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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亮晶晶的鸡蛋

書城自編碼: 2789203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外國小說
作者: [日]森泽明夫
國際書號(ISBN): 9787229109035
出版社: 重庆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6-03-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384/210000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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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亮晶晶的鸡蛋》日本疗愈系作家森泽明夫最期待被改编为电影的作品! 大自然、美食、亲情、友情,再加上一点点爱情, 编织成一则疗愈人心的动人故事。 如果,你对自己正在追求的梦想感到迷惘, 也许,你能在他们的故事,找到属于你的答案……
內容簡介:
《亮晶晶的鸡蛋》热血养鸡场主人、离婚回到娘家的前任女神、 极度溺爱女儿的前任孩子王、宠物是山羊的陶艺仙人、 爱骑哈雷摩托在山路上奔驰的前寿司店师傅…… 一碗鸡蛋拌饭,竟然改变了这群人的命运?! 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中,养鸡户老好人村田二郎为了让更多的人品尝到自家鸡蛋的美味,决定开一家专门做鸡蛋拌饭的餐厅。但是村庄太过偏僻,坐落在深山之中,于是这个疯狂的计划遭到了村里人的一致反对。然而二郎主意已定,餐厅如期开张,这番壮举在这个小小的村庄中引发了一个个奇迹……《亮晶晶的鸡蛋》向读者展现了小村庄的愉快生活,是同时收获笑容与泪水的故事。
關於作者:
森泽明夫,一九六九年出生于日本列岛千叶县。早稻田大学人类科学系毕业。擅长以幽默中带温暖的笔触,通过食物、大自然、家族生活等主题,描写一段段疗愈人心的动人故事。 其作品曾多次被改编为电影、电视剧。如《津轻百年食堂》(福田沙纪主演)、《只为了你》(高仓健主演)、《守候彩虹的海岬咖啡屋》(天下杂志出版,电影《不可思议的海角物语》原著,吉永小百合主演)。
目錄
第一章 回旋镖鸡蛋 第二章 不会受伤的心第三章 亮亮的鸡蛋 第四章 生意的精髓 第五章 魔法酱油 第六章 盛夏的转机 第七章 爽朗的笑容 第八章 男人间的约定第九章 Boy Hunt 第十章 尾声
內容試閱
《亮晶晶的鸡蛋》第一章 回旋镖鸡蛋村田二郎 我拿着金属刮刀,仔仔细细地将干在捡蛋箱和长木栓上的白色鸡粪刮掉。刷刷刷,刷刷刷。刮干净之后,再用扫帚将落在地上的鸡粪扫成一堆,铲进垃圾袋,然后把袋口系好。 “呼!终于弄好了!”我自言自语地舒了一口长气。今天下午,就一直在干这个活儿,三个小时都没有歇过。 我用工作服的袖子擦了擦额头,虽然是寒冷的冬季傍晚,我额头上仍然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我重新巡视了一遍干干净净的鸡舍:“嗯,还行!”我一边说着,一边体味着这种小小的成就感。我把双手叉在后腰上,向后伸伸背,僵硬的腰肌发出了声响。我忽然发现,不锈钢金属网围起来的鸡舍里洒进一层薄薄的菠萝黄色的夕阳。茶色羽毛的母鸡围在我脚边来回踱步。这些母鸡的品种都是海兰褐 ,生出的鸡蛋个个蛋黄色泽金黄,蛋清清澈粘稠,被称为“赤玉”。“我说姑娘们,捡蛋箱已经打扫干净了,明天就麻烦你们高高兴兴地多生几个蛋吧!”我跟母鸡们打了招呼,走出鸡舍。耳边呼呼吹过的寒风中,带着一丝森林里腐叶泥土的气息。远处的天边乌鸦唱着歌飞过。我仰望着冬季傍晚澄澈的天空,痛快地伸了个懒腰。好想马上就能喝上一杯啤酒啊!正想着,突然察觉到稍远的一处鸡舍里发出一阵嘈杂声。诶?怎么了?我快步朝着这个嘈杂的鸡舍赶去。这个声响和平时不同——有那么点紧张、不柔和的感觉,让我产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养鸡的时间长了,我也能从她们的声音中了解大致的状态。结果——不出我所料。我站在这个骚乱的鸡舍前,大声斥责道:“干什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四方的鸡舍一角,一只母鸡正被一群同伴逼到角落围着啄击。昨天都还光洁亮丽的羽毛,现在已经被鲜血染成了一片赤红。“干什么!”我连鞋底消毒都忘了,一个健步冲入鸡舍,抱起那只浑身是血的母鸡。也顾不得手指上沾满了血,查看了她的伤势。屁股上的羽毛基本上都被啄光了,皮肉也被啄的血肉模糊。要是我再发现得晚一点,内脏都有可能被啄出来。“呀,你的眼睛……”右眼,被啄坏了。这都什么事儿呀!对不起啊,我没关照到你……我心里一个劲儿地道着歉,一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只母鸡的身体,在我的双手中轻轻地颤抖着。隔着羽毛传到我手上的体温虽然是热的,但她却好像被冻住了一般。我抱着这只母鸡出了鸡舍。然后朝堆放农具的杂物房走去。杂物房中放了五个小鸡笼,可以将母鸡放进去单只饲养。现在五个都是空的。暂时就单独养一阵再说吧……我在心里这么说着,打开了离我最近的一个鸡笼,把受伤的母鸡轻轻地放了进去。在小鸡笼中,她仍然不能站立,只能独自贴地趴在鸡笼里。我把饲料投进食盒,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失去了眼球的右眼,好像还很痛似的。我忍不住又一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这种鸡与鸡之间打架被叫做“鸡啄肛”,有时甚至可能被啄死。这是饲养土鸡时常见的情形,只不过在我的养鸡场好久都没有发生过了。“姑娘,我明天再来看你啦!”这次我碎碎地说出了声。然后轻轻地关上门,出了杂物房。我回到养鸡场旁边自家的宅子里,进到玄关,拿起放在鞋柜上的500毫升大小的矿泉水瓶。我带着空瓶子,沿着养鸡场后面的砂石小路缓缓地向森林走去。环绕着山麓的羊肠小道,即使在大白天,也微微有点阴暗。走了大约两分钟,左手边斜面山岩的裂缝里涌出一道山泉。这股涌泉在当地被人叫做“宝光清水”。爸爸告诉我,这是长寿之水,喝了这眼涌泉的水,就可以从大山之中获得无限的活力。我的母鸡们总是那么精神抖擞,大概也是因为天天都喝着这股山泉的缘故吧!我把矿泉水瓶灌满。泉眼旁边有一条陡峭的石梯小路,一直通向山顶。我将瓶子插进夹克的口袋,开始登山。石梯小路非常狭窄,还没有两米宽,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林木。伸展到小路上方的枝条,搭成了一条天然的隧道。听说这段石梯有777步,但是小时候我数过很多次,有时是776步,有时是778步,到底有多少步我至今也没数清。因为阳光透不下来,路两边覆了一层薄薄的苔藓。凉风拂过,带着一股清新的森林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深呼吸。要是到了七月,这里就会装饰上无数的彩灯。其实这条小路两旁的森林里栖息着一种适合生长在山地的名叫“姬萤”的小萤火虫。这片山地从我祖上很多辈开始就是我家的私有林地,所以“姬萤”的名字并不为人熟知。不过也许“宝光清水”的名头,就来自于这姬萤的萤光呢!还是我父亲在世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每年梅雨期间短暂的晴天,我便吊着父亲的大手,在这片石梯附近捉萤火虫玩。父亲常年在养鸡场劳作,他的手宽大、粗壮又温暖,只要拉着他的手,在这漆黑夜晚的森林里也能无忧无虑地玩耍。现在想来,总觉得父亲那双大手有着一种别样的温度,可以让我心绪安宁。可惜,后来父亲去世,母亲也因为罹患肝炎身体越来越差,我就再也没来这山里捉过萤火虫了。每年到了7月,我都会想起父亲的那双大手,但是却不愿意一个人特地跑到这里来。而且现在,就算到了35岁这个年龄,一想到自己要独自一人来到石梯小路尽头的山神庙和墓地,心里就觉得无限寂寞。其实如果只是想捉萤火虫的话,流过我们村子中央的萤原川和那周围的田间小路也能捉到。村里常有人独自一人或两两结伴到那里去散步乘凉,应该也是因为喜欢栖息在那一带的“源氏萤”吧!我吃力地攀爬着这条冷寂的石梯小路。夕阳比刚才更红了一些,漏过树影落在石阶上,是一点一点的淡淡的粉红色。大概是最近腰围渐长的缘故,才走了两百步就开始喘粗气了,走过五百步以后,汗水顺着背心向下流。数到775步的时候,石梯走完了,好容易来到了山顶。这次,数差了两步。“呼、呼……”我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调整好呼吸,我抬起头,向下眺望着这一路攀上来的“荣耀”。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一幅让人惊叹的全景图。生我养我的村子一览无余,是一幅绝美的景致。头上是广阔而澄净的茜红色的天空,远处黛色的群山连成一道屏障,村子里的屋院被夕阳染得通红,穿过村庄的萤原川像一条银色的腰带闪闪发光。平原的地方全是没有灌水的水田和旱地,从中间流过的萤原川两岸星星点点地坐落着一些农家。这一带离太平洋和日本海都很远,四面群山环绕,人口相当稀少,被称为“限界村落”。而在这片“限界村落”中格外荒寂的,就是眼下这个叫做“萤原村”的我的故乡。我从这全景图中转过身来。眼前有一小块空地,那里修建着我们村田家祖传的墓地,旁边还有一间供着“山神”的小庙,这就是所谓的“神佛习和” 吧。我从夹克口袋里拿出装着清泉水的矿泉水瓶,把供在墓地和山神庙前的杯子洗干净,换上清水。然后面向神佛在心里祈祷:我在酝酿一个让人期待的计划。我一定会为此努力。请山神保佑!爸,您一定要支持我!我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弯下的背脊在夕阳中,也觉得是热乎乎的。风从山脚吹上来,满山的树林就像活过来一样,沙沙作响。我回忆着躺在坟墓中的父亲。“我说二郎,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像公鸡那样挺起胸膛,把头向上仰起五度。只要这样,你的未来就一定能朝好的方向发展!”小时候父亲常常挂在嘴边的台词从我脑海中掠过。我总是比别人慢半拍,在学校被欺负了回到家的时候,摔破膝盖疼得直哭的时候,养在家中水池里的金鱼被黄鼠狼吃掉的时候……,父亲一定会对我说这些话。而我依言而行,头向上仰起五度大步走上田间小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本来有些低落的情绪竟然一点一点地好了起来。长大以后我常常想,这是不是因为人这种生物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构造,只要把头抬起来一点,就不会继续低沉下去。我放下合十的双手,缓缓地抬起头。再次转身回望。在一处视野最开阔的地方放着两张树桩做成的矮凳。我坐下来,把矿泉水瓶里剩下的清泉水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母亲的身体还动得了的时候,常常跟我一起爬上来,把墓地和山神庙周围的荒草除一除。干完活,我们两人并排坐在这树桩矮凳上,大口吃着饭团。天空、群山、清风、饭团、凉茶和母亲的侧脸——这些都是幸福的必要条件,而这些,我全都有。听说在我出生之前,父母亲常来此地。我还想起,母亲卧床后有一次很臭美地说过,父亲向她求婚也是在这里。听她的口气,父亲求婚的台词定是些神乎其神的疯言疯语,她一说起就会发笑。但是却始终不肯告诉我父亲到底说了什么。说是夫妻间的秘密。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拍照功能。我想让病榻上的母亲也看看眼下这绝美的风景。夕阳下的天空越来越红。在这澄澈的朱红色背景里,鸟儿们的剪影无声地向北飞去。太阳就像一张薄纸剪成的柿红色的圆片低低地贴在天边,朝远处的雷山尽头落去。咔嚓。我把这一幕拍进四方镜头里,效果意想不到的好。雷山坐落在这个村落附近,山顶风景绝美。特别是山樱盛开的初春和红叶灿烂的深秋,那种美景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桃源乡”,而且上山的路也整修得相当好,上了年纪的人也能轻松攀爬。然而,来登山的游客却非常少。除此之外,这个地区的旅游资源也相当丰富。例如梅雨季节,清澈的萤原川上不仅有成群飞舞的“源氏萤”,溪流中还有丰富的鱼群,喜欢溪钓的人可以期待丰收成果。沿着支流逆流而上,可以到达“梦幻瀑布”,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到挂在瀑布上的漂亮的彩虹。村子外面还有一大片湿地,初夏季节繁花盛开,一定可以吸引植物爱好者的目光。无论哪一处都可以代表美丽日本的自然风光,但是由于交通极为不便,所以一直寂寂无名。无名,就等于无奈。无论多好的地方,无名就无人光顾,没有人气便会越来越冷清。于是,年轻人就会逃离这冷清的村落,年轻人减少,村落也就会越来越荒芜。人口减少之后,由于资金不足宣传力度也跟不上,村落的衰落更会雪上加霜。现在我的故乡,简直就是廉价凉鞋的后跟。日渐一日,眼看着活力被消磨殆尽。但是——我深深地把这被夕阳染红的冷风吸进胸膛。然后望了一眼沉寂的故乡,喃喃自语。“我,一定会尽力一试!”◇ ◇ ◇ ◇ ◇ ◇下山的时候,我没有数石梯的台阶,径直回到家中。在玄关处脱下鞋子,我朝供着佛龛的日式房间走去。轻轻打开拉门,看见日光灯下,母亲斜靠在被子上,看着文库本 。“我回来了!”“啊,二郎,你回来啦!”母亲说着,穿着睡衣从被团上直起身,将手里的小说扣到枕头边。小说的内容大概非常有趣,母亲的嘴角好像还留着笑意。身体状况看起来也没有昨天那么糟。“你看的小说很有趣吗?”“嗯。这是个呆子作家的散文。”书的封面上写着《蓝天啤酒》,一看就是内容轻松的题材。“看了喉咙就发痒呀!”“是啊!看着看着,我就想着像从前一样喝上一杯了。”母亲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完了也给我看看吧!”“今晚肯定能看完。”母亲和我有个共同的爱好,就是看书。小说、散文、评论、哲学、历史……什么体裁都看。所以从以前开始就经常交换着书来看。“啊,对了,我刚刚去墓地和山神庙换了供水。还拍了张照片呢!”说着,我把在山顶拍下的风景照拿给母亲看。“哎呀!好漂亮呀!果然不错!”母亲的脸上浮现出追忆往昔的神情。到底是让她高兴起来了,还是让她更加悲伤了——我此时的心情反而复杂起来,只好轻轻地从她手中抽回手机。“下次上去的时候,再给你拍好么?”“嗯,好的。”看到母亲微微一笑,我总算放心了一点。“那,我下次再拍。啊,对了,我现在去洗澡,然后要到富美子大娘的店里去和大吉喝一杯。我已经跟一枝婶讲过了。”“哦。那你帮我跟富美子带个好。”“好的。”富美子大娘开的店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一间居酒屋。她叫中村富美子,63岁了,和我妈同年。她和她女儿直子两个人经营着小店。而直子是我的同级生。一枝婶是我们的邻居,自从母亲倒下以后她就一直来我家帮忙,早晨帮我去养鸡场捡蛋,还做点家务活。她今年虚岁77,正好是喜寿。可是别看她身体瘦瘦小小的,却非常干练,又时常面带微笑性情温和,活脱脱就是一位菩萨。数年前,一枝婶的老伴去世了,她的三个儿子又都去了大城市,所以她现在一个人过着孤伶伶的日子。对我来说,一枝婶从小就那么疼爱我,我一点也不想看她那么孤苦伶仃,就让她来我们家帮忙做做午饭和晚饭,和我们一起吃。然后每月多多少少付点报酬,虽然不多,也能略表我的谢意。“那,我一会儿就洗个澡出去了!”“少喝点啊!”“别担心。”我一边苦笑一边朝这位爱杞人忧天的母亲挥挥手,出了日式房间,轻轻合上了拉门。我听到拉门里面母亲微微舒了一口气。她虽然脸色还不错,但是身体应该有点疲倦了吧!◇ ◇ ◇ ◇ ◇ ◇ 我洗完澡后,踏着完全沉下的夜色出发了。我左手握着一个塑料口袋,里面装着20个今天早上才捡的新鲜鸡蛋。右手拿着手电筒。鸡蛋是给富美子大娘的手伴礼,而这手电筒是夜晚外出的必备之物。今晚是新月,没有月亮,而这个村子的道路,除了萤原川旁边的县道以外都没有路灯,夜里真的是一片漆黑。偶尔,还会从森林深处传出阵阵野兽的叫声。呦……那是野鹿。这一带到了晚上便是动物们的天下。野鹿呀貉子之类的夜行性动物自不必说,就连野猪、狗獾什么的也都肆意地在村子周围溜达。夜空中滑行而过的就一定是鼯鼠或者猫头鹰了。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听说河滩上还出现过熊的踪迹。今晚有些微风。寒冷的夜风刺激着我的鼻腔。但是风中似乎带着一点千里香的味道,让人觉得这刺骨寒风也没那么冷冽了。我竖起茄克的领子,加快了脚步。我不经意地抬起头,天空中洒满数不清的星星,多到我觉得不能叫“星空”,而应该称之为“宇宙”。一颗小小的流星从东方的天边滑落。我都来不及小声许个愿,但总觉得这一定是我时来运转的征兆。我来到萤原川的桥头。桥下的溪流在黑暗中潺潺流淌。过了桥以后,就可以看到县道的对面挂着的一点红灯笼。那就是富美子大娘经营的小店“富美子居酒屋”。县道上一辆车也没有。我横穿过去,撩起那张熟悉的深蓝色的门帘,推开那扇嘎嗒作响的拉门,一瞬间,煮菜汤和烤鸡串的香味扑面而来。富美子大娘站在柜台后面,鼻梁上架着一副别具一格的夹鼻眼镜,细细的银框和她那小老鼠般的瓜子脸非常搭配。我和富美子大娘互看了一眼,轻轻地向她点了个头,可她毫无热情地望向别处,连句“欢迎光临”也没对我说。她这样一如既往的冷淡态度,村子里的人也都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似乎富美子大娘就应该是这样的。我的老同学直子在里面的餐桌那边上菜。看到我来,她回过头朗声对我说“你好”。直子头上今天戴着的头巾颜色,是深蓝色。听说——这个颜色的意思是,要警惕。其实关于直子的头巾,有一些无根无据的传言。说是头巾颜色偏黑,那天她就情绪不佳,要是偏白,她就会心情很好。还说什么如果是粉红色,那天她就会特别温柔贤淑。这种传言是真是假姑且不论,但确实在这小小的村子里传得煞有介事,好像真的一样。“你好。”我随意地向富美子大娘和直子打了个招呼,环视了一下狭小的店堂。说是环视,其实这个小店也就只有柜台席八个座位和两张四人餐桌而已。今天非常稀奇,富美子居酒屋里居然没有本村的熟客们的身影。只有三个面生的男子在餐桌那边畅饮。看起来年纪与我相仿,衣着打扮像是城里人,但是不像什么有品味的人。“阿木,别站着呀!快请坐。你等人?”直子喊的是我的绰号。我的大名是村田二郎(Murata jirou)。通常都会以为我这个绰号是取了姓氏开头的发音,所以叫“阿木(Mu)”,但其实不是这样。我小学的时候,总是慢吞吞的,同年级的大吉常常嘲笑我,说我就像卡通人物姆明(Moomin),于是大家就都叫我“阿木”。后来居然有人说“仔细看看,长得也有点像姆明呢!”说这种伤人的话的,毫无疑问就是直子了。我回答直子说:“嗯,我在等大吉。来,这是给你们的。”我把装着新鲜鸡蛋的塑料袋递给直子。“你总是想得到我们!阿木家的鸡蛋好吃的很呢!”“哪里哪里!”“你和大吉约的几点?”“说好的7点过,应该快到了。”我坐到柜台席最里面的一个座位上。“大吉从小就爱迟到呀!”直子把鸡蛋递给富美子大娘,用擦桌布擦拭着我座位前的柜台桌,发出一阵苦笑,那双形状好看的眉毛也皱成了八字形。“就是。老是迟到,挨了老师不少拳头呢!”“对对对,疼得用两只手抱着头呢!”直子也回忆起来,噗哧一声笑了。于是我也被她逗笑。孩子王臼山大吉、学校的女神中村直子和沉闷无趣的我,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是这个人烟稀少的村落里罕见的同级生。“今天外面冷么?”富美子大娘越过柜台把腌菜的凉碟儿放到我面前,终于开口说话了。“冷。不过星星特别漂亮。我还看见流星了!”“真的?那你运气真好!”直子一边说一边把我的茄克挂到衣架上。“是啊。我从小就走运呢!”“哈哈,一下子就扯上了!阿木的走运宣言。”直子笑着揶揄我。今天头巾的颜色虽然是深蓝色,但她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先来杯生啤吧!喝完再换烫酒。”“要什么下酒菜?”富美子大娘站在柜台里面,背对着我问道。“随意就行。”“…………”她问是问了,但对我的回答完全无视。不过这也是富美子大娘一贯的作风。什么事都这样,到底让人觉得冷漠,但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富美子大娘就适合这样的态度。全村的人都喜欢这样的富美子大娘,包括她对客人的毒舌,压根儿没把对方当客人一样。其实谁都知道她那种不客气的态度背后,其实掩藏着深厚的人情味儿。直子将啤酒端上来,泡沫丰富得快要漫出来了。正在这时,我听到拉门嘎嗒嘎嗒地响起来。“喂,阿木,等了很久啦?”冷风中,大吉大步踏进居酒屋。他壮硕的身体上披着一件龙虎刺绣的茄克,理了个平头,看起来简直像个流氓或混混什么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卷成圆筒的海报之类的东西。“没,我也刚来。看,啤酒杯的泡沫都还是满的。”我给落座在旁边的大吉看我的啤酒杯。“哦,是吗。那,直子,我也要生啤!”“好勒!”我俩举起啤酒,碰了一下杯。然后咕噜咕噜地大口喝起来。大吉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然后打开手里卷起的海报给我看。原来是张B4大小的相纸。“阿木,直子,你们来看。”我依言凑过去一看,不由得感叹了一声。“你那是梦幻瀑布的照片吧!”直子也把眼睛瞪得圆圆的。“嗯。上次我带着相机去了瀑布,就拍了这个。然后用奈奈的打印机打出来了。”奈奈是大吉的独生女,大吉疼爱得要命,现在上初中一年级。“你经常能拍到这么漂亮的照片呢!”我仔细地端详着照片,就像要把它吃下去一样。这张照片是从梦幻瀑布的下面往上拍的,瀑布的激流上挂着漂亮的彩虹。而且还是两道的。“这张照片就送给你们啦!挂在店里的墙壁上,是不是很合适?”大吉将照片塞给直子,豪爽地喝干了剩下的啤酒。“好的!妈,我贴这边啦?”直子跟老板娘富美子大娘打了个招呼,就用透明胶带把照片贴到了挂着菜单的那面墙壁上。“好漂亮呀!大吉,你小子真不错!”我感叹地说,并不是在恭维他。“撞上了而已!我也没想到能拍到这个。”“你一个人沿着小溪上去的?”“不是啊,是有对中年夫妻来登山,我给他们当向导来着。”大吉家里主要靠种植水稻为生,作为副业,又开了一间民宿。只不过几乎没有客人来,大概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是这样呀!那客人也很高兴吧?”“啊,吓了一跳,屁都吓出来了!”大吉说了一句无聊的噱头,嘎嘎嘎地大笑起来。“直子,再给我俩一人来一杯!”“好勒!”直子刚拿走空的啤酒杯,富美子大娘就从柜台里面伸出她那枯枝一般的手,砰地一下把下酒菜的碟子放到桌上。“呀!这是一枝婶做的蒟蒻刺身?”大吉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富美子大娘开口了。“是的。不过调味料是我做的,味道不好哟!”这玩笑话听起来话中带刺。“怎么会不好吃啊!富美子大娘做菜的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好。对吧,阿木?”大吉拍了拍我的肩膀。“诶?啊,是的,我也这么想。”“哼,恭维话我听够了。”富美子大娘把脸扭向一边不理我俩,我和大吉偷偷地笑了。“噢,对了,我妈让我问你好呢!富美子大娘。”听了我的话,富美子大娘把脸转过来朝向我们,推了推眼镜。“是嘛!孝子身体还好吧?”“还是老样子。”“那就好。昨天一枝拿蒟蒻刺身过来的时候说她看起来有点不好呢!”富美子大娘撇了撇嘴,一脸担心的样子。“可能是周末的时候逞强去照料了一下鸡舍,有点累着了……。不过好好睡了一觉,今天就恢复了。谢谢你。”“阿木,你可要好好孝顺你妈!别像我们家直子这样,总是要父母瞎操心。”直子听到自己突然被扯进来,皱了皱鼻子,额头堆起了皱纹。“什么跟什么呀!为什么把我扯进来!”“好了好了,直子和城里的老公离婚回到这里,这家店才有了招牌女郎嘛!只是……年纪稍微大了点,应该叫招牌大娘!哈哈哈!”大吉大笑着,冷不丁头上被“嘭”地敲了一下。站在他身后的直子,手里拿着卷成筒的报纸,就像打蟑螂一样,毫不留情地敲了下去。“痛、痛痛~”大吉双手抱着头,跟小学时候挨老师拳头的时候一模一样。我一边笑着一边小声对他说:“大吉,你看清楚,今天不是深蓝色嘛!”大吉看了一眼直子的头巾,只好小声念到:“哎呀!太失败了!”他身后,直子双手抱在胸前,脸上带着毫不畏惧的冷笑,像个仁王像那样恶狠狠地站在那里。生气的直子也是个美人呢!但是,就算在这种时候,也许是我的错觉吧,但我总觉得直子的眼睛里隐藏着一丝说不出的落寞。◇ ◇ ◇ ◇ ◇ ◇ 三杯啤酒下肚,我们开始喝烫酒,略带甜味的烫酒慢慢入口,大吉的双眉也渐渐皱紧。刚开始我们聊的也并非严肃的话题,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事情,不知怎么地就从当地人口减少开始聊起来。“我们这个村里的‘青年协会’成员的平均年龄就算超过65了,都不是件可笑的事。阿木,你说对吧?”“嗯。要在城里人看来,这压根儿不是什么‘青年协会’,而是老年协会吧!”“嗯,就是呀!在这个衰落的村子里,连什么梦想呀希望呀都一并衰落了。最近,我家奈奈说要到城里去念书。我该怎么办呀?”一提到心爱的女儿,大吉马上露出一副可怜的父亲样儿。“就算这么说说,奈奈也还只是个初中生,城里什么的还去不了吧!”“就是因为她才刚上初中就想着要去城里,我才觉得难受呢!”“啊,原来是这样。”大吉深深叹了一口气,就好像要把自己的魂魄都吐出去了一样。“奈奈她已经跟我宣布了。高中她还是在下界念,但是高中一毕业她就要一个人到城里去生活。”下界是离我们这个村落最近的镇。说是镇,也不过就是把“限界村落”的“限界”二字去掉,稍稍大一点的村镇而已。小学、初中、高中都因为生源不足而面临倒闭的危险。大吉把酒壶里剩下的酒分到两个酒杯中,继续带着一脸可怜相,提高了声音,说:“直子,再来壶烫酒。然后,有没有什么下酒菜能安慰一下我呀!”“有人点菜了!一碟能安慰人的小菜!”这下,连一向冷漠的富美子大娘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就给我上了一份非常入味的蘸酱煮萝卜和牛大肠乱炖。我用筷子夹开萝卜,切面上挤出饴糖色的汤汁。“哇!好好吃!富美子大娘,这萝卜是……?”我这么一问,富美子大娘还是扭着脸回答:“这是柳生大爷种的萝卜。”“嚯,不错呀!”大吉的眼睛又眯了起来。柳生大爷是当地出了名的顽固老头儿,一头白发像爆炸了似的,性情和富美子大娘一样冷淡。虽然在其他某个行业非常出名,但是因为极度热爱植根于土地的农事,每年都能种出格外美味的萝卜,因此这方面也算个名人。我夹起一块萝卜,稍微蘸了点芥末粉,放到嘴里。唇舌间体味出一种“乡间的甜味”。那是柳生大爷不遗余力地翻整过的田间土壤,所有的养分都浸透到这萝卜里面了。“呜,这真好吃。确实很治愈啊!”大吉一边说着,眼睛眯得更细了。一块萝卜就可以抚平他眉间所有的愁纹,美食的力量真是伟大!富美子大娘最值得尊敬的地方就是她的厨艺,她只用一点点温和的味道,就能把村里的大叔大婶们精心种出的作物里最美味的地方展现出来。“富美子大娘,这真的很好吃。”我是真心赞美,她还是没有回答。不过听到我赞美她母亲,直子露出了还算凑和的表情。“在这个村子里,有好多‘玩泥巴的匠人’,都能种出这样的东西呢!”大吉喝了一口烫酒,在残留着萝卜香味的舌尖上滚了滚,喃喃地说道。“嗯,就是。”是的,不能让这样的本事埋没掉!所以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但是现在还不是宣布的时候。应该等时机再成熟一点,更有说服力了以后再告诉大家。我一边想着,一边吃着这抚慰人心的煮萝卜。这时,大吉轻轻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突然用一种冷静的声音对我说:“我说阿木,我给你讲点正事,行不?”“啊?”我手中握着酒杯,歪过头去。大吉平时很少这么正儿八经地对我说话。“当然可以,到底什么事?”“其实,我……”大吉把双臂抱在胸前,然后闭上眼睛喃喃自语似的说道:“我不想再种田了。”“呃……”“奈奈要是上了高中还是执意要到城里去,那时候我这做爸爸的一点钱也没有,女儿不是很可怜吗?女孩子要到城里去住的话,没有一间稍稍像样点的公寓,我也放心不下。再说,念书还要学费吧?我每天晚上都为这些事情发愁,怎么说呢,就是,总觉得对未来非常不安。阿木,你可明白我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明白,可是我不想明白——这才是我此时的心声。因为从小就喜欢种田的大吉,居然会说出放弃这种话。我也放下酒杯,重新将身体转向大吉那边。“大吉,那你准备把‘梦境’怎么办?”“那个……”大吉的双臂虽然还抱在胸前,视线却落了下来,话语间全然没了霸气。“就像名字一样,当作是场梦,结束了吧!”“…………”我太过震惊,完全接不上话。“梦境”是我和大吉试验性地开始种植的新品种稻米。只要在日常管理上不偷工减料,即使少用农药也能健康成长,虽然尚未被广泛承认,但绝对是一个珍贵稻种。直链淀粉指数(淀粉的含量)低、蛋白质含量也低,优质大米所有的优点它都具备。煮成米饭后,颗粒分明有光泽,咀嚼时有弹性,没有比这更好吃的大米了。而且做成冷饭口感也丝毫不差,非常适合做饭团。还有,我用我的鸡舍里收集的“发酵鸡粪”做肥料,充分活化土壤中的细菌,种出的水稻不管是产量还是味道都是数一数二的。我和大吉还曾饱餐着这绝顶美味的新米,手搭在对方的肩上,谋划着憧憬着这深山村落的小小水田里培育出的安全的“梦境”在不久的将来能成为这个地区的拳头产品,打开销路呢!“阿木,我们这种穷山坳的小水田里种的大米,还是赶不上大规模高效率的大产地呀!好不容易收获的优质大米,没有名气,没有辨识度,价格和其他低价大米拉不开差距。情况糟糕的话,说不定还会和其他大米混在一起买。你想想看,就算要做宣传,我们能有什么手段?宣传这种东西,需要这个!”大吉用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圆,这是表示“钱”的手势。“对!但是……”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叹出气来。我望着大吉的脸,我这个发小,从小那么喜欢种田,现在却用力绷着双眉,厚厚的嘴唇边挤出一丝孤独的微笑。其实,我已经受不了了——就是这样的神情。我姑且将两个酒杯都倒上烫酒,“来,喝”。我自己先干了。这酒,比刚才似乎苦涩了不少。舌头和心是连在一起的呀。“真的,对不起啊,阿木。”大吉盯着柜台桌上的筷架,木然地说。然后又木然地将烫酒倒入口中。“你也不必道歉……”店里的挂钟“铛”地敲了一声。后面餐桌席那边男子的喧闹声听起来似乎很遥远。从大吉口中说出了那句“对不起啊”,这四个字里带着强烈的苦涩的味道,我突然连酒也咽不下去了。大吉并不单是对自己放弃“梦境”而抱歉。这一点我非常清楚,所以更觉得心情沉重。已经有三十多年了——我和大吉的交情。从懂事起,我们就被家里人带着在田里互相帮忙。特别是插秧和收割的季节,村田家和臼山家都是全家总动员,在田间劳作、嬉戏,就像是一场小型的盛会。小时候,水田就是我们的游乐场。春天,插秧的时候,我们浑身滚满泥水四处去谢神;夏天,田里的水稻长得正欢,我们在田边捉着小龙虾和蝌蚪;秋天,我们拿着刚收获的新米做成的饭团比赛谁吃得多;冬天,放干了水的田里铺上了一层白霜,我们穿着长筒靴在田里踩得沙沙响,下雪的话,就在雪地里撒尿,写黄色的字。水田四周环绕着的蓄水渠也非常有意思。我们喜欢钓小鲫鱼、麦穗鱼,还成天热衷于捉稻花儿鱼、水虿、水知了、水螳螂、水龟子什么的。所以,现在,长大后的我们,在这片热爱的水田里培育“梦境”,寄托我们的梦想。我们还说过,什么时候,大家都成了步履蹒跚的老头,就让孙子们享受享受这样的乐趣。大吉这句话“对不起呀”,四个字里包含着对过去、对现在、对未来的苦闷和沉甸甸的情感。因此——我提高声音问他:“是吗!那你不种田了,以后,干什么呢?”“还没决定好……不过,也许去下界找个工作吧!听说下界开了一家大型的电脑配件厂。要是能在那里工作的话,就能拿到稳定的薪水,也能有点奖金吧?阿木,我还没得过奖金什么的呢!”“那是!”我苦笑着,脑子里描绘着大吉穿着工作服在工厂里干活的样子。唉,还是想象不出来呀。我这个发小,除了流氓样的打扮,就只有干农活的衣服、长靴和草帽最适合他了。“把奈奈送到大城市去,要花这么多钱吗?”“唉,物价和生活跟咱们这种穷乡僻壤完全不一样啊!要是把学费也加上,一年得花上好几百万呢!”“这么多呀……”我没有孩子,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笔费用。“奈奈去了大城市以后呢?”“她说想成为甜点师傅。你小子,听没听过,甜、点、师、傅!”“少瞧不起人!这点儿我还是知道的。就是做蛋糕的嘛!”“哎呀,你知道呀!在城里,还有专门培训甜点师傅的学校呢!”大吉随口说了说,终于放下了抱在胸前的胳膊。然后吃了一大口牛大肠乱炖里的大葱。“啊,又甜又糯,真好吃,这大葱!”大吉像是在自言自语,笑容里满是落寞。我望着他的侧脸,已经无法忍耐我的叹息了。于是我只好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哈出去——但是,也不知为什么,我口中的叹息,最终变成了一句话。“其实,大吉,我也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嗯?”大吉微微歪了歪脖子。“什么?需要那么正式?”直到刚刚为止,正儿八经的人还是大吉呢!——我脑子里这么想着,却也明白,我已经无路可退了。就是现在,我必须说出我那个构想。“其实,我想开家店。”“啊?开店?”“嗯。我和大吉的‘梦境’,是最好的稻米对吧?而我养的鸡下的蛋也是最好的鸡蛋。”“…………”大吉左手里的筷子停在腌菜碟上,呆呆地转过脸来。“和稻米一样,我的鸡蛋也是我精心培育出来的,但是没人知道。总之也是无名。”大吉还是呆呆地点了点头。“无名,代表着即使你努力过也得不到回报,对吧?大吉,你到底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一直种植着水稻的?”“什么样的心情……”“就是说,你是为了什么种田?”“呃……”大吉盯着筷子尖,想了想,慢慢抬起头。“也有钱的因素。不过,说到底,就是为了让吃的人开心吧。”“对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不仅仅是我和大吉。柳生大爷、富美子大娘、做蒟蒻刺身的一枝婶、这个村子里的村民……所有人,所有人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同样的目的。就只是想让吃的人感到高兴。大家吃得高兴,下次就会继续做。只是这样而已。因此,为了能将农活继续下去,就必须要得到最起码的肯定。说简单点,把“肯定”二字换成“收入”二字,就简单明了了。毕竟,大家都生活在这偏僻的村子里。从头到尾也没有人想过要赚大钱。只是每天拼命地生产着令自己满意的美味作物,想象着吃的人展开笑颜,自己就能高兴起来。但是,连这样简单的愿望也不能满足,这就是现在日本山地农村的现状。“那,总而言之,你准备开什么店?”大吉的筷子尖还放在腌菜碟里。似乎被我的话吓到了。我看着他的样子,一下子笑了出来。“什么!你好意思笑!恶心!”大吉也苦笑起来。我没理会他,继续说。“答案很简单!最好的大米和鸡蛋,能做什么料理?”“啊?”“鸡蛋拌饭呀!”“…………”大吉的脸,顿时又变得呆呆的了。“我,近期要开一家鸡蛋拌饭的专卖店。”“…………”“不收钱。虽然是偏僻山村的小店铺,如果免费的话,还是会想要吃一次吧?而且,鸡蛋拌饭的专卖店,日本全国都没有呢,一定能火起来。”我自顾自地,讲得唾沫横飞,可是大吉却僵在那里了。好像对我的主意非常震惊。“啊哈哈,这么离奇的想法,就算是大吉也大吃了一惊吧!但是,只要我的店能火起来,‘梦境’和我的鸡蛋就能跟着得到宣传。要是能把客人从大城市吸引过来,我们萤原村就热闹起来啦!”我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猛地拍了一下大吉的背。这一拍好像打开了开关似的,大吉开口了。“啊,我确实大吃了一惊……”“对吧?”“对,真的很吃惊,对你这个愚蠢的想法!”啊?……这次轮到我呆若木鸡了。“你要开店的话,开到哪儿?”“萤原川上游,有片湿地叫‘一之泽’,对吧?那后面有片地是我们家的,我准备开在那儿。”我家的自有农地有好几块分散在村子的各处,不过这块是最偏僻的一处了。“你是傻的吗?你那块地要过一座吊桥才能到,你把店开到那里,哪有客人会去呀?”“其实,我就是把这个当卖点来着。把店开到山中隐蔽之处,就是要让客人没那么容易找到。这样的话,反而会成为谈论的话题呢!”大吉皱起眉头瞄着我。我能看出他有点不高兴。这个发小,从小就不善于隐藏感情。“那,你准备怎么修建店面呢?大吉的声音稍稍有点沙哑,低低的。“在邻村有个良一大哥,是木匠。”“良一大哥免费给你修?”“怎么会。我要付钱的!”我稍稍说得有底气一点,大吉的额头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了。完全和从前的孩子王时期一模一样。他一露出这副样子,大概是他块头大,态度和言辞都有一种从上往下的威严。“哦。那好,修好之后的水电费呢,还有人工费、房子的维护费、杂费……还有其他好多费用,不少呢!你这样开个让人白吃白喝的店,这钱谁来出?”“…………”“说呀!你说呀!谁来出?”“我自己掏腰包。”“诶,你有这么多钱嘛?悄悄存的私房钱?”“…………”我哪有什么私房钱。我有些失望,没有回答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大吉“哈”地一声叹了口气,表情也没那么紧张了。然后仰脸喝了一杯已经稍稍凉下来的烫酒,声音回复了之前的平稳。“我说,阿木,不要说那些小孩子般做梦的话了。而且,这么愚蠢的想法,以后就不要给别人讲了。你要说了,别人肯定笑你脑子有问题。”大吉朝我的酒杯里倒上酒,对我说话的语气就好像老师在教训不争气的学生。酒壶空了。大吉举起空空的酒壶喊“直子——”,柜台后面的富美子大娘伸出了枯枝一般的手。“烫酒对吧?给。还有这个——”富美子大娘递过来一壶烫酒,同时还有一盘煎鸡蛋卷,是用我的鸡蛋做的。小碟子里装着一大坨用擦板擦细的萝卜泥。“好香!”大吉说。“富美子大娘,谢谢!”“这可是你送来的鸡蛋,要谢也该是我说。”富美子大娘背朝着我们,不耐烦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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