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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语之可01: 可惜风流总闲却

書城自編碼: 2953913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化文化随笔
作者: 《作家文摘》·语可书坊 策划、张亚丽主编
國際書號(ISBN): 9787514344066
出版社: 现代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7-02-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32/100000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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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1、定位于高端阅读群体,兼具史料性、思想性、文学性的历史文化大散文。
2、余秋雨、梁衡、唐师曾名家名篇,文史之旨趣,家国之气象。在历史的省思中关注人文情怀,以思想力澄明未来。
3、既有学者的深邃思想,旨要高迈、洋溢着天赋和洞见;又有文人的高格境界,灵动优美、感动人心。
4、高適:人生是一场逆袭;王安石:可惜风流总闲却;苏东坡突围;辛弃疾:把栏杆拍遍;汤显祖与莎士比亚;纳兰性德的忧郁人生;北洋怪杰徐树铮;张伯驹门前的泔水味。
5、本书另附朱耷、虚谷、吴昌硕的全彩花鸟蔬果画,以艺术美浸润读者的身心。
內容簡介:
这本连续出版物取名语之可,由《作家文摘》语可书坊策划。书名受启发于孔子所言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定位于高端阅读群体,以思想力澄明未来。
《语之可》以一种独立纯粹的阅读趣味投入浩如烟海的文字中,发现、筛选、整理出那些兼具史料性、思想性、文学性的历史文化大散文,既有学者的深邃思想,旨要高迈、洋溢着天赋和洞见;又有文人的高格境界,灵动优美、感动人心,以*有价值*力量的文字,剑指文史之旨趣,家国之气象。
*辑共三种,本书是*种,收录了余秋雨、梁衡、唐师曾等名家名篇。
本书另附朱耷、虚谷、吴昌硕的全彩花鸟蔬果画,在阅读的间隙,以艺术美浸润读者的身心。
關於作者:
隶属于中国作家协会的《作家文摘》报是一份以文史见长、兼顾时政的著名文化传媒品牌,内容涵盖历史真相揭秘、政治人物兴衰、名家妙笔精选、焦点事件深析等,博采精选,求真深度,具有鲜明的办报特色。
依托《作家文摘》的语可书坊主打纯粹高格的纸质阅读产品,辐射相关活动与新媒体运营,志在发现、推广那些意蕴醇厚、文笔隽秀的性灵之作,触探时代的纵深与人性的幽微。
张亚丽,《作家文摘》总编辑。
目錄
王爱军高適:人生是一场逆袭1
他对李白的沉默,更多的是源于政治因素。说起来李白虽然经历过几年的宫廷生活,但他的官场经验相当苍白,政治敏感性更是极为迟钝,当高適以统帅的高位讨伐永王李璘时,李白实际也成了他的对手和敌人,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也不敢因私情救李白出狱,这是由封建社会的政治生态决定的。
赵允芳可惜风流总闲却
王安石和他的朋友圈17
一幅《流民图》使朝廷内外炸了锅,看到这幅图的人无不掉眼泪,两宫太后也哭着咒骂:安石乱天下!神宗的心里翻江倒海,他第一次真的坐不住了,颤抖着问王安石: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家破人亡流落街头王安石却从容应对: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旱涝灾害是常有的事,不足为虑。
余秋雨苏东坡突围67
越是超时代的文化名人,往往越不能相容于他所处的具体时代。中国世俗社会的机制非常奇特,它一方面愿意播扬和哄传一位文化名人的声誉,利用他、榨取他、引诱他;另一方面从本质上却把他视为异类,迟早会排拒他、糟践他、毁坏他。
梁衡辛弃疾:把栏杆拍遍97
他这个书生,这个工作狂,实在太过了,过则成灾,终于惹来了许多的诽谤,甚至说他独裁、犯上。皇帝对他也就时用时弃。国有危难时招来用几天,朝有谤言,又弃而闲几年,这就是他的基本生活节奏,也是他一生最大的悲剧。
王龙汤显祖与莎士比亚:同途异运两文豪113
最好的时代,最坏的时代这两位千秋辉映、雄峙中西的文豪巨匠,虽然都为各自民族留下了难以逾越的文化丰碑,但他们生前所经历的荣辱悲欢,却演绎出不同的人生况味,映射出两个不同社会的国运浮沉、时代缩影,令人感叹唏嘘。
押沙龙纳兰性德的忧郁人生137
富贵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大多数富贵的人多少都难免有点志得意满的骄横,但也有一类天性温良的人,如果他们生于贫贱,也许不免会沾染上一些世俗的东西,但正因为他们生于富贵,所以才保持住了一份天真的赤子之心。
聂作平北洋怪杰徐树铮169
孙中山对徐树铮的赏识是不言而喻的。直皖大战失败后,徐树铮下野,避居天津。随后,他前往桂林拜会孙中山。孙中山在给蒋介石的信中称徐君此来,慰我多年渴望。及至相见,两人惺惺相惜。
唐师曾张伯驹门前的泔水味199
包括帝王在内的历代收藏,都在《平复帖》上钤下了自己的印迹。只有张伯驹,不留丝毫痕迹。凡经手收藏的人,都以《平复帖》获利,唯独张伯驹倒贴了一大把银子,无偿献给国家。
《语之可》诞生纪215
內容試閱
苏东坡突围
余秋雨

人们有时也许会傻想,像苏东坡这样让中国人共享千年的大文豪,应该是他所处的时代的无上骄傲,他周围的人一定会小心地珍惜他,虔诚地仰望他,总不愿意去找他的麻烦吧?事实恰恰相反,越是超时代的文化名人,往往越不能相容于他所处的具体时代。中国世俗社会的机制非常奇特,它一方面愿意播扬和轰传一位文化名人的声誉,利用他、榨取他、引诱他;另一方面从本质上却把他视为异类,迟早会排拒他、糟践他、毁坏他。起哄式的传扬,转化为起哄式的贬损,两种起哄都起源于自卑而狡黠的觊觎心态,两种起哄都与健康的文化氛围南辕北辙。
苏东坡到黄州来之前正陷于一个被文学史家称为乌台诗狱的案件中,这个案件的具体内容是特殊的,但集中反映了文化名人在中国社会的普遍遭遇,很值得说一说。搞清了这个案件中各种人的面目,才能理解苏东坡到黄州来究竟是突破了一个什么样的包围圈。
为了不使读者把注意力耗费在案件的具体内容上,我们不妨先把案件的底交代出来。即便站在朝廷的立场上,这也完全是一个莫须有的可笑事件。一群大大小小的文化官僚硬说苏东坡在很多诗中流露了对政府的不满和不敬,方法是对他诗中的词句和意象作上纲上线的推断和诠释,搞了半天连神宗皇帝也不太相信,在将信将疑之间几乎不得已地判了苏东坡的罪。在中国古代的皇帝中,宋神宗绝对是不算坏的,在他内心并没有迫害苏东坡的任何企图,他深知苏东坡的才华,他的祖母光献太皇太后甚至竭力要保护苏东坡,而他又是非常尊重祖母意见的,在这种情况下,苏东坡不是非常安全吗?然而,完全不以神宗皇帝和太皇太后的意志为转移,名震九州、官居太守的苏东坡还是下了大狱。这一股强大而邪恶的力量,就很值得研究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在专制制度下的统治者也常常会摆出一种重视舆论的姿态,有时甚至还设立专门在各级官员中找岔子、寻毛病的所谓谏官,充当朝廷的耳目和喉舌。乍一看这是一件好事,但实际上弊端甚多。这些具有舆论形象的谏官所说的话,别人无法声辩,也不存在调查机制和仲裁机制,一切都要赖仗于他们的私人品质,但对私人品质的考察机制同样也不具备,因而所谓舆论云云常常成为一种歪曲事实、颠倒是非的社会灾难。这就像现代的报纸如果缺乏足够的职业道德又没有相应的法规制约,信马由缰,随意褒贬,受伤害者无处可以说话,不知情者却误以为白纸黑字是舆论所在,这将会给人们带来多大的混乱!苏东坡早就看出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认为这种不受任何制约的所谓舆论和批评,足以改变朝廷决策者的心态,又具有很大的政治杀伤力(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必须予以警惕,但神宗皇帝由于自身地位的不同无法意识到这一点。没想到,正是苏东坡自己尝到了他预言过的苦果,而神宗皇帝为了维护自己尊重舆论的形象,当批评苏东坡的言论几乎不约而同地聚合在一起时,他也不能为苏东坡讲什么话了。
那么,批评苏东坡的言论为什么会不约而同地聚合在一起呢?我想最简要的回答是他弟弟苏辙说的那句话: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他太出色、太响亮,能把四周的笔墨比得十分寒碜,能把同代的文人比得有点狼狈,引起一部分人酸溜溜的嫉恨,然后你一拳我一脚地糟践,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在这场可耻的围攻中,一些品格低劣的文人充当了急先锋。
例如舒禀。这人可称之为检举揭发专业户,在揭发苏东坡的同时他还揭发了另一个人,那人正是以前推荐他做官的大恩人。这位大恩人给他写了一封信,拿了女婿的课业请他提意见、辅导,这本是朋友间非常正常的小事往来,没想到他竟然忘恩负义地给皇帝写了一封莫名其妙的检举揭发信,说我们两人都是官员,我又在舆论领域,他让我辅导他女婿总不大妥当。皇帝看了他的检举揭发,也就降了那个人的职。这简直是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恶心的人,与何正臣等人相呼应,写文章告诉皇帝,苏东坡到湖州上任后写给皇帝的感谢信中有讥切时事之言。苏东坡的这封感谢信皇帝早已看过,没发现问题,舒禀却苦口婆心地一款一款分析给皇帝听,苏东坡正在反您呢,反得可凶呢,而且已经反到了流俗翕然,争相传诵,忠义之士,无不愤惋的程度!愤是愤苏东坡,惋是惋皇上。有多少忠义之士在愤惋呢?他说是无不,也就是百分之百,无一遗漏。这种数量统计完全无法验证,却能使注重社会名声的神宗皇帝心头一咯噔。
又如李定。这是一个曾因母丧之后不服孝而引起人们唾骂的高官,对苏东坡的攻击最凶。他归纳了苏东坡的许多罪名,但我仔细鉴别后发现,他特别关注的是苏东坡早年的贫寒出身、现今在文化界的地位和社会名声。这些都不能列入犯罪的范畴,但他似乎压抑不住地对这几点表示出最大的愤慨。说苏东坡起于草野垢贱之余,初无学术,滥得时名,所为文辞,虽不中理,亦足以鼓动流俗,等等。苏东坡的出身引起他的不服且不去说它,硬说苏东坡不学无术、文辞不好,实在使我惊讶不已。但他不这么说也就无法断言苏东坡的社会名声和世俗鼓动力是滥得。总而言之,李定的攻击在种种表层动机下显然埋藏着一个最深秘的原素:妒忌。无论如何,诋毁苏东坡的学问和文采毕竟是太愚蠢了,这在当时加不了苏东坡的罪,而在以后却成了千年笑柄。但是妒忌一深就会失控,他只会找自己最痛恨的部位来攻击,已顾不得哪怕是装装样子的可信性和合理性了。
又如王圭。这是一个跋扈和虚伪的老人。他凭着资格和地位自认为文章天下第一,实际上他写诗作文绕来绕去都离不开金玉锦绣这些字眼,大家暗暗掩口而笑,他还自我感觉良好。现在,一个后起之秀苏东坡名震文坛,他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来对付。有一次他对皇帝说:苏东坡对皇上确实有二心。皇帝问:何以见得?他举出苏东坡一首写桧树的诗中有蛰龙二字为证,皇帝不解,说:诗人写桧树,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说:写到了龙还不是写皇帝吗?皇帝倒是头脑清醒,反驳道:未必,人家叫诸葛亮还叫卧龙呢!这个王圭用心如此低下,文章能好到哪儿去呢?更不必说与苏东坡来较量了。几缕白发有时能够冒充师长、掩饰邪恶,却欺骗不了历史。历史最终也没有因为年龄把他的名字排列在苏东坡的前面。
又如李宜之。这又是另一种特例,做着一个芝麻绿豆小官,在安徽灵璧县听说苏东坡以前为当地一个园林写的一篇园记中有劝人不必热衷于做官的词句,竟也写信给皇帝检举揭发,并分析说这种思想会使人们缺少进取心,也会影响取士。看来这位李宜之除了心术不正之外,智力也大成问题,你看他连诬陷的口子都找得不伦不类。但是,在没有理性法庭的情况下,再愚蠢的指控也能成立,因此对散落全国各地的李宜之们构成了一个鼓励。为什么档次这样低下的人也会挤进来围攻苏东坡?当代苏东坡研究者李一冰先生说得很好:他也来插上一手,无他,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官,若能参加一件扳倒名人的大事,足使自己增重。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这种目的确实也部分地达到了,例如我今天写这篇文章竟然还会写到李宜之这个名字,便完全是因为他参与了对苏东坡的围攻,否则他没有任何理由被哪怕是同一时代的人写在印刷品里。我的一些青年朋友根据他们对当今世俗心理的多方位体察,觉得李宜之这样的人未必是为了留名于历史,而是出于一种可称作砸窗子的恶作剧心理。晚上,一群孩子站在一座大楼前指指点点,看谁家的窗子亮就捡一块石子扔过去,谈不上什么目的,只图在几个小朋友中间出点风头而已。我觉得我的青年朋友们把李宜之看得过于现代派、也过于城市化了。李宜之的行为主要出于一种政治投机,听说苏东坡有点麻烦,就把麻烦闹得大一点,反正对内不会负道义责任,对外不会负法律责任,乐得投井下石,撑顺风船。这样的人倒是没有胆量像李定、舒禀和王王圭那样首先向一位文化名人发难,说不定前两天还在到处吹嘘在什么地方有幸见过苏东坡、硬把苏东坡说成是自己的朋友甚至老师呢。
又如我真不想写出这个名字,但再一想又没有讳避的理由,还是写出来吧:沈括。这位在中国古代科技史上占有不小地位的著名科学家也因忌妒而陷害过苏东坡,用的手法仍然是检举揭发苏东坡诗中有讥讽政府的倾向。如果他与苏东坡是政敌,那倒也罢了,问题是他们曾是好朋友,他所检举揭发的诗句,正是苏东坡与他分别时手录近作送给他留作纪念的。这实在太不是味道了。历史学家们分析,这大概与皇帝在沈括面前说过苏东坡的好话有关,沈括心中产生了一种默默的对比,不想让苏东坡的文化地位高于自己。另一种可能是他深知王安石与苏东坡政见不同,他投注投到了王安石一边。但王安石毕竟也是一个讲究人品的文化大师,重视过沈括,但最终却得出这是一个不可亲近的小人的结论。当然,在人格人品上的不可亲近,并不影响我们对沈括科学成就的肯定。
围攻者还有一些,我想举出这几个也就差不多了,苏东坡突然陷入困境的原因已经可以大致看清,我们也领略了一组有可能超越时空的文化群小的典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要单独搞倒苏东坡都是很难的,但是在社会上没有一种强大的反诽谤、反诬陷机制的情况下,一个人探头探脑的冒险会很容易地招来一堆凑热闹的人,于是七嘴八舌地组合成一种伪舆论,结果连神宗皇帝也对苏东坡疑惑起来,下旨说查查清楚,而去查的正是李定这些人。
苏东坡开始很不在意。有人偷偷告诉他,他的诗被检举揭发了,他先是一怔,后来还潇洒、幽默地说:今后我的诗不愁皇帝看不到了。但事态的发展却越来越不潇洒,1079年7月28日,朝廷派人到湖州的州衙来逮捕苏东坡,苏东坡事先得知风声,立即不知所措。文人终究是文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从气势汹汹的样子看,估计会处死,他害怕了,躲在后屋里不敢出来,朋友说躲着不是办法,人家已在前面等着了,要躲也躲不过。正要出来他又犹豫了,出来该穿什么服装呢?已经犯了罪,还能穿官服吗?朋友说,什么罪还不知道,还是穿官服吧。苏东坡终于穿着官服出来了,朝廷派来的差官装模作样地半天不说话,故意要演一个压得人气都透不过来的场面出来。苏东坡越来越慌张,说:我大概把朝廷惹恼了,看来总得死,请允许我回家与家人告别。差官说还不至于这样,便叫两个差人用绳子捆扎了苏东坡,像驱赶鸡犬一样上路了。家人赶来,号啕大哭,湖州城的市民也在路边流泪。
长途押解,犹如一路示众,可惜当时几乎没有什么传播媒介,沿途百姓不认识这就是苏东坡。贫瘠而愚昧的国土上,绳子捆扎着一个世界级的伟大诗人,一步步行进。苏东坡在示众,整个民族在丢人。
全部遭遇还不知道半点起因,苏东坡只怕株连亲朋好友,在途经太湖和长江时都想投水自杀,由于看守严密而未成。当然也很可能成,那么,江湖淹没的将是一大截特别明丽的中华文明。文明的脆弱性就在这里,一步之差就会全盘改易,而把文明的代表者逼到这一步之差境地的则是一群小人。一群小人能做成如此大事,只能归功于中国的独特国情。
小人牵着大师,大师牵着历史。小人顺手把绳索重重一抖,于是大师和历史全都成了罪孽的化身。一部中国文化史,有很长时间一直捆押在被告席上,而法官和原告,大多是一群群挤眉弄眼的小人。
究竟是什么罪?审起来看!
怎么审?打!
一位官员曾关在同一监狱里,与苏东坡的牢房只有一墙之隔,他写诗道:
遥怜北户吴兴守,诟辱通宵不忍闻。
通宵侮辱、摧残到了其他犯人也听不下去的地步,而侮辱、摧残的对象竟然就是苏东坡!
请允许我在这里把笔停一下。我相信一切文化良知都会在这里战栗。中国几千年间有几个像苏东坡那样可爱、高贵而有魅力的人呢?但可爱、高贵、魅力之类往往既构不成社会号召力也构不成自我卫护力,真正厉害的是邪恶、低贱、粗暴,它们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无敌。现在,苏东坡被它们抓在手里搓捏着,越是可爱、高贵、有魅力,搓捏得越起劲。温和柔雅如林间清风、深谷白云的大文豪面对这彻底陌生的语言系统和行为系统,不可能作任何像样的辩驳,他一定变得非常笨拙,无法调动起码的言语,无法完成简单的逻辑。他在牢房里的应对,绝对比不过一个普通的盗贼。因此审问者们愤怒了也高兴了,原来这么个大名人竟是草包一个,你平日的滔滔文辞被狗吃掉了?看你这副熊样还能写诗作词?纯粹是抄人家的吧?接着就是轮番扑打,诗人用纯银般的嗓子哀号着,哀号到嘶哑。这本是一个只需要哀号的地方,你写那么美丽的诗就已荒唐透顶了,还不该打?打,打得你淡妆浓抹,打得你乘风归去,打得你密州出猎!
开始,苏东坡还试图拿点儿正常逻辑顶几句嘴,审问者咬定他的诗里有讥讽朝廷的意思,他说:我不敢有此心,不知什么人有此心,造出这种意思来。一切诬陷者都喜欢把自己打扮成某种险恶用心的发现者,苏东坡指出,他们不是发现者而是制造者。那也就是说,诬陷者所推断出来的险恶用心,可以看作是他们自己的内心,因此应该由他们自己来承担。我想一切遭受诬陷的人都会或迟或早想到这个简单的道理,如果这个道理能在中国普及,诬陷的事情一定会大大减少。但是,在牢房里,苏东坡的这一思路招来了更凶猛的侮辱和折磨,当诬陷者和办案人完全合成一体、串成一气时,只能这样。终于,苏东坡经受不住了,经受不住日复一日、通宵达旦的连续逼供,他想闭闭眼,喘口气,唯一的办法就是承认。于是,他以前的诗中有道旁苦李,是在说自己不被朝廷重视;诗中有小人字样,是讽刺当朝大人;特别是苏东坡在杭州做太守时兴冲冲去看钱塘潮,回来写了咏弄潮儿的诗吴儿生长狎涛渊,据说竟是在影射皇帝兴修水利!这种大胆联想,连苏东坡这位浪漫诗人都觉得实在不容易跳跃过去,因此在承认时还不容易一步到位,审问者有本事耗时间一点点逼过去。案卷记录上经常出现的句子是:逐次隐讳,不说情实,再勘方招。苏东坡全招了,同时他也就知道必死无疑了。试想,把皇帝说成吴儿,把兴修水利说成玩水,而且在看钱塘潮时竟一心想着写反诗,那还能活?
他一心想着死。他觉得连累了家人,对不起老妻,又特别想念弟弟。他请一位善良的狱卒带了两首诗给苏辙,其中有这样的句子:是处青山可埋骨,他时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又结来生未了因。埋骨的地点,他希望是杭州西湖。
不是别的,是诗句,把他推上了死路。我不知道那些天他在铁窗里是否抱怨甚至痛恨诗文。没想到,就在这时,隐隐约约地,一种散落四处的文化良知开始汇集起来了,他的诗文竟然在这危难时分产生了正面回应,他的读者们慢慢抬起了头,要说几句对得起自己内心的话了。很多人不敢说,但毕竟还有勇敢者;他的朋友大多躲避,但毕竟还有侠义人。
杭州的父老百姓想起他在当地做官时的种种美好行迹,在他入狱后公开做了解厄道场,求告神明保佑他;狱卒梁成知道他是大文豪,在审问人员离开时尽力照顾生活,连每天晚上的洗脚热水都准备了;他在朝中的朋友范镇、张方平不怕受到牵连,写信给皇帝,说他在文学上实天下之奇才,希望宽大;他的政敌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礼也仗义执言,对皇帝说:自古大度之君,不以言语罪人,如果严厉处罚了苏东坡,恐后世谓陛下不能容才。最有趣的是那位我们上文提到过的太皇太后,她病得奄奄一息,神宗皇帝想大赦犯人来为她求寿,她竟说:用不着去赦免天下的凶犯,放了苏东坡一人就够了!最直截了当的是当朝左相吴充,有次他与皇帝谈起曹操,皇帝对曹操评价不高,吴充立即接口说:曹操猜忌心那么重还容得下祢衡,陛下怎么容不下一个苏东坡呢?
对这些人,不管是狱卒还是太后,我们都要深深感谢。他们比研究者们更懂得苏东坡的价值,就连那盆洗脚水也充满了文化的热度。
据王巩《甲申杂记》记载,那个带头诬陷、调查、审问苏东坡的李定,整日得意扬扬,有一天与满朝官员一起在崇政殿的殿门外等候早朝时向大家叙述审问苏东坡的情况,他说:苏东坡真是奇才,一二十年前的诗文,审问起来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以为,对这么一个轰传朝野的著名大案,一定会有不少官员感兴趣,但奇怪的是,他说了这番引逗别人提问的话之后,没有一个人搭腔,没有一个人提问,崇政殿外一片静默。他有点慌神,故作感慨状,叹息几声,回应他的仍是一片静默。这静默算不得抗争,也算不得舆论,但着实透着点儿高贵。相比之下,历来许多诬陷者周围常常会出现一些不负责任的热闹,以嘈杂助长了诬陷。
就在这种情势下,皇帝释放了苏东坡,贬谪黄州。黄州对苏东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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