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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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东湾有两座山,海拔三四百米的样子,离海边只有几公里,当地人称“姊妹山”。 姊妹山双峰耸立,溪水潺潺,浑圆的峰峦如少女的乳房。 山脚下驻防了一营陆军,白天营区内吹号子、喊口令,歌声嘹亮,像一锅煮沸的开水。 晚上收队归营,当兵的也累了,都爱往姊妹山上瞅,直瞅到身上热烘烘的才安然入睡。 于是,他们以形定名,给姊妹山取了一个既有现代气息,又十分感性的名字—
— —双乳山。军营依山临海,长满各种各样的树,一年四季青青的、翠翠的,林荫把几排高矮不一的瓦片房都覆盖了。 营区中央是个空荡荡的大操场,有两三个足球场那么大,海风吹过尘埃沸沸扬扬,遮蔽了半边天。那年南方边陲吃紧,山下的陆军开赴前线,准备教训那个不安分的邻居。
可谓“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兵”,这边的陆军刚开拔,那边的营房就
让 009 基地新兵连给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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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白下蓝
满载海军新兵的大卡车有几十辆,排成一条长龙,浩浩荡荡从 A市火车站往小东湾方向行驶。 天气阴晦,云层低沉,雷州半岛浮云游荡。 车队在 204 工厂车渡码头渡海时出了个乱子。 当时海边雾茫茫的,能见度极差,轮渡还未靠岸,有个猴急的新兵抢先往码头上跳。 哪知他脚下踏空,扑通一声掉到海里不见了。 大伙儿七手八脚把他捞上岸,车队停顿了好一阵子才重新出发,抵达双乳山已是中午十二点多钟。刚下车的新兵身背行囊,手提挎包,松松垮垮的像一群没头的苍
蝇,乱哄哄地到处瞎窜。 脚下是松散的沙子地,踩上去哗啦啦响;不远处是青翠欲滴的双乳山,连绵起伏。 那些从平原参军的新兵,何时见到过这光景? 特别是营区边上那棵葳蕤的大榕树,像女人撑开的一把伞,摇曳着清新的素绿,快把这帮新兵蛋子的眼睛看直了。 他们说着天南海北的家乡话,对着大榕树叽里呱啦瞎嚷嚷。大家正聊得起劲,有个头戴大檐帽的干部走过来,火气挺大的样子,虎着脸问:“干吗呢干吗呢? 谁让你们到这儿来的,懂不懂规矩?”新兵都傻了眼,心里嘀咕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们刚下车也就四处逛荡,没人让我们干吗呀。 干部目光阴鸷,面门上长了个初露头角的赘生物,看到新兵傻了吧唧地站着不动,光火了:“都给我滚,滚到操场那边去。”正在看西洋景儿的新兵像草原上走散的羊群,被赶到大操场上列队合了。
车队还没到齐,大操场上集市般热闹,刚下车的新兵跑来跑去,像翻了筐的青蛙。 有个新兵嘴叼香烟,拎着水兵帽两根黑飘带摇摇晃晃地吊在肩膀上,像背书包似的。 他满脸的神气,对着一大堆手忙脚乱的新兵扯起嗓门儿吆喝:“全体都有了,听我的口令— — —立正!”新兵没经验,懵懵懂懂的,磨磨蹭蹭地围着他立正,一行队伍站得七扭八歪。 队列前的那人清瘦寡脸,腮帮子上看不到一点肉,眉毛倒挺浓,一对大眼睛忽闪着,朝乱七八糟的队伍滴溜溜转。 他似乎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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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气,嘴里骂骂咧咧的:“瞧瞧,都瞧瞧啊,排的什么破队伍? 跟国军似的,都给老子站整齐了。”队伍一阵骚动,勉强朝一根直线发展。
那家伙又指着里下河新兵红生和胡鑫,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喂—
— —你们俩,怎么不来给老子立正,想造反是不是?”今天胡鑫丢人丢大了。 刚才在车渡码头,他本想捞个第一个登岸
的美誉,没想到距离没掌控好,一脚蹦到海里去了。 喝了一肚子又苦又咸的海水不算,还挨了带车的老兵几句骂。 他整个人现在还湿漉漉
的,像个落汤鸡。 听到有人喊,他瑟缩着挤到队列中,抬头看到红生站着没动,愣了下又跑回来。
那家伙也是个没发帽徽、领章的主儿,分明在捣乱。
红生没上当。恰好有个新兵排长过来给胡鑫送棉大衣,一脚踢在那人的屁股蛋子上:“陈平,又在出洋相是不是? 揍死你!” 陈平吓得一吐舌头,跑了。
被他“非法召集”的队伍也轰地散开,上当的新兵指他大骂:“什么破玩意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你。”
哨音响起,尖厉如割,扩散在阳光灿烂的大操场上。 集合了,开始分班。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大操场,顿时鸦雀无声。 新兵屏声静息,等
待这一历史时刻。 基地军务处×参谋是个大胖子,人长得炮弹似的,操一口浓郁的河南侉腔,拿起花名册对着念。 他每喊一个名字,对应的
新兵就被老兵班长带到大操场另一端。 等他把名单全部念完了,队伍里的新兵也都走光了,只剩下红生孤零零一人。
×参谋问:“你叫林红生?”环顾四周,红生心中闪过一丝不安,傻子似的朝他点头。 ×参谋不耐烦了:“嘿,你是不是林红生,俺问你呢!”红
生慌不择言:“俺是林红生。”可南方人哪有喊俺的呢? 旁边几个干部咧嘴笑开了。 红生知道说错,一个激灵纠正道:“报告首长,我是林红
生。”×参谋睇视着他,随手从文件夹内抽出一张表格,要他把年龄、家庭成分、文化程度都填上去。 等他把这些都填好了,×参谋把表格收回
文件夹,对身边的几个干部阴阳怪气地说:“初中都没毕业,还当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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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白下蓝
潜水员,尽他娘的走后门儿。”他一拍文件夹,气汹汹地对红生说:“还傻愣着干吗? 到二排一班报到去吧。”二排一班十二个人,是来自北京、海南、江苏三地的潜水员,其中有刚才捣乱的海南籍新兵陈平,还有红生的同乡胡鑫。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胡鑫走了狗屎运,阴差阳错地当上副班长,成了参军第一天就当官的人。 而红生就没他幸运了,因为晚报到了半小时,被叶班长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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