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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两个父亲

書城自編碼: 2736052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中国现当代随笔
作者: 袁琼琼
國際書號(ISBN): 9787541142499
出版社: 四川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6-03-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24/105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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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目送》之后,没有比这更感人肺腑的父女情书
★联合报文学奖、时报文学奖获得者袁琼琼书写锥心旧事
★人不能太有故事,有故事往往要遭逢变故。
內容簡介:
我有两个父亲,生父和继父。 生父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抗战征兵报名,他说:大丈夫赤条条一个人。就此改名为一。这个一,把他的人生分成两半,也把他前半段平空抹去了。 母亲说,在我念小学时,生父给我写过八页长的信。可是我不记得了。我记得的是去医院,他的房间床铺得好好的,人却不在。他死了。他没有机会老去,我便不再长大。我把记忆留在他的死亡里陪他。 生父去世后,家中困窘。有人劝嫁掉勉强算成年的我,母亲说:与其嫁掉小的,不如嫁掉老的。于是有了继父。 继父清瘦,严肃,口拙,与母亲的争执中始终落于下风,像影子一样疏离于家人。他九十九岁往生。之后,我才发现他做了剪贴本,专门收集我发表的文字。 我有时会想象:在另一个世界,这一胖一瘦两个父亲坐下来谈话。继父会告诉我的生父,我们是怎样长大的。
關於作者:
袁琼琼 一九五○年出生于新竹市,原籍四川眉山。专业作家及电视编剧。早期曾以笔名朱陵发表散文及新诗,更兼及童话故事。曾获中外文学散文奖、联合报小说奖、联合报征文散文首奖、时报文学奖首奖。著有多部散文和小说。
目錄
1自序 漂流的星球
沧桑
17一
23我母亲与她的母亲
29故事
35两个父亲
47这么远那么近
53本事与电影
65痛与伤
72姐妹
79我记得
眷村
87在塞尔维亚
93我们的时代
99野餐
106世界末日
113凉阿凉
118黑社会
125旧事
132记忆阿记忆
138狗言狗语
144身在此,魂魄在彼
150眷村过年
备忘录
165光
171不乖
177年景小记
183歌
189牙齿
195记忆
201时光备忘录
內容試閱
漂流的星球



记忆是非常个人化的东西。我们自以为正确的记忆,时常是经过虚饰和扭曲的。关于我的眷村记忆,亦复如此。
数年前,我回到眷村里的旧家。距离我十五岁离开这里,已逾四十五年。
这四十五年中,我始终记忆着的,我从四岁生活到十五岁的这个家,在这样长久的岁月中,并无改变。我父亲亲手砌的围墙,墙头的镂空花砖,红色的对开木门,院子里的椭圆形花圃,水泥小道,甚至我父亲手植的茶花
一切保持原状,这原状与我的记忆密合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甚至连茶花,都并没有长得更高或更大;时空在此以奇妙的状态重叠。身在过去的空间里,我迅即回到从前,成为当年的十五岁女儿。当年之所以离开旧家,是因为父亲去世,而返来的女儿,已经比当年逝去的父亲年纪更大了。
在记忆里,这栋狭长的屋子,分割成四间小房,我十岁的时候,父亲在屋后加盖了一间自成门户的大房。这间房子最初是父母亲居住,后来为了贴补家用,租给附近大学的学生。其中一名后来成为我父母的义子,直到现在仍有来往。
这房子后来在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里,被回忆和描绘。无数情节在这房子里进行,我在小说里建构我的回忆,借给书中人使用。整整一年,我的旧居成为心灵之家,我和我的角色在其中进出,我的记忆完整而且鲜明,而且,我以为是正确的。
这次回到旧家,我发现存在我记忆中的,后院的屋顶阳台原来是不存在的。并且,不是四个房间,是三间。我同时面对了我记忆的不正确和符合着我的记忆的现实。而我的记忆,究竟是以什么标准来扭曲我的过去呢?存留的是为什么被存留?而遗弃的又为什么被遗弃呢?
关于眷村的记忆,或者说,一切在岁月中被中阻的事物的记忆,我想都有这个问题,所谓的真实,往往只是有限的真实。而每个人又各自拥有不同的真实。
我对眷村一直有种浪漫的亲切和孺慕,可能跟我尚未成年就离开眷村有关。那种年纪看世界是透过自己的生活状态去看的。我自己的原生家庭幸福美满,父母亲给的关爱比限制多。我没吃过眷村生活的苦,只享受到眷村生活的好处。做任何事都有同伴,那时候好像任何地方都会有村子里的人。你认识他们,他们认识你。这认识而且不是只对你个人,是包含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的背景。因为生于、活于眷村,我们从小就不是
nobody。在那样的年纪,我们觉得全世界都认识我,而我也认识全世界。
成年后遇到了一些人,听他们讲起眷村,发现他们体认的眷村和我的认知不一样。有个朋友是这样形容的:眷村是长了毒瘤的母亲。你不能不爱她,又不能不恨她。与我母亲谈旧事,很奇怪,她的回忆与我完全不同。她对眷村的回忆不尽是美好的,并且充满了不堪和痛楚。
眷村的生活没有距离,对孩子而言,我们像是同时拥有许多的父母亲与兄弟姐妹,我们常常吃在别人家里,睡在别人家里,自己的事被当作众人的事,可以向每个人求助。但是对大人而言,这种生活表示没有隐私。眷村里串门子是随时随地可以行之的,家家门户大开,除了晚上睡觉,没有人关门。甚至也有人晚上开着门睡。我小时候最有趣的回忆之一,就是在中午大人打中觉的时间,跟小伙伴一家一家跑去看人睡觉,那真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我乐趣的来源,却也是许多人最大的痛苦。眷村最多的是流言,每一家都有真实的和捏造的故事。大家在茶余饭后传来传去,加油添醋。而传言往往又反转来影响生活。在眷村里,万一不幸成为了被评估的对象,日子是非常难过的。而村里的三姑六婆最大的生活乐趣就是散播流言。
这种生活氛围跟某些台湾小乡镇相仿。但是眷村的不同是人与人之间因为财产或地位所产生的阶级来不及建立,又缺乏对于土地的共同感情。眷村里人从四面八方来,除了别乡背井,一无所有,全无共同处。而一无所有又容易产生一种悍然的理直气壮,因为没有什么会失去。眷村的人全都失根,被截断了移植到他乡,某种程度的扭曲和变形几乎是必然的。眷村子民的无着落感,可能要几代才能够消除。我们之所以强,之所以弱,其实都由来于此。
而悲哀的是,这是独一无二的命运,从前没有过,未来不会有。因此,眷村的经验既不能承先,又无法启后。眷村子民存在于历史洪流中,每个人都是漂流的星球。

我不知道中国的千年历史中有没有过类似的事件。超过百万人口的大迁移,与任何朝代的囤垦或移民不同的是,这群移民者是被迫来到中国南边的这个海岛,并且浑然不知他们永远不能回家。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七日,国民政府将行政院由四川成都市迁往台湾台北。这是最后一个由大陆撤退的政府单位。这个动作正式宣告了大陆弃守。从民国三十六年起陆续来台的所谓外省人,在这一年年底,达到了百万之谱。这个数字,包含了随政府来台的六十万官兵,公教人员,以及这一大群人的眷属。另外极少数,不到百分之一的平民人口,多半是来台经商,工作,或来台游历,却在一九四九年末,发现故乡正式对自己关上了大门,许多人不及告别,便永久与亲人分离。
这一群渡海来到台湾的人,被称为外省人。虽然其间也不乏带着金条迁台的,但多数是军公教人员,俱都身无长物,吃住都是问题。幸运的人被安置在台湾各地临时搭建的房舍,配不到住处的人就只好自己设法。我母亲是其中之一,那时候她十九岁,挺着大肚子,借住在新竹乡下的农家,晚上就打开军方发放的行军床,睡在屋外。
母亲在南京长大,几乎不曾经历过农村生活,这时候在陌生的环境里,周围全是陌生人,讲的是她听不懂的语言,而我父亲那时还不知是死是活。她当时的惧怕与缺乏安全感,应当也是多数那个年代来台的外省人的共同感受。然而母亲算幸运的,来年她生下了我,父亲也随着最后一波部队的撤退来到台湾。军眷多数跟着部队走。我的父亲和母亲,可能在军队移防时待过台湾的不同乡镇,之后,落脚在台南。
暂时安定下来的这群外省人,又生了一大群小外省人。男孩多数叫台生,女孩多数叫台凤。这群日渐增生的人口,一直流离散居在军队驻扎地的外围,或者是学校,或者是寺庙,甚至自行在空地搭建棚屋暂时容身。一九五六年,蒋宋美龄发起军眷筹建住宅计划,她指示妇联会向民间筹款建筑眷舍。六个月里募到了六千万台币,以当时馒头一毛钱两个的物价来估算,可谓巨款。这笔钱一共盖了四千栋眷舍。落成后全数捐赠国防部,由军方统筹分配。
这个计划持续十年,到一九六七年第十期工程结束的时候,一共建成三万八千一百栋眷舍,分布在十一个县市。这里的栋指的是一整排房子。通常一栋会有十来户。粗估一下,算房屋单位,大约四十万户上下。近年的统计,全省的眷村一共有八百八十八个。可能在一九六七年之后,便不再有新建的眷村。但是眷村会自行增生,每家每户,只要有能力,就会加盖,延伸自己的前后院,或者在平房上加盖小楼。眷村在后期,几乎完全脱离原本规画的统一和规则的原型,成为奇妙的建筑形态。而不可思议的是,全省的眷村,变形之后依旧非常相像。这么一大群不同省籍不同背景,不同教育程度,不同性情的人,被放置在一块,共同生活多年之后,居然也就有了相同的思想,相同的审美观,相同的人生态度。不能不说,群居的影响力可能超过血缘,超过种族。
眷村兴建的目的是临时安置,不考虑长远。最初的建材只是灰泥和木头,我记得小时候常常在墙上挖洞,每次被罚站面壁,就会对着墙挖洞,指头抠抠就可以挖出来。不过后来改建成砖墙,就没办法了。眷村多半是一家挨一家,大有可能每一家都有洞。群居生活,偷窥是生活内容之一。几乎到处都有神秘的洞,公共厕所里,幼稚园围墙,两家隔间的墙。平常就明目张胆地用纸头塞住,偷窥完了,那位神秘眼的主子也会敬业地把纸头再塞回去。那些在洞眼里微微露出的纸角,既带有刺激性,也带有暗示性,或成为某种识别记号。
眷村无论规模,形式都非常相像。可能只有军种之别。父亲是陆军,我们住的是陆军眷村。所有的房子都漆白灰,木头墙柱露在外头,外墙也一样,不过木头会漆成绿色,陆军绿。眷村里唯一的色调,就是这种清鲜的草绿色。以及刺目的鲜红,多半是漆在大门上。全都是平房。一律长方形,一间间紧邻,同栋的住户共享前后院。后来为了划分地盘,有人用竹篱笆跟隔壁户划分界线,之后大家学样,一一用竹篱笆来做围墙。竹篱笆也就成为眷村的代号,提起竹篱笆,人人知道谈的是眷村。竹篱笆墙的象征性比功能大,因为多数不高,两隔壁站在篱笆前对话。只要稍抬下巴,就可以面对面。篱笆墙不密实,没什么隐私可言,真要看什么,透过竹篱隙缝,照样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早期眷村模样。后来大家经济情况较好,家家户户开始装修,给自己修红砖围墙,还有红色木头门。景况特别好的人家,则给红砖加刷灰色水泥,多半比邻舍的墙要高,墙头上还插碎玻璃。早期眷村里房舍分配并不以阶级为唯一标准,也考虑眷属人口的多少。理论上从分派的眷舍大小是看不出阶级的。然而法令归法令,人性是另一回事。那大体一样的眷村房舍,到后来,按照户长赚钱能力的高低,依旧分出了阶级。
所有眷村的基本配备也都一样,无论规模大小。一定有个大门,这大门其实没有门,只是两个一米高的长方水泥柱,分列两旁。上面写村名和落成日期。一条大路就从村子大门直接通往村内,从村子的正中央切过。大路旁,靠近大门附近,有两大主要设施,一个是村长办公室,前面有个大广场。另外就是幼稚园,幼稚园有军方聘请的老师来教学龄前的孩子,说是上学,其实是托儿。当时的军眷妇女要忙的事还蛮多。我记得小时候我妈常常到幼稚园去,跟一大堆邻居妈妈们围坐着钩发网,好像还缝些什么。幼稚园因为有操场,学校里还有礼堂,眷村妈妈们时常在幼稚园活动。后来天主教进入眷村,幼稚园的礼堂又兼做了礼拜堂。
眷村是很奇怪的环境。村里的人来自四面八方。村子里充斥各种省籍的乡音。国民党来台,第一件事便是统一语言,学校里要讲国语。许多台湾土生土长的孩子都吃过这种亏,因为不会讲国语。事实上,我们外省孩子真正占到优势的人也不多。我父亲是四川人,在家里听惯了四川话,初入学时,老师说的话我听不懂,我说的话老师也不大懂。眷村里的国语其实不标准,各种省份的口音都杂了一点。我认为眷村里是日久天长之后发展出了一种融合大江南北的腔调,以北京话为基础,但是加入了一些各地方言里独有的俚语。眷村的腔调是学不来的,一开口,同样来自眷村的人立刻会分辨。眷村的人也有相同的气息,甚至相同的相貌,如同某种基因密码,只有同类的人才能分辨。
眷村某种程度是封闭环境。每个眷村都自成一国,只与其他的眷村来往。眷村子民的生活版图就是从这个眷村到那个眷村。整个台湾省,似乎其他的地方不存在。我们多数生于台湾成长于台湾,求学时跟台湾人同学,但是早期的眷村孩子,多数不会讲台语。要直到第三代,台语才进入眷村,成为乡音之外的第二种语言。会这样,跟许多眷村第二代娶的是本省老婆有关,也跟外省人的没落有关。许多人在社会基层讨生活,必须要使用庶民语言。
眷村是军方的附属单位。只是管制不那样严格。我小时候,村子大门口还会站卫兵。听说别村不是这样。可能是因为我们村子里有大官,炮兵学校校长的官舍也在村子里。孩子们上学,军方有交通车接送,随车还指派士官长管束孩子。每个月两次发放油盐米面粮食配给,也是军方大卡车开进村里来。生了病,是去医护所让军医诊治,连娱乐也是军方包办,文康人员会来村子里拉起白布放电影。有时艺工队到军区演话剧。我们可以跟着父母亲到军营里去看。每年炮兵学校校庆,开放军区,我们就跑去看那些大炮、坦克车什么的,在军营里跑来跑去,还有人发点心给我们。
因为副食配给照人口发放,孩子越多,配给就越多。副食券如果用不完,还可以折现。可能是这个原因,眷村里的孩子家家都生得多。我们村里有生到十三个的。家里空间不够大,大人就赶孩子到屋子外头玩。在眷村里,只要是玩,不愁找不到人,我们玩的游戏一大堆,官兵抓小偷、骑马打仗、跳房子、玩弹珠整个眷村就像最俭朴的游乐园。
眷村每一家的格局都差不多,生活习惯也差不多。我们对别人家就像自己家一样熟悉。我们玩捉迷藏,会直接躲到别人家里去,藏在床底下,或躲在帘幕后头。大概也看到些不该看的事体,不过小孩不懂那些,似乎对于我们的心理也没什么不良影响。
后来看到一篇写眷村童年的小说,作者小时候跟朋友常玩的游戏是到邻居家串门子。这串门子不是形容,完全是具体行为。一群孩子会从这一家前门进去,后门出来,再绕到另一家,同样地,前门进去后门出来。每一家的景象大同小异。大人要不是在打麻将,要不是在睡觉。他们这样游行的时候,大人如果正忙,多半懒得搭理。我自己没干过这种事,不过想必在我们村子里也是行得通的。
眷村的个人经验,都不免会成为共同经验。一九八三年,侯孝贤朱天文编剧,陈坤厚导演的《小毕的故事》,描写的是眷村的叛逆少年小毕,成天跟坏朋友到处找人打架,砍砍杀杀。最后气得母亲自杀。死了母亲之后,悔改的小毕去念军校,成为一个好人。一九八五年,导演李佑宁拍了《竹篱笆外的春天》,钟楚红和费翔主演。钟楚红演一个眷村女孩,漂亮,爱玩。跟小飞官恋爱,怀了他的孩子,结果小飞官却摔飞机死了。她最后跑到台北成了Bar Girl,在那个年代,是差不多等同妓女的行业。
小毕与钟楚红饰演的那个角色,在眷村里非常典型,几乎每个眷村,不分军种不分南北,至少都会出一个。小毕这类的男孩,叫做太保,钟楚红饰演的那种女孩,叫做太妹,这两个称谓就代表了所有的不成材的孩子。而太保如果没在未成年前被杀死的话,救赎之道是上军校。太妹的下场是陪酒卖笑,这也是事实,不光是电影编的。
眷村里的外省第二代,分流到两个方向,一种是极为优秀,一种则极为顽劣。优秀的孩子,父母亲多半管教甚严,除了上学就是回家。念到了大学毕业就出国留学。早年台湾大环境不佳,军人的生活困苦,薪资极低。然而竟培养出那样多的留学生,想来不可思议。
好孩子出了国很少回流。眷村的继承者结果便是那些当年没念好书的孩子。他们或者力争上游,加入了黑道。或者安于平凡,在社会底层讨生活。眷村逐渐成为社会边缘人的聚集之地,所有被社会抛弃或鄙视的人,原住民,老兵,贫民,无业游民;近几年是外劳,外籍新娘,这些人隐藏在眷村的红砖墙间,被忽略,也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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