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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文先生的前半生是一个纯粹的文人，他在中国深圳大学担任教职，圈子里是像北岛、顾城、杨炼、谢冕这样的至交、神交，一帮子人一道为了诗歌而论战、写作。1989年之后钟文不得已前往法国生活，从此开始了另一段与诗了无关系的人生，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已经决定做生意了，冥冥中，我觉得生意好像是一列没有停靠的火车。生意人可以在车上有吃有住，有很多乐事，也可能吃苦头。但是只要你执着于有德性的去做生意，你不准备去自杀，你就可以在这列火车上一直耽着，一直到死就好了……”钟文的生意做得很大，后来成为欧罗福国际集团远东区总裁、法中文化交流中心主席，后来因各种原因淡出生意圈。
本书的故事，主要就是讲述钟文先生身在法国经商的那段经历。那时他的身份已经转化为商人，需为生存而奋斗，但骨子里还是一介文人，所以钟文的“做生意”带着对各种商品（文化、人种）的分析，讲述他打过交道的生意人与客户，书中有商战、有各色小人物的传奇，讲述了他所看到的商界及政界圈子状况，还有他从商半生后的文人“生意经”。
这是一本典型的“实录文学”，笔调冷静，无多余之话，钟文自言“想把用我全部生命，全部感官体验过的生活部分实录让年轻人在前行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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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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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典型的“实录文学”，故事主要讲述作者前往法国后的经商经历。那时他的身份已经转化为商人，需为生存而奋斗，但骨子里还是一介文人，所以钟文的“做生意”带着对各种商品（文化、人种）的分析，讲述他打过交道的生意人与客户，书中有商战、有各色小人物的传奇，讲述了他所看到的商界及政界圈子状况，还有他从商半生后的文人“生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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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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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1944生，汉族， 浙江绍兴人。中共党员。1965年毕业于上海师范学院中文系。历任：上海机电一局、四川东方锅炉厂职工，成都大学教师，深圳大学校外课程部主任、副教授。1990年后去往法国经商，后来成为欧罗福国际集团远东区总裁、法中文化交流中心主席等。曾著有《诗美艺术》，编辑《中国当代女诗人诗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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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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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节 做教授，还是做生意
第二节 为什么不见自行车王国的自行车
第三节 生意场的赌局与骗局
第四节 巴黎的服装批发中心
第五节 生意中的第二波*甜
第六节 奔驰：巴黎—岘港
第七节 巴黎的自留地
第八节 一个香港商人的发家史
第九节 巴黎易住，不易生意
第十节 一欧元买一个火力发电厂
第十一节 中国**家品牌特卖商场
第十二节 地产经济的大潮
第十三节 办一所大学，怎么样
第十四节 放大胆子去敲门
第十五节 有趣的三十年代大饭店
第十六节 绿色能源计划
第十七节 与GE、BP 及日立做交易
第十八节 又一种罗生门
第十九节 争取上联合国
第二十节 不是结局的结局
与生意有关的回忆（代后记） 翟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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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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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 做教授，还是做生意
近半个多世纪来的中国，金钱与人的关系几乎是走两个**。一个**是：金钱是人的人上之人，命中之命，人追求的**目标就是金钱。为了钱，可以生死相博，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九十年代开放以前的中国金钱与人的关系，又是一种**。那个时候金钱与人的关系，简单到就是一张薄薄的工资单的关系。这张工资单只是记录了人工作期限和工作职位的高低，它与人的真正能力，知识或者是对事业的热心，是压根没有关系的。
回想往事往生，我的前一半的生活就在第二个**线上生活，后一半生活是在**个**线上生活。我仅有的人生就在这两个**线上营营苟且，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我大学毕业，拿的是48.5元的工资，第二年转正拿的是58元钱一个月的工资。虽然这个时候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因为我是反革命集团的嫌疑犯，所以被批、被斗，但非常幸运的是没有减我的工资。后来到了自贡这个山沟沟里劳动，看我是个瘦弱的知识分子样子，所以也没有安排我到车间里面去干那种重体力活，只是做那些文书式的记账、跑腿的事。
金钱对我有诱惑，或者说与我发生密切的关系，**次应该是1976年底、1977年的初的时候。孙根发是一个在铁路员工，那个时代铁路员工是非常有地位的工作，迎来送往很多事情要拜托他。他也经常拿着他写的诗歌到我这里向我请教。有一次他突然到我家来，我正好在翻我的秘密箱子里的书，他像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一样的惊呼：“你怎么有那么多的好书啊？”我对于朋友也只能实话实说，我讲了这些书的来历。孙根发是很有政治头脑，也有生意头脑的人，于是他就非常诚恳地邀我根据中外名著来编一本《文学描写手册》，请自贡的文化馆帮忙印制，在火车上售卖。
一本十几万字的《文学描写手册》花了近一个月时间就完成了。书稿我拿给了孙根发以后，我再也没有追问任何的情况。过了一个多月时间，孙根发突然出现在我们家，拿了厚厚的一摞钱，总共2500元。我一听吓了一跳，2500元钱，在那时无疑是一笔巨款。我说：“你怎么会给我那么多钱”。他说：“那是你的稿费啊，你编的那本《文学描写手册》已经印了好几次，大概已经印了六、七次了，别说铁路上在卖了，别的地方都放地摊上卖了。”又过了大概二十几天，孙根发又来跟我商量，说：“这**册啊看来不能再印了，因为卖不动了。你能不能再来跟我们编一本《文学描写手册》第二册”。这个时候，无疑那2500元钱已经对我构成了诱惑了，所以我没有再做争论。第二册比**册完成的更快。交稿了以后，孙根发不多久又在我家出现了，给我拿来了钱比**次还多，竟然有3000元。
这5500元钱拿在手上，有一种烫手的兴奋。兴奋的是感觉到自己的智慧和知识终究是可以换来别人换不来的东西。我曾经不无骄傲地对儿子说:“你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个成语吧，你爸爸现在做的事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但是兴奋之余又不无担忧。这几千几万本的《文学描写手册》流传到社会上去，谁知道看到的人中有一位阶级斗争观念特别强的人呢。文化大革命把中国人的阶级斗争观念培养到了一触就跳的敏感地步，这本书如果是流到了这种人手上，那后果是完全不可设想的。我的这种担忧一直到了80年代才完全放下。
80年代是中国“活”过来的年代，我已经进入成都大学教书了，全身心的放在了教书事业中。因为我喜欢在课堂上传播社会上刚刚开放的一些新思想、新观点，所以上课异常吸引年轻人。四川省的一些文化单位也邀请我去在校外开讲座。这个时候，中央根据中国有如此多的知识饥渴的年轻人，就成立了开放式的教学——电视大学。四川省的电视大学一成立，他们想聘请一位思想解放、知识扎实的人做他们的专业负责人，就这样我被他们聘请成为四川电大专业委员会的副主任。
近水楼台先得月，电大中文学科的**门课《文学概论》自然由我来做主讲老师。每周要去电台录制相关课程。四川电大开设的**期中文课程的规模大概有六、七万人之多，学生除了听广播以外，他们更喜欢是通过面授来接受教育。开始面授的价格是每节课5元钱，慢慢地一节课就变成了10元，后来变成了15元、20元，*后涨到了50元。
这个时候我在外面的讲课频率不是一天讲几节课，而是经常一天满负荷的讲7节课。讲完7节课，我回家，人瘫坐在沙发上，双目紧闭，不思吃喝，更不会讲话。大约要过一个时辰，人才会慢慢地缓过神来。我至今都没法想象，如此的这般的三年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当然，讲课金的收入是十分的巨大，记得*厉害的一次是在四川**的礼堂——锦江礼堂做面授教育。四、五千个座位坐满了，过道，甚至在台上都坐着学生。学生都是从四川的东南西北坐火车，坐汽车赶来的，他们只是希望在考试前听到主讲教师*后的一次讲课。讲完了，四川电大的负责人塞了一个厚厚的信封给我，大概有三千多元吧，因为他们是收门票让学生听课的。
我在四川电大主讲了两门课，一门是《文学概况》，一门是《中国当代文学》，上课费的收入还在少数。**的收入是学生的毕业论文的审阅与打分。电大毕业生的毕业论文的审批原则上可以由任何一个有资质的大学老师来完成，但是他们审阅的论文给的打分是优的话，*终还必须拿到电大专业委员会做*后的核准才算数。但是我作为专业委员会的副主任，我的身份就决定了我对我的学生的审阅与打分无需再经过这种核准。我认为学生的论文是“优”，那就一定是“优”。这样的规定就使得一切自以为优异的毕业生都想把论文递交给我，让我来审阅打分。这就使得我经受了无穷大的工作量压力。每个毕业班我接到的论文都在几百篇之多，这几百篇论文从审阅读到审定几乎都要熬到半夜才能完成。而这个审批论文的酬金，在我却在250元以上一份。
金钱与我发生更多关系的则是在80年代后半期。因为中国比较文学权威乐黛云老师的青睐，1985年我被调去深圳大学教书。我到了深大以后，因为在教学上、科研上的成果，颇得当时校长的器重，有一次校长突然把我找去，问道：“钟老师，你的情况我大致都听到了，我建议你不必在中文系屈求，你干脆独立来组建一个新型的符合市场需要的系科吧，我们深圳大学就是要走一条与内地大学不一样的路。我们要与国际上***的东西去接轨。对此你有点什么想法。”
我调入深大后，任深大校外课程部主任。因为这么一个身份，我被香港大学的校外课程部聘请去香港讲大陆的当代文学。因为每周要去香港上课，于是就慢慢地结识了香港的教育界和文化界各种人物。感触之深的是我结识了香港浸会书院的传理系系主任林年同老师。林老师是香港**个在美国获得大众传播学博士的人。他回家乡以后，就在浸会书院创办了香港**个大众传播系。我结识了林老师以后，我就倾心地听他讲大众传播的学说。当时在中国压根就没有大众传播这个概念，更别说是理论。
深圳大学这位非常开放的校长向我提出组建一个新型的系的时候，我就向他略说了大众传播学理论的一个大概。并讲了认识林年同老师的事。校长听了以后异常兴奋地说：“钟老师，那你就成立一个中国**的大众传播系吧”。这句话可能到现在为止很多人都不会相信。可能有人认为这是一句戏言。因为中国至今一所大学要办一个新的系科的话，仅申办的时间起码一年甚至数年。更遑论其中各种条件的苛刻。但是那个时候在深圳是处在完全开放的环境当中，校长的这句定论那就是结论了，就是命令了。
听了校长的这个命令我很兴奋。于是我就给校长提出，你给我什么条件。校长也很坦率，他说：“你必须招一批中国名校的接近于此专业的硕士研究生，有多少名，你报给我，我可以解决**、房子，但是你的办公人员只能给2-3名。除此以外，每年你的一切费只有2万元钱，当然不包括教职员工的工资。”我一听就懵了，要组建一个系，要把一个完全新的东西从外面引进来，工作量和所需花的金钱，何以是2万元能解决的。于是我说：“校长，你的这个费用，难道就没有更开放一点的可能性吗？”校长说：“是的，我们现在深大就是要开一种风气，我给你政策，你自己去想办法，人才、金钱，我只能给你打一个基础，创造一些条件，但后面的路子还是要你自己走出来。”
我就这样领命而走了，开始筹备大众传播系。这个系里的专业有大众传播、电视、电影、表演、还有公共关系这种完全新的专业。师资哪里来，校长给我的规定也就是十来个拿固定工资的指标。于是我从北大、复旦、南开等名校找了一批应届的或是毕业没多久的硕士研究生，因为当时深大规定上讲台的必须是硕士研究生。但还是不解决问题，因为你如果要讲表演，要讲电影，没有这方面的硕士研究生，只有去请北京电影学院这样著名院校的相关老师来兼课，那么钱又是从哪里来呢？
林年同老师在这个时候向我伸出了非常大的援手，**请他们系里的老师来给我们做免费的授课。第二他把台湾与香港出版的一切有关大众传播学、公共关系学的书籍资料源源不断地送到深圳。对我而言，林年同对我的影响不尽然是他向我传递的这套大众传播理论的影响，更多的是他这个人的人格的影响。
一年只有2万元钱的活动费用，只有十几个老师的固定的工资，住宿条件，这么个条件对于我们要创办这样一个全新的系科而言，似乎有登天梯那样的难。
我突发奇想，我们自己来办个函授，办个全国性的函授，通过这个函授，积累大众传播学和公共关系学的理论知识，包括课本。同时也通过函授来检验我们理论的有效性和针对性。当然，也可能解决我们整个系办学的资金问题。我把我的设想和副系主任谈了。副系主任说：“钟老师，这可是要一大笔钱啊。”我说：“是的，我已经想好了，我准备拿出6万元钱来。”副系主任大吃一惊地说：“你有6万元钱啊？”我说：“是的，我有。”他又惊讶的问：“如果输了，那怎么办！”我说：“输了就输了，不怨天尤人，只怪运气不好，因为谁也没有办这种函授的经验，我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输掉也要总结出一点经验来。” 副系主任非常感慨地说：“钟老师，你真是一个特殊的文人。”于是，当时两个人玩笑般的拿出一枚香港的一元钱的硬币，说我们来赌一场，如果是女皇头像朝上，那就说明我们赢了，如果是女皇头像朝下那就说明我们输。于是就扔出了一个一元港币，*后女皇头像朝上。
具体怎么做函授的细节在这里我不及细说，因为非常琐碎。这里面要解决的问题非常多，**个要解决的问题是必须要写出相关的函授的书，于是我就把大众传播学和公共关系学的几个专题列了出来，分配给那些招进来的老师。同时把林年同先生送给我们的这些台港的出版物与资料也交给了这些老师，要求他们熟读并理解这些已有的理论，但又要结合中国的实际，用*长不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写出一本函授书稿来。
把函授做起来的关键是怎样登广告，当时登广告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在《人民日报》、《参考消息》、《羊城晚报》等那些*畅销的，全国人民都见得到的报纸上，不间断的登广告。在这些地方登广告，所付的钱在当时而言是非常之贵的。但我认为这是*见效的办法，所以我的6万元钱的大半用在广告上了。广告登出去的**个星期，几乎没有汇款，可把我急坏了。但到了第二、三个星期以后，汇款就像海潮般的涌来。这些专业都是中国**的专业，很多的理论别说是学生，就是学界也可能是闻所未闻。报名我们函授的人之多简直难以想象，几年里我们函授的收入有数百万人民币之数。我记得当时的会计回忆，我走了以后，上级派人来查账，我们系的账上除了应收账款外，光现金一项就有一百好几十万人民币。用6万元钱撬动了几百万，从生意经上说一定是一件成功的案例。但这一切我在当时是不自觉的。可不可以反过来问，如果自觉了，会成功吗？对此，我说不清了。
当时我们从市场上请来了十几个人来处理相关函授的业务，关于印刷，关于寄发，关于处理来信等等，这十几个人的吃住工资都要我们自己解决。
当时我告诉老师说，你们把这些函授教材作为课堂教材，去听取学生的反应，和学生共同探讨这些理论。在这个基础上，你才写出真正的书稿来，你的这本书就成了中国这门学科的**本书。有了这个基础，我主编出版了中国**套大众传播学丛书，**套公共关系学丛书，每一套都十来本，全部在湖南文艺出版社、中山大学出版社出版了。我规定老师除了拿到出版社的稿费外，还可以拿到系里的奖励，奖励的费用是每本书一万元人民币。当时特别能干的老师，一下子写出了几本书，就拿到了好几万人民币的奖励。几万元钱对于88年的年轻人而言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这些老师至今见到我，还时不时回忆说拿到**个一万元现金的那种特殊感觉和心情。
有了金钱支撑，我当然就长袖善舞了。我请来了各地的像北影的谢飞等等这样的专家来给我们的学生讲电影、讲表演、讲导演、讲摄影。我还自费建起了摄影棚、录音棚，购置了大量的摄像、录音、编辑等专业设备。
因为我在公共关系学理论上的开创性的贡献，所以政府就让我担任深圳市公共关系学会主席。副主席有政府的统战部长担任。学会的理事单位都是像华侨城，万科，国贸中心等大企业的老板，与这些老板讲课、接触，让我印象*深的是万科的老板。1988年，他开办了一个非常大的文化公司，里面有做广告、做影视，还有做报纸。万科的老板特意跑到我学校来，与我做了一次深谈，邀我出任文化公司的总经理或老板。万科老板对我的这种热情让我非常感动，但是他的让我做生意的建议却打动不了我。我说：“王石啊，实际上你还是不了解我，你的确看到我做函授做得很火红，赚了很多钱，但是我从本质上说对于做生意还是兴趣不大，我还是热衷于做学问，学问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是有永久性的诱惑。”他问：“学问真有那么大的诱惑性？”我说：“学问与知识是一个广袤而神秘的宇宙，你一旦进入了这个宇宙，你就会成为一个痴人。当然，在旁人看来就像个傻瓜。王石，我非常感谢你的邀请，但我还是做我的教授吧。”
卜少夫，是我的忘年交。1986年以后，我是去港大上校外课程就认识了这位台湾和香港地区的红人。我1989年到了香港后，卜少夫建议我去台湾教书，他赶到高雄，把我的情况向余光中做了介绍，余光中写了封热情洋溢的推荐信，马英九看了以后，也很快做了批示。可惜台湾的警方收到马英九的批示后，明确的表示台湾不想让大陆人来台湾教书。我去台湾做教授的这条路就断了。
*后我就乘桴浮于海了。我去了法国后，卜少夫对我还是十分挂心。时常打电话来问我以后怎么生活。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突然起心做生意了。偶然的机遇促成了偶然的命运。对此我是无以名状的蠢蠢欲动。虽然我从来没做过生意，也没有这方面的资源，虽然从70年代开始我与金钱有过无数次的邂逅与相约，但对我而言金钱和我的关系都不是自觉性的关系。但是，我似乎有点自信去走这条路。我十分欣赏客家人对人的命运的一句谚语：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天命所归是人用什么力量也拗不过来的一种力量。我给卜少夫写过一封信，信里有这么一段话：“我已经决定做生意了，冥冥中，我觉得生意好像是一列没有停靠的火车。生意人可以在车上有吃有住，有很多乐事，也可能吃苦头。但是只要你执着于有德性的去做生意，你不准备去自杀，你就可以在这列火车上一直耽着，一直到死就好了……”
卜少夫把我给他的这封信，和我当时在巴黎的近照发表在1991年第十期的《新闻天地》上。
我在香港的时候经卜少夫的介绍，认识一位研究易经的专家。这是一位梁姓的高人，他非常虔诚的分了好几步来给我算卦，对我说：“钟先生，听说你以前是教授，以后做什么还不知道。我是要唠叨几句话。你要明白，人这个动物和钱这个动物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这个动物有两条腿的，钱这个动物是有四条腿的，人是没法去追钱这个动物的，只有钱追人了，人才会成功。怎么样使得钱来追人，这个奥妙太多太多。所以我只跟你说，你要顺着这个卦的路子去走。一个人有钱没钱，都是天定的，后天的努力，可弥补些许。但是《易经》给你的卦象是可以有指点作用的。对赚钱之道不必太明白，太明白反而不好，糊涂一点好些，奉劝几句话：做你爱做的事，钱不会亏待你；太着眼于钱去做事，你要受伤。”
非常可惜的是，我并没有把这位高人给我算的卦象和其他的指点放在心上，只是作为一个人生的奇遇记载了。我做生意二十几年，上上下下、起起伏伏，一直到了二十几年以后，回头一看，面对他给我起的蒙卦的卜测和其他指点，我突然有大梦初醒般的震惊。
第六节 奔驰：巴黎——岘港
1992到1993年间，我做了两笔二手汽车的生意，出口到越南。
单子是公司的小刘接来的。小刘是广西人，他粗略的会一些越南话，他有不少亲戚在越南，是越南的华侨。单子很简单，需要中高档的二手轿车20辆到50辆，里程在30万公里以下，价格不计，交货点是越南的岘港。
巴黎没有统一的二手车市场，二手车都散落在各个车行里。我们花了十几天时间，就把巴黎的整个车行的中高档二手车撒了一个大网，一下子就收了上来。
收网后，我们发现，二手车不难找，但二手车的价格却相差得非常之大。怎么报价？把公司的人都难倒了。因为二手车是一个极不透明的市场，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同样一辆车，同样一个里程，这个车行可能报5万法郎，但那个车行却可能报5万8千法郎。都叫奔驰，有1万法郎的二手奔驰，也有20几万法郎的二手奔驰。因为款式有别，里程有别，甚至大修与小修的次数有别，都会带来价格上的差异。尤其是二手车中有一种叫试用车。所谓试用车就是一辆新车型的车到了车行，可能都需要拿出一辆车来作为试用，让客人试用过几千，上万公里以后，然后这辆车就当二手车卖了。车一落地，根据里程数，立马就降价20%-50%，而这种试用车无论其质量、成色、性能，大都与新车无异。只不过是落过地，就当二手车卖，这样的二手车特别有价值。
这样一种不透明的市场使得我们犯难，争论来争论去，*后大家还是一致认为，不受诱惑，还是照生意的老规矩，只算上合理的利润，不去浑水摸鱼。我们就在车行报价的基础上，每辆车都加上我们的毛利润40%。
报价单很快就传真给了越南方面，越南方面*后选定了20几辆车。我们与越方的交往好像波澜不惊，但*后在付款方式上却遇到一场艰苦的拉锯战。这场跨洋的谈判差不多进行了一个多月。对方要求我们是车到岘港后，见车付款，讲了种种理由。我们坚持一条，不给我们不可撤销的信用证，我们不做这档生意。我们*后表示，如果你们不答应这一条，我们就结束谈判。就这样，谈判近乎吵闹。到了*后，他们退步说，可以打不可撤销的信用证，但只肯打全货款的30%的信用证，余款是货到付款。我们计算了一下，这样的条件对我们来说风险很大。万一这是一家不良的公司，货是到了别人的国家，即便是货单在你手上，你也是进退两难。又是谈判，*终，双方退让，我们接受了对方全部货款的50%的信用证，其他的50%的货款由我们指定的银行，货到付款。货单在我们手上，信用证必须打即期的不可撤销的信用证。
历时两个多月，总算是尘埃落定。我们知道他们的这张不可撤销的信用证是没法覆盖我们给车行的货款。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拿不到余款，我们不但白花了运费，行政管理费，还要倒贴一点钱。这就是生意。没有100%的安全，但是风险在合理的范围里面，我们必须考虑，因为风险常常是撬动利润的基础。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后来，我们得知，越南方面同时请了三家国外公司去报价的。我们的报价**，他们也感觉到我们只是取*合理的报酬。于是，他们很快中断了与其他两家的关系，只与我们谈判。
这单生意让我感受至深有这么三点。**：生意中即使碰到了一个不透明的市场，*好也是做透明市场的对策。千万不要浑水摸鱼。第二：只追求合理的利润。虚高报价可能有机会胜算，但*终不会有好结果。第三：避风险是生意的**要务，但在合理的风险范围内可以一试。让对方感到我们也在风险点上，大家共同在一条船上，风险共冒，对方就会觉得你有诚意做生意。
从巴黎飞西贡要十几个小时，我随身带了一本《越南之路》的书，这本书对越南的历史、经济、政策做了全面的介绍。读着读着，我的思绪就纷繁了起来。
越南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小国。它的历史实属罕见，国不大，但世界上的无数大国与它都有恩恩怨怨，纠缠不清的交往。中国自秦以后就在那里设九郡，越南由中国直接统治长达1182年。越南是世界上少见的接受儒家思想的国家。但1979年中国又与越南在边境上打了一场仗。1885年后，法国统治越南，长达70年。1940年，越南又成为日本的殖民地。美国又于1955年进入越南，到1973年退出越南战争，有18年历史。美国退出后，苏联又进入越南。美、苏、中、法、日全与它有过粘连，有过纠葛。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我急迫想一睹庐山真面目。
西贡正雨季，空气湿润，什么都在朦胧的罩子里。我与小刘急不可耐的更换了衣服，出门去。
我们刚刚跨出宾馆的大门，四周突然涌来了十几个人，向我们逼近。有男人、女人、小孩，一片嘈杂声。我惊恐得真想逃走。这十几个人仿佛受了谁指挥似的，一下子分成了两批，分别集中在我们的左右两边。定眼一看，左边是一批妓女，右边是一批乞丐。就这样，一场独特的“欢迎仪式”开始了。我们每前进一步，左边的妓女，右边的乞丐都前进一步，亦步亦趋，行走在西贡的市中心。妓女们都很年轻，画着浓妆，冲我们抛着媚眼，有的甚至还打着响指（完全是美国的派头）。甚至有一个妓女翘着腿坐在脚踏三轮车上（越南的脚踏三轮车不像中国的三轮车，车斗在前面，车手在后面。），这个妓女向我们频频地献着飞吻，大声地叫着：“我爱你，我爱你。”右边的乞丐大多数小孩，几个男子随旁，伸着手，呼叫着：“行行好，给一点钱。”小孩甚至叫着：“有巧克力吗？有糖吗？”这种匪夷所思的场面我是**次遇到。小刘想尽速的处理掉旁边的纠缠，他想给钱打发，我忙制止他：“千万不能，后来者可能更多。不要发怒，不要搭讪，我们走我们的。”两个中国人，刚到西贡，就接受了如此“隆重”的列阵欢迎。这样的“欢迎仪式”足足举行了三十几分钟，热闹异常。我们一直步行到了西贡河边上。这帮妓女和乞丐见又没有了希望，又物色到了新的对象，纷纷离去了。
第二天一早，小刘的朋友赵先生来到我们旅馆。赵先生入座以后，我**个就问，昨天刚下飞机的那个特殊的“欢迎仪式”，赵先生笑了，说：“是啊，这是我们越南现在的现状。刚刚开放，人民心中*人性，也是*原始的一面，全部都暴露无遗。要吃，要喝，当然是要钱。怎么样弄来钱？又没有其他本领和其他资源，女人的身体的确是*好的、*原始的本钱。”
我问：“越南的这个原始行当现在已经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越南至今没有妓院，卖淫是犯法的。越南甚至连按摩院，变相的色情场所都被禁止的。有的*多就是舞厅。你去舞厅看一看，都是越南女子。或者是去钓鱼的，或者是去约会的。这个*原始的市场太大了。这些卖春的女子中，有些妓女，不少妓女是从美国人进来以后留下来的。但现在卖春的，除了妓女以外，还有不少良家妇女，还有不少学生。”
“连良家妇女都出来卖淫了，真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是啊，良家妇女出来是赚零用钱，家里面默许的。”
赵先生说：“你们住的旅馆属于高档的旅馆，可能管束要严一点。如果到档次再低一点的旅馆，你们可能每时每刻都会受到骚扰，一到晚上，服务员都会跟你招呼，你需要什么样的女人，妓女、良家妇女还是学生？价格都不一样。即刻可以应召到。”
我问：“你们越南女人的地位这么低啊？”
“是啊，我们越南的男女之间一直是不平等的。这里人认为男人是干脑力活的，所以，他们不参与体力劳动。你看农村，下地干活的基本上是女人。在外面吆喝做小生意的也大多数是女人。在咖啡馆里坐着悠闲喝咖啡的大多是男人。何况这场战争造成了这么严重的男少女多的现象。今天的这一切很必然。”
我诧异地问：“这是很正常吗？”
“终究这是好事，人性可以自由的挥发出来，社会的压力就减少很多。色帜高挂，必定经济繁荣。这是相辅相成的。”
听了赵先生的高论，让我眼界大开。
赵先生说：“我们西贡做生意的人常常开玩笑地说，去年的嫖资指数是五美金，今年可能就是十美金了。”
“什么是嫖资指数？”
“也就是嫖客们所需要花费的钱。去年每次是五美金，今年是每次十美金，当然这是一个大约数啦。但这个数字的变化说明我们越南社会越来越开放，经济也会越来越繁荣。”
我们与越方公司的见面是在岘港，他们已经看到了我们发来的车子，他们表示非常满意，无论崭新程度，无论价格，他们简直不能挑剔。当我们交割完银行的相关手续，车子全部交接给他们以后，我提出：“这些车子，你们准备怎么用？”
越南公司的老板很轻松的说：“这些车子是中国人托我们买的，我们都会送去中国。”
我问：“怎么进去呢？”
他诡异的笑着：“我们自有办法。”
酒足饭饱之后，我提出：“你们交接的时候，我们能不能也看一看？让我们开开眼界。”似乎大家有点信任了，而且他们也还要再跟我们做生意，他们只是提出一个要求：“你们可看，但不能与中方的人直接打招呼，你们不能表示你们就是这些车子的进口商。”我们同意了。
第二天蒙蒙亮，一艘巨大的平板船停靠在码头上，轮船上堆着很多很多的海藻，八点以后，装卸开始了，一辆辆车没有任何的包装，被小心翼翼的吊到了船上，然后用这些新鲜的海藻覆盖在车子上面，密密麻麻，仿佛是一船的水产。
相隔了差不多一年不到吧，我又赴西贡，赴岘港，拿着货单来交割第二笔二手车。下了飞机，再也没有了“隆重热烈”的欢迎仪式，应该是妓女与乞丐找到了更好的获利办法。
整个越南给人的感觉有一种气象更新的面貌。不少地方成了建筑工地，商店的货品已是琳琅满目。一年前，西贡的街头吃的是广西啤酒，现在吃的是青岛啤酒。我曾经在去年来的时候，看过一个华侨商人在西贡市中心的一处房子，120平方，报价只有25万法郎。我当时有点心动，这次我又与赵先生提出想去看一看，赵先生笑着说：“现在我们这里的房价已经升了30%了，你不要去看了，他可能也不会卖了。”
“你上次跟我说的嫖资指数现在已经到了什么价位啦？”
“起码是20美金。”
我惊讶的问：“怎么提升的那么快啊？”
“是啊，这是*敏感的指标，进来的商人越来越多，投资越来越热，这个行当就越来越热闹。不要忘了，我们的粮食已经从进口到自给，今天粮食已经出口啦。”
是啊，也就是区区一年啊，如此大的变化。这有点像原来的孩子是关在栏栅里面的，现在栏栅打开，孩子们奔向绿色的草地，奔向欢乐的天空。解放就是人性的解放，人性解放了，生产力自然解决。社会主义在开放的这一点上，越南和中国有点相像。
在西贡，在河内，在饭店里，在酒吧里面，与太多的商人接触。这些商人*多的还是台湾，香港，韩国的商人，其次还有日本，很少有美国商人。我与赵先生聊起这么多商人到了越南，反映怎么样。赵先生说：“商人来了，钱也带进来了，机会也带进来了。这正是给我们国家造成繁荣的原因。”
“其中还有没有副产品呢？”
“当然有，那就是女人问题。”
“怎么是女人问题？”
“这么多的商人进了越南，都碰到了一个女人问题。概而言之，嫖，包，结婚，移民，选择就是这四项。如果要说*少引起社会问题，对女人比较负责任，而且也很少引起民间骚动的可能是日本商人、韩国商人，他们一般不会与我们越南女子结婚和移民，*引起社会骚动的台湾商人。”
赵先生讲了很多详细的故事，假如订婚都会在饭店宴开五十桌，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娶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大学生，大张旗鼓，不亦乐乎。订婚给女方的嫁妆会是一辆车一栋房。我们社会上就会传闻不断。更有甚者，有那么一些商人睡了我们的女学生，但*后少给钱甚至不给钱。*后还种下了种子，然后又逃之夭夭等等。
赵先生讲的这些生动的小故事。我听了哈哈大笑：“是否在这点上，台湾商人在大陆的所作所为好像也有异曲同工的妙处。”赵先生*后的总结是：“无度！”
我在越南做的二手车买卖也就是这两单，后面再也没有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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