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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1. 作者非常巧妙地展现出当下社会人们茫然无措的生活状态,写作手法深沉且细腻,撕开血淋淋的面具,直击灵魂。
2. 生活本来就是这个鸟样,我们要做的只能是把自己变成森林
3. 《教父》即视感,大汗淋漓的畅快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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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故事讲述了本世纪初一位神秘隐居的青年,选择对世事的一退再退,试图放下一切,终究还是未能放下。面对茫然无措的生活形态,捕捉细腻的心路历程,撕开血淋淋的面具,直击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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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一少,80后,地产营销策划人,独立音乐作词人。
早期身为4A广告公司资深文案指导,后从业整合营销与地产策划多年,服务过多家品牌商业地产与住宅地产。现为大道智合营销策划机构创始人。
其发表过的音乐作品有《男人狠一点》 《骄傲的飞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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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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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起
第二章 鱼欢
第三章 道义
第四章 江湖
第五章 雪舞
第六章 血色
第七章 冰刃
第八章 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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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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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起
1
天色阴沉,远处的灵毓山腾起层层的薄雾。
葱郁的水杉林与山顶的寺庙将自己隐匿了起来,山脚下的湖泊也在酝酿怎么藏起渔家的乌篷船。而此刻,阿山正散步到了湖边,每天傍晚的这个时候,是他留给自己休息的固定时间。他看了看水面鱼儿的游动有点骚动不安,停下来,点了根烟,像是在等待什么。没抽到两口,湖面上波点轻漾起来。
原来,他在等一场雨。
他站在湖边渔家的竹棚里,看着雨中烟笼的湖泊、连绵的青山,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像是享着一场雨的盛宴。是的,他就是喜欢这个江南小镇此刻的宁静,特别是这雨中的江南小镇。
阿山住在距山一公里左右的观塘。他本不是小镇的居民,搬过来住才是两三年的事。镇东头那座独立的、半木质结构的老宅子就是他的家。
他每天在家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写字、看书、喝茶,他是个职业的专栏作者,出过几本小说与散文,发不了财也饿不死。因为喜欢安逸的环境,前几年毅然决定从省城搬回老家住,这个老宅子便是他家的祖屋,从他爷爷的爷爷那辈一直留传下来。虽然是老宅子,但是当代的生活设施一样也不缺。在搬之前进行了一番修整和内部设施的改造,网络、空调、数字电视、管道煤气、抽水马桶等等都一应俱全。
他平时最多的休闲方式就是傍晚的散步与做饭,一般男人都不喜欢进厨房,阿山不一样,他对烧菜情有独钟,把它看作是一种享受。但,他是偶尔兴致来了才发挥一下,正常还是刘妈做饭。刘妈是阿山的家佣,准确得说,是跟随他母亲嫁到他父亲家的佣人,但他母亲一直当刘妈是姐妹,都把她当做家里人,在阿山眼里刘妈跟母亲一样。
老屋的前院里有棵桂花树,每到秋天的时候,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桂花的香气,刘妈说它的年龄比阿山大两倍。院角有一个小假山式的花圃,阿山喜欢伺候这些可爱的花儿们。木质的廊檐下,是一排雕花木格的窗户与中堂大门,背面早已装上了玻璃,阳光可以透进整个中堂与左右厢房。
地面都铺上了仿古大理石,中堂摆放的老家具可以看见腿脚、把手都已磨得圆滑。再进去是内堂的客厅,现代沙发、地毯、茶几与刚才形成穿越式的对比,由于色系考虑得比较到位,所以并不突兀。
内厅的左侧是厢房,右侧是过道与楼梯,可以直接上二楼的房间。穿过右侧的过道通向后院,是凹形的带回廊的两排房间,阿山便把右侧房间变成厨房与餐厅。后院里放着一些盆景,院中间的小道铺着青石板,看上去发着年代感的光泽,沿着青石板走到院中间,是一口水池,八仙桌那么大,正方形,泛着青黑色,边缘有些地方沿着纹路长着青苔,这是一整块的石头打凿而成的水池,阿山喜欢站在水池边看着水中的鱼儿自由的游荡,有时一站就是半个小时。
阿山从湖边往回走的时候,丝丝的细雨仍然随着风偶尔扑到脸上,他并没有厌恶的神情,只是抱了抱臂膀,这雨后的江南小镇略微有些凉意。天空依然阴沉,他抬头看到远处灰色浓厚的云层正急急的翻滚过来,风也慢慢大起来,这场雨还没有结束,刚刚只是个前奏,主曲部分就快上场,他并没有因此加快脚步。
在他看来生命中有些风雨无法避免,与其回避不如从容面对,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个夜晚跟往常任何一个夜晚都一样。
晚饭后阿山盘腿坐在内堂客厅沙发上,看着各卫视轮翻重复的肥皂剧与选秀比赛,这样的娱乐内容对于他来说是一种生活的调剂,总强过看那些闹心的荒唐新闻,让人心里堵得慌。窗外并没有下雨,风依然很大,可以听见呼呼的声响,像似风在喘息。刘妈端着一盘切好水果放在茶几,坐在沙发上看起节目来。
阿山泡了一壶铁观音,倒了一杯递给刘妈。
大多数的夜晚,他跟刘妈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打发时间,偶尔聊两句。刘妈才过来住了不到两年,之前一直住在阿山省城的家里,可她非要过来照顾阿山,说自己每天闲得发慌,还是习惯每天烧饭给阿山吃,心里踏实。
其实阿山知道,那是老人家孤独了。
卫视台在放着一场选秀的比赛,刘妈虚着眼睛盯着屏幕。这两年,他明显感到刘妈在老去,双鬓也夹着白发,眼神也退化了,每一次注意到这些细节,心里总阵阵悸动,可,自己明白有些事无能为力,比如苍老。
山呀,这个歌怎么跟我们以前听得不一样哇?刘妈虚着眼睛盯着屏幕说。
这歌啊,歌还是以前的歌,只是重新做了编曲,重新演绎的,现在都流行这么唱。说着,阿山喝了一口茶。
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样子,现在这样听起来怪头怪脑的。
阿山呵呵笑了,忽然一道亮光从木格窗户闪过,接着轰隆一声。刘妈,是不是打雷了?
啊?打雷?没有呀。是电视里的声音。刘妈继续看着电视,阿山以为自己看错了听错了。接着又是连续的亮光从窗户里穿射进来,轰隆声翻滚着由远及近,噶擦噶擦两声,好像在老屋的房顶上炸开了。
啊,山啊,真是打雷了。真是怪事,这都入秋了怎么会打雷呐?要不要电视关掉,别打坏了。刘妈转过头对着阿山说。
自然现象很正常。看来这场雨是逃不过了。阿山刚说完,只听见窗外呼呼的声音隐隐约约像是从远处奔过来,跟风声的喘息完全不一样,这呼吸带着湿湿的重力感。
雨呼过来了哇,刘妈说着起身去关后堂的木格子窗。
顷刻,大雨已至。说是倾盆之雨一点也不为过,砸在木格窗的玻璃上啪啪作响。雨水在玻璃上像直接泼下来一样。
刘妈,看会儿电视你早点睡吧,要不然散了神就睡不着了。
嗯,山呀,你也早点睡。别老半夜还在那写啊写的。刘妈说着穿过过道向后院左侧的房间走去,一道闪电照亮了她的半边脸,显得那么苍白瘦弱,阿山心里一阵紧,世事都是不可预料的,他相信宿命的东西。
心里一股莫名的慌促感升起,没有缘由。
2
阿山又给自己泡了壶铁观音。
洗茶、冲茶、斟茶,铁观音浓郁的香气飘荡在空中,他这几年已经习惯并喜欢上了这种安逸的生活方式,他给自己点了一根七星,雷声的频率已经降了下来。
继续看着卫视台直播的无聊选秀的节目,突然茶几上的手机发出了叽叽叽叽的短促呼叫声,阿山看都没看手机的屏幕,放下骨瓷的茶杯,顺手从沙发右侧靠木质屏风的条案下拿起一支棒球杆,向中堂的门口走去,途中摁灭了客厅的灯。
外面的雨虽然小了,但还在下着。他站在雕花木格栅的门窗里面,手握着棒球杆,眼睛盯着前院,呼吸逐渐模糊了木格窗的玻璃,用手迅速的擦了一下。
玻璃上的雨珠在滑落,倏忽一个黑影从桂花树下飘过,往阿山这边靠近。他潜意识扬起手中的棒球杆,黑影走到廊檐下,往木格栅上啪啪啪的使劲砸着门,对方并不知道阿山此时就在门的后面。阿山仔细辨别着黑影的面目,黑影不停地着门,嘴里重复地喊着:阿山,开门,快开门。
就在黑影张嘴喊的时候,一道闪电劈了下来,阿山正好借助闪电的光看清了黑影的脸孔,原来是靳东,算是他的茶友,并不是什么深交,都是通过朋友的朋友认识的。
阿山虽然是个以写字为生的文人,但是性格中有侠义的分子,算是性情中人。平时通过写作的文化圈子结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在一起喝喝茶、喝喝酒、聊聊天,过滤了一些人之后,谈得来得性情中人便成为他的座上客。但他分得很清楚,跟他们仅限于喝茶聊天。按说文化圈子是个相对纯粹的团体,接触各界人士的机会并不多,但是随着社会进程的推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可能那么一清二楚了,总有些方方面面的关联。
靳东就属于一个典型的江湖人士,四十岁左右,开着一家私人的贸易公司,其实做的是高利贷的生意。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与阿山结识,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靳东很欣赏阿山理性看待世事的态度。
他觉得靳东还算是个豪爽之人,与一般市面上的生意人并不一样,身上有一股打抱不平的义气。所以经常会从市区到阿山这儿来喝茶,有时阿山开玩笑说:东哥,你这茶喝得实在是贵啊,从市区到我这儿的油费都够你在市里进两次茶馆了。靳东总是笑着说:不一样。喝茶不重要,关键是一起喝茶的人。不过,今天这个雨夜的突然造访确实从未有过,也不似他的风格。
阿山认出是靳东后,立即打开了门,靳东一脚跨了进来,大理石上立刻漫延开雨水来。
怎么搞成这样?阿山边跟靳东说话边打开灯。
说来话长,公司出来点儿事。
阿山这才看见靳东的手臂上已经破了,血水沁红了衬衫。被人砍了?
嗯。不好意思一时没想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就一路往你这来了。
没事儿。放心,我这还算安全。
阿山帮靳东处理了伤口,上了药做了简单的包扎。
你这东西还挺全的,包扎的手艺也不错。写字的手还会这一套,从哪学的?靳东神情略有缓解的说。
阿山给靳东倒了杯热茶:喝点茶,压压惊。都是些生活常备品,没什么。你明天还是要去医院缝针,刀口太长了。什么情况啊这个城市里还有人敢砍你?
为了追一笔款子,得罪了对方,被人盯上了。靳东说着上下摸了摸口袋。
阿山从茶几上递了根七星给他:点一的。你先凑合抽。你知道我不抽烤烟。
这笔款子放的时候光想着赚钱,没调查清楚对方的背景,大意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感兴趣,不说了。放心,不会连累你。靳东猛抽了几口。
你误会了。怕你连累我就不会让你进门。你也行走了这么多年江湖,能在这种时候来找我,说明你至少当我是半个朋友。阿山自己也点了一根烟。
阿山,够义气!这事儿说来话长,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等我先把眼前的事搞定,以后有机会慢慢跟你说。
好吧。也不知道能帮你什么,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他给靳东沏了一杯茶,接着说:对了,你怎么来的?怎么没看见车啊?怎么不给我打电话直接就翻墙了?
他妈的倒想给你打来着,没找着手机,估计那帮家伙追我的时候丢了。怕他们开车追我,我是一路狂开还在市区兜了两圈,然后往你这来的。靳东说着自己从茶几烟盒里迭出一根烟。
阿山突然站起来说:你把车停哪了?
怎么?你院墙外呐,我着急就翻墙进来了。
走,把车开进来,我去开院门。如果他们真想弄死你的话肯定不会放过你,你这车就是给他们提供线索。
车子停好后。靳东又点了根烟,说:我刚才翻墙进来,你开门够快的,手里还提着个棒球杆,好像知道我要来似的。
阿山嘴角微扬着说:我这装了一套监视报警系统,像翻墙这类非常规的行为,它就会通知我。说着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阿山,你不像个文人!
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哪有普通人家装这玩意儿的,何况是一个写字为生的人,更用不着啊。
阿山看着靳东的眼角好像泛着一种类似狡黠的光,微笑着说:别人不知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啊。就是当时帮我做装修的朋友推荐的,没好意思拒绝就这么装了。说完喝了一口茶,接着说:你倒挺注意细节啊。说到这,我记得你平时身边都有一两个兄弟跟着你的,今晚怎么?
细节这个东西不是都受你的影响嘛,说着又点了一根烟,本来约了一少妇吃饭的,所以就没让他们跟着,估计那帮孙子一直跟踪我,趁我落单就他妈的下手了。
阿山看着左侧沙发上的这个人连续抽了四根烟,虽说情绪已经平复了,但他的内心还是惊魂未定。
你这个少妇杀手!那你怎么断定是放贷的事?也可能是少妇的老公或者少妇的二爷找人教训你的。阿山用玩笑的口气说。
不会不会。我找的女人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后患。除了放贷我也没有什么结梁子的事。
看着靳东裹着纱布的胳膊,眼睛里那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阿山顿觉人这个动物真的很有意思。
你够自信啊!阿山说着哈哈大笑,靳东也跟着大笑起来。
把靳东安排在后院的客房里,阿山回到挨着客厅的书房。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四面墙都是由地板而上的格子型书架,中间放着一张深木色的大大的书桌,桌子右上角是一盏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翠绿色台灯,灯座边有一方砚台,上面分别搁着一支中豪与细豪的毛笔。左上角一叠书,书的前边放着便签纸,紧挨着是的古铜色老电话机。一台笔记本电脑与台式电脑摆在中间偏右的地方。
靠右侧书架的角落是一部手摇式唱片机,铜锈斑驳的大喇叭像一朵肆意盛开的花朝着整个房间,好像要把每一个音符照耀到书架的每一本书上、每一张纸上,每每老唱盘开始旋转,沉溺着民国时期上海滩格调的气质,要把时光与容颜在这个空间里融化掉。他早已习惯于把每一个物件各自安排在妥当的地方,同样,对每一件事也如此。
他坐在电脑面前,手啪啪的敲着键盘,写着那些深夜不为人知的事。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晚有个意外来客。
3
一早,刘妈已经把早餐做好。洗漱之后阿山问:做什么好吃的了?
今天清淡得咯,麦片粥。不过有你喜欢的水煮花生米。刘妈边说边摆着碗筷。
刘妈,多拿一副餐具。
啊?
昨天夜里来了一个朋友,在客房呢。阿山解释道。
靳东早餐后就说要回市区探探情况,阿山又提醒他要去缝合刀口。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每天傍晚散步的时刻依然是他最奢侈的享受。忙着手边两个杂志的专栏,还有自己构思五年的讲述当代心理疾病的小说,也准备着手开始写。在靳东离开的一个星期后,他又出现在阿山的老宅里。与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不是一个人。
到底是老江湖,知道把车给换了。阿山边走边对旁边的靳东笑着说。
这不都是你提醒的嘛。靳东精神焕发的说,哎,我发现你做个作家真亏了,应该为哪个特务机关工作。
客厅坐定,刘妈给他们泡了茶。
我介绍一下,这位我手下的兄弟你见过。这位是我公司的财务总监兼公关部经理。靳东指着对面的女人说,却被自己的介绍弄得笑起来。
你好你好!阿山看着这个女人打着招呼,又侧脸对靳东说:这应该是你公司的重臣啊,欢迎光临。怎么称呼?
江雪,这个女人微笑着回答道:很高兴认识您阿山先生,久仰大名!
说着起身,两人的手在茶几上方握在一起。这个瞬间阿山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个女人的手指轻柔,但皮肤却跟她的名字一样冰凉,一点不似表面的柔弱身段表现出来的气质,一股寒冷又微暖的触觉,说不清说不清。
很快,阿山让大脑高速的思索又回到客厅里。
谢谢!谢谢!微名不值一提。来,尝尝这个茶。
阿山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胳膊好了?今天这个架势可不像特意来我这喝茶的呀,少了份喝茶的神情,多了份未知的心思。
就喜欢你这眼力!本来真不想来,但一时又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所以就来跟你聊聊,听听你的看法。
阿山给他递了根烟,说:嗯,说说看。
就是上次的事,你当时问我怎么回事儿嘛,当时只是猜测还不能肯定是谁干的。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调查,已经基本弄清来龙去脉了。先不谈我报不报仇这事儿,现在的问题是我放出去的银子收不回来。还不能来硬的,弄不好就彻底收不回来了。
靳东端起茶杯接着说:一开始放银子的时候了解他们的基本情况,也调查了他们的整体实力,一致认为房地产公司手里边儿有地皮,又有好几个在建的楼盘,我不用担心还款能力啊。不但不担心,就他们那个规模还可以狠赚一笔,他们给的利息高啊,月息20%。
既然这么有实力的公司你就没怀疑过他们为什么还要拿高利贷?
这个我们也考虑过,靳总从侧面了解过,当时银行银根紧缩限制了贷款的审批,正好赶上去年金融危机,房地产正处于寒冬期,所以当时跟靳总说临时拆借600万用三个月还款。靳总觉得数额也不是很大,加上很吸引人的利息,就放给他们了。江雪接过了靳东的话回答着。
到期了为什么收不回呢?而且你说就是他们砍的你,我觉得不符合逻辑啊。
去催了几次,汪海鹏跟我说再延迟两个月。噢,汪海鹏就是那个房地产公司老总。阿山你不知道,我放贷的这些银子有一部分也是从别人那以低息吸储过来的,所以行内有条潜规则就是笔笔清,这样操作起来才不至于断了资金链。所以我怎么能答应汪海鹏呢。靳东边抽烟边龇着一口烟牙神情飞扬的说。
阿山笑着问:那他也不至于砍你呀?
阿山你就跟我装,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游戏规则。靳东瞥着眼睛对阿山接着说:砍我这事儿怎么说呢,也不能说一点关系没有。
靳总,还是我来说吧。阿山先生,情况是这样的,汪海鹏与他老婆跟靳总都是同学,那天靳总约好一起吃饭的女人也是汪海鹏的老婆。这里面的关系不知阿山先生听懂没有?如果听懂的话,就不难明白为什么收不到账又被砍了。江雪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其流利程度让阿山感到了一种惊讶,这个女人以最简练的语言,最简单的逻辑讲清楚了靳东前面铺垫一堆话要讲的内容。
哈哈哈哈,明白了。原来如此。阿山听了大笑着说。
靳总啊,你不觉得你被人家无间道了?人家这盘棋摆着不知道多长时间了,就等着你这颗棋子跳入棋局呢。阿山接着说。
是啊,现在想来汪海鹏跟她老婆早就吃定我了。弄得我人财两失。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你先前跟他老婆也就是你那同学没什么暧昧的话,人家也没这机会啊。
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就是为那食而亡的鸟。还他妈没吃到食。靳东发着牢骚。
现在抱怨也没用,打算怎么办?阿山问。
江雪接过话茬说:现在是报仇即两败俱伤,要钱对方肯定借口拖延,法律途径更不现实。据我了解,汪海鹏老婆跟上头的关系也不浅。
阿山嘴角微扬的说:呵,看来弱女子不弱啊!
我知道怎么办就不来你这了。靳东接着说。
4
阿山并没有给他们明确的答案。不是他不想帮,而是不想掺和此事。通过他们的讲述,阿山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观点:每一个你身边的普通人都有无形的强大力量。当身边熟悉的人哪一天圈定了你或者做出某件惊天动地的事儿,千万别觉得匪夷所思。靳东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一场秋雨一场凉。
观塘笼罩在小雨中,阿山坐在书房的电脑前,手放在键盘上却没敲出一个字,老唱片机上的唱片在转,放着陈建年的台湾民谣。外面的雨声滴滴答答,在音乐间奏的时候传进来。他拿起古老的电话播了一串号码,瞬间又放下。又看看手机,摁亮了又松开,跟屏幕这么对视着。
哒哒,敲门声让他把不知在哪里的思绪拉了回来。
刘妈,什么事?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刘妈,一个瘦高个子,留着寸头,皮肤白净的年轻男子。最显眼的应该是明亮深邃的眼睛与直挺的鼻梁。
小凯,你怎么来了?
山哥!年轻男子与阿山说着同时出拳击向对方的胸膛。
吆,肌肉越来越结实啦。阿山笑着说。
一直在炼嘛。又在写什么大作呢?
一个字也没写。心不静。阿山接着说:怎么也不给我来个电话,好让刘妈弄俩你喜欢吃的菜。
昨儿个就通知刘妈准备啦,晚上陪你一醉方休。
吆,都四个字四个字的说话了。看来进步不小啊。原来刘妈昨天就知道了,你们合谋啊。
给你个惊喜嘛。
晚餐的时候,刘妈烧了个四菜一汤。
摆好碗筷说:小凯,这都是你喜欢吃的。芦蒿炒鸡蛋,酱爆猪心,还有你要的狮子头。
你算是赚着了,这狮子头我估计三个月没吃过了,你看,你一来就做给你吃。刘妈你学会偏心了,在厨房弄了一个下午吧?
反正下雨嘛也没事儿,就做点好吃的呗。我对你们还不都是一样疼啊。刘妈笑着说。
刘妈,你也喝点儿吧,给你少倒点。阿山边倒酒边说。
好好好,今天高兴。喝点儿。小凯啊,你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刘妈,我跟阿山在家里冷清得不得了。
这不来了嘛。前段时间财团事多,我天天跟着文良老同志,溜不开。这下好了,我现在要过来常驻,文良同志让我跟着山哥。
阿山笑着说:良叔看着你是为你好。你爸也不容易,六十多了还一天忙到晚。
说着端起酒杯说:来,我们一起敬刘妈一杯酒,谢谢她烧这一桌的美味。
小凯,晚饭的时候你说,良叔让你跟着我?阿山一边泡茶一边问。
小凯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回答:对啊。
没说为什么?
没说。就让我这段时间住你这。
阿山给小凯倒了杯茶,在嗓子里噢了一声。
良叔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可以。就是老喊累。
噢,可能不单单是身体的累。我估计心累占多成。我多次劝他放下手上的事,让别人去做,他却从不理会,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山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小凯打断了阿山的话。
说
你问了这问了那,怎么就只字不提我姐呢?你们俩有多长时间没见了?你们有多久没通电话了?
阿山呵呵笑:怎么,替你姐来责问我?
不是。我就是感觉我姐这段时间情绪低落。也没听她提过你,有点反常。
哎呦,学会反侦察了?
我就知道我一问你就会这样哼哼哈嘿。算了,我也管不了你们的事。就是怕我姐受伤害。
放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小凯每天傍晚的时候都陪着阿山去散步,两个人偶尔有一两句对话,更多的时候是沉默。下雨的天也从不间断,阿山看小凯拿个伞跟着他,笑笑不说话,心里想:可能这不是为了听良叔的话,而是太无聊了。从山脚往回头的时候,阿山说:明天我们进城。
小凯开着银色的别克,油门踩了又踩,阿山说这不是高速,别急,饭店多的是。
跟许多年轻人一样,小凯喜欢开跑车,可良叔不准他那么拉风,要他低调。因为财团做事向来都是以低调著称的。阿山也明白,让年轻人低调,那还叫年轻人吗!不经历就不会长大,但与他的同龄人相比的话,小凯就显得成熟多了。
有时候做事甚至冷酷得让人可怕。
江南的小城,不算大。没上海北京那么多高楼大厦,道路虽然不如北方城市那么宽阔,但是干净,树木葱绿。也不乏有一些本土特色的标志型建筑物,公交站台、公用电话亭与路灯都是赋予江南元素的木格栅造型,车子行驶在滨江大道上,阿山说,我们向目标小江南菜馆进发。
两人落座。
这是一家老式的菜馆,装修还是十年前的风格,但是还算干净。桌位不是很多,有四个独立的小包厢,蓝印花布的门帘垂着。顶棚是两盏四叶的吊扇,叶片上已经生出丝丝的锈斑。正是吃饭的时分,人群陆陆续续的进进出出,有三两儿交谈的,有独自喝着闷酒的,有时尚潮流的恋爱男女,空气里散发的酒气、人声、菜香。
阿山静静地坐着那看着这些食客们,他喜欢看人们的表情猜测此时此地此人心里在想什么,觉得很有意思。年轻的时候曾经跟他的朋友们,经常找一家安静的咖啡馆,透过玻璃窗看楼下路上的匆匆人群,玩各自猜测人群心理的游戏。
口味怎么样?不错吧。这地儿可是我私藏菜馆,一般人享受不到。
山哥,你这人情也卖得太大了点儿吧。来,一大口啊!小凯说完端起白酒就干了半杯。
阿山也喝了一口,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你好!哪位?
您好阿山先生!我是江雪。靳总公司的。电话那头传来绵软的声音。
噢,你好江小姐!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是这样的,想请你喝茶聊聊有关我们公司的事儿。不知阿山先生有没有时间?
不好意思啊,你们公司的事我帮不了。无能为力。
您稍等阿山先生。我知道您不想掺和我们公司的事。但是,靳东被砍的那天可是跑到您那的,据我了解汪海鹏他们已经知道了。也就是说您已经跟这事儿扯上关系了。喂?您在听吗?
嗯。你继续。小凯看向阿山,点着了手上的烟。
所以想跟你聊聊。
这算是威胁吗?告诉靳东,对我无效。
不是这意思阿山先生,您误会了。不是靳总的意思,是我自己想跟您聊聊。
跟小凯吃完饭,他们就赴了江雪的约,去了一家茶馆。江雪的确没有跟他聊靳东公司的事,而是说了很多关于自己成长的历程。
她的老家在安徽农村,自幼在乡下长大。由于父母养儿防老的心理,一连生了三胎才有了一个弟弟,因为贫穷还是把她送给了别人家,这是她长大后养父母跟她讲的,自此养成了独立性很强的性格,一个人多年在外闯荡,一切只为金钱。用她自己的话说,有时为了金钱做了很多出卖人格、卑鄙无耻的事。一开始也无所谓,只觉得这是自己迫切需要的,这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没什么错,慢慢也就习惯了。到后来,这种习惯逐渐成了一种麻木。
直到有一天偶尔看了一本散文集《在路上》,里面的文字触动了她多年麻木的神经,突然发现自己就是一具物化的肉体,其他一无所有。自从发现了自己的悲哀,她就深深被这个散文集的作者吸引了,这个作者就是阿山。
当她跟阿山讲这些事的时候,阿山觉得像是电影剧本一样,并没有过多的相信。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可成不了你的精神导师。
不过也看不出她的虚假,至少,阿山发现她的眼神很清澈,那种清澈在某一瞬间似乎惊动了自己的灵魂。
小凯问阿山为什么不帮靳东呢?怎么着帮他要回钱拿个百分之五十的提成没问题吧。他平淡地说了句:这点小钱不值得。
同时,他也在考虑已经不能摘清与靳东的关系。此关系势必会牵涉出他不为人知的背景,这正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是被动等待还是主动出击,困扰着此时的阿山。
这种状态让阿山想起十年前刚进财团的那个时候。每天跟着良叔,看到财团里的一些人为了达成某些事情而采取非常的手段,很是想不通。多次将疑问道与良叔,得到的回答每次都是短短的一句:非常事用非常法。
后来逐渐明白,很多的时候你想做一件有爱心有关怀的事,却遇到无良无德的人的阻碍,这时,最有效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扫除障碍,而每次扫除障碍本身也是一次无良无德的行为。当这样的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阿山便开始想要挣脱,想要逃离这纷繁复杂的世界,远离人群、远离是非蹉跎。一方面财团所设立的基金组织长期所做的事业正是他毕生想去做的公益性事务,常年在运作支助教育、关爱儿童健康、赞助农村医疗等慈善项目;一方面财团在运作这些项目当中遇到那些贪婪敛财的恶徒,就会采取切除肿瘤的方式让其消失,避免引起迁移性蔓延而影响其财团的商业信誉。
离开省城跑到观塘便是他当时的选择。很多朋友都曾经问过他,一个人住在这偏僻的小镇难道不孤独吗?每天窝在家里面对同样的物件,重复同样的事不无聊吗?
他总是淡然地说,生活本身就是重复的,是否无聊全在于你怎么处理她。你如果能把每一件小事做得丰满,那么生活就不会空洞。
现在,同样的矛盾又一次摆在他的面前,又起了回避的念头。但,这么多年在财团里工作的经验告诉他,逃避是最愚蠢的方法。财团向来都是主动出击的,特别是对待汪海鹏这种恶棍般的无赖,从不手软。
只是,此事不涉及财团任何利害关系,如果只是为了自己不受靳东的牵连,好像自私了点。也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声誉,作家这个称号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他所追求的只不过是一种生活的自由罢了。让他犹豫不决的是汪海鹏与靳东任何一方了解其背景后,财团的商业声誉是否会受到打击,这是他要考虑的。
他在考虑是不是去一趟省城,跟良叔商量一下。如果让财团先行知道,他们完全可能做出偏离轨道的处理,到时内心的不安便会如影随形。
5
就在阿山打算去省城的时候,江雪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这一次是登门拜访。
没想到阿山先生也喜欢百合?江雪看着客厅条案上的百合花说。
阿山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贴身旗袍装外面罩着羊毛披肩,散发着女性的柔美,这是之前没有发现的。每一次在她身上都出现新的意象,这是个奇妙的事情,阿山在心里这样想着。
江雪在上次大讲自己的成长经历之后,他并没有过多的与之交流。不知这一次她此行的目的又是如何,以不变应万变,阿山笑了笑没有说话,只示意请她坐下。
怎么?你们靳总现在不出面,让你来找我?我都说了,你们这事我帮不了。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写字的,你说怎么帮你们。
江雪笑着说:我说不是靳总让我来的估计您也不信。我来就是想跟您说说话,那本散文集远远不够。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
那就等我下一本书出来再看啊。阿山用半真半假的口气回应着,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女人此行就是靳东的安排。所以哪怕是这个女人再给他什么特别的感觉,都在心里打了一半折。
我等不及啊,我就想看着大活人在我面前跟我娓娓道来。还有那可以使人心安的眼神。江雪直直地盯着他说。表情里全是认真与向往。
阿山听到这句话,感受到的不是男人该有的人来疯,而是在想:这算是赤裸裸的挑逗吗?你把我当神了,我只是人。
聊了一会儿,阿山问了内心里的一个疑问。问她怎么到靳东公司去的,难道不知道他实际上做的事吗?
江雪说,很简单的原因,就是赚钱快,她需要钱。在上一次跟他聊的时候已经说了家庭的情况,她说自己是个实用主义者。表面上看上去很强势,独立性强,实际上内心特别脆弱,多想找一个踏实的肩膀靠一靠。
阿山说:靳东不是个很好的靠山吗?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幼稚了。
她反而笑道:您这是抬举我呢还是讽刺我呢?当然,他倒是想我心思很长时间了,要不然也不会招我进公司,他要的是我的身体,而我要的是一颗心,您明白的。
她说有钱不踏实也没用,再说至少生活还没把她逼到那种做小三的份上。
临走的时候,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纸袋,说,这是陪她说话的报酬。
晚饭过后,小凯看见茶几上的枣红色纸袋。拿起来说,什么宝贝啊?阿山没说话,做了个打开的手势。
小凯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扁形纸盒,再拉开纸舌,是一条暗绿色黑格子的羊毛围巾。谁送的?够下血本的哎!这个牌子的围巾至少八千多。
江雪。
真的假的?这是明摆着泡你啊。不行,我得告诉我姐。这什么男人挡得住啊,迟早得出事。
电影看多了是不是?一条围巾放不倒一个男人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还告诉你姐,这不是给你姐添堵吗。没事儿也让你弄出事来了。阿山说着给小凯扔过去一根烟,继续说:她就是受靳东指使,希望把我拉下水,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一开始跟江雪接触,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通过这两次的交流,他已经不太能确定自己的判断了,甚至有时候他很同情这个叫江雪的女人,无论是她的身世还是她的独立,甚至从未怀疑过她说的真伪,这是以前在他身上决不容许发生的。
他现在迫切需要去一趟省城,刻不容缓。
不只是跟良叔,沟通怎么解决被靳东牵连的事。他还想见一个人文涓,正如小凯所说,他们之间好像出现了问题,两个人连电话都很少通。其实阿山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们的感情没有生病,生病的两个人的性格,在感情里都是那种倔强的人。但同时又是彼此牵挂的,只是这种牵挂被埋在了心里,从不流露。哪怕在熟悉的人面前,有时候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变成这样。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文涓比阿山小一岁,一起读书一起玩耍,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少年生活。他们两家是世交,小时候两家的妈妈就经常开玩笑的喊亲家母亲家母的。阿山的父母在特殊时期没能抗住侮辱与批斗,含恨自杀,扔下了阿山,把他托付给了他们的朋友文良。所以阿山的童年是灰色阴暗的,好在后来到了文家,良叔一家人对他极好,给了他一个相对无忧的少年时期。
在这个过程中,文涓对他起的作用可以说是最大的。从饮食的口味到穿衣的习惯,每一个细节文涓这个比他小一岁的妹妹却像个姐姐一样照顾他。再后来文涓妈妈突然生病去世了,家里就只剩文涓一个女人,他跟小凯也长大了,就倍加珍惜的来爱文涓。
时间一长,从少年的关心变成了青年的相爱,发生了一个质的化学反应。良叔也希望他跟文涓结婚,小凯就不用说了。有时候他自己甚至觉得,跟文涓结婚是他应尽的义务,理所当然,没有其他任何理由。
良叔从财团副总退到财团基金会顾问的位置的时候,曾极力推荐阿山进财团高层,阿山却拒绝了,为此良叔颇为失望。后来阿山跟他讲了自己想要远离的原因,说自己在做事的时候内心充满矛盾实在煎熬,良叔也就依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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