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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他们在岛屿写作,痖弦以一本诗集屹立华文诗坛。
(1)“他们在岛屿写作”,痖弦以一本诗集屹立华文诗坛——继“他们在岛屿写作”第一季(林海音、余光中、郑愁予、王文兴、周梦蝶、杨牧)之后,第二季(白先勇、林文月、痖弦、洛夫,以及香港西西、也斯、刘以鬯)依然精彩。《痖弦诗集》收有英文的译诗,由痖弦自己翻译,曾在美国爱荷华大学出版过。
(2)老友叶珊(杨牧)专文解读,“痖弦诗的好处就是没有滥调”——代表作之一《深渊》“没有什么现在正在死去,今天的云抄袭昨天的云……”(1959年5月);代表作之二《如歌的行板》“温柔之必要肯定之必要一点点酒和木樨花之必要正正经经看一名女子走过之必要君非海明威此一起码认识之必要欧战,雨,加农炮,天气与红十字会之必要……”(1964年4月)
內容簡介:
痖弦以诗之开创和拓植知名,民谣写实与心灵探索的风格体会,蔚为现代诗大家,从之者既众,影响极为深远。《痖弦诗集》收诗人创作以来所有作品于一秩,略无遗珠,允为定本,现代诗之巅峰谷壑,阴阳昏晓,其秀美典雅,尽在于斯。
《痖弦诗集》收有英文的译诗,由痖弦自己翻译,曾于1968年5月在美国爱荷华大学出版过。当时,为了使作品能追上英美语文的水平,全部译稿曾央请同房的美国朋友—— 一位青年诗人高威廉(William C. Golightly)加以修正;他不谙中文,改错了不少地方,虽然中文意思错了,但在英文里却能构成新意,成为一个庞德式的美丽的错误。
關於作者:
痖弦,本名王庆麟,河南南阳人,1932年生,青年时代于大动乱中入伍,随军辗转赴台;复兴岗学院影剧系毕业后,服务于海军。痖弦曾应邀参加美国爱荷华大学国际创作中心,嗣后入威斯康辛大学,获硕士学位。曾主编《创世纪》《诗学》《幼狮文艺》等杂志,任《联合报》副总编辑兼副刊主编二十余年,并主讲新文学于各大学,现专事写作。著有《痖弦诗集》《中国新诗研究》《聚繖花序》(I、II两册)《记哈客诗想》等。
或曰,“痖”就是“哑巴”的意思,取其谐音,而“痖”的象形字体将“病”与“亚洲”的“亚”结合了起来,而“弦”有“弦外之音”的意思,合起来近似于“无声的中国”仍旧翻涌着“潜在的激流”之义。这个笔名其实是对戒严时期台湾政治当局的一种“命名的抗议”。
目錄 :
【序】
【序诗】
【卷之一:野荸荠】
春日秋歌斑鸠野荸荠忧郁妇人歌一九八○年殡仪馆蛇衣早晨三色柱下
【卷之二:战时】
土地祠山神战神京城红玉米盐乞丐战时
【卷之三:无谱之歌】
远洋感觉死亡航行无谱之歌水手·罗曼斯船中之鼠酒巴的午后苦苓林的一夜
【卷之四:断柱集】
在中国街上巴比伦阿拉伯耶路撒冷希腊罗马巴黎伦敦芝加哥那不勒斯佛罗稜斯西班牙印度
【卷之五:侧面】
C教授水夫上校修女坤伶故某省长马戏的小丑弃妇疯妇赫鲁晓夫
【卷之六:徒然草】
给桥纪念T. H.焚寄T. H.给R. G.给超现实主义者唇怀人
【卷之七:从感觉出发】
出发非策划性的夜曲如歌的行板下午夜曲庭院复活节一般之歌所以一到了晚上从感觉出发献给马蒂斯深渊
【卷之八:二十五岁前作品集】
我是一勺静美的小花朵地层吟蓝色的井瓶鼎葬曲工厂之歌小城之暮剧场,再会我的灵魂远洋感觉海妇庙协奏曲荞麦田短歌集伞诗集的故事
【附录一:诗友文章】
写在痖弦诗稿后面/王梦鸥
《深渊》后记/叶珊
【附录二:SALT(盐——英译痖弦诗选)】
Introduction
Starting
Wartime
Afternoon
The Colonel
Woman
Salt
On China’s Street
Naples 1942
Paris
Abyss
Notes to the Poems
by Ya Hsien
內容試閱 :
《痖弦诗集》自序
是什么时候开始写诗的?是在什么样的心情里试笔写下第一首诗,而又为什么是诗?不是别的?这一切,仿佛都遥远了。
1951年左右,我的诗仅止于拍纸簿上的涂鸦,从未示人,1952年开始试着投稿,1953年在《现代诗》发表了《我是一勺静美的小花朵》,1954年10月,认识张默和洛夫并参与创世纪诗社后,才算正式写起诗来,接着的五六年,是我诗情最旺盛的时候,甚至一天有六七首诗的记录。1966年以后,因着种种缘由,停笔至今。
我常喜欢说一句话:“一日诗人,一世诗人。”喜欢诗并创作过诗的人,对于诗是永远不会忘情的。今日春节,在漫天爆响的鞭炮声中闭门自校这一本旧作,不禁感慨系之,活了这么久,好像只得到如是的结论:“人原来是这么老掉的!”又仿佛看戏,觉得才刚刚敲锣,却已经上演了一大半。人生朝露,艺术千秋,世界上唯一能对抗时间的,对我说来,大概只有诗了。可是这么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如何能抗拒汹涌而来的时间潮水?而在未来的日子里,在可预见的镇日为稻粱谋的匆匆里,我是不是还能重提诗笔,继续追寻青年时代的梦想,继续呼应内心深处的一种召唤,并尝试在时间的河流里逆泳而上呢?我不敢肯定。虽然熄了火的火山,总会盼望自己是一座睡火山而不是死火山。
感慨之余,不免要细细回味这本集子诸多作品的种种,我写这些,就算是向读者作一诚挚的告白,也是对自己作一深切的质询吧。
诗集里一部分作品,最早收在《苦苓林的一夜》(1959年11月1日由香港国际图书公司出版),当时是因为香港诗人黄崖先生的推介才出版的。黄崖曾任香港《学生周报》主编,我则是经常的撰稿者,后来的若干年我写诗的精神会那么勇壮,和黄崖的鼓励有很大的关系;黄崖是我最早的知音,也是一位燃灯者。《苦苓林的一夜》运来台湾只有三百册,由于手续繁杂,搁在海关半年,等取出来时,封面都受潮腐坏了;之后我自己设计封面,把原先浪漫的、袭自徐志摩《翡冷翠的一夜》的书名改为《痖弦诗抄》,书则分送亲朋,未曾流传坊间。1968年10月,尉天聪兄主持“众人出版社”,重印了《痖弦诗抄》,并增补一些后来的作品,是为《深渊》,读者所看到的版本大概就以此书为最普遍;但印行的份数也不多,不久就绝版了,导致一些喜欢诗的读者不断追询,有些错爱的读者甚至有手抄本的出现。1971年4月,白先勇兄办“晨钟出版社”,要我重新增订《深渊》;并加上我的读诗札记“诗人手札”汇为一集,这是流传较广的一个集子;只可惜先勇一向在国外,编校工作多由别人代理,是集编校相当粗糙,错字尤多。1976年8月,杨牧、沈燕士、叶步荣和我共同创办“洪范书店”,目的之一,就是希望把自己的几本书收回自印,就近照顾,免得变成出版界的弃儿。几年来,杨牧的书差不多都收回了,自编自校自己设计封面,果然呈现了不同的风貌。而我,停笔日久,变得不敢面对过去,迟迟未能交卷;直到最近,在洪范诸友的催促下,勉力重编校订,增添我收在黎明文化公司出版的《自选集》里的“廿五岁前作品集”,并把当年在爱荷华念书时自译的一些诗也编列进去,这就是这本修正版的面貌。
面对过去,尤其是那样一个再也无法回复的、充满诗情的过去,是一种伤痛。在编校这个集子的时候,情绪尤其复杂;原因之一是对这些作品不再有欣喜之情,总是不满意,总是想修改,而要改,只有每一首每一句都改,思之再三,终于放弃了修正的企图。毕竟“少作”代表一种过去的痕迹,稚嫩青涩是自然而理直气壮的;以中年的心情去度量青年时代的作品,不但不必要,怕也失去个人纪念的意义。
写作者的青年期是抵抗外来影响最弱的年龄,免不了有模仿的痕迹,有些是不自觉的感染,也有自觉的,如绘画的临摹;在我初期的诗里,关于这类作品,我一一存真,以纪念自己学习的历程。早年我崇拜德国诗人里尔克,读者不难从我的少数作品里找到他的影子,譬如《春日》等诗,在形式、意象与音节上,即师承自里尔克;中国新诗方面,早期影响我最大的是30年代诗人何其芳,《山神》等诗便是在他的强烈笼罩下写成。何其芳曾是我年轻时候的诗神,他《预言》诗集的重要作品至今仍能背诵;直到近几年我知道何其芳的一些事情后,这个诗的偶像才完全幻灭。世界上最大的悲哀,就是偶像的幻灭。
诗集英文的部分,曾于1968年5月在美国爱荷华大学出版过。当时,为了使作品能追上英美语文的水平,全部译稿曾央请同房的美国朋友——一位青年诗人高威廉(William C. Golightly)加以修正;他不谙中文,改错了不少地方,虽然中文意思错了,但在英文里却能构成新意,成为一个庞德式的美丽的错误。其中《上校》和《蛇衣》两首,他劝我试投《大西洋月刊》,结果两首分别刊出。我永远记得那个大雪纷飞、我们围炉斟酌字句的冬季。后来高威廉不仅是我的朋友,也成为我全家的朋友,他曾跟我回台湾住了两年多,朝夕相处,视同家人,我的孩子至今喊他“威廉舅舅”;如今他在纽约,担任一家文学出版社的编辑。为了纪念这位同窗好友,对于他改错的部分,我也不再修正,就让这几首“错得多美丽”(愁予句)成为因缘与记忆的见证罢!
校毕全书,对自己十多年来离弃缪思的空白,不知道该不该再陈述、解释或企求什么。纪德曾说:“我不写东西的时候,正是我有最多东西可写的时候。”然而,这有最多东西可写的时候,如果一任它仅止于可写的境界,对于未来的创作是否有任何帮助呢?像法国诗人梵乐希那样休笔二十五年后复出、震惊文坛的例子毕竟不多。思想钝了、笔锈了,时代更迭、风潮止息,再鼓起勇气写诗,恐怕也抓不回什么了。想到这里,不禁被一种静默和恐惧笼罩着。
然而,仿佛是诗并不全然弃绝我,在长女景苹出生十年后的今天,二女景萦(现在才八个月大)翩然来临,家里充满着新生婴儿的啼声,似乎又预示着生命全新的历程。看着她在摇篮里的笑涡,写诗的意念是那样细细地、温柔地触动而激荡;也许,生活里的诗可以使我重赋新词,回答自己日复一日的质询与探索,或者,就在努力尝试体认生命的本质之余,我自甘于另一种形式的、心灵的淡泊,承认并安于生活即是诗的真理。(1981年3月7日于“联副”编辑室)
◎
《深渊》后记(by 叶珊)
有一些日子朋友们写诗就像掷标枪比赛。那些日子新出版的诗刊每期总登有几首好诗——有些“名句”我到今天还脱口背得。诗的生命极新,诗人的追求欲望极大。我们不容易听到什么陈腔;每一个人都在试验,探求新意;没有人担忧什么“伪诗”。田园咖啡馆里的诗人聚会,小酒肆里的辩论谈心,我们呼吸的是纯粹,是诗,而不是会议和运动。那段日子奇迹似的创造居然奠定了中国现代诗的基础;每天你走到路上,就觉得你必须歌唱,必须飞扬,觉得你的身边就跟着缪司和三闾大夫的影子。我们不怕于将未发表的原稿抄在信里航寄友人,不怕于在一束诗前冠上“近作四首”之类的总题,翻开那个时期的诗刊,大家发表作品的时候总是标着“一辑三首”一类的满足。
我离开大度山后和痖弦相处了一整个暑假。那时痖弦早已写好了《深渊》集子大部分作品,他的《诗抄》在香港出版,又题《苦苓林的一夜》。几年来影响中国现代诗很深的《从感觉出发》和《深渊》都先后发表了,关心现代诗的人极少不读过:
哈里路亚!我仍活着。
工作,散步,向坏人致敬,微笑和不朽。
为生存而生存,为看云而看云,
厚着脸皮占地球的一部分……
——《深渊》
痖弦的诗甚至成为一种风尚、一种传说;抄袭模仿的人蜂拥而起,把创造的诗人逼得走投无路。我们费了一整个暑假的时间在北投华北馆饮酒论诗,在风雨的砖楼谈文评画。所谓“学术”和“生活”被我们揉在一起。痖弦、张永祥、蔡伯武,和我在一起创造了我们自己的文艺复兴,那就是大家一直津津乐道的“哲学消夜”:我们谈音乐、戏剧和诗。我们自称“性情中人”,提倡“气氛”——口头语是:“除了气氛,什么都不是!”但那时期我们的作品还是有限的;我们都处在一种过渡的虚空状态下,有一种懊恼、愤懑、和矛盾。而我们显然也生活在最充实的预备状态里:一种山洪欲来的气候铺在每个人的额际,又像是拉得满满的弓,在烈日下预备飞逸。10月我离开台湾随部队去金门,不久覃子豪过世,痖弦写了两首挽诗,和别的短诗陆续发表。他和桥桥经常在一起,痖弦比从前任何时期都快乐有劲,他这时期写的诗也融合了野荸荠时期和深渊时期的甜蜜和冷肃,这就是他的《夜曲》、《庭院》、《如歌的行板》、《下午》等短诗。
后来朋友们开始忧虑,《深渊》以后,痖弦应该写些什么呢?当然不是《献给马蒂斯》。痖弦自己不是不知道,他不但知道,而且严厉地批判自己,譬如他曾经对我说:“《献给马蒂斯》这首诗颇造作!我们都很‘假’”。后来他创造了《侧面》、《非策划性的夜曲》、《出发》一系列的作品。他依然是诗坛的新声音。痖弦诗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滥调。《60年代诗选》(大业书店版)出版后,选集中二十六家诗人几乎都有了成群的模仿者,所有的新诗都在歌唱一些定型塑造的调子,腐烂的形象充斥,大家异口同声追随一些句法章节的方式——所谓“新人”也者,也不热心开创新气象。创造风格的诗人被因袭者逼成哑吧,看别人亦步亦趋,惶惶然写不出新诗来,有些人就此停笔(如方思、黄用),有些人另创新意(如洛夫、愁予),痖弦也是另创新意的诗人之一!痖弦的诗前后所表现的是不同面貌而又一致的文学,如早期的《秋歌》和《山神》,仿佛济慈或30年代中国新诗的回响,但通过他纯净的语言,投之60年代的诗坛,依旧清澈美好。
第一次与痖弦见面是在黄用家里,那时黄用已经大学毕业了,住在台北市中山北路七条通;我还未进大学,十八岁,住在九条通。见面以前我们都已经读过对方的诗了。那时台湾的现代诗刚开始,许多闪亮的新名字骚扰着中国诗传统的城堡,我还可以一口气说出这些名字和他们最好的诗来,这些名字有的像星辰,有的像秋风,有的像野草。可是不管像什么,那两三年间的诗坛是最叫我们怀念的。
痖弦的诗写得比我们都多。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已经写了这本集子里大部分卷一二三的作品;风格早已成型,而且已经有了影响。那时他二十七岁(根据他今年5月12日的信:“……那知愁予说:你我已是将近四十岁的人——郑今年三十五,与我同庚。”)至于他为什么从左营去台北,我已经不记得了。那年秋天我上大度山,痖弦仍在左营,他写了许多好诗(其实那时期大家都在写好诗啊)!这本集子里卷五六七里的作品大约多是我在大学里读到的,有的发表在《创世纪》,有的在《文学杂志》、《文星》,也有的在香港的杂志上。我们通了许多信,痖弦写信,不拘长短总是极好。这些年朋友们总说,写信写得最勤,最使人招架不了,而笔迹最难认的是叶珊——去年春天在密歇根,咪咪说,光中离家后她整理光中的藏信,发现我的信最多——但我想信写得最好的应该是黄用和痖弦:黄用嘻笑怒骂都是文章,痖弦则温和诚挚。我们在信谈诗论人,见了面更是聊个不休,1960年冬天我去左营住了几天,军区里的林荫大道是最难忘的。
事实上我个人对痖弦的早期作品一直偏爱。而且我深信即使“暴戾”如《深渊》,痖弦的风格还是一致的。光中说痖弦的诗有种甜味,这是相当得体的形容——从《春日》到今天,甚至从《我是一勺静美的小花朵》到今天,痖弦的诗里充满了亲切的话语,所谓文学的真,我们很容易从他的诗里体验出来。文学的真不是(比方说)地理的真。痖弦写“断柱集”(卷四)时还没有到过外国,但他写的芝加哥是“真”的芝加哥:不是摄影或测量,而是绘画,是心灵力量所完成的绘画。
关于绘画和音乐的比重的问题,我认为痖弦诗中的音乐成分是浓于绘画成分的。他的诗有一种基础音色,控制了整部诗集的调子。而卷一二里的抒情气氛确实为卷六七的分析实验做了“定音”的功夫。二十年来中国新诗真正的上乘作不多,但朴实如卷一二三四五里的早期痖弦,安静如《时间》里的方思,悠美如《梦土上》里的愁予,是不能被我们遗漏的。我无意暗示卷六七的作品不如早期的作品——我相信不会有人这样怀疑。我只是有一种热忱,我有一种为好的冷肃柔美的诗定位的热忱。我一直信仰刘勰的话:“势有刚柔;不必壮言慷慨,乃称势也。”(《文心雕龙·定势篇》)。有些人以为不“壮言慷慨”,即不算现代,这是不贴切的。所谓“拥抱工业文明如拥抱一个妓女”云云固然是新路之一,但不是惟一的路,更不是一定要用凄厉的脚步去走的路;所谓“表现潜意识”云云则根本不是“新”意——不爱读旧书的人才会断定自己的平庸为创新。诗人应该有一层谨慎的同情心(Circumspect Sympathy),所谓“同情心”,不止于对人对物的怜悯,还要有对人对物的了解和欣赏那份心意。痖弦的音乐(奏的也许是二簧,也许是梵尔琳)背后有一种极广阔深入的同情——试读他的《殡仪馆》、《乞丐》、《水手·罗曼斯》、《马戏的小丑》和《庭院》,我们就了解“同情”和艺术的关系;或如:
去年的雪可曾记得那些粗暴的脚印?上帝
当一个婴儿用渺茫的凄啼诅咒脐带
当明年他蒙着脸穿过圣母院
向那并不给他什么的,猥琐的,床笫的年代
——《巴黎》
痖弦所吸收的是他北方家乡的点滴,30年代中国文学的纯朴,当代西洋小说的形象;这些光谱和他生活的特殊趣味结合在一起。他的诗是从血液流荡出来的乐章。我极相信,过了某一个年龄(譬如说三十五岁——这是艾略特的主张吧)诗人不能再把他的创作活动当做消遣了,因为三十五岁,极可能是“才气时期”的结束;痖弦的创作态度非常严肃,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曾一度沉默得教人纳罕。编选这本集子的时候,他说:“此集选诗六十首,对过去作一总结,选入的都是我认为可传的,没选入的都是我认为可耻的。”60—70年代的中国现代诗是要在文学史上被讨论的,我们不能不当真!
痖弦来美国也一年了,在柏克莱的时候我们还谈到长诗,但不知道谁先写出一首好的真正长诗来?我知道他在爱荷华又有了新作品,他自己说:“预料回国后当再出一集,那将全系在美所写的了。”他的变化是多面貌的变化,从《我是一勺静美的小花朵》到《秋歌》是一个变化,从《秋歌》到《印度》是一个变化,从《印度》到《给R.G.》是一个变化,从《给R.G.》到《深渊》是一个变化,从《深渊》到《一般之歌》又是一个变化。我们等着看他怎么样从《一般之歌》变化出来。(1967年6月于柏克莱加州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