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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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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讨论国家理性与优良政体，涉及革命、立宪与国家理性、大时代中的中国问题及其体系性解释、以四民主义兑现政治正当性、国家建构语境下社会的中国意义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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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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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序临门一脚与国族天命1
辑Ⅰ
革命、立宪与国家理性论纲
国家建构的精神索引
自由、共和与解放
政权为主，政府为客
政治秩序与良善生活
辑Ⅱ
大时代中的中国问题及其体系性解释
以优良政体承载国家理性
中国时刻：优良政体与文明劲道
辑Ⅲ
以四民主义兑现政治正当性
立宪民主、人民共和就是当代的王道政治
辑Ⅳ
国家建构语境下社会的中国意义
现代社会与法科教育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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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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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门一脚与国族天命
原刊《财经》2013年第8期。
回头一望，近代中国将近两百年的长程转型奋斗，多所跌宕，多所耽搁其间，洋务运动失败了，戊戌维新失败了，清末变法失败了，辛亥革命也失败了，梁漱溟、胡适之们都失败了。最后，还是共产党人有办法，找到了救国建国的真理。
这不是一家一人之言，长时间里，为左右两派所分享，令政学齐痛而顿足。其实，它们也是维新和保守诸公的共识，而不论维新几许、保守者何。口诵心传，几经流转，似乎成了历史事实，不争之定见。在此，一些极右翼人士或者教条式自由主义者可能并不全盘认可这一脉络梳理，但并非不承认失败了，包括自家理念和政治脉络的失败。实际上，他们承认失败，痛惜失败，懊恼的不过是为何失败了、最后的主儿为何成功了以及将来如何赢得最终的胜利，等因奉此，蜂趋蚁附。
一
其实，此处的关键在于，成功抑或失败，究竟以什么做标准。特别是成功与否，端看标准何在。否则，公说公理，婆说婆理，头绪既乱，世事愈紊，而史事如坠云雾矣。有鉴于此，如果所谓的成功并非仅指什么人最终位登大宝，或者，何方实力终于夺得了政权，那么，不妨设想两种方案，于区别中论短长也。
其一，若说标准在于将中国完全领入现代秩序，缔造了一个现代中国，彻底完成了中国的现代转型，则迄而至今，朋友，明摆着，尚未完工嘛。
其二，若说所谓成功只是立足当时语境，局部性、阶段性地恪尽其责，将此长程转型的时段性使命付诸自家的有限实践，做一点算一点，走一程是一程，于不同场次上台扮演了历史的工具的角色，则上述诸役，各尽其责，皆有其功，而连环相扣，通达于今，并且，尚需引向未来。至于角色演得好坏，是否惟妙惟肖，则又另当别论。但是，置身转型壮剧之中，它们和他们都在该登场时就登场了，也都全副身心进入角色了，恬恬然、怡怡然地入戏了，而歌哭随心，起伏有形，无一不是时代的壮举和壮剧也，无一莫非生命的礼赞和精神之灿烂如花也。有的悲剧气氛浓郁一些，泪流滔滔，伤心着呢；有的喜剧色彩绚烂一些，欢笑连连，高兴得很。但是，无论如何，它们都是煌煌历史之正剧也，我华族全体同胞浴血奋斗之正史也！
中国近代的民族国家建构和新型政治的建设进程，还是已故唐德刚教授的说法较为允当，也更为切近史实。在唐先生看来，整个中国的长程革命，历史三峡当中，一百多年，上述诸役都可说胜利了，也都可说成功了。不过，它们都是一种局部性的胜利和阶段性的成功。换言之，它们各以自己的阶段性功德，叠加累积，造成了一个百年绵延的创制新中国的历史进程。若非前后相接，添砖加瓦，哪有今天？倘若一役毕其功，岂只非历史，直若反历史，若非操切急躁，就是痴人说梦。横空出世式的创世神话，多半是假的，这一百多年里，东方西方，早已教训多多嘛！其实，不仅是我浩浩华夏，晚近诸邦，自地中海文明而大西洋文明，而太平洋文明，不管英吉利长还是美利坚短，也不论德意志凶蛮抑或法兰西狂飚，虽说闻道有先后，术业各专攻，但尚无一族一邦，轻易转身，一跳就跳进现代秩序的，一生就生下个富强文明的安琪儿的。
因此，朋友，什么他们都失败了，只有我们才成功了，话不能这样说嘛！历史本身就是一个层累地递进、于接续中翻转的演生过程。历史在前，不仅是先前，也是眼面前。其实，老辈儿的共产党人是有心胸的，到底是创业维艰，知深知浅。这不，《人民英雄纪念碑碑文》列数先贤大德，自孔夫子而孙中山，悉奉志士仁人，展现了大历史视野，也展现了磊落的襟怀也！
二
是啊，如果说新中国或者现代中国的确是一个可欲的目标，也就是一百多年的转型历史念兹在兹的奋斗方向，那么，这一新中国，这一现代中国，启自洋务运动，中经清末变法修律和辛亥硝烟，接续以人民共和国，今天还依然人在途中，有待收束！复兴抑或崛起，迄而至今，都是一个进行时态，而非完成时态。
为什么这样说呢？此间的历史脉络究竟是如何铺展的呢？
前文以近代的民族国家建构和新型政治的建设进程统束这一长程跋涉，未曾具体点明的是，它是一个立国、立宪、立教和立人的四位一体，最后烘云托月、云蒸霞蔚的，是那个叫做现代中国的物件儿。新中国之新，现代中国之为现代，就在于它是一种现代秩序，不仅意味着以国民国家取代王朝政制，而且，其以富强为指向，求以立宪民主、人民共和作为新型政道和治道，而提供亿万万国民以存身家邦，也是亿万万公民得以托庇的政治共同体，而恰恰蔚为一种家国天下。以此标举，则前揭一切革命、流血和奋斗，都在为此添砖加瓦，一方面固然以自己的阶段性努力载记于史，另一方面，非前后接续、长程跋涉不足以成就大业。
说到前后接续，则历史吊诡，超出人类想象，也是这个长程跋涉里最为触目而惊心的章节。君不见，镇压百日维新的刽子手恰恰是继承维新政治遗产而启动清末变法的改革者；埋葬满清王朝代之而起的民国政体沿用的倒是变法修律的法律遗产，接收的是大清王朝的浩瀚疆域；一如踵继而上的人民共和国，接收了远自洋务、近到四大家族的工商业基础，再接再厉。
在此视野下，清末变法实为一种改革开放，而为后来更为彻底的更张改制预张声势。1911接续而来，为新中国搭建了一个大架子，蔚为民族国家建构历程的起步，也是民主共和这一新型政体的试炼。它将先前半个世纪的转型努力以民国概为收束，同时，并开启了后续奋斗的大框架。当其时，宪法有了，中央政府有了，几个什么院都有了；看那国民军队的缤纷军服，采撷中西，而终究不中不西，却也煞是堂堂皇皇呢！至此，立国立宪，开了个头，可说型制初备嘛！老大中华一转身成为亚洲第一个共和国，虽说根基未稳、呀呀学语，但你能说它是失败或者彻底失败吗？历史进程转而再转，1949来了，往另一方向用力，于摧折社会的同时将国家建构的方方面面再予坐实，单就规模和力度而言，也不容易。至于此前的洋务运动，是历史三峡中的第一波改革开放，至少，为近代中国奠定了民族工商业的基础，蔚为百多年来古今中西时代的开端。北洋水师虽败犹荣，就在于尽管一战而败，但现代中国的海军就此起步，也是不争的事实。纪念中国海军的创生，这才是起点，则中国之拥有现代水师，早逾百龄矣。
由此顺流而下，清末变法重拾戊戌维新的方案，走的是更为细密化的戊戌的理路，下启北洋与民国的政制，如前所述，构成了近代中国的第二波改革开放。这一时段，前后三十来年，大开大合，翻天覆地，席天幕地，蔚为中国近代史上的枢纽期呢！此后的各种方案，各家套路，左冲右突，终未能超出其愿景和框架，也终究无法回避其理想和诉求。毋宁，拾取其中一脉一系，发挥之，光大之，愈趋极致而已哉！历史之吊诡与悲辛，尽皆在此，不待人谋矣！之所以向后靠拢，是因为这后就是前，其之普世性关怀与理想型愿景，当时无法兑现，而今终究要兑现，最终必须要兑现，因而，压抑不住，遂再度现身而献身矣。
因此，统而言之，面对超逾一个半世纪的转型历程，我们只能说这是一场接力赛，起点是清末的鸦片之战，中经民国，包括北洋，再到刻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而其序幕，早在乾隆爷不见却终究撞见马戛尔尼之际，就已登场了。论过程，它是上述四位一体的大业；论终点，则是下文将要说到的富强、民主与文明三位一体的现代中国了。
三
回头一望，自地中海文明以还，欧罗巴不期然间进入列国体制，一顿折腾，几番风雨，在自身豹变的同时，导致全球秩序剧变，造成一个以地中海文明和大西洋文明为轴心的一波新型文明浪潮，所谓的现代秩序者也。其中，自现代早期开始，以民族国家领衔现代秩序，蔚为纲领，遂成要务。其间，若从荷兰、英国开始，推演至亚非诸邦，最近几百年，尤其是最近一百五十年中，国家建构中概有三大愿景，缺一不可。
一是富强。国家强盛，民众腰包里有票子花，是大家让渡部分自由立国的契约论理由，否则不做无用功。百姓于此自有算计，遵循的是大众选择路径。此于国家建构立论，说明了为何要有国家，要求和倡扬的是民族主义，高尚点儿的衍生效应当然包括爱国主义，由此而有公民之爱国与国民之爱祖国之双元向心力。以富强为导向和愿景，意味着天下熙攘均为利益往来，国民财富的最大化成为国家的宗教，由此延展开来的列国体制下的全球秩序，祸福相倚矣！多少甜蜜与苦难，衷心憧憬的和平与总是无情爆发的战争，都和它扯不断干系呢！其情其景，真所谓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消魂怎地不消魂。
二是民主。事关内政建设，直接决定着富强之后的分配正义和交易正义，攸关小民百姓能否活得像个人样，人口众多之后是否人烟鼎盛，而非如梁漱溟先生感慨之人口众多，人烟稀少。它所解决的是神圣权威和独断论正义解体之后，人间秩序的正当性问题，将统治和政治的微妙，铺排于大众民主的世俗主义政制安排。其中，优良政体堪当枢机，落实的是自由主义的内政诉求，兑现的是人民共和的家国愿景，昭示大家国家应当为何。如果说富强旨在提供钞票，则民主还要给大家选票。有钞票，又有选票，两手都硬，这日子就过得舒心多了。统治的正当性和政府的合法性立基于两票之上，危乎殆哉，因而，引出了下述有关文明的话题，于补充中支应之。
三是文明。这是关于文化命脉的叙说，不仅声索国家应当为何，而且，直指人生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一个有关此在当下通绝超越意义的整体性文明品质。若无对于生命的终极关怀和终极想象，缺乏有关人生意义的道义愿景，则富强和民主的功利算计愈甚，人生或许反更苦不堪言，物质的高度丰盈却导致文明自身的朽坏。毕竟，终究而言，经济繁荣、国家建构和内政的民主化，表象殊异，最后均非落实到文明层面不可。而文明的劲道、力度与善意，其之充盈自我拯救努力和生命意识之煌煌汤汤，反过来就体现在营造理想国家与构建惬意内政的俗世能力上了。两票均有，而文明质素不敢恭维，更且了无文明气象，那就实在对不住票子们了，可能，也保不住票子们。因而，不仅国家本身应当成为涵育文明成长的最佳基本单元和有效促进机制，而且它同时意味着国家是而且必须是一种文明共同体，以激发与涵养美德，并进而促进公民的德性，增益国民的教养，涵育良善心性，丰富和提澌人生意义作为自己的天职。古往今来，伟大的国族无一不是提挈人类认识未知世界、发掘普世价值的引擎，从而自然享有文明主导性与文化领导力。
凡此三项，缺一不可，构成了晚近民族国家建构和世界历史的基本脉络。通常所说的国家理性，不止于此，但要义在此，而分别对应了权势国家权力政治宪政国家宪法政治与文明国家文化政治在现代秩序中的递次推展。但凡成功国族，无一不是顺此理路，丁一卯二，三位一体，慢慢熬出来的。国家理性之为一种建构性因素，含蕴着理想和道义，这才使我们栖身的冷冰冰的邦国，有可能是一个家国天下的温暖处所。其中，最重要的还是优良政体。
四
前文说最后临门一脚，内涵不少，但尤指优良政体也。因为，在百年转型的大视野观察，刻下最需完工的就是这一项，现代中国文明政治秩序建构谱系中紧缺的也是这一项。因而，刻下造成政治紧张、大家念兹在兹的，更是这一项。能否于这场百年转型的接力赛中最终缔造优良政体，展现中华民族营造自家政治秩序的眼界、心胸和能力，才是考验这个泱泱族群生存智慧的大是大非呢，也是刻下政体面临的最为险峻而必须攀越之昆仑山水也！无此一役，则前此接力赛跑都可谓白费功夫了。而此后能否保住其脉络，守住其果实，亦成疑问矣！毕竟，置此全球化战国时代，生存意味着并且总是意味着实力的比拼。优良政体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最大的实力，真正的第一生产力也！
置此情形下，如果历史愿景仅指富强，却不得不伺候一个强大而专横的政府，我们可能宁愿只要一个弱国家。但是，问题在于，讨论任何事情都不能离开初始条件。换言之，日居月诸，照临下土，这是先验于、先天于我们的存在本身。今天我们在中国立论，则中国的历史、体量和势能，特别是它的泱泱文化传统蕴涵，其中多数尚未获得有效启明性的重新梳理和阐释，使它的现代建构进程一定得含括上述三项指标，而缺一不可。弱国家的结果，在世界联为一体却又政治止于水边的今天，不仅可能导致邦国之分崩离析，而且，更主要的是，必定挨打，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其国民之境遇可想而知。所以，静心一想，才发现内有宿命也，由不得选择，也无所选择，只能就初始条件谈方案，想点子，求出路。这就叫大有大的难处。不若那小邦，和平年景，闲居外物，静言乐幽，看风过池塘。一个文化传统蕴涵浩瀚、历史悠远绵长的大国，无法将安宁小邦的幸福当作梦境。而此即为宿命，可能，也就是华夏之天命也。就拿前述富强来讲，中国要么是个富强之国，要么只能沦落为任人宰割的病夫之邦；蝇营狗苟，只想当老二，病殃殃的，一定当不稳，因为你这般体量和势能，谁相信你只甘于此。
生当此邦，经史相续，善继善述，惟危惟微，其幸耶？其不幸耶？同样还是一个宿命，难能道断！
不过，要是上述行文中的弱国家其实意指弱政府，或者，小政府，则意义立变，而人心宁不逆转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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