵得像在开派对。门一敲就开了,一个10岁左右的男孩抓住门把手,抬头看他。猎手在吗?男孩回头用西班牙语喊了一句。房里的情景萨利看不太清楚,因为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旧毯子把整个客厅分割得乱七八糟。从声音推测,这里可能住了20多人。他听见后面的卧室里传来怒气冲冲的叫喊两个男人正在吵架。右手边有一条没挂毯子的走廊,沿着房间墙角通往另一个空间,可能是厨房。一个女人掀开毯子走了出来,他瞥见毯子后面挤满纸箱、3个卷起来的睡袋和好几堆衣服,甚至还有一台小电视。猎手微笑着出现在走廊里。准备好了吗?萨利问道。猎手点点头。她没跟任何人告别,只是领着他走出门外。哇噢,人真够多的。萨利惊叹。因为这是圣诞前夜,而且又是冬天。夏天这里一般只有8~10人。突然之间,萨利的小公寓看起来似乎没那么糟糕了。他们到达花园公寓时,外面下起了雪。萨利觉得棒极了。平常他很讨厌下雪,可是在圣诞前夜,谁不希望皑皑白雪覆盖枝头和房顶呢?雪景中就连花园公寓都变得更漂亮了,这可真不容易。这片公寓的外观千篇一律,呆头呆脑的方块红砖房均匀分布在一小片平地上,周围除了麦当劳和廉价超市外乏善可陈。他舔舔嘴唇,突然紧张起来。我得提前跟你道个歉,如果我妈妈说了什么奇怪或者不合适的话,请别介意,她是出于好心。猎手转身取出后座上的背包,她答道,这位女士在圣诞节邀请我来家里分享火鸡晚餐,这足以抵消很多冒犯。很快我们就会发现,事情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还没转动门钮,门已经开了。他的母亲站在门口,戴着一顶圣诞树造型的帽子,帽檐上点缀着一圈白色皮草。圣诞快乐,妈妈,萨利转向猎手,这是我的朋友猎手。老妈张开双臂,把猎手搂进怀里。圣诞快乐,甜心。谢谢您的邀请,沙利文太太。老妈挥挥手。人多欢乐多。平常圣诞节只有我和萨利两个人,实在太安静了。她的视线从猎手转向萨利,然后又回到女孩身上,了不起的猎手。晚餐时希望你能讲讲你们是怎么找到热辣粉的,猎手。萨利带猎手参观了自己的房间,今晚她就住在这里,萨利去睡客厅沙发。女孩打量着他的房间,看到凯特阿普顿的海报,她会心一笑,萨利突然有些难为情。他已经把所有男孩气息浓郁的东西收起来藏到了衣柜里,棒球卡、电子游戏、漫威超级英雄漫画和人像,诸如此类。不过棒球装备还放在角落里,周围挂着几张810的相框,里面镶着两年前他在阿迪朗达克旅行时的照片。他觉得让猎手看见这些东西也没关系。不过留下凯特阿普顿的海报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然后他离开房间,让猎手收拾自己的东西。妈妈在厨房里。备餐桌上放着一盘巧克力蝴蝶脆饼,萨利潇洒地拿起一块。他刚咬了一口,老妈就举起刮刀指指他,小声说道,别想在我的屋子里跟那姑娘上床,想都别想。萨利猛咳起来,差点噎着。至少她没有当着猎手的面说,他绝不会传这句话。老天啊,妈,他举起双手,就算我有想法,就算她也有哪怕那么一丁点兴趣,有你在隔壁偷听,我也不会干这事儿啊。我不会偷听的。我会戴上耳塞,低声哼哼。尽管感觉十分古怪,萨利依然笑了。听起来不赖。他转手又拿了一块脆饼,觉得脸上滚烫,萨利敢打包票,他的脸肯定红透了。妈妈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银器。这么说,你不打算跟她上床?她的声音很大,萨利吓了一跳。你知道吧,这些墙像纸一样薄。我睡觉时经常能听到隔壁杰雷诺的节目。不,老妈,她只是个朋友。漂亮得要命的朋友。厕所传来冲水声。片刻之后猎手走进厨房,她仍戴着那双剪掉了手指的手套。唔,猎手,萨利告诉我你无家可归,妈妈一只手按住胸口,我听得心都碎了。他说你母亲去世了?妈,萨利努力试图保持冷静,先让她喝杯蛋酒,然后再来审问吧。妈妈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圣诞杯,倒了一杯蛋酒放到猎手面前。现在跟我讲讲你的故事。猎手笑着捧起杯子。萨利,有人在外面叫他,萨利。这回有好几个人的声音加了进来,唱歌般喊着他的名字。萨利走到俯瞰公共区域的大落地窗旁。他的伙伴全都在下面:迈克、劳丽、多尼、吉姆、布格斯,还有其他四五个人。手机的短信铃声响了起来。萨利掏出屁股兜里的手机,是多尼。快出来!我们去唱圣诞颂歌。他把短信给猎手看。想去唱歌吗?她耸耸肩。我一首歌词都不记得。没关系,他们也一样。一走进大堂,离开了老妈的听力范围,萨利立即说,圣诞颂歌是个借口,他们只是想溜出去喝酒。难怪,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唱颂歌的那种人。萨利把猎手介绍给朋友们,然后他们沿着寒气逼人的街道向外走去。迈克大声唱起了《听啊,天使高声唱》,可是音调完全不准。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唱了起来,不过唱到天人从此长融洽以后,大家的调调就开始变得七零八落,最后全都化为阵阵笑声。谁也不记得后面的词儿了。来。迈克递给萨利一罐开了封的蛋酒。萨利喝了一口,做了个鬼脸。罐子里起码有80%是伏特加。迈克拍拍他的背。它会让你的胸口里面痒得要命。萨利把酒递给猎手。她喝了一口,然后眨眨眼,把罐子还给迈克。你总该留下点儿蛋酒。欢迎加入扬克斯酒鬼俱乐部。迈克喊道。劳丽悄悄从后面逼近,出其不意地伸出一只手快速抱了抱萨利。她苍白的小脸变得红扑扑的,蛋酒风味的伏特加温暖了她的眼睛。他曾那么深地爱着劳丽,如火山喷发般激烈、独立日庆典般狂热,但现在看着她,他的心里只余下些许涟漪,这感觉非常奇怪。他们只约会过几周,然后她对他发表了一番尴尬的宣言,作为朋友,我很喜欢你,但不是那种你明白吧。布格斯在猎手背后冲他挑挑大拇指,交换了一个眼神。萨利笑了。可惜没有哪个手势能表达这么复杂的意思:我知道,她的确很出色,但我们只是朋友。多尼和吉姆是两兄弟,他们随手朝马路两侧的窗户扔着雪球,谁也没戴手套。啊,猎手,你希望圣诞老人送你什么礼物?迈克快步走到女孩身侧。她想了一会儿。我希望他能让我变得更强壮。变强?那我觉得你找错人了。耶稣才能让你变强,圣诞老人只会让你动摇。好吧,呃,我想要的强大可以装在盒子里,圆圆的,你明白吧。我希望圣诞老人送我一个巧克力球。她耸耸肩,可惜我的愿望总是实现不了。那肯定是你太调皮了。萨利觉得浑身血液陡然冲向头顶。迈克在勾引她,混账。你把圣诞老人和耶稣弄混了。耶稣才在乎善恶,圣诞老人送什么礼物完全取决于你爹妈能赚多少钱。他送给穷孩子的永远只有便宜的垃圾,要么就干脆跳票。迈克大笑起来。说得太有道理了。伏特加喝光以后,伙伴们拥抱了一轮,拍拍彼此的脊背,互道圣诞快乐,然后分道扬镳。回家路上他们路过了小得可怜的社区运动场只有几个秋千和一座滑梯,而且梯子已经不知所踪。猎手径直走向秋千,掸掉上面的雪坐下来。萨利跟着坐上另一架秋千。白雪覆盖的场地另一头,麦当劳伫立在杰蒙德路对面的暮色中。你的朋友很不错,猎手说,从他们对待新人的方式就能看出来。萨利笑了。要是新人不够火辣,他们也没这么热情。闭嘴,扬克斯人。她的话像是训斥,但嘴角却带着笑意。这样的时刻有其魔力,飘雪的圣诞前夜,安安静静地坐在黑暗中。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涌上萨利心头,他想探身亲吻猎手。但看着她遥望停车场的剪影,他知道猎手现在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念头,如果他真的做了,那无异于在两人之间当头浇下一桶冰水。我只做生意,不找乐子。她曾这么说过。你和劳丽有过点什么?猎手问道。他一惊。什么?你怎么知道?她咧嘴笑笑。这是我的超能力之一。附近的公寓里飘来音乐《白色圣诞》,虽然乐声若有若无,但调子清晰可辨。带我看看,你是在哪儿找到它的。猎手说。它。不需要说得更具体。这些年来萨利带很多人看过他发现它的地方,包括几十位记者。他领着她走向公寓和高速公路之间的溪流,那里有座天桥,当时他和多尼在桥下比赛赤手捉鲤鱼。就是这里。我还可以带你看看墙上的那个豁口,当时一条鲤鱼游了进去,于是我伸手去摸。不过今晚可能不太适合下水。猎手探出头试图看清隧道里的黑暗。霍利迪烧掉樱桃红,带来第二波魔球以后,你是不是立刻就跑来这儿寻球了?萨利笑了。猜得真准。她点点头。新的球很可能藏在和以前一样的地方,这个想法很合理。不难想到。溪边已经结冰,但中间的深水仍在流淌,发出悦耳的潺潺声。猎手的手机响起,有短信。她掏出手机一看就笑了。是我的韩国妈妈,她祝我圣诞快乐。她很快发了条回复。我们最好回去了,圣诞前夜不能留下你妈妈孤零零的。她的眼里闪烁着点点光芒。回公寓的路上,猎手说,那么你们家只有你和你妈?附近没有别的亲戚?明天不会有人敲门,送来圣诞节晚餐的无花果布丁?都没有,就我们俩。如果想吃无花果布丁,那就得自己做。我们的亲戚大多住在匹兹堡附近。我们去匹兹堡过过几次圣诞,但后来还是觉得不如自己过。坏亲戚?萨利想了想,搜肠刮肚试图描述得准确一点。他们不是坏人,只是有点怪。见面的时候他们都很友好,微笑、握手、闲聊,都很正常。但要是深入相处,你会发现简直跟他们无法沟通。他们痴迷于推理和农务,这就是他们的全部话题。你是说,电视里那种推理节目?萨利点头。夏洛克福尔摩斯,PBS那些英国节目,里面的人说的话简直一句都听不懂。他们聊的除了马普尔小姐,就是哪儿能买到最新鲜的芦笋,无籽西瓜的味道如何比不上普通的。萨利本想问问猎手的亲戚,然后他想到这个话题恐怕有些不妥。就算她还有亲戚,既然他们没接纳她,那也就不值得提起。你说你母亲的家人都住在波多黎各?是的,我从没见过父亲,所以我对他那边的家人没什么了解,除了一位姑妈以外,不过那个人也不值得认识。那么你显然也没有无花果布丁。猎手笑了。没有无花果布丁,什么都没有。除了韩国妈妈以外,我的家庭就是一大块煤球。*.*.*早上起床时,猎手穿了件绿毛衣,还有永不离身的手套和军靴。他们喝了点咖啡,然后盘腿坐在地板上拆礼物。萨利向来送了礼就不再关心,但今天是个例外。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着猎手拆开他送的手套。猎手送了他妈妈一顶白色大针织帽。这叫休闲帽,帽子像手风琴一样俏皮地叠在妈妈头上,猎手介绍说,在我们那片很流行。老妈摘下帽子仔细查看,很漂亮。手工编织的,对吧?猎手点点头。是我织的。哇噢,萨利惊叹,能让我看看吗?妈妈递过帽子,萨利摇头晃脑地欣赏,真美。我不知道你还会织帽子。毛线可比帽子和毛衣便宜多了。萨利的妈妈送了他一本关于魔球的精装新书。每种颜色都有单独的页面介绍。萨利一直盼着猎手会喜欢他送的礼物,但她的反应仍超越了他的预期。她哭了。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她举起新手套捂住嘴巴。抱歉,她说,我只是太喜欢它了。真漂亮。她冲过来拥抱萨利,吻了吻他的脸颊。谢谢你的礼物,和你安排的一切。这是我最棒的一个圣诞节。她走到圣诞树下,捡起一个裹着卡通雪人包装纸的礼物递给萨利。盒子重得惊人。萨利笑着把包裹放到耳边摇了摇,然后放下盒子,撕开包装纸和貌不惊人的纸箱。箱子里是两颗青色魔球。更易入睡,1级稀有。这对球至少花了猎手100块,要么就是她亲自从野外找回来的。找到热辣粉那天,你说你睡不好觉。我知道你舍不得烧存货,因为你得赚钱谋生,不过我想,要是你收到一对青色作为礼物,猎手耸耸肩那么你就只好把它们烧掉了,因为礼物总不能拿去卖。萨利不敢相信,这份礼物凝结了猎手多少苦心和积蓄。哇噢。他双手各托起一颗魔球。他想告诉她,这实在太贵重了;但他的反应显然让她很开心,他不想破坏这一刻。哇噢,他又赞叹了一遍,这我真没想到。谢谢你。动手吧。妈妈从沙发上探出身子。萨利看看左手的青球,又看看右手,最后抬头看着猎手。可以吗?猎手点点头。烧吧。这是我第一次烧球,我会记住一辈子。他慢慢举起魔球,贴向两侧太阳穴。感觉冰凉而光滑。正如他曾无数次听别人说的,烧球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他没觉察出任何不同。但魔球鲜艳的蓝绿色开始消退。他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到地毯上,近乎虔诚。第一对,但不会是最后一对。猎手一跃而起,现在,去睡会儿吧。我睡不着,萨利笑道,我现在兴奋得不得了,我刚刚烧了平生第一对魔球唉。但这正是青球的作用啊。就算你很兴奋,或者脑子里事情很多,你也能睡着。她伸出一只手,萨利抓住她的手,猎手一把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推着他走向卧室,去吧。我们十分钟后来叫醒你。于是萨利乖乖去睡了,虽然他一点都不累。刚过两分钟,他已经睡着了。萨利浑身暖洋洋的,洋溢着圣诞的愉悦,而且非常满足;他蜷缩在躺椅上,打开新书的第一页。这本书介绍的第一种颜色就是樱桃红,很合理,因为樱桃红代表繁殖,它为地球带来了第二波魔球。书里提到了他的名字,樱桃红的发现者之一。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书上,感觉有点酷。问题在于,萨利害怕樱桃红将伴他一生。他不希望自己30岁的时候在廉价超市里堆罐头汤,然后被人指指点点,看见那哥们了吗?他13岁的时候找到了樱桃红。樱桃红事件之后的那一年,他和母亲过得很艰难。以为自己得到了250万美元又在瞬间失去,这滋味不足为外人道。萨利哗啦啦地翻着书页,偶尔停下来看看:薄荷(更加外向),品红(夜视),紫红(擦除记忆)。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想烧紫红,猎手正盘腿坐在他的床上看小电视里的《圣诞故事》,萨利随口攀谈,谁会想清除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呢?无论它是好是坏。就算有人付钱给我,我也不愿意擦掉任何一点儿记忆,哪怕是那些最糟糕的。猎手非常缓慢地闭上眼睛。因为你根本没经历过真正糟糕的事情。萨利笑了。你开什么玩笑?我爸是个酒鬼。有一回他狠狠踢了我一脚,我直接从地上飞了起来。老妈离开他之前,我过得惨极了。猎手转过头来正面看着他,萨利终于发现自己触了逆鳞。来,告诉我。你是否曾惊叫着在半夜醒来,因为梦见喝得醉醺醺的老爹狠狠踢了你的屁股?这件事有没有每天每夜萦绕在你心头?多年过去,一想到这件事,你是否仍会浑身冒冷汗,恶心作呕?萨利痛恨自己的多嘴。猎手的话让他充满负罪感,就像亲手淹死了一只小狗,他感到很难受。呃,生活艰难的不止你一个。我妈刚刚失业,要不是找到了热辣粉,下个月我们就付不出房租了。你觉得这就是我们的共同点,对吧?我们都在贫困中长大。但你根本不穷,你只是生活在漂亮郊区里最不起眼的角落。你每天有三顿饭吃,去足球队训练的路上还能拐进麦当劳买包薯条。她说出足球队这个词的语气就像那是种性病一样,看在上帝的分上,你还有自己的房间。你一点都不穷。你只是觉得自己很穷,因为你周围的其他人都很有钱。萨利举起双手。嘿,你不用这么咄咄逼人。我只是说,对我而言,紫红球不值那个价。猎手的语气缓和下来。抱歉。我只是我的某些朋友宁可用肾来交换一对紫红。他们经历过的事情你根本无从想象,为了忘掉那些事儿,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萨利明白,猎手希望得到他的理解,她需要他的理解。对不起。有时候我说话就是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猎手放松下来。我也经常这样。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发火,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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