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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河之上

書城自編碼: 2899669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社会
作者: 黄佩华 著
國際書號(ISBN): 9787532161362
出版社: 上海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6-09-01


書度/開本: 32开

售價:NT$ 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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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黄佩华是当代中国重要的具有强烈民族认同感的壮族作家。他的*长篇小说《河之上》以生养他的壮族为土壤,以桂西北大地为依托,呈现了一个原汁原味的桂西北壮族世界。小说以百色起义为切入口,描写了一个付出沉重代价的见证者,两个红黑颠倒的诡异家庭,三代人纠缠不清的世纪故事,其家国叙事围绕河流和家园两大主题,潜存着壮乡天人合一的生存智慧,揭示了现代性遮蔽下的丰富人性和多彩民间生活,试图剖析并拯救现代人被扭曲的心灵世界,具有独特的民族性和地域性。
內容簡介: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二十年代至九十年代。
桂西北右江畔的北城,世居着廖家、熊家和龙家几代。廖兆武、廖太平的祖上是曾经显赫的大户人家,只因出了个红军连长,成了熊家的死敌。杨宝章和杨鸿雁父女本是当年民团司令兼匪首熊镐的后代,因为百年前的那次起义熊镐成了红军的刀下鬼,父女俩不得不隐姓埋名并图谋东山再起。
關於作者:
黄佩华(1957.8~),壮族,桂西北平用村人,现在广西民族大学供职。文学创作一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西作家协会副主席。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生生长流》、《公务员》、《杀牛坪》;小说集《南方女族》、《远风俗》、《逃匿》、广西当代作家丛书《黄佩华卷》;长篇传记《瓦氏夫人》;长篇文化散文《壮族》、《彝风异俗》;二十集电视剧《公务员》编剧、三十集电视剧《美人窝》编剧等。作品曾获第一届广西青年独秀文学奖;第二届、第四届、第五届壮族文学奖;第三届、第四届广西少数民族文学花山奖;第四届、第五届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文艺创作铜鼓奖;全国第四届、第七届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
內容試閱
第1章
傍晚时分,一束贼亮阳光突然从长蛇岭山顶的树梢上破云而出,斜斜地投射在暮春的北城大码头上,在河口处闪烁成一片耀眼的金光。龙尚文的眼睛被刺痛了,溢出两粒泪花。他赶紧用左手在脑门上搭起凉棚,使劲地眨巴一双老眼往西看去。只见长蛇岭上空的天际上乌云翻腾,云象奇形怪状,从云中射出的强光像一把利剑,刺向北城的一隅,指向码头,点在右江与澄碧河交汇处的鹅潭上。
哎,哎,老婆,老婆。快出来看呐!
龙尚文惊惶地朝厨房连叫了一声,老伴应声而出。她嘴上嘟哝着,朝他手指的江对岸看去。她只看到河中鹅潭上飘荡的一只小艇,便自言自语说:你个死鬼,我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呢,是我们家老二回来了嘛。
你、你往长蛇岭那边看呐。龙尚文有气无力地说,用左手背使劲地揩了一下泪眼。你眼瞎了吧?我很久没见到这种天象了。够凶啊!
女人再次仰头朝西边瞄了一眼,不满地说:我看你是老狗眼昏花了吧,我什么都没看见。
龙尚文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还想说句什么,女人却已撇下他转回厨房去了。
或许是受了惊吓和强光的照射,龙尚文的双眼很快就变得更加浑浊了,眼窝里又陆续渗出了湿稠的泪水。他把挂在脖颈上的湿毛巾扯下来,叠成两折,轻轻地在两边眼眶上揉搓了一阵,把两只眼睛都弄舒服了,才又眨巴几下眼,顿时觉得视野里明晰了许多。待他再将目光朝西边看去时,刚才从长蛇岭上空射下来的阳光已经消失,除了阴沉厚重的乌云和黑魆魆的山影,什么都没有了。只不过说几句话的功夫,那把阳光剑就跑得无影无踪了,难道是传说中的鬼剑么?
老辈人说,鬼剑插鹅潭,天煞星下凡。这下完了!他心里嘀咕一声,心头忽然沉重了起来。
每天傍晚的这个时候,龙尚文都坐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朝西边观望。这种习惯已经有好几十年了。他屁股下面的老藤椅已经坐穿了好几茬,但他又找来藤蔓,动手把它修补得严实如新。他喜欢坐在藤椅上的感觉,就像坐在山林里的藤蔓上,自在而逍遥。老藤椅跟前搁着的老树根,是大儿子龙海洋的作品。前些年,儿子龙海洋和龙鲲鹏兄弟俩从洪水中打捞到这蔸大椿树根,然后龙海洋亲自动手,一刀一斧地精心雕琢,涂上光油,最终打磨成了一樽别致的茶几,一头放置茶具,一头搁些读物。他把老藤椅和老树根被安放在厨房旁边的楠竹下,竹子如一把巨伞,遮住每天的多半时光的阴凉。
龙尚文实在太喜欢这个地方了,除了床铺之外,这里便是他每天呆得最多的场所。老藤椅和老木根,既是他白天的床,也是他午间的饭桌和平时的茶几。闲暇时,他干脆把双腿伸展到老木墩上,养神假寐。有时候,他会端起龟状的坭兴陶茶壶,直接把龟头状的壶嘴衔在嘴里,像婴儿吮吸奶头一样畅饮,偶尔还发出嗞嗞的响声。对于他的这种吃相,没少被女人谩骂和嘲讽,但他依旧我行我素。
这地方坐东朝西,面向北城。每天傍晚,他都半躺着朝江对面的大码头张望。虽说视野里一片混沌,但他晓得,他的两个儿子多半会在这个时段从那个地方下到河口,踏上小艇,划过鹅潭,朝家这边划过来。
就在龙尚文心情极度空落之时,卧在他身边的大母狗花花突然窜了起来,边迈开细碎的步子,边摇头摆尾朝院子靠近江边的小码头奔去。与此同时,龙鲲鹏的头脸正一点一点地出现在父亲的视野里。
爸,好像要下雨了。进屋去吧。龙鲲鹏刚走上院门就大声喊道。
老二,你刚才看见什么了吗?龙尚文惊魂未定地说。
爸,看见什么?龙鲲鹏并未觉察到父亲的异样。
你看不见就算了。龙尚文有些生气地说。
爸,你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了,别咋咋呼呼了,影响血压呢。
老大呢?龙尚文从藤椅上坐了起来。他今晚回来吗?
龙鲲鹏没答腔,从包里掏出一扎报纸往父亲手里一塞,径直钻进厨房。花花也嗨嗨地吊出长舌头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妈,今晚把那条大辣椒干掉了吧。
蒸什么呀?你爸说,要等你哥你嫂回来才蒸哩。母亲说。
哼,我说哩,你们两个老人家也太偏心眼了吧?我几乎每天不管刮风下雨,都按时下班过河回家。而我哥呢,他三天两头可以不回来,就算回来也不按时到家。可你们每天都是念叨他,想念他,有什么好吃的也要等他回来。这样公平吗?龙鲲鹏越说声音越大。
母亲生怕惹怒了父亲,赶紧拽住他的胳膊,低声说:哎哟哟,你就别大声喊叫了吧,妈蒸给你还不行吗?
龙鲲鹏听了故意出到厨房门口,掏出手机,拨通了龙海洋的号码:哥,你今晚回不回来?我让妈蒸那条大辣椒鱼了。嗯,嗯。那好吧。
哎,你们到底说什么鬼话啊?我半天听不出来。龙尚文不满地说,你问问老大,他们两公婆到底还回不回家?不回我就把那条大辣椒鱼放回鹅潭了。
龙鲲鹏诡笑一声,怪腔怪调地说:爸,原来你是想我嫂子呀。他们两个啊,恐怕一时半时还回不来呢。
哎哟,我的血压好像又高了,头脑昏沉沉的,耳朵还哇哇叫呢。龙尚文拍拍脑袋说,老二,快打电话给你嫂,叫她把玉桃医生带回来,帮我量血压啊。
爸,我嫂她都不搭理我哥了。她哪里还听我的呢。
老大搞什么鬼,连个女人都哄不住,还是警察呢,还当所长呢!龙尚文忿忿地说。
爸,老实跟你说吧,他们两个这次矛盾闹大了,可能要拜拜了。龙鲲鹏说。
什么叫拜拜?龙尚文警惕地问。
就是两个人分手再见呗。通俗点说,叫离婚。
老二,你乱吠什么?母亲忽然冲出厨房门口,你刚才说什么离婚?
龙鲲鹏觉得说漏了嘴,赶忙转过来安慰说:妈,我可没有乱说。不过,其实我也是听说的,你们还是亲自问我哥吧。妈,你快点做菜吧,肚子饿了。
妈也是急呀,人家玉梅到底比我们海洋金贵,医学院毕业的大夫,你哥真是配不上人家哩。唉。
离婚?老子不准他们离。哪个敢离我就死给他看。哼!龙尚文装腔作势地说。
母亲叹一声气,摇着头转身杀鱼去了。
这两个老人今天怎么了,每个人都像只火药桶,随便说句什么话都会随时引爆似的。龙鲲鹏生怕再惹事,干脆从厨房里搬来一张椅子和一只矮凳子,搁在屋檐下坐下,掏出笔记本电脑,梳理一下今天采访的稿子。手里这台IBM笔记本是报社对他的奖赏。这两个多月来,他不仅从龙口金矿拿到了赞助大单,还由于他在报道招商引资方面的出色业绩,报社受到了市里一把手的多次表扬。为此,报社在给一批中层骨干配备了一批笔记本电脑,摩托罗拉手机,同时也特意给龙鲲鹏也配置了一套,这让报社的其他编辑记者可是羡慕妒忌了一把。
老二,你整天写文章吹捧这个杨老板,你是吃人家嘴软的吧?
龙尚文边用放大镜看报纸边似问非问地嘟哝说,龙鲲鹏听惯了父亲的这种自言自语,便没有搭理他,继续低头干自己的活。
你看看,这个什么世道,连市里的头头都傍大款了,捧有钱人的卵脬了。真不像话!龙尚文肚子里的忿懑变成了从喉咙里滚出的一口浓痰,狠狠地啐在地上。
见儿子不答腔,龙尚文生气地把报纸重重地甩木墩上,双腿也收了回来,套在木屐上,两手撑住藤椅扶手站了起来,喘气说:老二,我在跟你说话呢!
龙鲲鹏听得不耐烦了。爸,你血压不稳,别乱生气啊!
你看你们报纸,整天宣传老板和暴发户,我能不恼火吗?
爸,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九十年代。知道吗?过两年就是新世纪了。你怎么还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不换脑筋不行啊!
我不管你什么时代,嫌贫爱富是不行的!你们报纸整天吹捧这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安什么心?你不晓得,这样子穷人心里多难过啊!龙尚文双手叉住腰,一瘸一瘸地走到儿子跟前,说:老二,你要记得,前几年,你去报社报到那天,很寒酸的,穿的还是你哥的旧警服,人家还以为你是警察呢。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忘本了。
爸,你别上纲上线好不好?你要是不想看我们报纸,那我以后可以不带回家。好吧?
你龙尚文忽然一阵气短,摇晃着身体骂道:你这个忤逆不孝的!
哎呀,老二啊,你又不是不懂你爸他是老糊涂,老顽固,老古董么,你跟他顶嘴干什么呀!老头子呀,你就不能儿子好好说话么?不能少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吗?我真是怕你们这对冤家了。母亲忽然站在厨房门大声嚷嚷。
你懂个屁,妇道人家。我是读过四书五经的,懂得什么是仁义道德,你们不懂!龙尚文瘸着腿不停地在院子里打转。
什么都是你懂,你懂你为什么不到河对岸上班,住高楼?七老八十了还天天吹牛,跟孩子没一句好话。日后我动不得了谁还敢跟你住啊?女人也不示弱。
哼,没人跟我住我又怕了?大不了我腰杆绑颗石头,往鹅潭一跳不就十龙归大海了!龙尚文瞪了女人一眼,不满地说:你还在这里站干什么?还不快去煮饭。女人家嘈哄哄的,烦人。我和老二讨论问题惹着你了么?
女人讨了个没趣,闷声又进厨房去了。
龙尚文转过身,一瘸一拐走到院子边上,朝对岸河口处的大码头望去。在浑浊的视野中,那里除了两艘改装成餐厅的游船外,几乎看不到别的船了。十多年前,大码头还是船来船往,车水马龙。可是自从通了铁路和二级路之后,大码头就成了摆设,客运没有了,货运也几近中断。更远的50多年前,除了大码头外,从河口往澄碧河走到东坪滩头3里多远的河段,紧排着12个货运码头,码头连着码头街上的商铺商号,每天来自四面八方的马帮和挑夫成群结队,熙熙攘攘。在龙尚文的记忆里,没有什么事情比起眼前的大码头衰亡得如此之快,快得让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龙海洋还是没能回家吃晚饭,这让晚饭的气氛有些沉闷。
大儿子龙海洋是龙尚文的骄傲,祖辈上一直过船家生活的龙家甚至没有出过正经吃官饭的人,龙海洋终于打破了这个宿命。他警校毕业后顺理成章回北城当上了警察,几年后就当了所长,这也是龙尚文这辈子最值得荣光的事情。要知道,以前龙海洋的那个位子基本上都是军转干部当的,不是营级也是连级。现在竟然让一个没有什么背景后台的龙海洋当上了。真是祖宗保佑啊!至于老二龙鲲鹏,则是龙家历代文凭最高的人。按照旧时的说法,考上了大学也就是中了举人,比秀才高一个级别,能端个铁饭碗了。龙鲲鹏虽说考的不是重点院校,但也是大学本科,而且是中文系,他头脑聪明灵活,在学校时就发过文章领过稿费了。他人还没毕业,市里的《北城日报》社就到学校去签了合同,一回来就当了记者。本来,龙鲲鹏还有可能留在省城工作的,但他没怎么争取就回北城了。
龙鲲鹏并不像名字一样能够展开翅膀,远走高飞。他是属猫的,舍不得鹅潭的鱼。龙尚文过后豁达地安慰他。
都说寒门出孝子。一武一文的龙家兄弟出自右江边的船家,这已经让熟识他们的北城的人们刮目相看。而龙海洋当上水上派出所所长,确实是与祖传的过硬水上本领有关,加上龙尚文夫妻良好的教养,使得他在同事面前更显得出类拔萃。如果单就龙家老大成才,那或许被认为是偶然的事情,但当老二龙鲲鹏的文章连连在报纸上夺人眼球时,人们才觉得龙家真的是出人才了。于是,在熟悉或不熟悉的人们啧啧称道之后,便有一些人开始琢磨,龙家的祖坟是不是葬在什么风水宝地上了。
尽管晚饭的气氛有些郁闷,但还是把一件大事商量妥了。父亲决定利用这个周末给祖宗扫墓上坟,具体时间是星期天上午。再过一周便是农历三月三,接着是清明节,那时候全城的人都会倾巢而出,一窝蜂地涌上山去扫墓祭祖,弄得满山香火弥漫,炮声震天。龙尚文觉得,做什么事都要赶早,抢头香,?头水,上坟更是如此。上坟早了,龙家的老祖宗才会有优越感,在阴间的鬼神才会受到敬重。祖宗神灵过得开心了,才会尽力保佑他们的子孙。其实,自打龙尚文懂事起,他的父亲龙耀祖就这么做了。父亲还教会他什么时候是上坟的好日子。父亲认为,春天打了第一场雷之后上坟是最合适的。因为,前一年去世的人在没有打春雷之前,魂灵还在人间游荡。春雷响了,鬼魂们才会惊醒,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人间。这种时节扫墓祭祀,才会有新的鬼神一起来跟祖宗们聚会,这样祖宗才感觉有排场有面子。父亲龙耀祖去世后,多少年来,龙尚文都一直是这么干的。
晚餐上的辣椒鱼重达六斤多,三个人只吃了不到小半截。打着饱嗝的龙尚文对此有些埋怨,说如果鱼头鱼尾用来滚汤那就好了,这么做真是浪费了一条好鱼。女人白了他一眼,端起剩菜,往厨房去了。
老二,我今天已经列了个单子,你明天把扫墓上坟用的东西先给我买回来。以前都是你哥买,今年也该轮到你了。
龙尚文说着从神龛上取下一本万年历,把夹在书页里的一张白纸条取出来,递给龙鲲鹏,说:这些东西你要到码头街买,那里的货正点。香要买云南黄记的,纸钱要买贵州紫云的,蜡烛要本地秦记的,鞭炮要隆林新州唐家炮厂的。记得啊!
龙鲲鹏接过纸条,疑惑地说:这些,只有码头街才有吗?我看见其他地方也有卖哩。
紫云竹纸和黄记的香都是百年老字号了,还有,我们本地的蜡烛都是当年秦家用黄牛油做的,便宜又实惠,我们家都用几十年了。老祖宗只认识这几种货。龙尚文虽说听了有些不顺耳,但还是缓和声调说。
龙尚文和龙鲲鹏父子俩之间发生的龃龉,往往都是以一方服软而结束。以前多是儿子服软,但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不知从何时起,首先退让的一方慢慢变成父亲了。记得儿子上了初中以后,就不太让父亲检查书包,也不让父亲看作文了。更让龙尚文窝火的是,儿子更愿意让母亲帮助打理书包,比如缝补拆洗之类。为此,龙尚文多少会感到心里不舒服,甚至很想找借口暴打他一顿。不过,儿子也有可爱的一面,有时候跟他下河钓鱼放网,总是问这问那的,对江河渔事充满了好奇。这时候他这个父亲的心才感觉到一阵暖意。后来,儿子居然考上了城里最好的高中,继而又考上了大学。每当父亲看到儿子有所长进,他便在心底里稍稍感到些许宽慰,因而对儿子服软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龙鲲鹏把纸条塞进电脑包里,没声响就出了门。在母亲的叮嘱和注视之下,他提着手电筒,由花花陪伴着步出小院,走下自家的小码头,解开小艇。在花花不舍的嗷嗷声中,他竹篙一点,小艇轻轻划过鹅潭,向澄碧河口荡去。
儿子刚出门,龙尚文便开始动手准备鱼线鱼勾和鱼饵,待老伴收拾好饭桌洗好碗,两人就关上屋门。
花花,你在家可要看好门啊。我们下河一会就回来啊!龙尚文用粗砺的手在花狗头上搓了几下,花花激动得低声叫了起来。
接着,两个老人提起手电和渔具出了家门。他们相互搀扶着下了码头,来到江边。
河边的小码头停泊着一只乌篷船,这是龙尚文和老伴的另一个家。十多年前,父亲龙耀祖留下来的乌篷船已经没办法再修补了。龙尚文只好倾尽所有,亲自购买木料铁钉桐油,请木匠打制了船身,涂上桐油。他亲手砍伐屋边的竹子,编成了船篷。乌篷船不大,上有遮风避雨的半圆形的竹篷,中间有船舱和木板,足够两个人下榻歇息。船板上若是铺上草席被褥,便是一张床铺了。年壮时,龙尚文夫妇为了捕鱼挣钱,常常在船上整夜放网,把两个孩子留在岸上的屋子里。捕鱼的时候,他们通常会轮流分工,一个人摇船,一个人下网。夫妻俩配合默契,从不误事。后来,老大龙海洋看到父母亲打渔辛苦,便用头几个月工资买了一台小柴油机,请人把乌篷船改装成了动力型小渔船。此后,他只要轻轻摁一下按钮,柴油机就突突地响起来,箭一般往江面划去。
在江边生活的人都晓得,每到雨季,江上洪水会把江面抬高好几米,右江忽然变得宽阔而湍急。这时候的鹅潭会因为两条河的交汇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般小船闯进去便很难自拔,甚至有被吸进深潭的危险,水性不好的人只能望而却步。鹅潭的凶险还在于它深不见底。龙尚文记得,还在他小时候,有人拿出一百块大洋打赌,看有没有人能潜到在鹅潭潭底,要是谁能捞上来一块河卵石,大洋就归他了。为此,鹅潭边聚拢了不少潜水高手,大家都为了一百大洋跃跃欲试。他父亲龙耀祖被公认是这场赌局赢家热门人选之一,年轻时他曾经多次悄然下潜到过潭底,然而,那都是在水低河瘦的季节进行的。
这是1945年秋天,龙耀祖35岁。秋天的鹅潭水面丰盈,水下暗流涌动,险象丛生。艳阳高照之下,众高手各显身手,博命了半天,仍然没有人能拿走大洋,于是大家都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龙耀祖身上。右江边船家人都晓得龙耀祖水性超群,只有他能够在发大水的时候在右江口游两个来回。他不仅能游泳,还是潜水好手。
有一次,日本飞机轰炸大码头,丢下几颗炸弹,其中一颗炸沉了一艘商船,另一颗却落到澄碧河口外的右江上。炸弹落处,溅起一大朵美丽的水花。人们惊魂未定时,却又被江面上的景象吓直了眼。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偌大的江面上泛起了一层白花花的浮物。有人大声惊呼:看哪,死鱼喽!
不由分说,人们一阵狂呼,便不分男女往江中游去。河边的男女都会游泳,几乎每个人都嘴上啃一条鱼,两手各攥住一条,一个来回就是三大条鱼。不一会,河面上的几百斤浮鱼便被一抢而光。
龙耀祖和龙尚文父子站在岸上目睹了一切,他们并没有参加河面上的抢夺,他们担心的是生怕有人溺水了,为了抢鱼丢了性命。待人们安静下来,龙家父子才把乌篷船划到炮弹落水的地方。年幼的儿子负责撑船,父亲专心潜水捞鱼。才是半支香的功夫,乌篷船就装满了一船好鱼。江边的人们都晓得,炮弹落点虽说不是鹅潭的中心地带,但也深达好几丈,一般人都潜不及底,只好望着父子俩干瞪眼。那次轰炸重创了大码头,不仅伤了码头上的几个脚夫,还夺走了船上的两条人命。而龙家父子却因超强的水性捞到了一船好鱼,从而暂时摆脱了一段紧巴日子。
话又说回来,那次发生在1945年秋天的豪赌,龙耀祖不仅没有拿到一百块白花花的银子,还差点丢了性命。那天他在岸上做足了准备,还破例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喝了半碗老姜汤,然后鱼鹰一般从船上扎入鹅潭深处。岸上的人们看见他入水的架势,都认为这场赌博没什么悬念了。然而,当大家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便被浮出水面的龙耀祖给吓呆了。他浮出水面的地方竟然离入水处有好几丈远,而且是背脊先冒出了水面,这让大家都吸了一口凉气。他被众人救上来时人已经昏迷过去,两个鼻孔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许多人以为出了人命,都惊惶得四散开去,组织者也悄悄溜走了。几个好心的船家把他抬到城里陆家医院,经过陆医师的一番打理,一条命是保住了,可是一副好耳朵却基本被搞坏了。没有人晓得在水底下发生了什么,就连龙耀祖对鹅潭深处的印象也很模糊。他后来告诉儿子说,他其实已经触到河床了,他本来可以拣起一块小石头就可以升上水面,但他被另一颗发着亮光的石块吸引住了。他试图用双手拿起石块,但似乎太沉重,他浮不起来。于是他想抱着石块走到岸上,但没等他走几步他就挺不住了。他两只耳朵听到了一声巨响,后来整个人就不省人事了。
后来,每当回忆起这件事时,龙尚文都觉得父亲龙耀祖其实是有些贪心了,要是他只拿一小块石头浮上水面,他们家就笃定发财了。要知道当时一百块大洋能买到十马驮的盐巴,或者是五把德国二十响驳壳枪,也可以从妓院赎买到一两个貌如天仙的女人。可是龙耀祖脑子进水了,他选择了另一坨更重的石块。在鹅潭这样的深潭里,即便是拣到一坨金子也是走不出来的。后来年长了,龙尚文又这么想,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吧。像《增广贤文》说的那样,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不只是认命,更是一种人生哲学。然而,除了父亲自己,没有人能够解释那天鹅潭深处发生的一切,因为除了他父亲龙耀祖,几十年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潜入鹅潭的最深处。
鹅潭对于龙尚文一家来说,既像是一只巨大的乳房,让他们能够源源不断地吮吸赖以生存的营养。又像是一个巨大的藏宝箱,让包括他一家在内的人们难以看个透彻。如今,尽管龙尚文和老伴都老了,儿子们都一再劝阻他们下河打鱼,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听不进去。不让他们下鹅潭,他们就没有别的乐趣了。
老两口自上而下,沿着鹅潭布下了10多条钓线,然后把船开回小码头。你自己回去吧,我想一个人今晚睡船上。龙尚文说。
你不怕河鬼掐死你吗?我陪你睡吧。
不行,你不能睡这里。你在这里女鬼就不肯来了。
来吧,来吧,女鬼女妖一起来吧。我说给你们听啊,你们来了也白来,我们家老鬼干不成活了。哈哈女人浪笑说。
龙尚文听了,便把手电搁到船板上,忽然用胳膊使劲勾住女人的脖子,猛地把她放倒,喘气说,来吧,来吧,老子要试试看,老子这把老驳壳枪还打得响不响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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