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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谋权谋势谋天下,不及你一个眼神。
◆寂月皎皎高分作品,被读者评为女版《琅琊榜》,被评为年度中国网络文学第三季度排行榜精品榜**名,吸粉无数,首发网站评论高达14018条。
◆意想不到的惊人结局首次公开,精修全文,豪华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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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水晶莲花,牵谁半世念想。
一把纯钧宝剑,引谁天地雄心。
一曲醉生梦死,换谁死生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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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容如朝花,颜色无双。朝颜是传说中的女子。有文,有武,有才,有德。深得帝后宠爱,统领三千凤卫,傲视天下众生。宁献太子病逝,落葬当夜琴音不绝。翌日,朝颜失踪。
上穷碧落下黄泉,众人苦苦搜寻。她醉乡度日,泯然众人。
无文,无武,无才,无德。不是尊贵无比的朝颜郡主,而是韩家不得宠的第十一房小妾。凭你欺我,谤我,辱我,骂我,我一笑而过。
.躲得开朝堂纷争,躲不开风云变幻。当最后一方立足之地被烈火焚遍,当旧日恋人掀起滔天巨浪,当往昔友人将性命交付手上,是非人,难逃是非事。且把酒问天,江山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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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寂月皎皎,原名刘华君,女,双鱼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2008全球华文武侠小说大赛”亚军获得者。宅于蜗居,读书不求甚解。最爱枯坐于电脑前,思接千载,视通万里,于眉睫间舒展风云之色,铺陈爱恨悲欢。
简体已出版:《莲上仙》《风暖碧落》《和月折梨花》《倦寻芳》《问镯》《薄媚·恋香衾》《情晚·帝宫九重天》《君临天下》等十余部,并大多出版繁体,深受港澳台两岸三地读者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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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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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第一章 酒,醉生梦死
第二章 雨,寒却归路
第三章 竹,素质幽心
第四章 枣,似曾相识
第五章 夜,剑雨回风
第六章 溪,柳舞寒碧
第七章 鹏,青冥深杳
第八章 梦,随愿溺心
第九章 湖,若深若浅
第十章 驿,故人情深
第十一章 陵,旧梦轮回
第十二章 帘,雾心素影
第十三章 笺,西风惊夜
第十四章 计,谁高一筹
第十五章 谋,长缨在手
第十六章 谏,郡主归来
第十七章 忆,年少笙歌
第十八章 憾,酩酊韶华
第十九章 悔,以死换生
第二十章 梅,花枝妖娆
第二十一章 曲,春梦沉酣
第二十二章 宴,女大当嫁
中
第二十三章 诉,我心悦卿
第二十四章 谜,雁阔云音
第二十五章 谎,变生肘腋
第二十六章 谬,相误几重
第二十七章 恼,将离未离
第二十八章 偕,流光画影
第二十九章 殇,青江送魂
第三十章 途,咫尺黄泉
第三十一章 谍,绝救绝杀
第三十二章 荒,浮尘人世
第三十三章 起,紫微星暗
第三十四章 承,酴醾香散
第三十五章 转,谁人问鼎
第三十六章 折,惊风满檐
第三十七章 渡,琼华碾尘
第三十八章 合,镜花水月
第三十九章 断,与君决绝
第四十章 负,空庭影孤
第四十一章 结,困守花枝
第四十二章 诏,莫误花期
第四十三章 别,故人难聚
第四十四章 念,花明如绣
第四十五章 妃,鸳鸯无梦
下
第四十六章 误,愿赌服输
第四十七章 策,上兵伐谋
第四十八章 梅,雪影素心
第四十九章 局,帷幄千里
第五十章 驰,云遮雾蔽
第五十一章 欢,夜雨无寐
第五十二章 恨,鸾孤月缺
第五十三章 瞻,四方是维
第五十四章 怨,乱却初心
第五十五章 春,良宵梦少
第五十六章 网,焚心以火
第五十七章 弈,多少伤心
第五十八章 寞,鸳枕惊梦
第五十九章 究,霜鬓谁染
第六十章 战,绝地深谋
第六十一章 祭,投剑还情
第六十二章 叹,是非一醉
第六十三章 孽,青城兴废
第六十四章 寂,冷月铁骑
第六十五章 血,寒夜断刃
第六十六章 寻,指间故琴
第六十七章 逐,死生不弃
第六十八章 遥,风雪千山
第六十九章 散,江山信美
尾声 赠,浮世偷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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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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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酒,醉生梦死
大楚庆嘉二十五年,秋。
越山,花浓别院。
芳草茸茸的矮坡上,账房里的钱老先生正晒着太阳叮嘱他刚接过来的孙女小珑儿:“听说近日山下来了些陌生人,没事别往山下乱窜!”
小珑儿道:“昨儿说山道上有狼,今天又说有陌生人。陌生人比狼还可怕吗?”
钱老先生眯眼:“应该没狼可怕吧,兴许又是济王派人在找朝颜郡主了!”
“朝颜郡主是谁啊?”
“那是一个传奇!”钱老先生浑浊的眼睛里闪过光彩,“她容如朝花,颜色无双,那可是倾国倾城的貌啊!她又是皇后的义女,统领凤卫三千高手,那身才学和武艺更不用说!五年前皇上兴国寺遇刺,刚及笄的朝颜郡主一战惊天下,皇上和宁献太子对她赞不绝口,济王更是再三请求,愿娶朝颜郡主为王妃。”
“那朝颜嫁给济王了吗?”
“没有。两年前,宁献太子病逝,朝颜郡主送葬,在他陵墓前喝了一夜酒,从此不知所终。济王久寻不获,已经另娶王妃,但一直没放弃寻找朝颜郡主。”
“现在还在找?”
“在找,一直在找。”钱老先生沉吟,“兴许已经死了吧?那样出类拔萃的女子,到哪里都是明珠宝玉,又怎会那么久杳无音信?”
“死了?”
“听说,朝颜失踪那晚,驻守在太子陵墓的官兵听到阵阵琴声,美如天籁。说不定,她是被接引成仙了?”
祖孙俩一时静寂,仿佛都已陷入对那传奇女子的遥想中。
坡上开着金桂,芬芳馥郁,沁人心脾。间或有淡淡的酒香袭来,闻之微醺。
可此地远离庖厨,又哪来的酒香?或许是那位朝颜郡主的传说令人沉酣。
坡下忽闻“砰”的一声,接着是一阵喧嚷。
钱老先生抬头一看,正见一辆满载粮食、蔬菜等物的推车翻落于下方沟壑。
韩家这处别院修得玲珑精美,曲折别致,并不曾考虑过某些道路适不适合小车行走。
荆管事在下呼喝两名小厮:“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赶着回去看哪家的小媳妇啊?瞧瞧这毛手毛脚的!”
钱老先生、小珑儿忙下去帮忙。
荆管事跳入沟中,挽起袖管和小厮一起向前抬着,看上面的祖孙俩老的老,幼的幼,抬头便向山坡上叫道:“十一!十一!十一夫人,下来搭把手啊!”
小珑儿忙抬头看时,却见方才她和爷爷聊天晒太阳的山石后面,一处桂影动了动,便见金桂簌簌如雪里,有只持着酒壶的纤白的手伸出,然后才慢慢探出一名女子。
那女子蓬着一头乱发,揉了揉醉意惺忪的眼睛,才懒洋洋答道:“来了!”
她将酒壶塞上木塞别到腰间,这才拂去满头满身的落花,不紧不慢地走来。
小珑儿看这女子一身皱巴巴的灰布交领长衫,腰间半歪不斜地系着条深青衣带,衣着和她容貌一般平淡无奇,却被称作“夫人”,不觉有些傻眼。
她来花浓别院已经有数日,知道这别院主人乃是祈王韩世诚的嫡孙韩天遥。韩世诚深受皇恩,荣宠一世,却放着京城的大宅院不住,长期隐居于此,十年前才以八十高寿无疾而终。韩天遥才识武艺颇肖其祖,虽不曾出仕,但韩家地多田广,堪称富贵,即便丫环亦是上等的绫罗或细布衣衫,整洁清爽,更别说韩天遥的那些侧夫人了。小珑儿见过其中几位,无不华衣靓饰,美貌夺目。
这女子是韩天遥的第十一房侧夫人?
荆管事见那女子过来,也殊无对主母的敬意,笑着催促:“十一,快帮忙拉一把!你家花花还晓得帮咱们捉老鼠哩,偏你只管憨吃憨睡,也不怕睡成了猪。”
十一果然走过去帮忙拉车,却笑道:“这时候记得花花会捉老鼠了?以往只听你抱怨花花偷了厨房的鱼来着……”
仿佛为了应和她的话,刚刚她睡过的地方,有只棕黄色的碧眼狸花猫钻了出来,“喵”地叫了一声,伸出前腿徐徐伸了个懒腰,睥睨了一眼下方忙碌的众人,翘着尾巴优雅地踱了开去。
一通折腾后,推车终于被拉了上来。荆管事拍着身上的尘土,这才笑道:“你还敢说!七夫人刚蒸的鲈鱼,被你的猫吃光鱼肉,还成了精似的把盖子盖得好好的,留下一只鱼头连着一副鱼骨整整齐齐端到公子和七夫人桌上。别说七夫人,我们一群人都跟着崩溃了好不好?”
十一又取过随身酒壶饮着,若无其事地轻笑道:“雁词养过的猫,自然与众不同。”
“九夫人……也是,谁不知她是公子心坎上的?”荆管事摇头,一边指挥小厮推车前行,一边又向十一道,“对了,九夫人忌日快到了,公子在催问金风玉露酒酿好没有。”
十一道:“应该快酿好了吧。”
荆管事跺脚:“小祖宗,别再酿过了头,送一坛子醋过去,公子不怪你,又得责备咱们不提醒你。”
十一莞尔:“放心,便是送了醋上去,祭不了雁词,七夫人、八夫人她们也爱喝的。”
荆管事登时哭笑不得:“你呀你……算了,我这便跟你走一趟,看看那酒怎样了吧!”
十一应了,曼声唤道:“花花!”
前面的草丛中便传来懒洋洋的“喵”的一声,也看不真它在哪里,只见到竹节般的棕黄尾巴笔直地竖着,慢慢挨过翠绿的草叶。
十一道:“跟好老荆,有鱼吃!”
狸花猫又“喵”了一声,方踱回到路面上。
气势昂扬,倒似吃老荆的鱼,乃是格外给他面子一般。
走到前方一块高大的太湖石前,狸花猫顿了顿,向上面看了看;十一亦顿了顿,向上面看了看。
小珑儿站在那边目送他们离去,忽觉十一看向那太湖石的目光格外清莹,明星般璀璨夺目,与那身邋遢平凡的衣着容貌极不相衬。
她禁不住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而十一带着她的狸花猫早已走远了。
钱老先生见她疑惑,忙告诉她:“这个是十一夫人,好酒如命,且要德无德,要才无才,要貌更无貌,除了酿几坛子酒,什么都不会,正宗的酒囊饭袋!”
“那公子为什么……”
“咱们公子是痴情种子呀!九夫人雁词死得早,就留下这么个远房小姑姑,临终前千叮万嘱,求公子代为照应。九夫人去世后,府里那些长了势利眼的,见她这小姑姑终日醉生梦死,果然跑去作践。偏偏公子最念旧情,看到两次后便宣布将她收作第十一房侧夫人,其实不过是个名儿罢了,叫府中上下知道她不好欺负,其实和其他夫人不好比的。看到刚刚那只猫没有?也是先前九夫人养的。”
小珑儿一路听祖父说着,一路已走到方才狸花猫和十一都曾顿身看的那块太湖石旁,才发现太湖石上居然用朱砂题着一首词。
“冬日青山潇洒静,春来山暖花浓。少年衰老与花同。世间名利客,富贵与贫穷。荣华不是长生药,清闲是不死门风。劝君识取主人公。单方只一味,尽在不言中。”
小珑儿拍手笑道:“我学过这词!是咱们老祈王写的词!‘春来山暖花浓’正是这花浓别院的取名由来!”
钱老先生叹道:“是啊,岳王和祈王同为一代名将,岳王吟的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终究不明不白屈死风波亭;咱们祈王却道‘富贵荣华总是闲,自古英雄都是梦’,终能一世善终。”
他说到此处时,不觉拈须沉吟,然后自笑多心了。
一个醉乡度日的浑噩女子,一只醉心偷鱼的狸花猫,能懂什么?
秋雁阁,随着九夫人雁词的离世,终是雁尽秋去的模样。
荆管事在秋叶萧萧里抱着一坛酒离去,已是暗自庆幸来得及时。再晚些日子,真的只能抱着坛醋回去了。
他不信十一的酒就那么好喝,值得公子爷如此上心,再三吩咐她去酿制。
或许,只因为她是伴着九夫人一起长大的小姑姑吧?九泉之下的九夫人一定乐意饮到十一酿的酒,用以验证她夫婿的情深不渝。
待荆管事离开,十一去看酒窖里的酒。
狸花猫懒懒地跟着,却连叫都懒得叫了。它不爱喝酒,不屑地看着主人珍惜的神情。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十一不管它爱不爱,顾自悠悠地说,“所谓金风玉露酒,其实不过是酿酒时额外加了些秋天的芙蓉、金菊等花,借点花香而已,有什么好喝的?所谓雅人,不过是无聊的人。雁词无聊,韩天遥也无聊。”
她抱过另外一小坛来,已笑得眉眼俱开:“最要紧的是,我的醉生梦死酒终于酿成了!花花,来一杯?”
狸花猫碧莹莹的眼瞪着她,不屑地“喵”了一声,趾高气扬踏步而去。
真是一只不解风情的猫。
十一惋惜地摇头,将自己的酒壶灌满,剩余的亦谨慎地封存好,才回阁楼上去慢慢品尝自己的新酿。
她笑着向窗外一举酒壶,曼声道:“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来,一起醉倒花中,醉死花前!”
已经陈旧变色的窗棂外,一株百年老桂清清冷冷立于院中。风过,粟米般的金黄碎瓣飘零而下,跌在久未打理的庭院中,在铺地青砖和砖缝间的杂草里翻滚。狸花猫站于桂枝上,顶着一身落英,衡量着桂树和窗棂之间的距离,然后纵身一跃。
“喵——”
重重摔落在地的声响,伴着一声猫的惨叫。
显然目测有误。
十一哑然失笑:“近来偷吃了多少条鱼?你不该看轻了自己的分量。”
果不其然,分量越沉越容易摔到自己。
人和畜生果然是一样的。
刚泛出清明之色的一对黑眸很快又暗淡下去。
她抬手,继续喝酒。
叹光阴如流水,何苦枉用心机。不如醉里生,梦里死,纵然一生虚过,也算是不负人,不负己。
朦胧里,又有斯人如玉,笑意清浅。
“朝颜,待你长大,我便说与母后,娶了你可好?”
彼时,是谁年少气盛,行止猖狂。
“不好。我朝颜若嫁,必嫁当世英豪,与他携手并肩,光复大楚万里河山!”
那如玉少年便蹙眉清愁:“朝颜,你不懂。”
“我不需要懂!我只知不雪家国之耻,枉为皇家之人!”
“……”
十一梦里呻吟,似已满面凉湿,却又有热意在脸庞上一下下地腻来腻去。
她侧了侧身子,才听到了狸花猫喉间“咕噜咕噜”的声响。它正用舌头舔着她,动作颇有几分急躁。
角落里有什么动静传来。
十一指间一闪,一缕淡淡银光在黑暗里飞闪而出,那边便听得老鼠“吱吱”的惨叫。
狸花猫立刻兴奋地扑了过去。
十一叹道:“我真的不好意思告诉老荆,其实你已经胖得捉不着老鼠了,懒成你这样的猫,还真不多。”
狸花猫片刻即回,果然叼回了一只大老鼠,献宝似的送到十一跟前。
十一从老鼠身上拔出一柄小小的飞刀,向它挥挥手:“你自个儿留着吧!”
狸花猫不依,“呜呜”地蹭着十一,嘴里的死老鼠差点蹭到十一脸上。
十一爬起,拍拍它的头,“知恩图报的猫是好猫!可我不爱吃这个。快想想谁给你的鱼最多,赶紧送她老鼠!”
狸花猫碧绿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她。
“鱼!鱼!拿你的老鼠换鱼去!”
十一努力地指点着她的猫,看老鼠血滴到了榻上,终于忍无可忍地起身抓起它,将它丢出屋子。
眼见狸花猫恍然大悟,以倨傲之姿雄赳赳走向那边的峻丽屋宇,十一心满意足地关上门。
“必定是晚上在哪里吃鱼吃撑了,不想吃老鼠。呵!”
她像猫儿般舒了个懒腰,细细白白的五指灵巧地摆弄着手中的飞刀。
两年,飞刀也寂寞。
若当年苦心教她成才之人,听闻这一手绝好飞刀只用在替猫儿捉老鼠的分儿上,不知会不会气得死过去又活过来。
暗淡的月光下,十一唇边的笑意凝固,渐渐苍凉如雪。
淡淡银光闪过,那飞刀倏忽不见。
片刻后,七夫人的卧房里忽然传出一声尖厉的惨叫。
七夫人几乎连滚带爬从房中冲出,气色不是气色地尖叫道:“死猫!又是那只死猫!十一干吗不把它拴着,天天出来吓人!”
韩天遥持着一卷书从另一侧的屋子徐步踏出,目光淡淡扫过她:“怎么了?”
他个子很高,眉眼深邃俊秀,一身玄衣如墨,自有种冷峻沉静的气度。
七夫人便不敢再叫,低了嗓门道:“是……是十一那只猫,叼了只老鼠蹿我床上来了。”
她委屈地看向韩天遥,几乎要落下泪来:“十一就算了,难道她的一只猫也要爬到我头上来?晚上蒸的鱼又被它半路上给打翻叼走了,谁家受得了这样的猫啊!”
说到最后一句,她语调里的愤恨再也掩饰不住。
其实不是十一的猫,而是当年夺她宠爱的九夫人的猫。人都死了,还这么阴魂不散!
那边狸花猫并未逃去,甚至“喵”地叫了一声,纵身跳到韩天遥脚下,将老鼠放到他鞋边,竖着尾巴温顺地在韩天遥腿边挨挨蹭蹭,叫声十分柔和。
七夫人看着那死老鼠,忍不住又一阵恶心,白着脸道:“看,看,这猫太邪门了!”
韩天遥低头看了半晌,说道:“的确邪门。”
七夫人道:“那叫人处理了吧?”
韩天遥抬头:“去问问,花花最爱吃什么鱼,明天继续给它做。知恩图报的猫是一只好猫。”
虽然回报的是一只死老鼠,但这可能是狸花猫所能拿出来的全部,这份心意似乎不得不收下。大丈夫恩怨分明,赏它鱼自然是应该的。
七夫人目瞪口呆。
而韩天遥已不紧不慢地返身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狸花猫得意地将高高翘起的尾巴左右摇摆数下,才高傲地纵上墙头,以胜利的姿态睨视着七夫人,然后再一纵,飞上屋檐。
偶然间转头看时,不远处似有火光撞到眼底。
厮杀声响起的瞬间,狸花猫脚底一滑,差点从屋檐上摔下。
它几乎来不及站稳,便像闪电一样蹿了出去,窜回秋雁阁躲避。
它已隐隐感觉到,韩天遥答应它的鱼可能不会再有了。
而它所不能感觉到的是,这一方的清静天地,自今夜起彻底坍塌了。
从此那些怨恨、嫉妒、不平、愤怒、淡漠都将连同那些人,彻底烟消云散。
狸花猫惊窜而回,十一才听到外面的喊杀声,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年北方虽不太平,但此间距离随州、光州等地甚远,不可能出现战事;以韩家的地位,寻常毛贼也不敢跑来轻捋虎须。
但真若来了厉害的对头,这花浓别院建于山腰,便是百余条性命被人杀光,都不可能惊动山下之人相援。
韩天遥虽有才识有名望,但花浓别院不过是他风花雪月之地,住的多是他所纳的美貌姬妾,根本没什么高手防卫,这结局……
十一俯身于秋雁阁的屋脊之上,眺望着一栋接一栋燃烧起来的屋宇,倾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厮杀声,饮了一口酒,拍拍狸花猫紧张弓起的背脊,苦笑道:“花花,这地儿没法待了!咱们以后去哪里呢?”
她抬头看看天。
不见半个星子,本来暗淡的月色似被血光冲成了氤氲的淡红,朦朦胧胧,如谁家离人垂泪的眼。
狸花猫茫然地“喵”了一声,也抬头看看天。
十一抱起花花,叹道:“咱们收拾收拾,走吧!”
雁词本就是个清冷的人,所居的秋雁阁也偏在一隅。待她死去,秋雁阁只剩了酒囊饭袋的十一,终日无人打扫,更是门庭零落。那些贼人只冲着庭宇轩敞处追杀,这边暂时倒还清静。
十一取了个大褡裢,取过妆台上的镜匣,也不看里面有多少簪钗珠饰,随手倒入褡裢,又从衣箱里摸出两锭黄金和一包银子,掂了一掂,也随手丢了进去。
狸花猫跳进衣箱里,嗅着衣物的味道,“喵”的一声,听来有几分哀伤。
十一顿了顿,摸了摸它的头,低叹道:“花花,雁词已经死了,死了……”
雁词死了,却至死不放心她,不但将她郑重托付给韩天遥,还将自己的体己也尽数留给她。
十一曾经什么都有,但雁词给的是她所能给的全部,那份心意远比狸花猫奉给韩天遥的死老鼠更要珍贵。
十一伸手,亦在雁词当年穿过的衣物上温柔抚过,方才快步奔到木梯口,扶着那栏杆轻轻一滑,人已悄无声息地落到楼下。而狸花猫在她落地后才拖着肥胖的身体纵到她脚边。
她提起褡裢举步欲行,忽闻门外蓦地传来一声少女的惊呼,把狸花猫惊吓得纵身而起,一下子跳到了另一边。
而那少女的惊呼很快变成了惊吓的求救和惨叫。
十一走到门口向外窥视时,却是白天在短坡上见过的小珑儿。
小珑儿刚刚来别院没几天,骤遇惊变,披了件褙子冲了出来,也不知出路在何方,只顾往偏僻处逃去,却被人盯上,见秋雁阁门半掩着,慌不择路冲了进来。
十一眼见那追上来的贼人举起刀来,向她的猫低低叹道:“其实也不关咱们的事,对不对?”
狸花猫紧张地追随在她的脚边,不解地仰头看她。
十一转身走向酒窖,却听得外面少女的叫声蓦然凄厉,伴着男子喉间狰狞的低笑。
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追小珑儿的两名男子发现猎物是个十四五岁的秀丽少女,对视一眼,便默契地收起刀,反剪了她双手,撕向她的衣襟……
深秋的风有些冷,尤其是夜里。
小珑儿的惨叫声里,有风掠过树枝,将树枝“嘎”地折断的两声轻响。
反剪她的双手顿时一松。
小珑儿慌忙揽紧上衣,却又忍不住惊叫。
两个牛高马大的男子,每人额上钉着一柄飞刀,在她退开之后方才重重摔倒在地,竟是死了。
十一走过来,伸手拔下那两柄飞刀,也不看她一眼,便返身走了回去。
“快走吧!”
十一的声音荡漾在空中,很好听,却也如秋风般清冷。
小珑儿惊魂未定,见十一步入屋中,却并未关门,想也不想便跟在十一身后走了进去。
十一径自入了酒窖,点起壁上油灯,转头看小珑儿跟着,奇怪地看向她:“怎么还不逃?”
小珑儿抱着肩,噙泪道:“外面四处是坏人……四处都在杀人……我爷爷抱住追我的坏人,被砍成了两段。”
十一道:“是啊,坏人横行,你更得快逃啊!”
小珑儿道:“我不知道往哪里逃!”
而十一夫人不惊不乱,挥手便了结了两名强人,明显不是一般人,跟着她要安全很多。小珑儿虽然年少,求生的本能却能让她作出最准确最有利的判断。
十一便有些头疼。
再打量打量小珑儿,只觉她眉眼清新秀巧,生得也娇小,这才叹了口气,将一个空酒袋放到她手上,说道:“替我抓好。”
小珑儿连忙接了,将酒袋紧紧地握住。
发现十一提起酒坛来,她才意识到十一是想灌酒,连忙捏住酒袋口,放到酒坛下方。
她犹在惊恐之中,虽努力稳住双手,可惜仍在微微地哆嗦着,那笔直而下的酒便泼洒了些。
十一不以为意,顾自将酒袋灌满,用木塞小心塞紧,又灌另一个酒袋。
灌满两袋,坛中尚有一半。
十一道:“可惜了!大约没有机会回来拿了吧?”
她仰脖,竟抱着那酒坛喝起来。
狸花猫闻到酒香,顿时放松下来,叼出一条它白天藏起的鱼,边鄙夷地看着主人的贪婪之态,边兴致勃勃地啃着鱼,同时弃下骨头。
它是一只尊贵的猫,吃鱼当然要吐骨头。
小珑儿完全不懂酒,但也觉出那酒极香醇,酒窖里弥漫的酒香令她有种微醺的错觉。
抬头看看酒窖出口,她不由得心惊胆战。
这酒窖并不隐蔽,若有人走入屋中查看,很容易发现这里藏着人。
这时,十一忽扬手,将壁上油灯打灭。
酒窖内顿时一片黑暗。
而外面已传来惊呼,显然是发现了那两具尸体。
只听得有人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又有另外一人道:“不用说了,这样的身手,只有韩天遥办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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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他傻了才藏在这里等你来抓!没看到门窗都开着?早逃了吧!走,沿着这个方向追,肯定没错!”
恍惚有流光闪过,人声渐歇,却有木质器物燃烧的“哔剥”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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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闻十一叹道:“我想醉死,可不想被烧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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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珑儿被遗在酒窖中,却比那狸花猫还惊愕,好一会儿才惊叫道:“十一夫人,等等我!”
她飞快地奔了出去,紧紧跟在十一身侧。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十一已带着小珑儿出现在花浓别院外的一处树林里。
小珑儿紧拽着她衣襟,十一就是有心丢开不理,也没法狠心将她推开。
好在秋雁阁地处偏僻,火势一时尚未蔓延,仗着一身轻功,借了夜色掩护,十一总算能带着她安然而退。
但她们遥望花浓别院,却已被滚滚烈焰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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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珑儿愕然。
十一已转身向山下觅路行去。
小珑儿慌忙跟着:“十一夫人,等等我……”
十一道:“已经离开别院啦,那些人也未必有兴致追你一个无关紧要的丫头。随便在哪里藏着,等天亮另投亲戚去吧!”
小珑儿道:“我爹娘都死了,才来投祖父和叔父……而且这山里有狼,我……我往哪里藏啊?”
十一道:“你想多了,哪里有狼?”
话未了,却见本来在褡裢里蠢蠢欲动想跳下来的狸花猫紧张地弓起身来,眼睛盯着一处树丛,呜呜出声。
小珑儿已惊叫道:“狼,狼!”
十一抬头,果然见到藏于树丛中的一对绿莹莹眼睛,却比狸花猫的绿眼睛恐怖多了。
十一便道:“哦,别怕,是狗!”
她纵身而起,在那头狼跃起想攻击她的那一瞬飞脚踹下。
那狼便被踢得一声嗥叫,在荒草里翻滚两下,立时窜逃而去。
快捷狼狈得果然像狗,丧家之狗。
小珑儿手足冰凉,十一再怎么说那是一条狗,她也不敢放松牵住十一衣襟的手,以免被她弃在山野里喂狼。
十一没法像踹狼一样将她一脚踹开,只得带着这个超大号包袱一起在山野里摸索前行,却再也走不快了。
不知什么时候,连那暗淡的血色月亮也不见了。山林里极黑,层云密布里有雷声隆隆,分明正酝酿着一场暴雨。
前面有隐约的光芒,并有搏击斥喝之声传来。
小珑儿眼睛一亮,带了丝侥幸低声道:“会不会……会不会是我叔父逃出来了?他力气大得很……”
她居然拉着十一,深一脚浅一脚往那边奔去。
十一皱眉,但瞧着正是下山之路,遂也由得她拉着,一路跟了过去。
前面果有六七名黑衣人正借着火把的光亮围住一人厮杀。
小珑儿定睛一看,差点惊呼出声。
她连连推着十一道:“十一夫人,十一夫人,是……是公子,是公子啊!”
十一早已看清,被围住之人,正是韩天遥。
他是将门之后,武艺超群,谋略才识也非常人可比,能从重重围困里逃出也不稀奇。
可惜他虽逃出别院,依然被人紧紧盯着。
而且看模样,他别想再逃脱了。
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紧闭着,眼圈周围已经青肿起来。
分明中了暗算,已经目不能视。
那些黑衣杀手虽然武艺不如他,到底人多势众,此时明显是欺负韩天遥看不见,只留心着无声无息袭过去,眼见得韩天遥接连受伤,持剑的手虽然还是保持着武者的稳定,却已面色煞白,显然已经支持不住了。
隐隐听得有人低语:“注意别伤他的脸,带回去的人头认不出是谁,便不好向相爷请赏了!”
十一的手便有些抖,忙转过身靠住身后树干,取过腰间的酒壶,仰脖喝了一大口酒。
小珑儿牵着她衣襟,颤声道:“十一夫人,十一夫人,快救救公子,快救救公子啊!”
十一放下酒壶,眸光已是清明。她道:“不救。这些事,不是你或我该管的。”
小珑儿道:“可……可那是您夫婿啊!”
“夫婿?”十一笑了笑,“我没有夫婿。”
她一拉小珑儿:“走,我们从那边绕过去。”
小珑儿甩手,倔强道:“十一夫人,我们必须救!危急之时弃主不顾,是为不义!”
十一道:“这是读书读傻了?那你去救吧!”
她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小珑儿顿了顿,转头又看向那边的韩天遥,忽拔下头上一根簪子,捏在手中冲了出去。
她高声叫道:“公子,我来救你!”
黑衣人原已听得这边有些动静,只是急着解决韩天遥,一时没顾得上前来查看。见小珑儿冲出,已有人转过刀来,指向她。
十一几乎可以想见小珑儿被人开膛破肚的命运。
“疯了!”
十一摇摇头,在黑暗的树林里继续觅道向前走着。
忽觉褡裢一松、一轻,便听“喵”的一声,竟是狸花猫纵出,也往那边蹿了过去。
十一呆住:“疯了,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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