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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一个不幸的幸运儿,痛并快乐着,描述了一个不为常人所知的苦乐世界;一群体态非常、性格迥异的男男女女,拼凑成一个临时的大家庭;一个汇集了人间形形色色不幸遭遇的救济院,演绎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亲情真挚,友情感人,婚恋曲折,读之令人唏嘘:有些人肢体健全,却心智残缺;有些人肢体残缺,却精神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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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是一部反映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社会救济院生活的长篇小说。作者就是一个在救济院长大的残疾人,她以她敏感的心和勤奋的笔,以回忆的形式记录下了那个年代社会残疾人及伤残军人等芸芸众生的百态面貌。虽然是在那个人性被扭曲、被压抑的时代,但人性中的善良和正直是泯灭不了的,作者也正是感受着这些美好,渐渐长大,并学会了回报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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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张莉,1957年生于北京,重度脑瘫患者,四肢皆残。13岁开始自学文化,用嘴翻书,叼笔写字,先后完成了小学至高中及文学函授班的课程。80年代初自学写作,至今有百余篇作品被国内外多家报刊、电台采用并多次获奖。1989年,作为中国唯一的残疾人代表,应邀出席在美国圣·路易斯召开的国际残疾人独立生活代表大会,并做重点发言。2004年,获评北京市海淀区残疾人自强模范。2007年,出版长篇自传小说《生如残月》。小说《飘飞的雪花》和《痛逝的玫瑰》在小说网上发表。现任《挚友》杂志通讯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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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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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陈玉枝近些日子情绪有些低落,脸上似乎总带着一丝愁云,织毛活儿时也常常停下手发呆。秋爽看出来了,悄悄地问她:“阿姨,您有什么心事吧?”陈玉枝还故作掩饰地摇摇头。
其实她有她的苦楚。陈玉枝也是个苦命人,七八岁时就患上了类风湿关节炎,十多岁时又遭受丧母之痛,独身拉扯几个孩子的父亲实在照顾不了她,只得自费将她送进了救济院。几个哥哥成年后各自立了门户,谁也顾不了谁。年迈体衰的父亲靠着微薄的退休金维持自己的生活和女儿见涨的住院费用,实在是捉襟见肘、日渐艰难。陈玉枝觉得自己二十好几的人了,不仅不能对父亲尽孝,还要靠年迈的父亲养活,心里实在不安。将来老父亲没了,自己又该怎么办?每当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像猫抓一样难受。那能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成家。
成家对于一个健全人来说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可自己这种状况……谁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又烦又乱,可尽管烦乱还不得不去想。她在脑海里将自己接触过、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逐一对比。猴疯子、冯戳子……尤其是冯戳子那张讨好的脸在她眼前晃动着,她只是轻轻一笑,那张脸便模糊了,渐渐地远去了。
接着另一张面孔进入了她的脑海,而且越来越清晰,最后定格在脑海中。一双因失明而塌陷的双目,脸上总是带着一团和善与老成持重,说话的语调总是带着沧桑的柔和,还有那一双捏揉得人全身肌肉和骨骼都发酥的手。那不就是聂医生吗?她的面颊不由得有点儿发烧,内心腾起了一股心有所属的甜蜜。
但很快,瞬间而至的幸福便淡了下来,她不由得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心里暗说:“聂医生也是个一无所有的苦命人,两个苦命人若走到一起又将如何求生?”那颗心又开始沉重了起来。尽管如此,她仍隐约看见了一线希望,她决定要抓住这一线希望。
这天,聂医生又来了,理由是看看陈玉枝好利索没有。他坐在陈玉枝对面的床上和她说着话,用心捕捉着陈玉枝那柔柔的声音,似乎觉得两人的心在靠拢、在交融。
已经是初冬天气了。陈玉枝发现聂医生的白大褂里面是一件蓝布褂,贴身仅穿了一件烂了领口和袖口的、颜色褪得如同白菜帮子的蓝绒衣。她心里怦然一动,立即萌生了一个念头,她不露声色,只是用审视的目光将聂医生的上身端详了一番。
正在这时,猴疯子摇着手摇车进来了。一进门,他就先入为主地来了一句:“哟!聂医生在这儿呢?”我发现最近聂医生上这儿来得特别勤。聂医生闻声赶紧站了起来,讪讪地说:“我来看看陈大姐好利索没有。说完,愣怔了片刻就赶紧摸摸索索地走了。
猴疯子带着几分嫉妒对陈玉枝说:“我说陈大姐啊,你好造化呀,总是有人惦记着你,聂医生大约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陈玉枝也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当即反唇相讥:“怎么,你眼红啦?”老爷们儿应该大度点儿,别学得鼠肚鸡肠的。猴疯子受了奚落,有点儿尴尬,他连连摇晃着脑袋自我解嘲道:“瞧你说的,大姐,我是那样的人吗?这不就是跟你逗个闷子嘛。”
几个人陷入了暂时的沉闷,是秋爽打破了这僵局,她说:“好几天没有出过屋了,今儿个这天没风没火的,咱们出去玩会儿吧。疯子,还是你打头阵啊。”这话引起了其他几个人的赞同,大家连忙动作了起来,穿衣戴帽,穿袜子穿鞋,各自往各自的手摇车上爬,只有晓慧在高子连拉带拽的帮助下才上了车。陈玉枝没动,她说她今天不想出去。于是秋爽、晓慧,还有章素萍,再加上猴疯子,叽里咕噜驱动车子,先后出了屋子。老规矩,还是高子推着晓慧。冬日里难得的一个好天,太阳暖融融的,晒得几个人浑身痒痒的。
几个人在传达室领了出门证,出了院门。和往常一样,仍是猴疯子打头阵,充当鸣锣开道的角色,他不时地朝着路上的自行车和行人吆喝:“劳驾,让让喽,让让喽!”在众人的注视下,这支由四辆手摇车组成的车队顿时成了小镇上的一道风景线。
屋子里只剩下了陈玉枝,她静坐了一会儿,从床头抻过一个包袱,打开,拿出两大团褐色的旧毛线,又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副毛衣针,她心里略一算计,便用毛线在织针上打下了第一个结。织针和毛线在她的手中跃动着,她要编出一片美好的愿望,也想织进自己的一颗心。
她虽已过了情窦初开的少女年华,但是将近三十岁的女人恰如熟透了的果子,正需要人来采摘。人啊,无论完美与残缺,同样怀有一腔渴望。夜晚,她不是也有过无数次莫名的骚动吗?更何况待在救济院不是终身之计,年迈体衰的老父亲不可能养自己一辈子,自己的归宿在哪里呢?”这个问题每每使她辗转反侧久久难眠。织着,想着,她脸上不由得有点儿发烧。
将近中午时分,秋爽她们几个回来了。一进门,秋爽便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叫了起来:“阿姨,你又新起了一个头儿啊?”又给谁织呢?”陈玉枝故作漫不经心地应付了一句:“随便起了个头儿,瞎织呗。”直到外面又“当,当,当”响起铁勺子敲铁桶的声音,她才放下手中的活计,张罗着让两个弱智女孩去打饭。
晚上,冯戳子点卯一般又来了,照例坐在陈玉枝对面,东拉西扯地找话说。陈玉枝眼睛不离手中的活计,依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冯戳子心里总怀着一线希冀,偏偏陈玉枝生性宽厚善良,从来不肯说出令人下不来台的话,所以给冯戳子形成了一个幻觉,总觉着那线希冀离他越来越近,他执着地认为总有一天他和陈玉枝会水到渠成。
冯戳子正在东一句西一句地扯闲话,聂医生摸索着进来了,现在,他不光白天时常光顾,晚上也像有线牵着似的经常来五栋三室坐坐,和陈玉枝说说话。听见冯戳子的声音,他不免有点儿尴尬,说了句:“老冯也在这里?”冯戳子见他突然到来,先是一愣,继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若无其事地说:“聂医生来了,快这边坐。”聂医生却讪讪地笑了笑:“不坐了,不坐了,随便进来看看。”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陈玉枝却叫住了他:“别走啊,既然来了就坐下说会儿话吧。”其实也只有她明白聂医生的心思。面对着一个自己已芳心暗许的男子和一个死缠着自己的男子,陈玉枝表面上既不厚此也不薄彼,其实内心的天平早已倾向了聂医生。聂医生听见她发话又停住了脚步,摸索着找了个地方坐下,和其他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唠起闲话来。陈玉枝想和他说几句热乎话,碍于冯戳子在跟前也不好张口,只能见缝插针地搭讪几句。冯戳子不甘受冷落,总是和聂医生抢话说。聂医生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上午,聂医生又一次来到五栋三室,陈玉枝将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毛背心塞到了他手上,毫不做作地说:“拿回去试试,要是长短肥瘦不合适,拿回来我再给你改。”
初始,当聂医生的手触摸到那件毛茸茸的似乎还带着陈玉枝手温的毛背心时,他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听了陈玉枝的话,蓦地,他枯萎的双目溢出了泪水,有生以来,他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幸福,他嘴唇颤抖着蹦出了一句:“玉枝,你心眼儿真好!”接着,瑟瑟地伸出双手要去抓陈玉枝的手。陈玉枝连忙拦了一下,轻声说:“别这样,别这样。”当两双手碰在一起的时候,聂医生觉得仿佛有一股电流嗖的一声传遍了全身,他连忙把双手缩了回来。
聂医生也是一个苦命人。他不仅先天失明,还是个孤儿。新中国成立前,无家可归的他在街头四处流浪,新中国成立后,他才被收容进了孤儿院,成年后又被转入救济院,在救济院学会了按摩。已届而立之年的他,自幼从没有品尝过亲情,更没有体会过爱是什么滋味。他虽然没有视力,但七情六欲和健全人并没什么差别。三十岁的他,从未体会过女人的温存,那孤寂的心田就像一片干旱的沙漠,在无限的焦渴中企盼着甘霖的滋润。尤其是在漫漫长夜,不得不忍受着孤寂焦渴的煎熬,那滋味实在不好受。今天,他感觉到一股温泉淌进了心田。
方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屋里其他几个人看在眼里,可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愿打扰这一甜蜜的时刻。
打那以后,几乎每个星期天聂医生都要来约陈玉枝,陈玉枝摇着手摇车,聂医生手扶车靠背在后面紧紧相随,二人相伴而行,或上街,或遛弯儿,边走边低声私语。两个人的心就在这频频接触中,结下了一个同心结。
不知不觉间,春节要到了。虽然特殊的岁月将这个传统节日的气氛冲淡了不少,但是人们还是要按习惯来过。和往年一样,有家的休养员都由家人接回去团圆了。秋爽是最先被接走的,她家在乡下,家人是赶着马车来的。随后章素萍也被家人接走了,她是被汽车接走的,她父亲是位干部,自然高人一等。陈玉枝也回家和老父亲团聚去了,她与往常一样在街上雇了辆三轮车,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聂医生也和她一块儿回去了。
只剩下黎晓慧没人接,她并非无亲无故,而是父母都在,还有兄弟姐妹。可他们也许早把这个残疾的女孩忘在了爪哇国,自从晓慧来到救济院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在她的脑海里,家的印象早已模糊了。当她看着同室的病友一个个欢天喜地地离去,她羡慕得要死,又羞愧得无地自容。她心里无数次质询,自己的家人为什么这么无情?
屋里一下走了三个人,显得空了许多。两个弱智女孩是真正的无亲无故,自然无处可去。只有猴疯子一如既往地来串门儿,他进门后发现屋里只有坐在床上黯然伤神的晓慧和两个发呆的弱智女孩时,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哟!她们都走啦?”然后又喟然长叹:“唉!净剩下咱们这群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货了。”跟两个弱智女孩无话可说,晓慧正暗自垂泪,他哄劝了几句,觉得索然无味,就掉转车头走了。陈玉枝走的那天晚上,冯戳子照例又来了,没见到想见的人,发了一会儿愣,沮丧地、一戳一戳地走了。
除夕夜正是家家户户团圆时,晓慧和高子、二妮子啃着馒头咸菜,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就是除夕夜院里没给窝头吃。外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屋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推开饭碗,晓慧呆坐了一会儿,什么心情都没有,便一头躺倒,让高子给她蒙上了被子。其实她根本就睡不着,一向爱流眼泪的她,此刻又在被窝里以泪洗面。她怨恨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偏偏让自己变成了有双手不能做事、有双腿不能走路的瘫痪人,落到寄人篱下的地步,虽然有家却又无家可归,亲人的冷漠无情更使她寒彻骨髓。整个春节她都是在孤独的压抑和煎熬中度过的。
过了正月初三,回家过年的休养员陆陆续续回到了救济院,晓慧的心情才逐渐恢复了常态。
转眼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聂医生要走了,他被正式分配到一家福利工厂做专职按摩医生。走到这一步,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他接受了陈玉枝送给他的那件毛背心后,在频频接触中,两颗孤寂的心已经紧紧贴在了一起。俩人私下里不止一次地憧憬过将来,可是聂医生心里明白,按目前的状况两个人要想真正走到一块儿几乎不可能。首先,自己要冲出这个破败的大院子,寻求一条谋生之路,才能寻得安身立命的一席之地。于是,他不厌其烦地找马大眼诉说自己要求安排工作的强烈愿望,马大眼无法满足他的要求,又把他推给了上一级民政主管部门+又是无数次的东奔西走,一次次递材料,他的执着终于有了收获,上级部门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
聂医生走了,但每个星期天他都会回来和陈玉枝约会。这时他们已经没了任何避讳,陈玉枝坐在手摇车上,聂医生手扶着车靠背紧紧相随,坦坦荡荡地在众目睽睽下相伴而行,二人脸上都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幸福。
半年后,陈玉枝收拾了自己所有的东西,穿上了一件大红的嫁衣,被聂医生雇来的一辆三轮车接走了。她走的那天,秋爽、晓慧哭得泪水涟涟,章素萍也破天荒地掉下了几滴眼泪。猴疯子愁眉苦脸地叫苦:“大姐走了,往后我裤子破了找谁补啊?”说得陈玉枝鼻子也有点儿发酸。这些年每天磕头撞脑地在一起生活,彼此间业已形成血浓于水的情缘,一旦分别,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可她却故意绷起脸回敬猴疯子道:“大姐还能跟你一辈子呀?长点儿出息,往后自己补,要不就赶紧找个补裤子的人。”猴疯子又把嘴一咧:“大姐你俩嘴唇一碰张嘴就来,除了大姐,我上哪儿找补裤子的人啊?大姐你一走,我心里就像塌了半边天。”陈玉枝长出一口气安抚道:“傻兄弟,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窝里的雀儿早晚都得各奔东西,这不就是家常便饭?别那么愁眉苦脸的,姐姐出了门,你不就又多了门亲戚吗?”这话倒把猴疯子说乐了:“那好嘞,往后我嘴馋了就走大姐这门亲戚去打牙祭,到时候可不许翻脸不认人啊!”陈玉枝又故意把脸一沉:“你说什么呢!”
陈玉枝走了。
三天后,俩人又共乘一辆三轮车回来了。陈玉枝说她这是回娘家,在她的心目中,这儿就是她的娘家,几个病友就是她的娘家人。陈玉枝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初为人妻的甜蜜,两颊红扑扑的,是那么光彩照人。她带来了一大包喜糖,亲手剥开递给每个病友。聂医生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还破天荒地戴了一副墨镜,遮住了有缺陷的双目,头发也梳得油光闪亮,显得容光焕发。人们第一次发现,聂医生打扮起来还是蛮帅气的。
顽皮的秋爽故意逗聂医生:“聂叔叔,当新郎子好玩不好玩啊?”厚道的聂医生讪讪地点头:“好玩,那还能不好玩?!哪个男人不想做新郎?!”那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一屋子人都乐了。秋爽又逗陈玉枝:“阿姨,当新娘子什么滋味啊?”陈玉枝故作嗔怒地瞥了她一眼:“小丫头子,就你鬼多,等以后你做了新娘子,你就知道了!”屋里又是一片哄笑。笑过之后,陈玉枝一本正经地对晓慧和秋爽说:“说是说,笑是笑,你们现在还小,别看着我做新娘子好玩,早晚你们也得做人家的新娘。等你们到了年纪也该结婚成家,健全人也罢,残疾人也罢,都应该有个家。有了家这一辈子才算完整,家就是一个人的归宿。”那一刻,陈玉枝似乎变成了一位哲人。秋爽和晓慧都点了点头,不过她们毕竟还幼稚,对这些话没怎么往心里去。
陈玉枝出嫁的那天,冯戳子没去缝纫组干活,在床上溜溜儿躺了一天,不吃也不喝。本来他满怀着无限美好的希望,谁知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一下子抢走了他的希望,深藏在心底的憧憬彻底破灭了,他伤心到了极点,仿佛陷入了万丈深渊,眼前一团漆黑。他打心眼儿里恨死了那个夺他所爱的盲人,心里无数次诅咒:“死瞎子,你不得好死!”甚至找那个瞎子动刀子拼命的心都有了,但一想到动刀子要流血,他又胆怯了。缝纫组组长贺师傅见他一天没来干活,下午特意来看他,见他躺在床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便关切地问:“怎么了,老冯?是病了,还是哪儿不舒服?”冯戳子眼皮眨都没眨,也没吭声。贺师傅坐在他的身边,抚摸着他的手继续追问:“到底怎么了?老冯,你说话啊。”冯戳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下子抓住了贺师傅的手:“贺师傅,我心里难受啊!”
“怎么难受?”你说出来。
冯戳子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咬着牙根儿说:“我恨聂瞎子。”
“为什么?”
这句话一下把冯戳子逼到了墙旮旯,他额头青筋直蹦,张了好几次嘴才愤愤地甩出了一句:“他摘走了我的心肝儿!本来应该是我的,可他愣是给抢走了。”他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一样向贺师傅诉说着满腹的委屈。贺师傅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焦急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明白!”冯戳子咬牙切齿地问:“你不知道聂瞎子和陈玉枝结婚了?”贺师傅这才恍然大悟,释然地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啊!老冯,你可别钻这个牛角尖。我跟你讲,这人啊,都是讲缘分的。缘分不到,胡思乱想也没用+缘分到了,棒打不散。俗话说的好,‘金砖掉在井里,是谁的就是谁的’。我劝你想开点儿,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冯戳子说:“我总咽不下这口气,我觉得活着都没意思了……”贺师傅赶紧打断了他:“别介呀,这哪像五尺高的老爷们儿说的话啊?为这事儿要死要活的可不值,你起来,该吃饭吃饭,该干活儿干活儿,别这么窝囊。”贺师傅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将冯戳子拽了起来。冯戳子依旧缩着身子说:“现在我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贺师傅说:“你这叫没出息!”
第二天早饭后,贺师傅又来找冯戳子,硬拽着他去了缝纫组。
冯戳子虽然人到了缝纫组,但仍旧像丢了魂似的,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缝纫组其实就是救济院里的小被服厂,全院的服装、被褥、床上用品都要从这里产出,连正式职工带干活的休养员共有十多个人,说是一个萝卜顶一个坑儿,可几个正式职工只是充当指手画脚的角色,真正干活的全靠几个休养员。为了保住六块钱的补贴,休养员们只能俯首帖耳。觊觎这六块钱的还大有人在呢,弄不好就被别人抢了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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