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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著名学者李零在考古学及中国古文明史研究领域的深厚功底,铺垫出对于文化历史进程的洞察;
★李零以精悍的篇幅,完成了一部精炼的自选集,因而这是一部与其他著作不同,能全面展示他研究和思考的各个面向的作品;
★书中文章集中体现了李零对杂文文体的揣摩和实践,即所谓“绣花针”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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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视野丛书(6册)由北岛发起、主编并作总序推荐,张承志、徐冰、李零、韩少功、汪晖、李陀等集体呼应,集合了六位中国当代活跃在文艺领域的至为重要的作家、批评家、艺术家,由他们梳理自己的成长经历和思考脉络,精选出足以体现这六位作者数十年来思想精髓的代表作。视野丛书高度浓缩地呈现了当代中国极具创造力和影响力的思想宝库。视野丛书文字可读性强,面向普通读者,让他们得以循着文化思想的脉络,追踪当代中国的种种问题,获得思考的乐趣。李零把摆脱学术,自由自在地读书写作,称为“放虎归山”,他的杂文、随笔风格独特,有很多拥趸。
《大刀阔斧绣花针》是李零最新完成的一部精炼而且精彩的自选集,较为全面地展示了他研究和思考的各个面向。此外,他对杂文文体的揣摩和实践,所谓“绣花针”功夫,能以这样一组文章比较集中的体现出来,这也是李零杂文不同于通常所见到的学者散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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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李零,北京大学教授。主要从事考古、古文字和古文献的研究。著有《长沙子弹库战国楚帛书研究》、《简帛古书与学术源流》、《丧家狗:我读〈论语〉》、《兰台万卷:读〈汉书艺文志〉》、《中国方术正考》《续考》、《入山与出塞》、《我们的经典》、《放虎归山》、《花间一壶酒》、《何枝可依》、《鸟儿歌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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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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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写在前面的话
第一部分
我的天地君亲师
读少年先锋
黄泉路上蝶纷飞
——怀念我敬爱的傅懋勣先生
赶紧读书
——读《张政烺文史论集》
第二部分
读万卷书
战争启示录
倒转纲常
两种怀疑——从孔子之死想起的
第三部分
行万里路
说岳镇海渎——中国古代的山川祭祀
说中国山水——以太行八陉为例
上党,我的天堂
第四部分
舒之横四海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笔答《东方早报上海书评》采访
同一个中国,不同的梦想——我对法国汉学、美国中国学和所谓国学的点滴印象
从燕京学堂想起的
第五部分
卷之不盈怀
说鼎
说马
说名士,兼谈人文幻想
说中国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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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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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燕京学堂想起的
“改革”曾经是个好词。好词是不能反对的,也没人反对。当“改革”还是个嫩芽时,我们曾天真地以为,贪腐的存在是因为“改革”不彻底,但当如此之多的蛀虫不断以“改革”的名义侵蚀国家,甚至把“改革”当贪腐的别名时,这个词已不再神圣。
现在,盖房修路,领导最上心,口号是“大拆促大建,大建促大变”。有一回,中文系通知我,要我参加学校的规划会。我说,好,那我就去听听吧。我听到什么了?有人说,某些楼年头太久,早就应该拆;有人说,某些楼楼龄太短,想拆不能拆;有人说,没关系,我可以从国外买一种涂料,把这些难看的楼重新捯饬一下。至于盖什么,这馆那院,各家有各家的建议,就算把未名湖填了,也未必摆得开、搁得下。还有,北大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成为很多计划的障碍。有人说,凭什么动不动就搬文物法,哪有那么多文物……他们七嘴八舌,难以归纳。但有件事我明白了,北大太小,一斤瓶子装不下二斤醋。
最近,北大人文学苑落成,文史哲三系从静园二院、五院、六院搬出,每个老师终于有了自己的办公室。但房子盖好,怎么分配,拖了很长时间,这是为什么?我听几位系领导说,有个海外请来的国际大师发话了,他的研究院,一个楼不够用,一定要占这个人文学苑的中心,如果学校非让咱们把房子让出来,那咱们就争取把静园的老院子保下来。
他们说的国际大师,负责文明对话,志在重张儒学,建立世界宗教。我记得,他刚到北大,有人负责召集,让我们跟他讨论一个重要问题。什么重要问题呀?他说,他要把哈佛燕京学社的资金投到北大,你们最好讨论一下,咱们是叫哈佛北大燕京学社好呀,还是叫北大哈佛燕京学社好。就这么个问题,他要讨论一整天,大家受不了,中午就散了。后来学校给我发信,要我配合他的研究。我当然不配合啦。
当时谁也不知道校领导拿静园派何用场,现在才明白,草坪和草坪旁边的六个院子是用来建燕京学堂,北大校中校,中国学校里的洋学堂,打造“国际一流”的实验田。这组建筑,不当不正,恰好选在北大的心脏地带,好像在天安门广场盖白宫,引来骂声一片。
我是1985年调进北大,明年9月满三十年。这么多年,我目睹了北大的千变万化:从没钱到有钱,从创收自救到钱多得不知道该怎么花,可把领导和群众都忙坏了。
这些年,我们都已充分领教,资本的力量有多大,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我真希望有人能把这三十年好好写一下,让历史说话,见证一下中国的改革在中国的高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中国教改方案的设计者,他们的改革理念到底是什么,知识分子都扮演什么角色。
大家可能都还记得《儒林外史》的开头吧。王冕对洪武年间礼部议定的八股取士之法怎么说?他说,“这个法却定的不好!将来读书人既有此一条荣身之路,把那文行出处都看得轻了。”小说描写,时当初夏,天色渐晚,皓月当空,水银泻地,王冕望着满天星斗,拿手一指,“你看,贯索犯文昌,一代文人有厄。”话犹未了,狂风大作,风声略定,但见一百几十颗星星往东南坠。王冕说,“天可怜见,降下这一伙星君去维持文运,我们是不及见了。”
这是我此刻的心情。我忘不了,我们已故的一位副校长当年曾问一位领导,你让我们自谋生路,难道化学系的出路就是做肥皂吗?领导丢下一句冰冷的话:大势所趋,势在必行。我忘不了,当年开会学习,大家怎么哭穷,连大包小包倒衣服的馊主意都端出来。因为穷,我们的兄妹开荒、生产自救是敞开校园、面向市场,推倒南墙办商店。
1995年,有几个研究西哲的哲学家开了一家叫“风入松”的书店。书店刚开门,我买了本《汉语大字典》,表示祝贺。后来怎么样,2001年,南墙又恢复了;2005年,书店的创办者王炜去世了;2011年,风入松关张了。一切好像都没发生。有位中文系的老主任回忆说,就咱们中文系骨头硬,愣是扛住了这股谁都扛不住的商品经济大潮。真是这样吗?
久旱逢甘霖,现在不同啦。好消息,好消息,中国有钱啦。大钱霈然而降,从校到系到人,层层承包、层层考核、层层验收,填不完的表。校办公司、孵化器(incubator),那是杀出重围的一路大军,直奔商道。另一路大军则坚守校园,文化办班。领袖班,总裁班,各种各样的班,面向政府,面向企业,面向和尚道士,面向文物收藏者和古董商,大横幅挂满校园,轰轰烈烈。每个系有每个系的活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奔头。
中国是个教育大市场,商机无限。就连咱们的榜样,世界一流大学,他们都眼红了,你瞅我,我瞅你,赶紧到中国抢占市场。各种国际化的班、国际化的校、国际化的研究中心纷纷进驻中国大学。咱们的班也不甘落后,轮到上层次、上规模了。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中国的教育改革又上一层楼。
如今的大学,“国际化”的大潮席卷一切,我在一篇讲北大校史的文章中说,“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谁是“弄潮儿”?
你说巧不巧,海外人士查建英写了本《弄潮儿》。此书原载《纽约客》,用英文写,中文本有香港牛津版。上篇“知识人”,讲她哥,讲王蒙,讲北大。下篇《企业家》,讲“中国好大亨”。两组文章,相映成趣,可以反映她心目中的改革潮流。她讲北大,是讲2003年的北大改革。她把上面两句话当全书的题词。
查建英说,这场改革,真正的“弄潮儿”是前光华管理学院院长张维迎。前北大党委书记闵维方是他的幕后支持者。还有一位是在《读书》编辑部跟我们讨论的李强,他也是改革方案的起草者。
查建英介绍,这三位都有海归出身、经济头脑和国际视野,他们都是“出身海归”的蔡元培校长的正宗嫡脉,都是“不被理解的改革派”。她很遗憾,这场改革遭到“保守派”强烈反对,最后“被上头牺牲掉”了。
她是北大中文系毕业。她说,中文系几乎一边倒,全都反对这场坚持“逻辑”和“效率”的改革。
谁是“保守派”?张鸣是,我当然更是。其实,就连她十分欣赏,主张稳健改革的“温和自由派”陈平原,还有拿蔡元培当上帝、北大当情人,因北大“只剩躯壳”而去了清华的刘东,也是闵张改革的批评者。
查建英转述,李强认为,“有些方案批评者是言辞高蹈却用意卑鄙”。“他们说学校不是养鸡场”,“但我说大学也不是养老院”,李强愤愤然。她说的潮,“国际化”也好,“海龟代土鳖”的大换血和裁人下岗也好,课题制下的核心期刊统计和量化管理也好,没错,的确是大潮,跟整个社会上的改革一模一样。但反对的声音很大,同样不容忽视。这场改革是不得人心的,无论在学校里,还是在社会上。
闵张改革真的流产了吗?我不这么认为。我的印象是:这场改革一直在进行。譬如眼下的燕京学堂和人事制度改革方案(国际评审、非升即走的进人新制)就是它的继续。该书结尾,查建英预言,“经过一段调整、积淀、思考之后,人们将会再次听到那个只属于他的声音。”她说的是张维迎的声音。
她说对了。985工程是1998年5月4日北大百年校庆提出。2011计划2011年4月24日清华百年校庆提出。每次庆祝,都把国家领导人请来。
2014年5月4日是北大校庆116周年,同样有国家领导人祝贺。燕京学堂开张特意选在第二天。请大家记住这个日子吧。历史将记载一切。
中国的大学改革,其实只是一滴水。校园跟社会并无不同。很多人的改革思维可以两句话概括:要钱不要命,顾头不顾腚。钱是科研经费,命是学术生命,不是钱为人服务,而是人为钱服务,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人乎!头是国际,头是领导,办学不是为了咱们中国的孩子办,而是为各种面子工程办,好大喜功,好洋喜功,好古喜功。总之一句话,浮夸风。
第一,咱们中国,政府强势,集中力量办大事,只要想办,没有办不成的事,这是中国特色。但是不是所有事儿,煎饼越摊越大就一定好,未必。现在,社会有企业兼并,强强联合,开店设厂,全国连锁。大学合并是同一思路。学校越办越大对某些领导者来说是个“升官图”,“升官图”的背后是什么?是资本集中的优势在作怪。有人以为,投资砸钱,关键是让领导看得见,巧立名目、大干快上就是最好的政绩,此即所谓“好大喜功”。
第二,查建英说,“打造世界一流大学”是北大发明,现在是国家政策,“一个预定在大约二十五年内达到的官方目标”。她说的口号是北大百年校庆提出,据说再过四年,英特纳雄奈尔就一定要实现。但“世界一流”,标准是什么?是不是中国高薪聘请,找点退休过气的洋教授作点缀,或把国外找不到合适工作拿中国垫底的留学生recycle一下,就叫“国际化”?是不是把中国的老师送到海外大学评职称,或用英语授课或培养洋学生就叫“国际化”?出国这事,早就不像前两年,不值得大惊小怪。我纳闷,很多过来人,怎么反而不自信,就连为中国办学还是为外国办学都分不清,此即所谓“好洋喜功”。
第三,中国传统文化,现在如火如荼,跟大国形象有关,跟两岸统一有关,跟打造中国软实力有关,领导最爱听。有人说,传统文化都在台湾,同样不自信。我们的很多口号都是从台湾趸来的,让我想起蒋介石提倡的文化复兴运动、道德重整运动。难怪有人说,蒋总统虽赍志而殁,但反攻大陆已成功。中国大学,属哲学系热闹,新儒家的宣传如日中天,这是如今的帝王术和生意经。过去,我讲过一句心里话,要讲传统,考古最重要,研究传统,资源在大陆,很多人就是听不进去。他们以为,扎扎实实的材料,扎扎实实的研究,没劲,远不如虚头巴脑的宣传,更能来钱,更能来势,此即所谓“好古喜功”。
现在,很多人理解的“国际化”是资本的全球化,是资本横扫一切。很多有经济头脑的聪明人以为,什么不是买卖—大学也是买卖。多年来,我校的文科是归经济学家领导,但从前的北大,真正享誉世界的北大,就我所知,绝不是这样。我不认为,光华模式就是北大改革的方向。
我心中的北大是学术自由,兼容并包,造就天下英才的北大,无论有用之学,还是无用之学,都以人为本,以民为本。它是以人文精神而见称于世。我知道的北大人,无论负笈海外,取经回国,还是坚守本土,埋头苦干,他们都是在为中国的进步而效力,既有出生入死的革命家,也有博大精深的学问家,一切靠真才实学和献身精神。
钱在账上,不能不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今之世,一切为钱造事,一切为钱造势,还有人拿教育当教育来办吗?老老实实办教育,踏踏实实做学问,真的就那么难吗?我们都在思考这样的问题。
2014年7月7日写于北京蓝旗营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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