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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大清钱王(从一介草根商人到清廷之国库的传奇故事,再现晚清钱王“人弃我取,人需我予”的经商之道)

書城自編碼: 2741862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财经
作者: 萧盛
國際書號(ISBN): 9787549616664
出版社: 文汇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6-03-01
版次: 0
頁數/字數: 0/320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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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1.继《民企教父沈万三》《红顶商人胡雪岩》后,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位三代一品红顶商人
2.草根励志的榜样,马云、李嘉诚等经商理念深受其影响
3.他被李鸿章誉为是清廷的国库,被老百姓称之为钱王,被《时代周刊》列为19世纪末全球第四大富豪
4.畅销书《大秦宣太后:芈氏传奇》,著名历史题材作者呕心沥血三年,百万文字大作惊艳面世
內容簡介:
鸦片战争爆发后,外来思想不断涌入,国家弱而商业盛,胡雪岩、乔致庸、盛宣怀等一批晚清巨商强势登陆历史舞台,然而在众多的商人之中,却没有一人可与他相比,他被李鸿章誉为是清廷的国库,被老百姓称之为钱王,被《时代周刊》列为19世纪末全球第四大富豪,不管是声誉、财富还是清廷的褒奖,都超越了红项商人胡雪岩,他就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位一品红项商人王炽他用一根扁担挑着货物贩卖做起,而后在乱世中组织马帮,在中国古老的茶马古道上,用他的机智和勇敢,在川滇之间闯出了一片天地。在对待政商关系上他坚持官之所求,商无所退的法则,在生意场中他又秉承人弃我取,人需我予的理念,虽逢乱世,却如鱼得水,涉足各行各业,吃遍政商两界。
關於作者:
萧盛,本名尹宣韩,浙江宁波人,曾任北京某图书公司策划编辑、报纸编辑,现为中国写手之家网站创办人,自由撰稿人,已出版《大秦宣太后:芈氏传奇》、《兰陵王传》等历史作品。
目錄
前 言 世人只知胡雪岩,岂道云南有王炽 001
第一章 有勇有谋,千两银子救了一座城001
第二章 亡命天涯,建马帮重整生意015
第三章 化危机为商机,广西州乱中取利 031
第四章 再救弥勒乡,小商人散财救乡民 048
第五章 效仿范蠡,王炽辞官从商 062
第六章 献计救昆明,为谋利误害大将军 076
第七章 走马帮诱敌,反入计中计 096
第八章 初涉药材生意,茶马道遇险 118
第九章 同行如仇敌,出狠招排斥异己 143
第十章 重情重义,了恩怨春城斗法 162
第十一章 为红颜雪恨,兄弟五人走西北 180
第十二章 商帮纷争,贪图便宜起祸端 192
第十三章 阳谋对阴谋,浑水摸鱼占商机 212
第十四章 洋人暗中操盘,政商两界现危机 233
第十五章 暗流涌动,各方势力显神通 250
第十六章 四两拨千斤,巧解洋商大阴谋 266
第十七章 空手套白狼,挪用军饷收军粮 286
第十八章 同行相争,下套害人连环计 309
第十九章 官商勾结,山西会馆耍阴谋 331
第二十章 狱中遇高人,阔论人情官场商机 353
第二十一章 茶市谋局,商界再起风云 372
內容試閱
第一章 有勇有谋,千两银子救了一座城
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后,清朝的政治局面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洋人大批涌入,随之西洋的思想、文化、资金亦流入中国,他们想控制中国的经济,甚至欲以此渐渐地侵吞这个国家的疆域,从此之后,这个古老的国度进入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状态。这样一种状态好比是两位武林高手的生死对决,相互牵扯、抵制着,都欲拼尽全力想将对方压倒。而国与国的相斗,对老百姓来说却是极其痛苦,甚至是万般耻辱的,他们固然痛恨洋人的侵略,可更恨清廷的懦弱无能,带着这样的痛恨,国内百姓纷纷擎旗起义。在诸多的起义军中,规模最大、影响最深远的便是太平天国起义军。太平天国农民起义仿若一股风潮,迅速刮遍全国,各地各民族的义军趁机跟进,举旗抗争,清政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整个民族亦被推到了最为危险的时刻。在云南省红河州北部的弥勒乡,因此处多山地,属于山高林密的丘陵地带,故当东南沿海地区受到西洋经济和文化的冲击时,这里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大部分的山民依旧过着悠闲自得的生活。然而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是日午后,金顶山下的一处丛林里,埋伏着二十来个山匪,他们手里或提着钢刀,或捏着木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面的山道,神情肃然。领头的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看上去身子瘦小,许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脸色泛黄,看上去浑身上下没几两力气,但是他的目光却是炯炯有神,在目光转动之间甚至带着抹凶光。不出多久,车声辚辚,从山道上走来一支马队,约有七八匹马,马背上都驮着货物,前后共有十五人护着,在中间的一匹马上插着一杆三角形的小旗子,上书川中祥和号等字。丛林里埋伏的那年轻人眼里寒光一闪,苍黄的脸上泛起抹激动的红潮,正要起身冲下山去,突被后面的一人拉住,不由得回头轻喝道:你做什么?拉他的是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皱了皱眉头道:姜兄弟,那是祥和号的货,是不是考虑一下再下手?年轻人怒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咱自己的地盘上,你这地头蛇反倒是先怕了!你要是不敢动手,回家给你婆娘暖坑去,我不会强拉着你!说话间,挥了下刀,带着其他人冲下山去。中年人没办法,也只得咬咬牙跟着往下冲。山下的马帮都是惯走江湖的老油子,这种事情见多了,也不怎么吃惊,一行人迅速散开,把马匹和货物围在了中间。领头的那马锅头(注:马帮领头人)是川中祥和号的老伙计,也是在茶马古道(注:中国西南、西北地区的民间商贸道路,在这一带百姓的心中,西南的这条茶马古道无异于西北大漠上的丝绸之路)上走了一辈子的老江湖,名叫桂老西,虽有五十余岁的年纪,却依然老当益壮,精干得紧。他打眼望了下那些冲下来的山匪,最后把目光落在那领头的年轻人身上,双拳一抱道:老夫是川中祥和号的桂老西,不知足下是哪座山上的好汉,不妨报上名来,交个朋友。川中祥和号,哟,这是大商号啊!年轻人嘴上虽夸着对方,眼里却依然含着杀气,我叫姜庚,并不是哪座山上的什么好汉,只是这弥勒乡十八寨(注:今弥勒县虹溪镇)的一个无名小卒而已,桂大哥真愿意与我交朋友?桂老西一看这姓姜的就不是个善茬儿,便笑道:在这茶马道上行走,干的是拎着脑袋讨饭吃的行当,靠的是道上兄弟的情面,不然的话,有十个脑袋也没用,只要这位小兄弟愿意给个情面,我桂老西求之不得。姜庚把刀柄一转,抱拳道:桂大哥这话说的在理啊,其实大家干的都是拎着脑袋讨饭吃的营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吧,只要桂大哥今日能给我们这些兄弟打发些烟酒钱,从此之后,只要是桂大哥的马队经过此地,我等绝不为难。好,小兄弟果然是爽快人!桂老西回身从身后的一匹马上拿过个包袱,取出个钱袋子来,往姜庚丢了过去。姜庚接过,两枚手指头一捏,便知里面是些碎银子,当下冷笑道:桂大哥莫非是嫌我们这地方小,拿要饭的标准来打发兄弟?嫌少?桂老西的脸色也是一沉,小兄弟,你看我们这次运送的东西也不过是些土烟日杂货物,能值几个钱?而且这一路打点过来,这趟子生意怕已是赚不了钱了,望小兄弟包涵,下次有机会大哥再奉上,可好?桂老西嘴上虽在说好话,但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在这条道上行走,交情固然重要,可也不能一味的奉承讨好,不然的话让人骑到头上来,一辈子也休想混出头,必要的时候还得用拳头来说话。姜庚看着桂老西的脸色,手一抬,又把钱袋子扔了回去。桂老西伸手接过,强笑道:小兄弟不要这银子是什么意思?要货!姜庚从牙缝里吐出这两个字后,刀头一迎,率众便杀了上去。桂老西也不甘示弱,与姜庚斗作一团,喝道:川中祥和号是魏老爷子的商号,他的货你也敢劫,胆子够大的啊!姜庚狞笑道:在十八寨这地方,就是我姜庚的天下,皇帝老子来了也照劫不误!两方人马斗不许久,便分出胜负。桂老西的马帮虽说都是老江湖,但毕竟势单力薄,且姜庚的人个个都是好手,就将这批人连同货物都扣了下来,唯独桂老西一人逃脱。姜庚十分高兴,让弟兄们收拾收拾,连人带货一起押回寨子里。那络腮胡中年人依旧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走到姜庚跟前说道:姜兄弟姜庚一看他那副嘴脸,怒从心起,喝道:我说曾胡子,你又担心什么呀?别看这曾胡子长得粗糙了些,想得却要比姜庚深远:祥和号在川蜀是响当当的商号,财大气粗,这批货拿是拿到手了,怕是很难吞下去。姜庚冷冷一笑:刚才我跟你说过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料定不出几天,那魏伯昌肯定带着银子来赎人。桂老西从金顶山逃出来后,一路往西北方向跑。走到天色将黑,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拿出干粮来吃。他一边吃一边寻思:这次祥和号所运的是丝绸、皮革和药材,将这些货物在这边脱手后,要再运些云南高山的普洱茶及山货回去,所以这一来一去就是上千两银子的大单子。现在不仅货丢了,连人都让山贼扣了去,要是两手空空回去,魏伯昌非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可。想到这儿,桂老西两道灰白的眉头一蹙,开始发愁了。马帮分为两种,一种是单干的,自己组织马队,来回倒卖货物,相当于个体经营户,颇为自由,但也极为危险,毕竟这年头盗匪肆虐横行,单干的马帮若没什么靠山,很容易出事;另一种是跟人合作的马帮,相当于桂老西这样,有自己的马队,投靠个后台较硬的商号,行走时打出这商号的名头,路上的山匪大多会卖面子,多少打发一些钱财就可以一路畅行无阻了。桂老西打着祥和号的牌子行走茶马道多年,基本没出过什么大事,这一回偏遇上个不怕死的主儿,着实把桂老西给难住了。吃完干粮,桂老西思来想去,给他想到了一个人。此人叫李耀庭,曾是个山贼,然其与一般的山贼不同。太平天国起义后,云南也爆发了杜文秀所率的回民起义,李耀庭为了乡民不遭荼毒,组织乡民抵挡起义军,后又与清军合作,屡战屡胜,在迤东道(注:云南东南部的行政区名,辖区约有曲靖、东川、澄江、昭通四府和镇雄、广西二州)一带威名赫赫,且此人与魏伯昌有些交情,若是他能出面,这事就好办了。既想到了办法,桂老西就连夜赶去曲靖见李耀庭。桂老西并没有见过李耀庭,这次跑去见他,凭的不过是魏伯昌的关系。到了地头,见到李耀庭时,桂老西顿时就傻了,原来这个名满滇南的大人物竟只有二十岁左右!李耀庭听说桂老西是祥和号魏老爷子的人,就请他在客厅奉茶。此时再好的茶桂老西也是喝不进去,客套了两句后,就把此行的来意说了。李耀庭一听,秀长的眉头一皱,满是书生气息的脸掠上了抹不自然的表情。桂老西见状,心里咯噔了一下。李耀庭心里想的是,他现在充其量不过是个率领乡勇抵御起义军的头目,非官非民,身份很是微妙,虽说在军中有些威望,可也无法去管乡里的事情。再者听桂老西说那个叫姜庚的山匪很是凶悍,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卖,万一自己出面要不回来那批货,难不成要派兵去讨伐不成?正在左右为难之际,门外跑来个兵勇,对李耀庭耳语了两句。李耀庭一听,脸色变了一变。桂老西看在眼里,不由得起身问道:怎么了?没想到李耀庭说道:我陪你走一趟。李耀庭先是为难,现又答应得如此痛快,此等突兀的变化让桂老西着实捉摸不透。但转念一想,只要他答应了,这事就算成了,便问:我们什么时候动身?事不宜迟,今晚便动身。桂老西闻言,彻底懵了,他显然没有跟上李耀庭态度变化的节奏,瞄了眼李耀庭的脸色,见他神态略有些紧张,觉得不太对劲那货物毕竟不是他李耀庭的,如何显得比自己的还要紧张?夜色中,在一块空地上站了几十排人,个个持枪擎刀,脸色肃穆,略带着股杀气。桂老西虽走了一辈子江湖,但毕竟没见过这等阵仗,看得他心头突突直跳,心想这李耀庭有些小题大做了吧,姜庚那二十来个山匪用得着派这么多兵吗?转首看了眼李耀庭,见他也是一脸的肃穆,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就走上两步,悄声道:李李将军,那那姜我出兵不是为了你的那批货,但我们要去的地方正是弥勒乡。站在兵勇面前的李耀庭脸色严峻,书生气淡了许多,连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你随我们走吧,到时候顺便把你的货要回来便是。那那边出事了?桂老西倒吸了口凉气,如果真的打起来,他的货还能找得回来?
弥勒乡十八寨里火把晃动,整个寨子灯火通明,且不时传来吆喝声,成年健壮的男人成群结队地往祠堂赶。王家祠堂内,一位须发雪白的老阿公坐于上首,略见浑浊的眼扫了遍祠堂内的众人,沉声道:那些个起义军反朝廷、反洋人,咱们管不着,可他们为了攻城掠地,居然打到弥勒乡来了。诸位想一下,只要起义军一来,清军就会来平叛,你来我往扰了咱们的生活不说,咱们种的庄稼也会被糟蹋,以后哪还有清静日子过?阿公说得在理,咱们十八寨不是谁想来就来的,他要是敢来,咱们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老阿公点了点头:今晚招大伙儿来,就是这个意思,不管是官兵还是起义军,谁也休想来十八寨作乱。这样吧,今晚咱们就分派一下,守住寨子的各个入口。言语间,往人群里巡视了一番问,为何不见王阿四?据说是去弥勒乡了。老阿公吃惊地问:哪儿乱他就往哪儿闯,这时候他去那边做什么?这小子精得很,数日前便收购了不少粮食,这时候去弥勒乡,估摸着是兜售粮食去了。老阿公抚须苦笑:打起仗来,粮食自然会紧俏,可兵荒马乱的也危险得紧,这小子的胆子端是不小,拎着脑袋的买卖他居然也敢做!不等他了,我们来商量下由谁负责守卫。本来就不用等他!老阿公话落间,姜庚嘴里咬着根草,摇摇晃晃地走进了祠堂,十八寨有我姜庚在,怕什么?来一个打一个!老阿公抬起眼望了姜庚一眼:起义军有上千号人,你有把握守得住?姜庚眼里寒星一闪,把嘴里的草吐在地上:我有批火药放在家里,本想卖出去,既然有人来捣乱,那就不去卖钱了,招呼那些个龟孙子就是了。十八寨的人都知道,这小子天生就是个杀人的料,大家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放心了。老阿公道:你既然有这好物什,那守寨的重任就托付给你了,寨子里的人随你指派。姜庚哈哈一笑:阿公只管放心,起义军只要敢来,我保准炸得他们魂飞魄散!夜渐深了,沉沉的夜色笼罩着弥勒乡。城内的百姓家家户户关门闭户,生怕起义军突然间打进来,街上清静得连狗都见不到一只。城外与城内却是两番景象,起义军兵临城下,有两千余众,个个手持大刀鸟枪,杀气冲天。起义军主帅叫马如龙,只有二十四岁,却是个智勇双全的主儿,这一路攻城掠地所向披靡。此人体形魁梧,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单看起义军的气势,就让城楼上的清兵心里发怵,尽管他们拥有火枪和一门红夷大炮,心里却依然不踏实,站在城头上强自装出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实际上个个都胆战心惊。事实上攻打此城,马如龙确实是十拿九稳的。弥勒乡并非什么大城,以他的作战经验来说,拿下这座城池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儿。两千多义军在城门前肃立着,只有城内城外火把的燃烧声。所有人都以为马如龙会很快下令攻城,但他却迟迟没下达作战命令。马如龙在等,他试图用这样的气势压垮清军,让乡绅马昭通出来投降。这个时候,乡绅马昭通家里乱作了一锅粥。这位老爷子读了一辈子书,也考了一辈子科举,及至垂暮之年也未能考得一官半职,后来还是朝廷怜悯他,给他个管理弥勒乡的职权。虽说这乡绅的头衔属于非官非民,身份有些尴尬,但只要手里有权,不管这权有多大,多少还是可以捞些好处的。因此这些年来马昭通置办了些家产,倒也能安生度日。现在倒好,起义军一来,辛辛苦苦赚下的家产带又带不走,撇下家产逃命却又觉得不甘心,一时急得若热锅上的蚂蚁。就在这当口,来了一位少年人,生得副国字脸,再加上长着对浓眉大眼,颇是有些气概,见了马昭通就忙着请安。马昭通见了这少年,连连叹气:乱军都打到家门口了,还请什么安啊!少年人却是不慌不忙,往他的屋里打量了一番,见其家眷均在堂内,且个个都收拾了细软,便猜到了个大概,问道:马老伯,您这是要走吗?马昭通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王四啊,你是有所不知,老夫在这里住了一辈子,眼看着就要入土,现在舍家别里委实舍不得。可不走吧,又怕累及一家老小,一时委决难下。这王四便是十八寨老阿公提起之人,名炽,字兴斋,祖籍在应天府(今南京)柳树湾石门坎。其祖上曾是明朝开国年间的将领,后世代为官,到了王炽之父王勋业这一辈,家道早已衰弱,及至王勋业过世时,留下生母张氏、二妈姜氏以及四个孩子,家里更是窘迫不堪。那四个孩子其中三个相继病死,只剩下老四王炽继承了王家香火。亏的是这王炽从小就生得聪明伶俐,十几岁辍学后,张氏卖掉了陪嫁过来的首饰,去给他学做生意。不想这小子天生就是块做生意的料儿,在乡里收购土布去外地卖,又从外地采购红糖、盐这些生活必需品回乡来卖,这样来回倒腾,没出几年就攒下了不少银子。这一次他看到义军四起,就料定这仗一定会打到弥勒乡来,早早地便开始收购粮食,想借此大赚一笔。今日下午进城后,让雇工们把运进来的粮食安顿好,薄暮时分正要来找马昭通,谁曾想街上突然一阵大乱,说是起义军来围城了。王炽跑到城门一看,果然城门已然关闭,心下暗暗叫苦,这会儿让起义军围在了城内,岂不是要与此城共存亡了吗?心念转动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然被困在城里了,那就按照原计划来做,先把这批粮食卖出去再说,好歹不白跑了这一趟。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马昭通居然想携家带眷逃跑,如此一来,他收购的这批粮食卖不出去,非得赔个血本无归不可。王炽边试探着马昭通的口风,边在心里想着法子,见这老儿吓得面色如土,急得在屋里团团乱转,一时计上心来:马老伯,这时候您逃是逃不出去了,如果您坐视起义军打进来,您这家产八成是保不住了。小侄倒是有一计,不知老伯愿不愿听?马昭通闻言,如同溺水抓到了救命稻草,忙问道:何计啊,快些说来!王炽问道:您家中可有现银?马昭通愣怔了一下:应有几百两。王炽低眉想了一下,突然叹道:可惜了!马昭通急了,抓住王四的肩膀道:我的大侄儿,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是要急死老夫不成?王炽看了眼马昭通,说道: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您现如今要是有千把两银子,都把它散出去,说是但能杀一人者,便赏一两银子。您老试想一下,到时全城百姓争先恐后地奋勇杀敌,那千把两银子便是千把个人头,起义军总共也就两千余人,一下子死伤过半,还不落荒而逃?马昭通听完,脸现红潮,颇是激动,但旋即又黯淡了下去:这主意是好,可老夫一时着实拿不出这么多的现银啊!王炽朝马府的家眷们看了一眼,笑道:您老是没有,可您这些家人多少藏了些私房钱吧?大家凑一凑,我看也差不多了。马府那些家眷们一听,一个个都慌了。那马昭通晚年才得来管理弥勒乡这个差事,因此平素里抠门得紧,给家眷们的赏钱或生活用资都十分少,他们身上的私房钱可以说是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听了王炽的主意,不免都心里发慌。王炽是个机灵之人,一看这些人的脸色就已猜到了他们的心思,便朝马昭通小声道:散得一时财,换得一世安,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您就不要再犹豫了。马昭通把那几枚稀疏的黄牙一咬,朝家眷们道:把你们的私房钱都拿出来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的家业还在,怕什么呢?王四说得对,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你们也不要再犹豫了,都拿出来吧,不许藏着。众家眷无奈,都把私藏的银子捐献了出来,放了满满一桌子,再加上马昭通自己的银子,刚好凑足了一千两。王炽见计谋得逞,心下大喜,又道:您现在就派人抬着银子敲锣打鼓地去街上招呼,最后把这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往城头一放,待战事结束后,按人头发放银子,保管弥勒乡平安无事。哦对了,打完仗后,您再请乡亲们吃一顿,如此明面上说是为庆祝,实则这是个收买人心的好机会,您把老百姓们安顿好了,还怕他们日后不为您卖力吗?粮食、酒肉我都备好了,就放在城内,到时候您支给我银票便可,无须现银。马昭通一听,心疼得要命,平时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银子,一夜之间便全花出去了。他也终于明白,这王四真正的目的是想在他这里兜售粮食,可现如今除了走这条道外,也着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约在子时初,马如龙发起了攻城之战。这位少年将军满以为拿下区区一座弥勒乡根本不在话下,哪知道战斗刚刚打响,城门突然洞开,城内的军民像疯了一样往外冲,争相抢着要砍起义军的人头。所谓两军相逢勇者胜,面对这一拨又一拨不要命的军民,起义军顿时慌了。马如龙也懵了,是什么力量驱使着这一群人玩命地作战?眼看着胜负已无悬念,马如龙不敢硬撑,率着剩下的一千多人拔腿就跑。逃出弥勒乡后,马如龙还是没回过神来,为什么稳操胜劵的一场战争会演变成这样,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玄机?百思不得其解,遂遣一探子混入弥勒乡去打探,然后率众愤愤不平地继续往前走。马如龙心里不服气,想他马如龙是何等人物?从小习得一身好武艺,乡试武举头名武生,要不是在咸丰元年(1851年)杀了几个清廷官员,现如今他必将是朝中大将。然即便如此,他加入杜文秀的起义军后,这些年来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什么时候栽过跟头?如此思来想去,马如龙决定暂不回营,他想要挣回这个颜面。马如龙抬头望着星空,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是时,月光照着他魁梧的身材,蓦然虎目中精光一闪,似乎有了主意,喝道:去十八寨!大队人马在马如龙的一声轻喝中,掉了个方向,不消多时,便隐没在夜色之中。马如龙把矛头指向十八寨,当然有他的一番算计。现如今弥勒乡既然打不下来,那么就换个作战思路,将其所辖的村寨一个个拿下来,最终实现孤立弥勒乡,从外围包围弥勒乡的战略目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在十八寨的遭遇会比弥勒乡更加惊心动魄。天色破晓的时候,马如龙的队伍到了距十八寨约两里地的一座山下。晨曦透过树林的隙缝照射进来,把林子映射得斑驳陆离,五月的晨风夹着植物和泥土的清香,拂过众人身边时,众将士只觉得昨晚一夜的疲惫化解了许多。马如龙仰起头深吸了口这清新的空气,脸上的英武之气重又焕发出来。转首之间,只见一匹快马从队伍的后面赶上来,仔细一打量,正是昨晚派去弥勒乡的探子。马如龙一勒缰绳,战马低鸣一声停了下来。及至探子奔近时,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有查到什么消息?探子道:启禀将军,昨晚弥勒乡军民疯了一样抵御我军攻城,是一个叫王四的人所为。王四?马如龙浓眉动了一动,在脑海里搜了遍有名有姓的人物,对这个名字却毫无印象,不由诧异地道,没想到弥勒乡还隐藏着这等高人!探子又道:此人名炽,字兴斋,就是十八寨人,因在家中排行老四,故人称王四。马如龙的脸色变了一变:你说他是十八寨的人?没错。探子道,那王四说动马昭通拿出了一千两银子,鼓动军民,说是只要杀敌军一人者,便可得一两银子。我军败退后,此人的事迹已传遍弥勒乡的大街小巷,所以绝对不会有错。马如龙不由得苦笑道:一千两银子便保住了一座城,好一桩买卖!顿了一顿,把钢牙一咬,今日本将军定要活捉那王四,把昨晚的耻辱讨回来。走!
姜庚站在山头,望着浩浩荡荡而来的起义军,苍白的脸上涌起了股红潮。旁边站着的曾胡子有点害怕,脸色发白地望向姜庚:姜兄弟姜庚见人高马大的曾胡子那胆怯的样子,鄙夷地道:怎么,又怕了吗?曾胡子道:他们有一两千人,且手里还有鸟枪姜兄弟,那鸟枪可不是打鸟的啊,打起人来一打一个准,十分厉害。姜庚把手里的一根草放到嘴边,舌头一卷,卷到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眉宇间漫起股淡淡的杀气,以及杀敌立功的决心。姜庚是有野心的,他一直想做十八寨的头号人物,然后想在这乱世之中领导十八寨的人闯出一片天来。然而在这里有个人时时压着他,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那人。随着时日的流逝,这件事便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怎么拔都拔不出来。那人便是王四。那小子凭借着一些小聪明,在十里八乡做生意,这些年着实让他赚了些银子,很受乡亲们的喜爱。许多人甚至说,生儿当如王兴斋,人穷志不穷,硬是在这穷乡僻壤闯出了一片天地。这让姜庚十分不舒服,他压根就看不起王四那斤斤算计的嘴脸。什么是生意人,什么是商人?那便是无利不起早,无商不奸,那种人不仅趋利附势,更是投机取巧的下等人,即便是上山做土匪也比生意人来得光彩,至少活得像个男人的样子。姜庚吐掉嘴里嚼烂了的草,眼里寒星一闪他今天就要做给十八寨的人看看,在这里只有他姜庚才能保护十八寨,在这乱世之中,只有像他姜庚这样的人,才能做出一番大事。姜庚咬了咬牙,今天就是他压倒王四的日子!他把头转向曾胡子,恶狠狠地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今天这一战老子打定了,如果你怕了,趁早给老子滚蛋,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曾胡子没读过一天书,且天生胆子小,自然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子,除了跟着姜庚混口饭吃,别无出路,当下便狠了狠心道:姜兄弟既然下决心要与起义军决一死战,兄弟跟着你拼命便是!但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依然忍不住打鼓。姜庚冷哼一声,问后面的弟兄:可准备停当?后头有人答道:火药已经在各个入口埋好,弟兄们也都在附近埋伏完毕。姜庚满意地点点头,届时只要火药一炸开,这里上千的村民就会出其不意地杀出去,给起义军来一个迎头痛击。他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放心,认为这一战赢定了。
李耀庭带着队伍赶到弥勒乡时,马如龙的起义军早已退走了,他略微有些失望。每个人都想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做出一番功业来,李耀庭也不例外。那马如龙是杜文秀军中最杰出的将领,且年龄与他相当,他很早就想会会此人,哪怕面对的是一场生死之战。然而当他闻知马如龙是被一个叫王四之人打退时,脸上露出抹惊异之色。不消多时,马昭通领着王炽迎出城来,双方寒暄了几句,李耀庭问道:不知哪位是王四?王炽走上两步,抱拳道:正是在下。李耀庭上上下下打量了番此人,见他年纪不大,天庭饱满,目如朗星,也抱起拳道:王兄弟巧施计谋退却乱军数千,令在下佩服!双方谦让了一番后,马昭通道:为了庆祝胜利,答谢王四和众军民打退乱军,老夫特设宴庆功,李将军来得正好,进城去喝一杯如何?李耀庭出身书香门第,骨子里便带着书生意气,一是一、二是二分得十分清楚,这场胜利他未立寸功,甚至连战斗都没赶上,打心里不愿参加这庆功宴,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吧,又觉得太没人情。正左右为难之时,突见远处一匹快马迎着朝霞急驰而来,没多时,就到了众人面前。王炽见了此人,连忙上去问:如何?那人喘了两口粗气道:起义军去了十八寨,这会儿应该已经到那里了。原来,击败了马如龙之后,王炽觉得不放心,就暗中支使一人去打探起义军的动向。听了这消息,王炽的脸色变了变,眼神不由自主地朝李耀庭望过去。在王炽心慌的时候,当中有一人却是暗中欣喜不已,此人便是桂老西。他所押送的那批货现在还在十八寨,如果李耀庭的队伍去了那边,那不正好可以把他的货给讨要回来了吗?在王炽的眼神看向李耀庭时,桂老西也迫不及待地看向他,眼里饱含着期许。李耀庭正愁不知如何脱身,听了这消息,反倒是心下一喜,秀气的眉头一扬道:这帮乱军好大的胆子,我们这便去十八寨!王炽闻言,连忙答谢道:若李将军能救我父老乡亲,王四感激不尽。客气了!李耀庭翻身上马,领着众军奔向十八寨。一行人赶到十八寨时,马如龙还不曾发起进攻。这倒并非是马如龙不想杀进去,而是这里的气氛让他觉得十分怪异。整个寨子的外围看不到一人防守,像个空寨子一样。太静了!在大敌入侵的时候,十八寨的这种宁静给了马如龙一种不安的感觉。十八寨既然有王四那样的高人,决计不可能不战而逃,平白把地盘腾出来给他,那么这里面一定有阴谋。究竟是什么阴谋呢?马如龙的浓眉紧蹙着,抬头向山上看了一眼。山上树枝摇曳,树叶婆娑,却看不到一星半点的人影。姜庚摆下的阵势难住了马如龙,但此时在山上的姜庚却也不好受。他在山上望见了另一支部队,且在这支部队里有两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王炽、桂老西。山上的弟兄们看到这支部队时,都喜上眉梢,因为这股生力军一到,马如龙便如一只煮熟的鸭子,在双方的夹击之下难逃一死。然在姜庚看来,那帮人的到来,可能会是一场灾祸。桂老西的货是他抢的,马如龙死后,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乖乖地把抢来的货交出去,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给桂老西道歉。可如此一来,他的脸面日后往哪里搁,从此后在这十八寨可还有他姜庚的立足之地?二是拒绝交还货物,硬是将其吞了。但这样做的后果是,双方都找不到台阶下,一旦动起手来,死的人铁定是他。曾胡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姜庚脸上瞟过去。姜庚的脸色从表面上看去没有任何表情,实际上心头正自咚咚直跳。
第二章 亡命天涯,建马帮重整生意
望着马如龙和李耀庭的两股人马,姜庚突然觉得自己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如果说马如龙败亡后,第二个死的就是他姜庚的话,那么在这个时候趁机与马如龙联手则是最好的选择,不仅可以保全劫来的那批货,且可避免在众人面前受辱。可转念又一想,如此做是违背道义和道德的,那马如龙毕竟是起义军,如果他投靠了他们,从此之后,他的整个人生道路都将改变。姜庚的脸色阴晴不定,如何取舍在他的内心交集着。曾胡子终于忍不住了,皱了皱眉头问:姜兄弟,现在逃是逃不过去了,怎么办?姜庚看了眼曾胡子,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几位跟着他的弟兄,迟疑了会儿,突问道:我想问兄弟们一句话,一会儿如果出现了不可预知的状况,你们还会不会跟着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看了几眼后,其中一人道:姜兄弟,那批货是我们大伙儿一起劫下来的,既然有福能够一起享,那么祸也得一起担着,不管发生什么事,弟兄们都会跟着你,听你号令行事。姜庚闻言,感动不已,朝大伙儿招了招手。一伙人围过来后,姜庚眉头一动,说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与援军合作杀了那些起义军易如反掌,可大家想过没有,那桂老西和王阿四为什么会出现在军中,这支部队来此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如果起义军败亡,我们的下场又会是如何?曾胡子看了大家一眼,紧张地道:我们都知道后果。另一人道:所谓树活一层皮,人活一张脸,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还不还那批货的问题了,要是给他们一吓唬,我们就乖乖地把货交出去,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姜庚扫了眼众人,脸上露出抹狠劲:男子汉大丈夫活的是一口气,他王阿四算什么东西,以为带兵来就能骑在咱们头上?这次咱们给他来个狠的,打他个措手不及,泄了这么多年来的鸟气!众人听了姜庚的话,纷纷点头称是。曾胡子闻言,吓得身子一颤:怎么打呀?姜庚道:给你个练胆的机会,下山去找到那起义军的头领,跟他说明利害,然后让他上山来一趟。让让他上山曾胡子吓得瞪大了眼睛,万万一我一现身,他他就把我杀杀了呢?姜庚瞪着曾胡子,直瞪得他浑身直冒冷汗,这才磨磨蹭蹭地往山下走。山下的马如龙正琢磨着,突见有人出现,手里的刀一扬,警惕地轻喝道:什么人?曾胡子连忙道:别别动手,自自己人!嘴里边说着,边走了过来。马如龙虎目里杀气一闪:你可是十八寨的人?是是十八寨的人。曾胡子一紧张,舌头都打结了,但但咱们现在在是自己人。马如龙往山上望了一眼,眉宇间跃上一股喜色,心想他们果然埋伏在山里!手臂一振,翻手间刀锋便已扣在曾胡子的脖子上,喝道:他们藏在哪里?哎哟!曾胡子惊叫一声,将眼下的形势结结巴巴地说了个大概,见马如龙脸色逐渐缓和下来,这才暗松一口气,眼下我们算是一路人了,姜兄弟叫你上趟山去,和计和计。马如龙生怕这是个阴谋,朝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飞奔而去。不消片刻,回来禀报说,外头果然有股人马快到十八寨了。马如龙闻言,这才相信曾胡子所言不虚,当下把刀放下,说道:既是如此,那姓姜的为何不下山来与我谈?曾胡子道:将军,性命攸关,您就别计较这些小节了。再者说,我们大不了把劫来的货物归还原主,而您呢,关系到身家性命,跑一趟又有何妨?马如龙少年英雄,骨子里难免有些倨傲,心里极不情愿听命于一个山匪,奈何现在陷入两军夹击之险,若是盯着去计较这些小节,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只得带了一名随从,跟着曾胡子上了山。两方见了面,姜庚也是个眼高于顶的主儿,瞅了马如龙一眼,就开门见山地道:你既然上山来了,就说明愿意与我合作,那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在这次的行动中,你必须听我命令。马如龙一听,自尊心受到了挑衅,浓眉一扬:你有什么资格命令于我?什么资格?姜庚冷冷一笑,把头转向山的另一边,就凭你快要死了!金顶山是十八寨最高的山头,方圆十里尽收眼底。马如龙顺着姜庚指示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李耀庭所率的人马距此不足一里地,且足足有三千以上的兵力,不由得暗暗吸了口凉气。姜庚瞟了他一眼:你可考虑好了?马如龙沉着脸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做?姜庚脸上浮出抹凶狠之色:现在寨子里的人不明敌友,你与我一同去寨里,就说你们才是来平乱的军队。我把火药埋在了寨子的各个出入口,届时火药一炸,你就率众杀出去,打他个措手不及,那支部队必灭!马如龙眉头一动,道:好计!王家祠堂内,老阿公听说姜庚带了起义军闯进寨子里来,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就慌了,皮包骨头的脸上全无血色,颤声道:那小畜生,竟敢做出此等忤逆之事!堂下一名壮汉道:当初选他当抵御起义军的头目,真是大错特错。不过咱们寨子里好歹也有一两千人,现在重新组织起来,共同对敌未必会输。老阿公道:组织人手,随我去会会那小畜生,看他敢不敢动我!说话间,激动地把拐杖往地上一敲,急步往堂外走。刚到祠堂门口,便看到姜庚带着马如龙走了过来。老阿公见状,两手紧紧地拄着拐杖,气愤地看着姜庚,只等他过来。姜庚看在眼里,却是不慌不忙地走到老阿公跟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礼道:大伙儿不要紧张,这是一场误会!老阿公朝马如龙看了一看,讶然问道:是何误会?姜庚道:这些人不是起义军,而是来帮助咱们寨子平乱的。老阿公闻言,半信半疑地望向马如龙。马如龙情知眼下处境危险万分,便也上前朝老阿公施了礼:这位姜兄弟所言非虚,眼下外面的起义军顷刻即到,在下定竭尽全力保十八寨不受侵占!众乡亲听了这话都暗松了口气,老阿公的脸色亦缓和了下来,喜道:原来真是场误会,既如此的话,劳烦将军了!顿了顿语气,又吩咐姜庚要好生配合马如龙作战。姜庚见计谋得逞,暗中冷笑不已,满口应承着老阿公,随后就带着马如龙去寨子口应敌。众人在姜庚的安排下,在寨子口都隐藏了起来,只待李耀庭的人马到来。事实上如此安排,单是从谋略上来讲是比较不错的只要对方的人马一到,火药一炸开,趁乱冲杀出去,在短时间内的确可以冲垮对方的防线,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然而,不管是姜庚还是马如龙,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环节。这个环节姜庚和马如龙一时间没有察觉到,却让李耀庭发觉了。在李耀庭的队伍即将抵达十八寨的时候,他率先派出探子去打探消息,这是行军之时每位将领都会做的一个步骤。可是当探子回来将十八寨的情况说了之后,李耀庭的眉头顿时就蹙了起来,随后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李耀庭感觉寨子太安静有异常,他回头看了王炽一眼,说道:可否将你先前派去跟踪起义军的那人叫来?王炽本就是机灵之人,听了此言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头,就将那人找了来,郑重地问道:你当时确实看清了起义军往这边来?那人答道:千真万确。王炽眉头一皱:他们会不会中途又掉方向了?李耀庭想了一想道:起义军在弥勒乡攻城失败转而奔向十八寨,应该是想拿下周边的村镇,达到孤立弥勒乡的目的,因此他们既然往这边来了,应该不会临时改变主意。王炽道:寨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所以不可能被攻占了,那这股起义军会去了何处?这事怪就怪在这里。李耀庭突地眉头一动,莫非李耀庭心思比较缜密,但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是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连忙回头朝桂老西招了招手。待他走上来后,问道:你说劫你那批货的人就是这十八寨的,他叫什么名字?桂老西忙道:那人叫姜庚。是他!王炽神色一动,很快便明白了李耀庭的意思,你说他李耀庭眼里精光一闪:你对此人应是知根知底,你觉得他会否做出此等事来?王炽沉默了。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非常纯粹的乡情,有时候即便是知道家乡的人风气不好,但在外人面前也不想承认,这是每个人天生具有的自尊。在王炽的内心里,同样十分不情愿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但与此同时,他也很清楚,这样的事情姜庚是极有可能干得出来的。十八寨这个地方虽说不大,人口总共也就两三千,却有两个大姓。王姓住在东门街,姜姓住在西门街,别看这两个家族住在同一个地方,可一直在明争暗斗、相互攀比。特别是王炽做生意赚了些钱财之后,姜庚的心里就一直不舒服,在王炽组织了一支五六人的马帮后,姜庚便组建了支二十来人的队伍,专门打劫过往客商,想在气势和财力上将王炽比下去。现在他劫了桂老西的货,而桂老西恰恰找到了李耀庭当靠山,此时此刻,当他看到桂老西随着李耀庭的部队而来,他心里会作何感想?王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明白姜庚是个好强之人,他不想输,更不想当着王炽的面认输。在这样一种处境下,姜庚是极有可能做出非常之举动。李耀庭目不转睛地看着王炽,他似乎已经从王炽的脸色里读出了信息,沉声道:看来现在的十八寨就是一个陷阱,等着我们去跳。王炽望了眼十八寨,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胸有些小了,人家李耀庭毕竟是来帮十八寨平乱的,你在这时候包庇姜庚是何道理,莫非要将十八寨的父老置于死地而不顾吗?想通了这一层,他两眉一扬:李将军莫急,待我先进去看一看。李耀庭一想,他是寨子里的人,让他去查探虚实自然是好的。但如果真是那姜庚联合了起义军,在里面埋伏等我们入套,那么他进去之后把姜庚惹急了,也是极度危险的。当下道:你一人进去怕是十分危险。王炽道:寨子里出了这等事,由我去探个虚实乃天经地义之事,届时你在后面为我策应,见机行事便是了。李耀庭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默许,临行时摸出把匕首送给王炽防身。王炽接过匕首,说了声谢,转身往十八寨走去。姜庚、马如龙潜伏在寨子口边上的草丛里,眼巴巴地望着李耀庭的部队出现,却不曾想左等右等只看到不远处的路上,有一人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过来。走得近了,把眼一瞅,着实令姜庚吃惊不小。旁边的马如龙见他脸色不对劲,便低声问道:怎么了?姜庚沉声道:那来人叫王四,是咱们寨子里的人。在山头的时候,我看到他跟着外面的那支部队而来,为何此时却只见他一人?原来是他!马如龙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弥勒乡一战,要不是王炽这小子从中作梗,他此刻只怕早已坐在马昭通府上了,如今在这里遇上,可真是冤家路窄。可是转念一想,这事透着古怪,莫非他是来探虚实的?倘若真是来探虚实的,那就要坏事了!一旦让他见到老阿公,把事情捅破了,你我都得死在这儿!姜庚眼里凶光一闪,老子去做了他!言语间,也不待马如龙回话,提了口刀,猫着身子往前移动,在路边不远处的草丛里停下,只等王炽近身。王炽自然不知道前方正有人杀气腾腾地等着他,只管一直往前走。姜庚紧扣着手里的刀,见王炽与他相近了,正要起身动手,突听有人喊:王兄弟,等一等!姜庚定睛一看,只见是桂老西大步跑了过来,忙又蹲下身去,咬牙切齿地暗道,那桂老西身手不弱,只我一人怕是很难得手。王炽回头见是桂老西,问道:桂大哥,你来做什么?原来桂老西因货物让姜庚给劫了,心里着急,想去看看那货现在到底如何了,便央求李耀庭要与王炽一同入寨。李耀庭心里也颇是担心王炽的安危,想着桂老西精悍勇武,说不定可助王炽一臂之力,便应允其前来。我一来是着急那批货,想看看如今怎么样了;二来万一有什么危险,我也好帮衬着些。桂老西边喘着气边道。王炽笑道:如此多谢桂大哥了。便与桂老西一道继又往前走。草丛里的姜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眼前经过,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脑子里不停地转动着,想着如何阻止这两人进寨的法子,可思来想去兀自没有良策。他本是凶狠之人,将他逼得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下把钢牙一咬,跳了出去:王阿四!王炽突听得后面有人叫他,回身去看时,不由得吃了一惊。桂老西一看是姜庚,忙道:便是此人劫了我的货!姜庚把刀放在肩头,冷笑道:王阿四,你我虽有怨隙,可你帮一个外人来向我讨要货物,如此做法却是不地道了。王炽转过身去,边留意着姜庚的神态边道:你为了那批货把起义军引进寨子,置全寨父老于不顾,莫非就地道了?姜庚闻言,内心暗暗一怔,同样也凝视着王炽的神色,想要从他的脸色中看出此乃臆测之词,还是果真知道了马如龙便在不远处埋伏着。怎奈王炽为人沉稳,天生便有处变不惊的胆识,姜庚看了片刻,却未能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半点端倪,于是嘿嘿怪笑道:所谓无商不奸,果然不虚!十八寨从来就没来过什么起义军,你想在桂老西那里讨些好处,何须如何污蔑于我?若是没有起义军,那是最好的。王炽冷冷地看着姜庚,你敢与我一起去见老阿公吗?为了区区一批货,有必要去惊动他老人家?如果是为了一批货,自然没必要去打扰他老人家。王炽道,但我怕有起义军混入寨里去了,须请他老人家派人去查一查。姜庚情知这一关是蒙混不过去了,一时起了杀心,嘴角一斜道:既如此,我同你一道去,确定了有没有起义军后,咱们再私下解决那批货的事,可好?边说边向王炽走过来。桂老西走了一辈子江湖,似已嗅出姜庚身上的杀气,低声道:小心他下杀手。不想姜庚走了几步,突又停下来,朝着寨子的方向低喝道:你们是谁?王炽、桂老西都是吃了一惊,回头去看,却连个人影都没发现,下意识到不妙时,陡听得背后劲风飒然,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王炽毕竟不是练家子,动作没那么快,右臂被锋刃划伤。桂老西身手敏捷,躲开去后,回身见姜庚又是一刀往王炽砍落,而王炽这时候身子尚未站稳,根本无法躲得过去,心里一急,右手一扬,泛起一片精光迎了上去。当的一声金铁狂鸣,两人各自退了两步。姜庚眼里满是杀意:你这是找死!呼呼两刀,朝桂老西招呼过去。桂老西在年龄上虽与姜庚差了一截,力气上亦不及对方,但临敌经验极为丰富,与姜庚斗在一处,一时间不分上下。在不远处埋伏着的一帮众人见此情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要知道如此打斗,早晚会惊动寨子里的人,到时他们与起义军合谋一事必会被揭穿,那就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了。心念转动间,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均欲快刀斩乱麻,先把王炽杀了再说,到时候死无对证,随他们怎么说都行。众兄弟想法一致,交换了个眼神后,一同起身,朝打斗处奔袭过去。王炽看到草丛处又蹿出二十来个人,着实吓了一跳,心想这帮人见财起异,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了!桂老西喝道:王兄弟,快走!王炽情知凶险,转身就跑。桂老西也不敢恋战,趁着那二十来人未到之前,虚晃一招脱身出来,拉了王炽的手就跑。却在这时,前方尘土大起,仔细一看,竟是李耀庭带着队伍过来了。王炽见状,面色大变,想要阻止却已是晚了。从姜庚的表现来看,那股起义军八成就在寨子里,至于他们为何能混入寨子,寨子的父老为何不曾阻止,这些问题王炽之前一直没想明白,可当看到李耀庭带队过来时,却是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如今的世道,到处都兵荒马乱,义军、乡勇四处乱窜,他们皆非朝廷的正规军,衣着服饰自然也都不统一,谁能分得清哪股是起义军,哪股是乡勇?再者说,不管是义军还是乡勇,不过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在活动,究竟谁好谁坏,谁又能分得清楚?特别是对老百姓来说,只要不去骚扰他们的生活就可以了,管他是哪方面的军队呢!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当姜庚带着起义军进寨之时,乡亲们是不会仔细去分辨他们是哪一路的人马,再被姜庚一番说道,也就没有了敌意。问题的严重性也就在此处,乡亲们既然敢把起义军留在寨里,无疑就将李庭耀视作是起义军。换句话说,李耀庭这一出现,真正是踏入了姜庚和乱军设下的圈套!果然,只听姜庚一声大喊:起义军来了!边喊边往寨子里头跑去。王炽站在李耀庭和姜庚之间,顿时就懵了。他本是来帮助平乱的,如今角色翻转,一下子变成引起义军入寨子的不肖子孙,而且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你身上就算长了一千张嘴,也是说不清楚的。形势急转而下,在这一瞬间,王炽的脑海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突地朝李耀庭大喊一声:放枪,打死他!事实上,李耀庭也被姜庚的喊声惊得心里一阵发慌,又听得王炽这一喊,顿时回过神来。他迅速地估量了下形势,鸟枪的射程不过三十余步,姜庚的距离已不在射程范围之内,忙不迭喊了弓箭手,下令射杀姜庚!三名弓箭手疾步跑前几步,搭箭挽弓,三支箭挟着劲风疾射出去,均中姜庚的后背。姜庚的身体趔趄了一下,倒在地上,溅起一地的沙尘。曾胡子大叫一声,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居然率先跑到姜庚的倒地处,慌乱地摸了摸他的鼻息,然后张嘴一声悲呼,竟是哭了起来。其余兄弟亦纷纷赶过来,望着姜庚那已无生气的脸,人人脸色悲愤。听到曾胡子的悲呼,王炽的心里霍地传来一阵刺痛,他转过身,远远地望着姜庚的躯体,怔怔出神。不管如何,那毕竟是二十几年的同乡,有那么一瞬间,王炽甚至觉得自己错了,不该让李耀庭射杀他。不就是一批货吗,再怎么值钱,如何抵得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曾胡子的哭声让伏在暗处的马如龙胆战心惊,也惊动了寨子里的人,不消多时,便见老阿公带着一批男女老少急步赶过来。姜母乍见儿子的尸首,惊叫一声便昏厥了过去。老阿公干枯的脸阴沉沉地看着众人,低喝道:是谁干的?曾胡子抹了把泪,手指着不远处的王炽道:是他!他引了起义军来,还叫起义军射杀了姜兄弟!一片云朵隐去了阳光,天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在这刹那间,连空气亦似乎停止了流动,忽然凝固了。老阿公朝着王炽对视了片晌,突地又是一声低喝:是你杀了他吗?王炽双腿一屈,直直地跪了下去。一旁的桂老西见状,大吃一惊地道:王兄弟王炽低着头,以一种命令式的语气说道:你走吧,让李将军马上带人离开!桂老西做梦也没有想到一批货竟会牵扯出这么大的事来,心里一慌,一时没了头绪。但看着王炽低头一意伏法的样子,又不忍撇下他离去,又道:王兄弟,你留下来必死无疑,跟我一起走吧。王炽道:此事与你无干,快些去告诉李将军,叫他带人离开,不然事情会越闹越大。至于你的那批货,要是我能逃过此劫,自会想办法帮你要回来。桂老西没想到此时他还想着自己的那批货,不由得鼻子一酸,重重地叹了一声,回身走向李耀庭。李耀庭听了桂老西的传话,心想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在这里待下去,怕会与乡民发生冲突,只得下令撤退。这边李耀庭撤退的命令刚下,那边蓦地传来一声大喝:杀啊,杀光乱军,给姜兄弟报仇!听到这一声喊,李耀庭周身一震,回头看时,只见马如龙率部冲了过来。十八寨的乡民因自己寨里的人被杀,心里本就有气,见马如龙冲出去了,纷纷往前涌了上去。如此一来,李耀庭怕伤害无辜的乡民更加不敢打了,率众仓皇而逃。马如龙存了心要把未克弥勒乡之气洒出来,追出两里多地,砍杀了李耀庭百余众才作罢。歇下来后,马如龙开始作难了,是回去侵占十八寨还是就此趁机离开?马如龙追随杜文秀起义,其目的与杜文秀有本质性的区别。他本是忠良之后,只不过是一时气愤杀了清廷官员,这才被迫加入了起义军。换句话说,他加入义军纯粹是为了实现领军打仗的理想,不负所学的这一身本事罢了。因此在领着起义军四处攻城掠地的时候,始终坚守着只欲报仇,不敢为逆的信条,从不为难老百姓,也不会对敌军赶尽杀绝。看着十八寨的乡民,以及从他们眼里所传递出来的那种信任目光,马如龙的心里甚至产生了一种满足感。领兵打仗为何,不就是为了得到百姓的支持和拥护吗?既然他们已完完全全地信任了你,你又何必再去侵占他们的家园。想到此处,马如龙心中释然了。然不知为何在此时竟想起了那个叫王炽的人,此人只用一千两银子就保住了一座城池,绝非等闲之辈,此番他本是要抓了此人来泄愤的,可是当桂老西、李耀庭逃走后,他不但没逃,还甘愿留下来承担后果。许是英雄惜英雄的缘故,马如龙突然担心起了他的安危,当下便向乡民打听:寨子里会如何处置那王四?有村民答道:他勾结起义军,杀害同乡,估计是要被处死的。马如龙闻言,浓眉一沉:走,我们回去吧。
入暮时天气变了,空中乌云滚滚,铅云低垂,似乎随时都会落下雨点来。王母张氏提着只竹篮走进柴房,她该是刚刚哭过,眼睛又红又肿,头发也很散乱,头上的发簪吊着,随着脚步的移动来回轻轻晃动着。前额虽让刘海遮去了部分,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额头红了好大一块。王炽缓缓地站起身,一股难言的愧疚亦同时漫上心头。母亲比同龄的妇女要老上许多,父亲、三位兄长的病故,叫她伤透了心,她如今活着的唯一希望是王炽能平平安安地活下来。谁曾想今日一场变故让他犯了死罪,当她听到老阿公说要处死王炽的时候,她几乎崩溃了。王炽望着母亲憔悴的脸,望着她那红肿的额头,他的心里一阵刺痛,扑通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娘,不孝儿子不值得你这么做!张氏走到王炽的跟前,摸了摸他的头,叹息道:四儿啊,为娘对不起你死去的爹啊,你是王家的独苗,娘无能,没能保住你!王炽抬起手抚摸着张氏红肿的额头:是儿错了,儿死不足惜,只是让娘受苦了。张氏蹲下来,看着王炽,怔怔地流着泪:在这世道,谁对谁错谁又能分得清呢?娘不怪你,娘相信四儿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娘只是心疼四儿母子俩抱头哭了会儿,张氏抹了把泪,从竹篮里拿出三样菜,分别是清炒苦菜、饵块和一只竹筒鸡,在地上放好,让王炽好生吃些。王炽知道这可能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吃母亲做的菜了,看着这几样平时自己最喜欢的菜,一时竟是难以下箸。母子俩正自沉默时,柴房外人影一闪,又来了个人,王炽一看,神色便沉了下来。张氏见是那位带兵的马如龙,以为是来提他儿子去斩首的,变色道:不是说明天才送四儿上路的吗?马如龙倒是十分客气,拱手给张氏行了个礼,反倒把张氏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王炽明知他是起义军,但因其进了寨子后并未扰民,因此脸上也没有敌意,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马如龙看着王炽的冷脸,微露着笑意道:很奇怪我会来看你,是吗?王炽依然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他的话。马如龙好整以暇地道:我并无他意,只是想来问你一个问题。姜庚死后,你明明有机会逃走,为何不逃?王炽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我母亲在此,莫非要她替我受这罪不成?你可曾想过,万一你死了,你母亲也会生不如死?马如龙的这话句戳到了张氏的痛处,禁不住皱了皱眉头。王炽眉头一动:你此行就是为了来看我笑话的吗?马如龙虎目中星光一闪:若是我说此行为救你而来,你可相信?王炽冷笑道:不信!马如龙嘴角一弯道:因为我是起义军?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王炽道,若你真有意帮我,就去把那批货还给桂老西吧,王四便感激不尽。马如龙不由得笑出声来:死到临头还惦记着人家的一批货物,好不可笑!王炽道:大丈夫一诺千金,答应他人之事,自当全力而为。马如龙上下打量着王炽道:你起来准备一下,一会儿我带你出去。王炽一怔:去何处?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说出的话自然也是算数的。马如龙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炽,救你出去。张氏闻言,连忙跪在地上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本以为必死,现在忽然有了活路,王炽的心里自然也是高兴,但更多的是意外:为何救我?你以为起义军便是魔头吗?马如龙神色严肃地道,要说是魔,这乱世之中可谓人人是魔,各种势力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而争杀,犹如乱魔狂舞,即便是清廷又何尝不是如此?但你要明白,世道越乱,天道良心便越是明显,如果你连民心都争取不到,起义的意义何在?王炽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首领竟能说出如此一番有见地的话来,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起了身拱手便是一礼:如此多谢了!马如龙道:先不忙谢,我现在先去安排一下,顺便把桂老西的那批货弄来,待夜深时,我再来救你。张氏道:如此甚好,我也去家里准备一下,给四儿收几件衣物备上。马如龙道:大娘小心些,千万不可让乡民觉察到。议定之后,张氏和马如龙先后离去。是晚子时,马如龙如约而至,把王炽带了出去。王炽在寨子口与张氏拜别,背了个包袱在马如龙的护送下,悄悄地离开了十八寨。岂料刚出了寨子,不远处有个黑影在一个草堆里一闪而没。马如龙艺高胆大,轻喝道:什么人?出来吧!喝声一落,草堆那里人影一动,站出来一人。此时夜黑风高,看不清是什么人,便各自抽出兵器,一步一步往前移动。待走得近时,那黑影小声道:是是王兄弟吗?王炽一听这声音,心下一喜,问道:前面可是桂大哥?哎哟,果然是王兄弟!桂老西低声欢叫一声跑了上来,吉人自有天相,你果然说话间,忽然发现马如龙也在旁边,不由得神色一变,他他如何原来桂老西行走江湖为人甚讲义气,白天王炽自己留下来担罪,让他们逃走,思来想去心中极是过意不去,再加上那批货还在十八寨,便想趁着夜深摸黑过来看看,不想竟在这里遇上了。王炽微微一笑,便把事情大概讲了一下,道:你的那批货和马帮兄弟,马将军也给你带出来了。桂老西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圆满的结局,又惊又喜,朝马如龙道了谢,又朝王炽道:王兄弟此番想去何处?王炽叹道:心中慌乱,一时间也没想好去何处落脚。桂老西道:要不然随大哥去四川做些生意,彼此也好有些照应?王炽道:多谢桂大哥,奈何家母在此,不便远行,日后若有机会,再去拜会桂大哥吧。几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分道扬镳。王炽转身望了眼十八寨,夜色中的寨子十分宁静,风吹着寨子口的树叶和草丛发出沙沙声响,却也带着一派祥和的氛围。也许这就是家乡的感觉,它能让你的心静下来。王炽想到马上就要作别生养他的地方,心里微微发酸,叹息了一声,转身继又往前走,边走边盘算了下前程,决定往昆明方向去,到省城去碰碰运气。却说这一日到了广西州(今云南泸西县),将近城门时发现城卒并非是清廷兵勇,而是穿了百姓衣服的起义军,看来广西州已让起义军给打下来了。战争的意义在不同人的心里会产生不同的价值,对将领而言,攻城拔地是为成就一世之功名,而对于商人来讲,战祸一起,商机亦会随之而来,比如物资紧缺,当地的土特产会囤积而卖不出去等等。王炽曾听一位晋商讲起,说陕甘一带打仗的时候,当地的牛奶卖不出去,农户便用牛奶喂猪,着实是暴殄天物。王炽在城门前犹豫了一下,起脚往城内走去。是时正是五六月稻谷成熟之时,这些起义军进城之后,将广西州下面所辖城镇的富豪、地主、乡绅的家财都抄没了,但这却是苦了老百姓,因为没了他们,乡民们种上来的稻谷及农副品根本没处销售,一个个愁眉苦脸的。王炽花了三天时间把广西州的各村镇走了一遍,得知这些情况后,灵机一动:现在身上有从弥勒乡马昭通处赚来的五百余两银票,这银票是全国通兑的晋商票号,如果将广西州囤积的农产品廉价统一收购,再卖到其他乡镇去,必是可以饱赚一笔的。要是还能从其他乡镇再收些生活必需品卖到广西州来,这一来一回,利润可是不小。主意打定,次日一早王炽就挨家挨户去联络农户。那些农户正愁着收成卖不出去,连田租都交不了,更别说养家过日子了,经王炽一说,都将他当成是救命恩人一般,表示只要王炽肯收,哪怕是价钱低一些,他们也会全力配合。王炽一听这话,心里踏实了。第二天他在一个酒馆叫了十来桌酒菜,并贴出告示,说是愿意与他合作的农户,都可以来免费享用。农户们听到这消息都高兴坏了,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及至午饭时分来了两百来号人,王炽只得吩咐店家再新增几桌。待大家吃了七分饱,王炽便开口说话:今日请乡亲们来,一来是想表我的诚意,不管广西州哪个村镇乡亲们的收成,我王四照单全收。二来呢想跟大伙儿商量一件事,广西州下面有五六个乡镇,届时收购上来的货物必是不少,这么多东西运送出去,是件麻烦事。农户们闻言,都听出了王炽的意思,问道:可是想弄些骡马运货?王炽道:不只是骡马,我还想就地组织一支马帮队伍来帮我运送货物。当然,马帮工人的工钱照出,绝不会亏待了乡亲们。除了能把收成卖出去,还能兼赚些闲钱,农户们自然没有异议,当下便从每个村镇里选出两名精壮汉子,总计十人,临时组建了支马帮队伍。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王炽是十分满意。此前在十八寨时,他也有一支五六人的马帮,翻山越岭往各地供销货物,且因这几年的生意经验及资源,他也不怕在广西州收上来的货物销不出去。这一日忙完之后,王炽回到旅馆正打算睡觉,谁知祸事来了。所谓树大招风,王炽在酒馆大张旗鼓地请农户吃饭,自然是少了往来跑腿的麻烦,增加了农户对他的信任度,却也招来了一些眼红小人。王炽刚刚脱了衣服上床,便听到外面一阵短促的脚步声传来,听那声音至少也得有五六人,须臾又听到一声断喝:那叫王四之人,可住在你处?王炽心头咯噔一下,心想会是什么人来找我麻烦?思忖间,翻身起床,抓起放在旁边的马褂和长袍,边穿边往门口走。岂料没走出几步,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一群人呼啦啦涌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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