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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戊戌变法

書城自編碼: 2681950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历史
作者: 晓箭 著
國際書號(ISBN): 9787508084985
出版社: 华夏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5-07-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64/251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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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康有为,本是什么样?作者以史家严谨的眼光和文学家生动的文笔,足让你大吃一惊!
內容簡介:
作者在对大量史料进行梳理、研究的基础上,对戊戌变法的核心人物康有为在那个特定年代的思想状况、行为逻辑,提出了具有颠覆性的质疑,并通过小说的手段,塑造了真实、可信的康有为形象。作品情节曲折,人物生动,可读性强,兼具思辨性和历史感,是近年来一部难得的历史小说。
關於作者:
晓箭,本名阎建国。1960年生于北京。任教于北京信息科技大学。有长篇小说《没有鸦片的战争》、《宋徽宗》、《北洋水师》及通俗说史类著作《甲午海战的前世今生》等。《光绪皇帝》即将出版。
目錄
卷一谁主沉浮

一“外祸亟,吾策行矣!”

二五品卿出洋弭兵

三总署会议

四总署召见

五制度局当立

六偿还旧债

七丑媳妇儿见公婆

八绑美国的票儿

九袁世凯扩军

十哭秦廷

十一改造

十二保国会

十三张之洞急赴京城

十四翁同龢三省吾身

十五恭王遗言

十六明定国是

十七满洲天下


卷二水火不并盛

十八开缺与面圣

十九“总署行走,可笑之至!”

二十冤家躲不过

二十一筹划京师大学堂

二十二议复制度局

二十三欲归《时务报》

二十四重新包装制度局

二十五赶康有为出京

二十六再议制度局

二十七枪杆子

二十八恩赏两千两

二十九礼部六堂罢官

三十密联日本举新政

三十一四小军机入值

卷三变政与政变

三十二密保统兵大员

三十三笔祸超生

三十四开懋勤殿

三十五“康不得去,祸不得息!”

三十六伊藤博文访总署

三十七重用好汉毕永年

三十八袁世凯觐见

三十九大刀王五

四十康有为矫诏

四十一夜访袁世凯

四十二皇太后的药葫芦

四十三洋顾问

四十四心不在焉的召见

四十五组织观念

四十六请家法

四十七结局
內容試閱
“外祸亟,吾策行矣!”

广东进士康有为与澳门商人何惠田合伙,要干一桩事业——向巴西移民。

甲午年(1894),巴西政府曾派员来大清国招华工,因清、日两国爆发战争而搁浅。现在,战争早已结束,有消息说搁浅之船将再度扬帆。康有为与何惠田订下第一年的移民计划:先租船四艘,每船运人两千,四艘船就是八千人,三个月为一期。这样,一年下来就是四期,能将三万两千人运入巴西。获利后增加租船,扩大再生产。

何惠田是富商,家里有钱。康有为是甲午恩科进士,不比商人有钱,却比商人有名。二人各有所长,实力软硬相济,于是整合资源,何惠田出钱做后盾,康有为出力进京打探。

康有为是以向皇帝上书出名的。光绪十四年(1888),他第一次上书,建议光绪皇帝变成法,通下情,慎左右,仿汉朝制度,设议训之官,召天下耆贤辅政,给下层读书人政治机会。

为了把上书送达御前,他四处八方托关系,结果要么不被理睬,要么被拒之门外,理由冠冕堂皇很简单:大清国有制度,老百姓上书要送都察院,即应由都察院而非个人代递。其实,谁不晓得该送都察院呢?只是不情愿,一是不走权贵的后门没背景,不相信能送上龙书案;二是送都察院得买印结,找人担保也挺麻烦。所谓印结,就是京官为本省捐官、考试、上书等人员出具的担保书,担保此人是自己的良善同乡而非不法歹徒。担保人需加盖印章,所以叫印结。印结为有偿取得,获得者需给付酬金,称作结费,它是官员的合法收入。

第一次上书流产,康有为通过刊刻、印刷等方式广泛传播,赚来点儿小名气。

光绪二十一年(1895),大清国甲午战败之后,康有为第二次上书,主张“拒和、迁都、变法”,在前来北京赶考的十八省举人中征集签名,终得六百零三人联署。这份上书也因此得名“公车上书”。汉时曾以公家车马接送应举的贤人,后世据此以“公车”代称进京应试的举人。

大清国是文明国家,事事有制度,照章办事不破金身。管你多少公车,要上达天听必须依法定程序去都察院!由此产生了谁为十八省联举人买十八省京官印结的问题!这次上书被热炒为千余举人大联名,史不绝书,但没有印结只能是自己玩儿游戏。不过,康有为这次玩儿出了大名!

一个月后,康有为第三次上书,要求清廷依汉朝制度设议郎,遇事开议郎会议,三占从二。这时,他刚取得赐进士出身,授职工部候补主事,挂六品官衔。然而,未等落实官员身份,他先按老百姓的上书程序,买印结去了都察院。光绪皇帝真就见到了!甲午刚打完败仗,好多人都提议变法维新图自强,光绪捡出包括康有为上书在内的九件书折,一揽子批给各省讨论。终也虎头蛇尾,让康有为白欢喜一场。

再过一个月,康有为第四次上书,要求清廷下诏求言,许天下人到午门上书,由御史轮值监收;要求遇有政事每十万户出一人,开会集议,三占从二;要求皇上辟馆设顾问,军机大臣和督抚大员开幕府,广取天下贤才。他借用西洋“议院”之名,传承中国古风,建议朝廷“设议院以通下情”——只为上下通气,并不作决策。还表达了盼皇上召见、编书进呈的愿望。这时,各种身份手续都表明康有为已由民变官;按照规定,他这种小官没有给皇帝上奏折的权力,也不能像老百姓那样上书都察院,而是由本部堂官无偿代奏。所谓堂官,指各部院等中央官署之长官,如尚书、侍郎等,此辈因坐于衙署大堂办公而称堂官。礼、兵、户、刑、吏、工六部的堂官也称部堂。

康有为所在的工部,有满汉尚书各一人,副职侍郎四人,也就是六位堂官。其中,李文田侍郎还是他的广东老乡,偏从中作梗,因此,第四次上书未达御前。

康有为与李文田还有科场过节,照他的一家之言,他本该中状元、点翰林,是李文田捣鬼把他挤出了一甲,拖入朝考,结果考了一百多名,未能进入翰林院。翰林院是升官的中转站,没有翰林出身的升官慢,升做大官难!康有为没得实缺做候补主事;与他并肩候补的人比狗还多,就算候上十年候到胡子白,也未必能补上实缺。他爹就是候补知县,候补至死。康有为不甘心这么磨炼,回到广州家馆万木草堂,继续开塾讲学。身在边省,心在宫阙,他热衷的不是教书而是上书,生怕老死于书窗之下。

政治是件风云际会的事,不到火候不揭锅,君子远庖厨,到了火候也吃不着头一口!北京是政治中心,是煮大菜的厨房,温度最高,总让康有为惦记。这次移民商机,康有为也视为政治机会,心在激荡!

广东有移民海外的传统。十九世纪,香港、澳门多有商人以移民做幌子,向美洲贩卖华工,时称猪仔贸易。澳门是亚洲的猪仔贸易中心。1874年葡萄牙国王向澳门发禁令,将猪仔贸易列为非法。大清国并不受葡萄牙王领导,何惠田指望康有为进京通融,移师广东,合法经营。

光绪二十三年(1897)十月中旬,康有为从广州动身,登上始发的轮船,一路北上,辗转进京。

途经上海的时候,大弟子梁启超来迎接。梁启超供职于上海《时务报》,任报馆主笔(总编辑)。这家报馆为民营,志在为中国的变法维新摇旗呐喊,合伙人都是维新派。

码头上摩肩接踵,人声嘈杂。招揽生意的挑夫、车夫、客栈伙计及接客的亲友迎着下船的乘客一拥而上。大清国民不会排队,只会拥挤,争先恐后,如水塞不流,宁愿谁也别走!

梁启超率师弟们前来,选个高处瞭望,就见四肢五体黑压压一片,数不胜数的行李像洪水冲下山的破烂儿,在人流中奔涌。

“卓如!”裹在喧嚣的人群里,康有为看见了梁启超。梁启超字卓如。

“先生,先生!”梁启超也循声看到康有为。一帮小伙子跳进人浪,借力打力直掼到康有为跟前,抢着拿行李。

康有为打心眼里高兴,挨着个儿叫名字,他们都是康门弟子,跟着大师兄梁启超来上海闯天下;里面还有个梁启超的弟子,头一次见康有为,叫他师爷。康有为还不足四十岁就做了爷,且喜康门传至三代,甚感荣光。他的学塾像家庭,一人有饭大家吃,一人得道拔茅连茹。所以,梁启超在上海得志,一连跟过去几个师弟,《时务报》几乎变成了康有为的营盘。

时值正午,弟子们簇拥着康有为出码头,去预定好的馆子,来到一座高门楼下。推门进去,由侍班的伙计引领,直奔包房,徒子徒孙,三代同堂。跑堂的伙计点头哈腰,围着主顾大忙。转眼工夫俱已齐备,满桌子油亮亮的菜肴,冒着热腾腾的香气,令人开胃,垂涎欲滴。

围桌坐定,把康师供上主席。大弟子梁启超举杯把盏,招呼师弟们:“都举起来。为先生接风,干杯!”

“干杯!”异口同声。酒水下肚,喉咙里咕咕响。弟子们抢着为老师布菜。师生的说笑声和盘盏的叮当声奏起交响曲。

看着自己的弟子学有所成,都在报馆里做事,康有为很欣慰,无论谁布菜都说好吃,且吃且聊两不误。

“先生,这次去北京就为巴西移民的事吗?”梁启超谨慎地问。

“咱们广东地处沿海,生意买卖也是该做的事。当然,我志不在此,为官做宦救国救民才是读书人的事。两条腿走路,到北京看机会吧!”康有为知道弟子意外他要做生意,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我想老师也是别有怀抱的!”梁启超善解人意。

“你寄来的报我都看了,卓如笔头子好,想法也好。就是要鼓吹变法维新,要伸民权、抑君权,学习西洋,民不甚卑,君不甚贵。”康有为说,又问梁启超,“你和报馆经理汪康年还处得来吗?”

“越来越不好相处。他整天吃酒拉关系,说咱大清国的事都得饭桌上办,不请客吃饭报馆就得关门。还爱揽权,遇事从不征求我这主笔的意见。黄遵宪想限制他,按洋人的办法建董事会分散权力,让他辞去经理做董事,他不干。虽然报上宣传西学,却拿中学加惠于己,强调权力归一。后来,朝廷调黄遵宪任湖南长宝盐法道,这事不了了之,汪康年更我行我素。”

黄遵宪、汪康年与梁启超三人为友,志趣相投,都主张维新变法,合伙创办了《时务报》。后来,报馆兴旺了,朋友关系却渐生裂隙。

康有为沉吟着放下酒杯,梁启超的弟子梁作霖赶紧给师爷满上。梁启超接着说:“我把几位师弟叫来报馆,他不高兴,拉来杭州的乡党章炳麟抗衡。这章炳麟是古文经学名家俞樾的弟子,专和咱们今文经学家对着干。我和师弟们宣扬老师的《孔子改制考》,赞扬老师是中国的马丁·路德,十年内必有符命。他不服气,攻击老师想做中国教皇,甚至是中国皇帝,是乱臣贼子,骂老师是教匪、学匪……”

“什么?”康有为惊问,“你们发生冲突了?”

“我的学生梁作霖当场出手,一拳下去章炳麟满脸见彩!吓得他辞了报馆,回杭州老家了。”

梁启超讲得梁作霖顾盼自雄,见康有为向他投过一瞥,抿嘴一笑,叫了声师爷。

康有为的心思并不在梁作霖身上,问梁启超:“这件事汪康年是什么态度?”

“他?”梁启超全无好声气,“有人骂老师,他暗自喜欢,表面上不偏不倚的!”

康有为默然无语,正眼看了看梁作霖,真是个硬邦邦的小伙子!康门里讲抱团儿,外人一般惹不起。有恨之者背地骂他们是康党,加上康有为惯以圣人自居,学问自成康学自诩,有人便用康圣人、康学之谓冷嘲热讽。本来不怀好意,康有为非但不气,反而借为自我标榜。于是,“康党”、“康圣人”、“康学”成了公开语,无论是奉承还是挖苦,均可如此称谓,各取其义,褒贬对立。

“外界只知道《时务报》办得好,不知内部矛盾深。汪康年是经理,你是主笔,你俩不和,报纸岂不走下坡路?”康有为不无担忧。

“哼,已经走下坡路了!黄遵宪刚把我推荐给湖南巡抚陈宝箴,让我去湖南出任时务学堂中文总教习。我想和老师商量去湖南,当然,报馆的主笔也不辞!”

康有为眼睛一亮:“湖南,你有个湖南朋友叫谭嗣同对不?”

“是呀!”梁启超答,“谭嗣同最喜康学,常说自己是老师的私淑弟子呢!”

“所以,你一提湖南,我就想起他来。不过,他爹湖北巡抚谭继洵,是个挺守旧的人。”

“谭嗣同倡导变法维新,不像他爹!”

“卓如啊,”康有为说,“我最近正在琢磨湖南这块地方。大清国死气沉沉,唯湖南、湖北办新政有起色。湖北有湖广总督张之洞,谭继洵并无作为。张之洞曾待我师徒如上宾,不过是想收买我们。我康党岂是屈居人下的?当然不成!加上他反对我的《孔子改制考》,彼此只能分道扬镳。对湖北我们无可奈何,这湖南巡抚陈宝箴尚无交往,或许终能为我所用。湖南在中国腹地,最适合独立。列强相逼,大清有亡国之虞。届时湘中可图自主!湘人崇武尚气,为中国第一,地在中腹,无外人之交涉,南连百粤,即有南疆。以湖南独立建国,创立汉人政府,大有可为!大清国为满洲权贵把持,草茅之士不得进用,望在上者而一无可望,早已是大浊国。上书多年,我是心灰意冷。应该鼓动陈宝箴,联合日本,走湖南独立的道路。既然大清国没希望,那我们就保中国不保大清,伸民权以救中国,以种族革命为本位,抛弃大浊国,建立大同国!我正在写《大同书》,为建立新中国勾画蓝图。《时务报》这里有师弟们站脚,你去湖南,不失为一个办法!在湖南办学堂,要把‘保中国不保大清’当口号叫响,揭露满洲的罪恶。想当初,他们凭借侵略者的野蛮强占了中国,铁蹄铮铮,踏碎我华夏河山,屠城屠邑,杀我手无寸铁的中国人民。恶贯满盈罪该万死,还想再活五百年,岂有此理!你去湖南学堂上要大讲特讲,策动湖南独立。我去北京不会只做移民生意。咱们是读书人,读孔圣人自知学而优则仕的道理,读书人的正经事是做官、救国!”康有为上书多年积郁满腔,没受招安想造反。

“老师,我就知道您矢志不渝,不会变的!”梁启超深受鼓舞。

“我明天换船北上,时间很紧,你安排我见见汪康年。”康有为说。

“见他?!”梁启超惊奇又迟疑。

“当然,都是讲维新变法的人嘛,面子还得维持,以后也难免不打交道。不过,不能让他知道我进京干什么。你去湖南,不能丢下《时务报》,别轻易和他抓破脸面。”

“老师想得周到,弟子照办。”

吃过这顿饭,康有为在上海住了一晚。次日要赶头晌午的船,他先去了报馆,在梁启超的安排下,和《时务报》经理汪康年匆匆见过一面。

此后几天,康有为人行路上,到了烟台又换船去塘沽,下了船再赶去天津乘火车,直坐到终点北京马家堡火车站(今北京南站)。

到了北京,他要找的人是南海县同乡户部侍郎、总理衙门大臣张荫桓。张荫桓家住东城锡拉胡同,康有为就近租住在烧酒胡同(今韶九胡同)的金顶庙。两条胡同南北毗邻。

安顿后,他去拜访张荫桓。

康有为不是第一次来北京,也不是第一次进张宅。门子见了还认得,口称康先生,接过门包去通禀。

二进门里迎出位三绺灰白胡子的老者,一见面就道:“啊——小同乡!贵客,有请!”

康有为连呼张大人,这就是他要找的张荫桓。

彼此都作了作揖,张荫桓引康有为去客厅。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康有为听见身后传来一串洋话,不由回望了一眼,惊问张荫桓:“张大人,家里还住着洋人?”

“哪里!”张荫桓说,“这是我从英国公使馆给小孙子请的英语教习,教孩子几句外国话,以后用得着!”

“远见,远见!不愧是驻美国公使出身!”康有为大加赞赏。进屋落座,打开包裹,里面是几件家乡小菜,特地给张荫桓带的。张荫桓一面称谢,一面揭开个小菜坛,放在鼻子底下嗅嗅,背了句宋词:“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

康有为接下句道:“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

谈笑中,康有为接过下人递上的盖碗茶,拿碗盖拨了拨漂浮的茶叶,抿了口水喝。

“自康老弟得中恩科,一出京城也有两年多光景,此番千里迢迢再进京城,一定有什么好前程,将欲大有所为?”张荫桓颇显关心地问。

“哪里,哪里……”康有为敛着自己,并无兴风作浪的意思,“这次进京,不为往事谋,要做另一桩事业。”

“噢?”张荫桓蛮意外。

康有为说:“咱中国人满为患,福建、两广人口压力大,早些年曾向美国、加拿大及澳洲移民。后来洋人有了排华法案,禁移华民,中国沿海穷民少了一条活路,生计窘蹙。甲午年巴西派人来招华工,结果让日本这一仗给搅了。最近听说巴西又要派人来,若中国大规模移民巴西,不仅可以解决人满之患,还可以在巴西建一新中国。”康有为眉毛眼满脸飞舞,似乎正为给中国人找到活路而欢乐。

“行啊,年轻人!离开官场,要在商场上显身手!”张荫桓六十岁开外,康有为年近不惑,他对康有为说,“巴西的产业以种植园为主,咖啡产量超过世界总额的一半,需要大量苦力。甲午战前,巴西来人谈判,欲招华工,去种植甘蔗、咖啡、可可、烟草,确有此事。至于他们是否又要来,我在总理衙门尚无所闻,你从哪儿听来的?”

“咱们老家都嚷嚷遍了!”

“过去,华工在美国、秘鲁等国代替黑人奴隶,屡受凌虐。巴西真若再来,也得好好谈谈,非轻而易举之事!”

康有为说:“巴西地阔人稀,不能不借助外籍劳工力田。朝廷大可与他们谈判,要求优待华工,不能待之如黑奴。”

张荫桓叹气道:“怎么说都是去做工,不是去做大爷,所谓优待也是相对而言。怎么,你想倒腾华工赚几个钱?在咱们老家,这叫猪仔贸易!”

张荫桓说者无意,康有为听者有心,脸上有些挂不住,嘴上就要辩解:“听说巴西招工和昔年秘鲁、古巴不同,巴西政府将善待华工。我欲移民巴西,是要开辟新国,借巴西以存吾炎黄汉种,哪里为做猪仔贸易?”

张荫桓无心刻薄却不经意地口露讥诮:“巴西要的是苦力,咱大清国也没本事建立殖民地,如果你康有为欲开辟新国保存汉种,请问你打算投入多少本钱?你为华人在巴西是买了土地还是置办了房产?你去巴西考察过吗?”

话锋如剑,康有为不能相迎,只能躲闪:“港澳商人咸乐任此,何君惠田擘画甚详,雇船招工之事早已通盘考虑。”

张荫桓真就鄙夷起来:“原来是何惠田啊!商人只擘画如何运民赚钱,哪里会出资安置华民?既是要送华工做种植园主的奴隶,哪里会管谁死谁活?”

康有为惶惶然,如坐针毡。张荫桓出身于商人家庭,却反感生意经,所以花钱捐官,走上宦途。康有为仕路坎坷,刚转向移民生意,就让张荫桓兜头给泼了这么盆凉水。

“嗨,我也是受人之托。您老费心,总理衙门里有什么动静,告我一声。”他有些萎靡,脸上渗出汗来。

不宜再谈移民生意,扯什么才好呢?当下最热门的话题是维新变法,可在谈生意经的氛围中谈政治太过牵强,况且他来自岭南,山高水深皇帝远,哪里知道紫禁城里怎样变法!欲语无言,没话找话闲扯了几句广东老家的事,他便告辞了。

往金顶庙回走,不过几步路,他越走越远,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康有为感到茫然。论做生意,康家没有先人。论做官,他青云无路,父亲仅做到候补知县,祖父做过连州训导;旁支的叔祖父康国器倒显亲扬名,官至广西布政史,一度署理广西巡抚。他要实现超越,荣耀自家门庭。为此,多年来不懈奔走,像帝师翁同龢、礼部尚书许应骙,还有那位李文田等等许多人,他都干谒过。辛酸历尽!论做学问,非其志向所在。自幼习学四书五经,那千言万语都被“学而优则仕”一句概括了,但得这句真经,再傻读下去全是无用功!古来读书为做官,时不至运不济,愁人不知奈何兮!

回来后,他像中了麻醉枪的大象,一头倒在炕上。睡醒后用心思,想自己虽未上岗当差,但也到底是六品官,好歹认识几个人,无论熟与不熟都不妨去转转,打探打探。

康有为开始四出拜客。有杜门却扫的,也有开门客套的,其中就有大名鼎鼎的李鸿章!自甲午熸师,李鸿章秦琼卖马倒了霉,因此,既不在天津北洋衙门,也不在保定总督府,而住北京贤良寺,与和尚同居。康有为知道李鸿章好歹还是内阁大学士、总理衙门大臣,特意装了个稻香村的点心盒子去拜望。李鸿章一点架子也没有,认他康有为是个名士。但关于巴西移民,和张荫桓说的差不多,提不出任何建设性意见,白受了康有为的点心盒子!不过,或许是看见点心盒子感动的缘故,李鸿章悄悄告诉康有为:出事啦!

李鸿章说的事,出在山东胶州湾,它被德国军舰强占!此事的根由要从甲午年的那一战说起。当时清、日马关签约,日本割中国之地,不光要台湾,还要辽东。德、俄、法三国在清国混事由来已久,尚未狮子大开口,日本才出道就张牙舞爪,惹恼了这三巨头,嫌它小瘪三不懂规矩!德国想在清国谋个港口,俄国不能容忍日本取辽东往自己嘴巴子底下伸手,法国不光是俄国的盟国,还因为占领越南的缘故,与清国事务有牵涉。三国各有所图,联手施压,逼得日本咬住辽东又松了口。

大清国对三国感恩图报。三国当然比日本一国胃口大,总不能满足。德国是第一个不知足的,因为大清国酬来谢去,就是不肯拿个海港犒劳!德国闷闷不乐,寻机要自己动手!

1897年11月1日,在山东巨野县,两个德国传教士在教堂里被大刀会砍杀!可把德国政府乐坏了,老找不着借口,这回不必再愁。14日,德国舰队强占胶州湾!

一瞬之间,李鸿章让康有为经历了一场国家大事,对于康有为而言,与经历自己的事情一模一样,他的惊喜足以和德国政府惊悉噩耗相媲美!当着李鸿章的面,他不敢高兴,跟着唉声叹气,才出李鸿章家门,便脚下生风,像踩着风火轮的哪吒,撒丫子狂奔。

“外祸亟,吾策行矣!”奔跑中,康有为念念有词,跟唱歌似的。

一口气跑回金顶庙,冲进屋,紧闭房门,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外祸亟,吾策行矣”,不知唠叨了多少遍!康有为不停地在屋里踱步,一掌击开憋闷的窗,观天象风云际会,想地上虎跃龙骧,该他大显身手啦!


命运让他回归,康有为决定放弃绝望的移民生意,投入到政治洪流中去!他是立地擎天柱,架海紫金梁,怎能顶门杠当牙签,给买空卖空的商人打下手呢!国家不强大,外祸迭连而至,而他有办法让国家强大,却做不成大官,有道难行!这回死水起狂澜,机会就来啦!尽管心潮澎湃,却未全失冷静,自知在政治边缘,伸长双臂浪花也咬不到手上。上书是他跻身政治的唯一途径!坐在桌前,他蘸饱了笔,重操旧业,再写呈文。将近十年光景,四次上书次次是国家积弱,需改弦易辙的老调重弹。这次,更要借重胶州之祸强聒不舍。他出神地凝视着笔端,心想大清国正在危急中,哪次上书也不如这次适逢天时!在这一刻,回首往事,十年苦涩都掉进蜜罐里,化作甜美的幻想,美得他忘了还有保中国不保大清这回事儿!

康有为是今文经学家,相信天人感应。按照经说,遭灾遇祸,那是人间失德、天帝降罪的结果,是天心示警。所以,天子当反省何故遭报应。康有为秉笔直书,让光绪皇帝下诏罪己。皇帝虽不是经学家,但毕竟是用中国经书喂大的,自解其意,绝不会割他项上人头贻笑天下。君与臣一个让罪己,一个不吱声,就完成了天人感应的程序,明礼义廉耻激励人心了!

康有为笔走如飞,洋洋洒洒,一边写一边喃喃自语:“外祸亟,吾策行矣!”他给大清国提出上、中、下三策:上策是取法俄国彼得大帝、日本明治维新,中策是大集群才谋变政,下策是听任疆臣各自变法。上策意在强清国,中策用以维持现状,下策要保国家不致全亡。如此三策,供大清国皇帝三选一。

他夜以继日,写就《外衅危迫宜及时发愤革旧图新呈》。这将成为他的第五次上书,因此自命为“上清帝第五书”。

二五品卿出洋弭兵

康有为的“上清帝第五书”,到了工部堂官的公案上。

工部尚书淞溎戴着老花镜,逐字逐句审阅,先行把关以尽臣职,唯恐有违碍字眼亵渎了龙眉凤目。上书万言,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陈芝麻烂谷子无所不谈,结果都语焉不详。淞溎眼花缭乱的时候,看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要亡国了!他便有了不同观点,认为德国强占胶州,是一桩外交事件,自有总理衙门去办交涉,和亡国不相干!不过,这不是他的看点,他关注的是违碍字眼;如果寻觅不见,就该放康有为过关。

脊背上一阵冷风飕人,他的目光在一段话上盘桓:“职恐自尔之后,皇上与诸臣,虽欲苟安旦夕,歌舞湖山而不可得矣,且恐皇上与诸臣,求为长安布衣而不可得矣!”

“这还了得,什么话!非乱臣贼子不能言!”淞溎拍案而起,又忍耐着坐下,把违碍处记在白纸上,继续寻觅。又发现了疑似违碍:什么叫“自兹国事付国会议行”、“定宪法公私之分”呢?康有为一语带过,淞溎却颇费脑筋,“国会”、“宪法”这两件东西,见仁见智易生歧义,说是舶来品的说不清晰,说古已有之的倒有理有据。淞溎也认为古来就有,汉设议郎,三占从二决大事,与西洋的“国会”相当。“宪法”《国语》里就有,其曰“赏善罚恶,国之宪法”。淞溎沉吟良久,觉得既是中国玩意儿,就不该算作违碍。终篇未再遇违碍,却有违碍在先!淞溎决定不代奏。

康有为大小是个官,不能像老百姓那样上书都察院,淞溎不代奏就堵了他的言路。德国人送机会给他,工部里卡他的人李文田也死了,本来顺风顺水,偏又折在淞溎手里!康有为一气之下,自己出钱刻印,在京城广为散发,又产生了社会反响。

康有为不肯错失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誓要从中找到自己的机会。望家乡去路遥远,他再也不想回返。金顶庙不宜久居,他搬进南城宣武门外米市胡同的南海会馆,租下了里面一个叫汗漫舫的小跨院。他要立足北京,打拼奋斗,搭建通往紫禁城的桥梁,开辟自己的天地!困顿之中想门路,头一家想到老乡张荫桓,二一家想到帝师翁同龢;尽管他几次干谒都遭婉拒,终是在中进士之后,由张荫桓引荐见过帝师一面。事后张荫桓说翁同龢视他为狂狷一策士,印象不好,但他坚信这种好不好不重要,如果他明天得君行道,翁同龢立刻会把他奉为上宾!

康有为想经过张荫桓,沟通翁同龢。正琢磨着找个由头开口呢,晴天里又是一声霹雳,他探听到新消息:德国舰队未撤出胶州,俄国舰队又开进旅大(旅顺、大连)!西洋景令人目不暇接,康有为都分不清喜或忧了!不过,这倒真是个由头,他又去了锡拉胡同张荫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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