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科学交流的基本理论
科学交流的研究在国外有着悠久的历史,并且不同学科背景的学者都参与其中。比如,科学社会学奠基人默顿(R.K.Merton)提出了论著的优先权的问题R.K.默顿.科学社会学\[M\].鲁旭东, 林聚任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2003,从根本上解决了学者为什么不断创作这一问题,开创了研究科学交流社会结构与过程(social process and structure)的先端;著名哲学家库恩则在其《科学革命的结构》托马斯 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M\].金吾伦, 胡新和译.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3中给出了科学如何发展、演变及影响因素等哲学层面的解释,开创了研究科学交流的认知变革和结构(cognitive change and structure)的先端;而科学计量学之父普赖斯(D.J.Price)则利用科学计量学方法对科学增长、无形学院中的合作等进行了计量研究 D.普赖斯.巴比伦以来的科学\[M\].王静, 张风格译.北京: 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 1992 ,从另一个更加细致且更具说服力的方面来研究科学交流,开创了利用数据来研究科学交流的结构和过程的先河。他们三人的众多传世论著都集中在20世纪60年代,可以说,关于科学交流的研究起端于20世纪60年代。遵循着这些奠基人的科学足迹,国外关于科学交流的研究不断涌现并逐步兴盛。可以看出,学术界对于科学交流的研究已经经历了很长的历程,然而对于科学交流这一概念尤其是其研究范围的理解,不同的学者有着不同的看法。本章作为理论铺垫章节,正是要对科学交流的基本问题进行理论梳理,以期对后文的研究起到指引作用。本章主要解决如下六个问题。
(1)科学交流的研究视角和研究内容有哪些?
(2)科学交流研究的流派有哪些?代表性人物及其学术贡献是什么?
(3)科学交流研究的简史。
(4)既有科学交流的模式与规律的总结。
(5)科学交流的结构包含的种类有哪些?
(6)科学交流系统运行与保障机制有哪些?
1.1科学交流的定义与内容
1.1.1定义与类型
在H.D.White和K.W.McCain对于图情学学科知识结构的研究中
White H D, McCain K W.Visualizing a discipline: an author co-citation analysis of information science, 1972—1995\[J\].Journal of the American Society for Informatio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1998, 494: 327-355,科学交流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该研究方向汇聚了许多著名的学者。另外,对我国情报学研究有重要影响的苏联情报学家米哈依诺夫在其著作《科学交流与情报学》中也明确指出,情报学研究对象有两个方面:一是科学情报;二是科学交流过程。由此可见科学交流在情报学中的重要地位。那么,什么是科学交流?只有弄清楚这一基本概念方可对其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
首先,“交流”是指各个体之间借助于他们共同的符号系统(对人类来说就是口语、手势、文字等)进行情报交流。在此基础上,米哈依诺夫等给出了科学交流的定义:“人类社会中提供、传递和获取科学情报的种种过程是科学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基本机制,这些过程的总和我们称之为科学交流。”
另外,科学交流有一组非常相近的概念,最主要的是“科学传播”“科学传递”“信息交流”这三个概念。科学交流和科学传播的概念几乎完全一样,在英文中都称为“scientific communication”,只不过在翻译为中文时出现了不同的名称。在尹兆鹏的博士论文中,他详细研究了“communication”一词在国内外的不同含义,并指出当前最好将它翻译为交流
这里借鉴的是情报传递的概念,在传统的情报学中,情报传递往往是指科学传递。科学交流的概念要比科学传递广一些。科学交流可以是单向的,也可以是相互的;而科学传递的概念比较窄,主要是单向的,更强调针对性,是科学交流的一部分。随着情报学研究范围的扩大,科学交流似乎已经不能包含当前研究的所有范围,于是出现了更加宽泛的概念——信息交流。信息交流是指不同时间或不同空间上的认知主体(即人或由人组成的机构、组织等)之间交互共享信息的过程
科学交流的类型,按照米哈依诺夫的定义,包括正式过程和非正式过程两种。并且,基于这两种过程,并结合H.Menzel的研究成果
Menzel是第一个提出正式过程和非正式过程的学者,但是其理论由米哈依诺夫完善与发展,米哈依诺夫提出了广义交流系统图,如图1-1所示。
图1-1广义的科学交流系统图
从图1-1可以清晰地看出科学交流系统由两部分构成(图1-1中用虚线划分)。非正式交流是指基本上由科学家自己来完成的那些过程,即必须有科学家的亲自参与,该过程包括:科学家之间的直接对话;科学家之间参观同行的实验室等;科学家对某些听众作口头演讲;交换书信、出版物预印本和单行本等;研究成果在发表前的准备工作等。正式交流是指借助于科学技术文献进行科学情报交流的过程,该过程包括:编辑出版和印刷过程;科学出版物的发行;图书馆书目工作和档案事务;科学情报活动
在学术界,对于正式过程和非正式过程的作用的争议比较大。普赖斯在提出“无形学院”后,明确指出科学交流的非正式过程具有更大的意义。通过调查,他发现“科学利用的资料有80%左右是通过非正式渠道从其他科学家那里得到的”。普赖斯非常推崇非正式交流,写作了一系列与无形学院相关的论文。而米哈依诺夫则坚决地认为正式交流是非常重要的。他针对普赖斯对非正式交流的热衷进行了直言不讳的批评:“普赖斯也应该受到严厉谴责:他在自己的著作中几乎没有着重阐明,‘无形集体’的建立是一种自然的而不是人为的过程。交换书信、期刊论文预印本和单行本仅仅是科学交流许多方法中的一种,无论在任何场合也不应该将其绝对化,因为这会给整个科学交流系统带来损失。”
米哈依诺夫, 乔尔内,吉里列夫斯基.科学交流与情报学\[M\].徐新民,等译.北京: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 1980: 61从上面的争论来看,每种过程都各有特点,都在科学交流系统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对他们的研究都非常有必要,不可绝对化地夸大某一个过程的作用。C.L.Borgman也曾经给出科学交流的定义:“任何领域的学者通过正式渠道和非正式渠道使用和传播信息。”从她给出的简单定义也可以看出,正式过程和非正式过程具有同等重要的作用。
1.1.2研究视角与内容
1.研究视角
科学交流的研究可以是理论的,也可以是定量的。本书强调的是从定量角度(即文献计量)来研究科学交流。一般来讲,从文献计量学出发,我们可以从生产者(producer)、作品(artifact)和内容(content)三个视角来研究科学交流
Borgman C L.Scholarly Communication and Bibliometrics\[M\].Newbury Park: SAGE Publications, 1990: 14-16。
1)生产者视角
这里的生产者是一个比较宽泛的概念,包括作者、研究团队、机构、专业甚至国家。在科学交流中,生产者扮演着知识的发送者或者接收者或者两者兼备的角色。在研究生产者时,不仅可以研究他们在科学交流中的贡献或表现(如通过发文和被引情况来考察他们的科学贡献),而且可以通过他们的相互关系来研究科学交流的内在规律(如后文的小世界效应和幂律分布)与知识结构(如后文通过作者同被引来研究学科知识结构)。
2)作品视角
这里的作品可以是研究论文、会议论文或者专著,也可以是期刊甚至是会议。对于论文和专著,我们可以看成是交流的源泉(知识的承载体),而期刊和会议则是知识传播的渠道。
3)内容视角
内容视角包括两个部分:一是对作者自定义关键词或者是出版商指定关键词
有很多国外投稿系统都特别指定了关键词,不能由作者随意填写的研究;二是对引文动机的研究。对于词的分析现在逐渐扩展到一个较为前沿的研究方向——内容分析(content analysis)。引文动机的研究一直是文献计量学领域研究的热点,如M.Weinstock归纳的15条正面的引用动机,F.C.Thorne归纳的五条负面的引用动机等
2.研究内容
科学交流作为图情学的一个重要的研究方向,它不是抽象的,而是有着其特定的理论体系和研究内容。Borgman在总结D.Crane、W.D.Garvey等著名学者的成果的基础上,对科学交流的研究内容做了归纳总结,她指出科学交流的内容包括如下四个部分Borgman C L.Scholarly Communication and Bibliometrics\[M\].Newbury Park: SAGE Publications, 1990: 10-26:①科学信息的增长;②研究领域(包括专业和学科)之间的关系;③用户群体的信息需求和利用;④正式渠道和非正式渠道的关系。
Borgman只是粗略地给出了科学交流研究的内容,但是从她给出的范围来看,科学交流研究的内容非常广泛,包括信息科学(如信息增长与老化的研究、学科结构的研究)和传播科学(如用户研究、渠道研究)的许多方面,并且明确指出了从用户角度来考察和检验科学交流效果怎样,以及如何通过用户的行为来影响他们的交流模式还需要关注的是,L.A.Lievrouw曾把科学交流分为四部分(他用“program”来表述),即作品研究(artifact study)、用户研究(user study)、网络研究(network study)和实验室研究(laboratory study)。其中,作品研究是指信息增长、信息流动和科学指标等,很明显,这主要是从正式交流角度来研究科学交流。用户研究主要包括学者的信息需求和利用情况,具体包括信息检索的用户研究及各个学科学者信息使用情况的分析。网络研究包括科学文献的引文分析和对科学中的社会结构(social structure)的社会计量,这种研究都是基于“网络”,不论是引文网络还是社会网络。实验室研究注重的是一种称为“民族志研究”的方法,这种方法注重的是实地调查和访谈,所以这里的“实验室”实际是指一种访谈的环境,而并非我们日常认为的实验室。在Lievrouw提出的科学交流研究内容中,我们可以发现他所指的科学交流比Borgman的还要宽泛,不仅包括作品和用户,还包括社会网络和民族志研究甚至信息检索,他所指的科学交流内容可以说是包含了情报学的主要方面,并且很有前瞻性,如对于社会网络等的研究。
从Borgman和Lievrouw对于科学交流的研究内容来看,他们都没有完全按照正式交流和非正式交流这样的大类去划分,虽然我们也可以对其进行一定的归类。一般来说,从定量分析角度来看,文献计量尤其是引文分析是用来研究正式交流非常合适的一种方法对于文献计量学的定义被学术界广泛接纳,他给出的定义为为了更好地理解文献计量与科学交流的联系,这里给出了英文定义。从这一英文定义,可以更加原汁原味地反映出两者的关系:
“To shed light on the processes of written communication and of the nature and course of development of a discipline in so far as this is displayed through written communication, by means of counting and analyzing the facets of written communication.”
从普理查德给出的文献计量定义来看,文献计量的研究可以说是紧紧围绕科学交流展开的。当然这里的科学交流主要是指正式交流(他用更加直白的“written communication”来表达),他明确指出“文献计量可以研究正式交流的方方面面”。这与米哈依诺夫提倡的正式交流观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