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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毕淑敏曾说:“不读书的女人,无论她怎样冰雪聪明,只有一世才情,可书中收藏着百代精华。”女人如此,男人呢?想来,不读书的男人,无论他怎样的玉树临风,只有半个人生,可书中收藏着万世瑰宝。自然地,中国人要读中国书,尤其是包蕴了民族智慧与精髓的国学经典。
多读书吧,多读国学!让生命在阅读中放牧,从古圣先贤的文字中寻找自己的人生导师,给自己的生命预设更多的出口,让人生绽放出更多的精彩,让灵魂得以升华到美好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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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主要分为诗歌、散文、小说等五辑,每一辑、每一篇,作者都力求有一个独特的视角或思想作为灵魂,对原作作深层的挖掘与解剖,并作合理的联想与拓展,与历史、现实、人性、生活等智慧地、有机地结合起来,使作品具有深刻性与鲜活性,回避了某些普通读者接受有困难的学术概念,用随笔书写,即紧扣文本,又有所拓展,让读者或从文学鉴赏,或从思想情感,或从人生智慧等某一个或多个方面获得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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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李锡琴
中学高级语文教师,重庆市作协会员,江津区作家协会副主席,重庆市“十佳读书明星”、知名儿童文学作家,文化公司签约作家,畅销图书作家,教辅图书知名主编。在《儿童文学》《少年文艺》《意林》等数十家报刊发表作品1000余篇(首),近二十家报刊专栏作家。
著有《疣猪牙牙历险记》《小学生必备国学经典》《文苑英华》《作文启蒙》等四十余册,为鲁迅的《我的第一个师父》、朱自清的《我是扬州人》、汪曾祺的《草木春秋》和汪国真的《热爱生命》等国学名著作评注,主编各类图书五十余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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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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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 诗歌◆情愫
千古征夫泪--读《诗经·采薇》
完美人格的诗化展现--读屈原《离骚》
怨而不哀,两弃妇光彩异呈--读《诗经·氓》、乐府诗《白头吟》
“泻水置平地”泄郁愤人生--读鲍照《拟行路难·其四》
“诗仙”的赫然降世--读李白《蜀道难》
学道成仙,追逐快乐人生--读李白《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
浔阳江头遇知音琵琶仙乐叹人生--读白居易《琵琶行》
悲歌晚吟道尽凄凉--读杜甫《秋兴八首·其一》《咏怀古迹·其三》《登高》
音乐的旋律,在典故中萦回--读李商隐《锦瑟》
四纪天子空幽情马嵬归来妒莫愁--读李商隐《马嵬·其二》
人生因婉约而完美--读柳永《雨霖铃》
俗谚雅语中的百姓人生--读元曲五首
走出青春的“雨巷”--读戴望舒《雨巷》
一生收藏春光--读韩愈《感春》、秦观《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毛泽东《采桑子·重阳》
为生活搭一架梯子--读俞平伯《忆·选一》
见证诗意青春不老奇迹--评述汪国真诗歌
第二辑 散文◆致趣
“双赢”理念退秦师--读《左传·烛之武退秦师》
避其锋芒击其柔软--读《战国策·触龙说赵太后》
西楚霸王本是个政治糊涂虫--读司马迁《史记·项羽本纪》
一眼看穿英雄成败--读司马迁《史记·项羽本纪·鸿门宴》
繁简人生巧剪裁--读司马迁《太史公自传》
壁立千仞柔汇江海--读李密《陈情表》
至爱亲情感天动地--读韩愈《祭十二郎文》
今日李蟠何在即在何人奖掖--读韩愈《师说》
人生失意总有时清风明月好慰藉--读苏轼《前赤壁赋》
追梦南阁子梦断项脊轩--读归有光《项脊轩志》
我的“看护主义”--读鲁迅《拿来主义》
爱,使生命逝而不死--读鲁迅《阿长与〈山海经〉》
被“罐装”只有毁灭有阳光就有希望--读夏衍《包身工》
在“风”中具化人生态度--读杨绛《风》
泪珠如珍珠般美丽--读琦君《泪珠与珍珠》
愿在大地诗意地栖息--读李乐薇《我的空中楼阁》
在自然的壮歌中获取灵魂的救赎--读周晓枫《斑纹》
第三辑 小说◆人物
从旁细看,更见其鲜活--读施耐庵《水浒传·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命运,在情节跌宕中沉浮--读蒲松龄《促织》
为活着而守护尊严--读曹雪芹《红楼梦·林黛玉进贾府》
“带着绞丝银镯子”的也只是女人--读鲁迅《祝福》
无言诉说的悲凉难以挣脱的绝望--读鲁迅《药》
鲁迅文和那些女人们--读鲁迅《祝福》《伤逝》《明天》等
第四辑 戏剧◆场景
爱情,因距离而使悲剧永恒--读《孔雀东南飞》《牡丹亭》等
呼天抢地奇冤难伸--读关汉卿《窦娥冤》
柳丝难系玉骢斜晖不解离恨--读王实甫《西厢记》
人格在生活中分裂--读丁西林《三块钱国币》
都是为了孩子--读毕淑敏《一厘米》、《韩非子·曾子杀彘》
第五辑 大师◆灵魂
道之以德天下和谐--读《论语》(节选)
走过庄子的心灵花园--读《庄子》
庄子与陶渊明的悲情人生--读《庄子》、陶渊明《读〈山海经〉》《归园田居》《乞食》等
生命,在极辱的烈焰中涅槃--读司马迁《报任安书》
横看侧看王半山--读王安石《泊船瓜洲》《桂枝香·金陵怀古》等
豪放东坡的婉约情怀--读苏轼《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等
透过寒灰文字仰视绝代情种--读郁达夫《江南的冬景》《秋景》《给王映霞的一封信》《春风沉醉的晚上》《零余人》等
泣出血来,为唤醒民族良心--读巴金《小狗包弟》
在自然中生活--读《庄子》《徐霞客游记》、周晓枫《斑纹》
草色遥看近却无--读李白《行路难·其二》、杜甫《秋兴八首·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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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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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 诗歌◆情愫
千古征夫泪
——读《诗经·采薇》
那是两千多年前的一天,淫雨霏霏,雪花纷纷。人迹稀罕的崎岖小路上,踽踽行走着一位解甲退役的征夫。他是否就是后来杜甫诗中“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的那一位,人们不得而知。这位古战场上的幸存者又饥又渴,但毕竟盼来了归家的这一天。边关渐行渐远,乡关渐行渐近,此刻,他感到无比的兴奋——有多少白骨在边关无人收,有多少征夫成了边陲的野鬼,又有几多征夫能盼得归家的机会呀!
然而,回望那多年戍守的边关,再遥看那久别将归的家园,他抚今追昔,不禁思绪纷繁,有太多的回忆,有太多的感慨。
戍边的生活是难以想象的艰苦,将士们常年食不果腹,很多时候不得不靠采野菜充饥。从严冬盼到春天“薇亦作”,从春天盼到夏季“薇亦柔”,从夏季盼到秋天“薇亦刚”,年年四季轮回,年年薇菜生生灭灭,将士们年年采薇菜,年年看着薇菜从破土发芽长到柔嫩茂盛,再从柔嫩茂盛长到粗大强壮,时间在流逝,而将士们的年华却一年一年地在边关消逝,从“岁已莫”到“岁已阳”,但家乡已经多年杳无音信,对家乡的思念,对亲人的牵挂无时无刻不让将士们忧伤痛楚。
行军作战的生活万分紧张,却又那么让人激情澎湃。卫国战斗一场紧接一场,频繁不已,将士们不得不每天枕戈待旦,严阵以待。看吧,一队壮士护卫着那四匹强壮的马拉着的指挥车,装备齐全而严整,一队人马斗志昂扬地奔赴战场。这又是一次短兵相接,将士们在刀光剑影中没有畏惧退缩,只有浴血奋战、视死如归。英勇的将士们从战场上频传胜利的捷报……在追述这些战斗生活中,在“维常之华”的兴比中,在“君子之车”的彰显中,这位退役征夫的功业之感与自豪之情,不由自主地流露在他那沧桑的脸颊上。
为什么会战事不断、无暇休整?为什么会居无定所、有家难归?为什么会饥寒交迫,但将士们却战斗激情那么高昂?征夫对这些问题曾作过长久的思考,毕竟,他只是一个来自平民的普通士兵,他未必深明大义,但是,他反复说“岂不日戒,■狁孔棘”,因为他懂得一个最朴素的道理:■狁人对周王室疆土的侵犯实在太猖狂,边关形势实在太紧张,作为周朝王国的一介子民,保家卫国,义不容辞。虽然,家里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但是,舍小家顾大家,出生入死,流血牺牲,这是匹夫的责任。同时,这位征夫有着郁结不散的家乡恋情,他年年月月天天“曰归”,离家多年,但家人送别他的场景,他至今记忆犹新,那“杨柳依依”之情,无时无刻不在他心中萦绕。
“曰归曰归”,天天在思念着家乡,天天在希望能回家乡,却久戍不归,让人“忧心烈烈”;“曰归曰归”,天天在思念亲人,天天在希望与家人团聚,却乡关何处?让人“忧心孔疚”。眷眷的怀乡情结,与强烈的战斗激情,在他的心里纠结,恋家思亲的个人之情和为国赴难的责任之感交织在一起,让我们穿越时空,看到了两千多年前那位征夫就站立在我们面前,那么鲜活,那么真切。家乡情结属于儿女私情,却也是铁血男儿应有的柔情软意;爱国热情当为义士勇夫的胸襟,这也是铁血男儿应有的大勇大爱。这首诗就这样,一方面渲染了征夫的私情,另一方面又在颂扬征夫的大爱,这样的立体刻画,怎能不让作古的人从历史中活过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当初,离家从军去,杨柳依依轻摇,亲人折柳相赠,依依难舍。从此一别,两地相离,生死难卜,相思之情,牵挂之情必将牵扯着彼此的心。这两句经典诗句至今成为多情人儿离情别绪的象征。后来的诗人们说:“古来征战几人回?”“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采薇》中的征夫毕竟没有被战争吞噬在战场,弃骨在边关。
“我戍未定,靡使归聘”。今天终于可以回家了,可是后来汉代民歌唱道:“家中有阿谁?”“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这都该是在写这位征夫归家的矛盾心理吧?长年的战争不但断送了无数将士的生命,也摧毁了不少人的家园,这一点,对于这位有着多年征旅生活的征夫来说,他不会不清楚,所以,他越是离家近,对家的想象就会有更多的担忧与悲恐。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征夫虽然又饥又渴,但还是嫌自己走得太慢,他多么希望能早些回到家中,看到一切如故的家园,看到个个健在安泰的亲人。虽然诗歌并没有写出征人回到家后看到的情景,但是,“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悲切之景,暗示了一幅怎样的景象,我们应该可以猜测得到。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一切都在猜测之中,也一切都可能在不测之中。
全诗最后以一个“哀”字结尾。征夫虽然未把哀伤的原因归结于周王室连年发动的征战,但是,征夫对恶劣的战争环境,对伤亡不定、生死难测的命运也是忧心的。不但如此,这一个“哀”字写在他已归家之时,我们还不能断定战争给他的家造成了怎样的灾害与苦难吗?
读完此诗,用心感受诗中对征人形象的刻画,可见他双面的性格特征,也可见他内心世界的丰满性,还可见他人性思想的鲜明性。于是,一个鲜活的人物就从两千多年前的春秋古战场上向我们走来。他没有自私胆怯者在战争面前的惊惧畏死,也没有孤胆英雄在战场上的豪言壮举。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征夫,他听从国家的召唤奔赴前线,他履行军人的职责参与战事,他思念家乡,牵挂亲人,他渴望归家,厌倦战争,这是一个最最普通的战士形象。正因如此,他就不再是他,而是那个远古时代所有征夫的典型代表,所以《诗经·采薇》一章才让两千多年后的我们百读不厌,而征夫的故事才让我们津津乐道。
完美人格的诗化展现
——读屈原《离骚》
可以说,《离骚》全诗,是现存古诗篇幅最为恢宏,影响最为强烈的抒情诗歌。德国诗人歌德说过:“在艺术和诗里,人格确实就是一切。”《离骚》这部伟大的文学作品,就是作者用自己的人格书写而成的。如果说,诗人有什么样的人格,就会有什么样的诗作的话,那么这首气贯长虹的诗歌杰作之所以震古烁今,就在于它表现出了诗人屈原崇高而磅礴的人格之美。这种人格升华为一种强大的人格魅力,千百年来,为之倾倒的不只是历代文人骚客,以至于整个华夏民族,并波及世界热爱中华古诗的人们,它的作者屈原,被誉为“世界四大文化名人”之一,就是一个最好的明证。
1. 高贵身世的魅力
诗歌一开头,诗人就说自己是古代帝王高阳氏的后代,称先父为“皇考”,以言其伟大而优秀。接着说自己出生在吉利的正月庚寅日,而父亲又给自己起名为“正则”,表字为“灵均”。写这些,看似烦琐平淡,却表现了诗人有贵族的血统和优秀的遗传。而且吉利时日出生的屈原,一降生就气度非凡,又从父亲那里获得了嘉名。高贵的血统和得天独厚的内美集于一身,使屈原具有了无与伦比的先天资质。
2. 自身修养的魅力
屈原并不因自己有得天独厚的资质而自傲自大、自我满足,而是千方百计加强后天的自我修养。在“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的诗句中,屈原用比喻手法,说明了自己的品质追求:他要将各种香草披在身上,或者作为佩饰挂在身上。这未必是实写,但一定是一种象征,它体现其一生执着追求高洁与完美,极力将内在之美与外在修养相结合,使自己言嘉德懿。
3. 渴建功业的魅力
在“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中流露出诗人对时光流逝的叹惋,但他的叹惋不是针对个人对人生易老的感伤,他是担忧自己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创建自己的功业,所以他说自己早上忙着摘“木兰”,傍晚忙着采“宿莽”,但仍然忧心于“美人之迟暮”。当然,这里的“木兰”“宿莽”与“美人”都是一种象征,象征他所追求的人格的高度、政治的理想与功业的伟大。而对时光流逝的感慨,就是他对建功立业的强烈渴望,这是诗人对君王、对国家高度的责任感与使命感的艺术体现。
4. 见贤思齐的魅力
诗人在《离骚》中,用多个诗句热情地歌颂了先古的尧舜和三王,因为他们有高尚的品德而贤才群聚,进而能统率天下走上正道而且光明畅通。超人的美德与不凡的情操是屈原倾其一生“上下而求索”的人生追求,能像先王们那样重用贤才、兴国图治是他用其全部生命执着寻觅的漫漫长路。面对君王昏庸、国家危难的现实,诗人痛斥暴虐的桀纣,狠批奸臣佞党,目的在于委婉劝谏楚王要向古明王圣君看齐,不要被小人所困溺。
5. 忠诚执着的魅力
在“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的诗句中,诗人并非在申诉自己遭诽谤打击的不幸,而是申明自己无论遭受怎样的祸殃,都只会一心惦记楚王的命运与国家的前途。这种以謇謇之心事奉君王的忠诚使屈原首先是一个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然后才是一个杰出的浪漫主义诗人。屈原在流放途中,得知楚国都城郢被秦国所占之后,自沉于江,以身殉国的壮举,千百年来,让华夏人民以划龙舟、吃粽子的形式年年祭奠,以此表达不尽的赞美与无上的崇敬之情。
综上五点,屈原这位作古两千多年的先圣诗人,一个具有高尚而伟大人格魅力的爱国者形象,至今仍以杰出的华夏子孙的形象和非凡的人格品质活在我们的心中,让所有华夏子孙“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怨而不哀,两弃妇光彩异呈
——读《诗经·氓》、乐府诗《白头吟》
《氓》中的女主人公是个真诚、善良、勤劳而忠贞的女子。在恋人氓曾借口做丝生意来与她幽会后,在告别恋人时,她痴情地送氓渡过了淇水,一直翻越过了顿丘,可见她对氓的一往情深。在没有媒人来为氓向女子正式提亲,而氓迫不及待要求结婚时,这位女子违背明媒正娶的习俗,私自答应让氓秋天来娶她,在出嫁时,她还让家里为自己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可见她对自己这门婚事的真心与纯情,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与憧憬。
然而,一心向往追求幸福美好爱情生活的女主人公,嫁给氓之后,虽然与氓曾在“三岁食贫”中同甘共苦,相濡以沫,也曾“夙兴夜寐”,昼夜不息,但反遭到了丈夫氓的暴行虐待,到后来甚至“士贰其行”,移情别恋,从而遗弃了女主人公。面对氓这个喜新厌旧、卑劣无耻、虚伪残暴的负心汉,女主人公在痛苦地“静言思之,躬自悼矣”之中,独自饮泣,自吞苦果。
但是,女主人公在回忆往昔与氓恋爱时的幸福甜蜜中,在反思氓对自己从喜爱到遗弃的经过中,她总结出了“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的社会生活的一般现象。她已明白了丈夫虽然往日“信誓旦旦”,而今已“不思其反”了,于是,在痛苦怨愤中,她知道氓已不再是她期待的幸福所在,这场婚姻“亦已焉哉!”
无独有偶,传说西汉才女卓文君写过一首乐府诗《白头吟》,诗里也塑造了一位弃妇形象。这两首诗所塑造的女子的命运有不少相同之处。
首先,她们对爱情生活都有着美好的向往。《氓》中的“于嗟鸠兮,无食桑葚!”借不要斑鸠鸟偷食桑葚来比喻女主人公不希望有第三者来破坏她与夫君的爱情生活,从而体现了她对忠贞高贵爱情的向往与追求;同样,《白头吟》中的开篇句“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也借用了白雪与月光来表现女主人公对忠贞高贵爱情的向往与追求。
其次,这两位女子在遭到负心的丈夫遗弃后,并非像别的女人那样,要么抱着从一而终的心态,委曲求全,勉强维持名存实亡的婚姻,要么寻死觅活,糟蹋自己的生命,而是勇敢地面对现实,《氓》中的女子在“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的感叹中,毅然离开了夫家,另寻自己的生活之路,《白头吟》中的女子“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更表现出干脆与洒脱的性格特点。由此可见,这两个女子都具有独立自尊的人格,都是坚强果敢、冲破传统道德与思想的叛逆女性。
但是,这两位女子,毕竟是两个不同的文学形象,因此又有其不同的地方。
第一,这两个女子在遭受遗弃之后,对爱情都有新的认识,但各自的认识又有所不同。
《氓》中的女子感慨“于嗟女兮,无与士耽!”不仅是对自己过去轻率嫁夫的否定,也是对天下女同胞的告诫,并且她还分析说明了女人不可轻易倾情于男子的原因:“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从中,我们也能体会到这位女子在爱情幻灭之后对男人的失望心情,有“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惊悚,还可推知,她离开夫家之后,从此独身不愿再嫁的情形。而《白头吟》中女子的独立人格走得更远,她对天下男子发出了忠告:“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由此看,这位女子重感情而轻钱财的秉性,在“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诗句中,还可见她对忠贞爱情的执着追求,大有“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达观。
第二,这两位女子在遭遗弃后,虽然都表现出超然激进的态度,但表现在诗中的心态也有所不同。《氓》中的女子最终决心离开已有二心的氓,不愿委曲求全,不愿在爱情已经丧失的屈辱生活中苟且偷生。这里有她的心路历程:当她知道氓负心于她后,她曾想用自己在夫家吃苦耐劳的表现来挽回丈夫的心,她哭诉道:“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甚至在丈夫“言既遂矣,至于暴矣”时,也都忍耐过来了,还曾把自己的苦衷向娘家人诉说过,但是“兄弟不知,咥其笑矣”。就在这样先遭负心,再遭虐待,还不被亲人所理解与同情的情况下,这位女子才不得不自己静下心来,反思自己的身世与遭遇,这才感叹到“及尔偕老,老使我怨”,表示宁愿自己独居一生也不愿再与负心的丈夫勉强维持形式上的婚姻。在梳理这位女子的心路历程中,我们能感受到她的怨愤与仇恨,但是,坚强的本性终于让她从怨恨中自解出来,走向了独立自由的道路,而《白头吟》中的女子比《氓》中的女子表现得更为乐观。“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说的是她来与负心的丈夫决绝时,是带着酒来的,大有“好聚好散”的架势。虽然这次婚姻失败了,但她并没有对天下所有男人都痛恨绝望,她相信自己还有如“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一样再有恋爱的机会,希望有用情专一、轻财重情的男人能与自己“白头不相离”。
第三,从整体上看来,诗歌在塑造《氓》中的女子形象时,角度更多,层次更多,因而塑造得更为丰满生动,让人能够从诗句中感受到她的单纯、善良、钟情、宽容,以及坚韧、刚强等性格特点,正是因为诗歌能从多方面体现人物性格,所以这位女子的形象是立体的、鲜活的。而《白头吟》中的女子,其性格特点相对要单一一些,但是,她的果敢、达观与对爱情执着的追求,仍然让读者千百年来被她光彩照人的形象所感动。
将《氓》与《白头吟》比较阅读,不但能更深刻透彻地理解作品的意蕴,还能让我们反思自己的人生,或者从中获得人生的经验。
“泻水置平地”,泄郁愤人生
——读鲍照《拟行路难·其四》
鲍照是南北朝时期成就最高的文人,与颜延之、谢灵运合称“元嘉三大家”。鲍照少年时就很有志气,26岁时,曾谒见临川王刘义庆并毛遂自荐,但没有得到重视。他并不死心,继续献诗言志,之后,终得赏识,获封临川国侍郎,后来也做过太学博士、中书舍人之类的官。然而,在他所生活的南北朝时期,社会中上品无寒士,下品无世族,门阀制度阻塞了寒士的仕进之路。鲍照就生活在门阀制森严的社会里,虽有盖世才华,但因没有高贵的出身而仕途黯淡。他虽用心于功名,始终只能是“下僚”,不能尽其所长,更不能有所作为。为此,胸中郁结着愤愤不平之气。
鲍照的组诗《拟行路难》就是他试图宣泄这种情绪的郁愤之作,其中的“其四”,开篇陡然一句“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写“泻水”于地、四方流淌的情状,这虽没有波涛汹涌之壮阔场面,没有清澈平滑如帛的幽远意境,但是,在这看似日常司空见惯的自然现象中,诗人看到了与之相似相通的人世哲理,看到了自己如“泻水”般难以收拾的人生命运。“水”成为这首诗歌最核心的意象,诗人写“泻水”“东西南北”地流泻,流向不同方位的“水”,不只是诗人的自喻,更是比喻了社会生活中处于社会最底层人士前途无定向、生活无定所的现实。试想,在南北朝时门阀制度浓黑地统治着社会之时,出身卑微的人,几乎完全没有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力,有才识之人,多像一杯被他人拿在手里的“水”呀,想什么时候倒你于地就倒你于地,想把你往哪里倒就往哪里倒,一切都是由处于社会高层的贵族权势之人在掌握在操纵。我们的诗人鲍照就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虽有一身盖世才华,但就因为出身的卑微而难寻理想的前途。清代学者沈德潜曾评价此诗说:“起手万端下,如黄河落天走东海也。”这正是充分地揭示了诗人由于激愤不平而借用“泻水”将愤懑之肠一泻无余的心情。
任何人对不平的命运,心里定然都会愤愤不平。鲍照对自己的命运除了艺术地作客观描述外,还转向自己的内心作深层思考。“人生亦有命”一句,就看出诗人的宿命思想,简单地看,这似乎让人感觉鲍照的人生态度有些消极,但是,如果我们设身处地地去想一想,诗人作如是的感叹,并非出于真心,而是面对强大的门阀制度而进行的自嘲。社会现实与人生理想的截然错位,无疑对诗人满腔的生活热情给予了无情的打击,这种打击把作者推入了痛苦的深渊。希望从这种深渊中解脱出来,这是一种本能,所以,诗人在悲歌“行叹复坐愁”的同时,只好“酌酒以自宽”。然而,千百年来,人们的生活经验告诉他“举杯销愁愁更愁”,进而这酒喝得就连借以倾吐心中悲愤的《行路难》歌,都因“举杯”而如鲠在喉,无法唱出,可见,诗人郁积在胸中的悲愤块垒,不但无法借酒浇除,反而使他的愁绪倍增。
所以,诗人感慨“心非木石岂无感”。从中看出,诗人到底是对世事感悟更加透彻了,因为他终于明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面对社会的黑暗,遭遇人世的不公,要想无动于衷,无所慨叹,那除非是草木。应当说,此刻诗人心中的愤懑,已郁积成最大密度的块垒,似如江河猛涨的洪水,已经达到了超越河限。诗人心灵之堤,随时都可能像江河决堤一样崩溃,然后会汹涌而出,一泻千里。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诗人却来了一声低沉的哀叹:“吞声踯躅不敢言!”这似乎有些出人意料,但我们回忆一下自己的生活经验,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体验,憋了一肚子的话塞在喉头,时机来临,正想一吐为快,可是,刚张开口,却突然意识到了这样的做法是有违天命的,同时,这样的做法除了能一时换得内心痛快外,对诗人极为不满的现实世界却毫无裨益。于是,“洪水”退却,诗人极为无奈地只好把嘴边的话收回去,做“忍气吞声”状,以克制的方式向强大的门阀社会妥协了。
纵观全诗,似乎诗人都在写自己,写自己如“泻水”被覆倒于地,四处流溢,不知所往;写自己面对不幸的命运,不甘坐叹悲愁,却话到嘴边又咽下;写自己为了解除心中悲愁而举杯,却不但不能消愁,反让自己更加伤感;写自己想将满腔的不平向不公的人世诉说,却猛然明白这样的做法于事无补。其实,作者写自己的命运与处境的不幸,折射出的是当时社会政治的黑暗、统治的残酷无情,因为,在这样的社会与统治中,人们的灵魂窒息了,尤其对于寒微士人的压抑,已经到了使人敢怒而不敢言、道路以目的地步!人们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要呼不能呼,要喊不得喊,只能忍气吞声,默默地把愤怒和痛苦强咽到肚里。如果说诗歌表现了诗人个人命运的不幸,可转而思考当时的社会,该是人间多么大的不幸!这不幸从何而来,已尽在言外,全可理喻的了,这正如沈德潜曾说:“妙在不曾说破。”
庆幸的是,鲍照一生仕途坎坷,但他擅长诗、赋、骈文,并都不乏名篇传世,犹以诗歌为甚,而诗歌中,又以《拟行路难》最佳。杜甫在称赞李白诗歌时曾说“俊逸鲍参军”,就是肯定了李白受到鲍照诗歌风格影响。
“诗仙”的赫然降世
——读李白《蜀道难》
生活在交通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不要说通行于“蜀道”不再是难事,就是“上青天”也是普通人购买一张机票就能实现的小事。可是,在遥远的唐朝,在那连车马舟楫都只有贵族豪富才能享用的朝代,某一天,诗人在送别执意要上“蜀道”西去游宦的友人之时,一声“噫吁嚱!危乎高哉!”的吟咏,惊世骇俗,在中国诗歌的长河之上一回荡就是一千多年,至今余音绕遍神州山川,经久不绝。那“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狷猱欲度愁攀援”的蜀道,随诗人盖世的绝响,似乎愈来愈高,愈来愈难,以至让人不愿相信“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本是借用了一种夸张的表现手法。
不知道诗人是挽着友人的手臂,还是拉着友人的行囊告诫着他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反正,诗人一直追忆到四万八千年前,蜀国开国数万年也无法与秦地相通的亘古之事。无论是蜀王蚕丛也好,还是鱼凫也罢,虽身居君王高位,却终因只是凡人,从哪里才能借用神力开山劈石,修筑通衢?就连六条神龙驾车来到蜀道,也只能无奈打道回车。要不是蜀地为阜盛的天府之国,要不是蜀王荒淫好色,要不是秦惠王贪念蜀地,也就没有那“五丁”在前去蜀地迎接美女归秦时,途遇大蛇,且勇斗之,之后山崩地裂,五岭相分。无知无畏的“五丁”命丧蜀道,蜀国美女玉颜不再,然而,他们的牺牲,终于山开路通,虽是天梯石栈,但秦蜀两地总算能互相往来了。这是一则多么凄美悲壮的神话故事。诗人啊,在你引用的“五丁开山”这一传奇的神话故事中,我们读出了人力在“蜀道”面前是多少渺小的哀叹,在神话故事中牺牲的五斗士和五美女虽是多么的无辜,可我们读出了蜀道之开辟,虽然付出了难以估量的代价,但创造出了很多可歌可泣的英雄!
如果我是一千多年前诗人的那位西去的友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行走蜀道的。不要说“扪参历井”之高,让人仰天屏息,不要说“畏途巉岩”之险,让人望而却步,在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茫然中,当你在那茂密阴森的古木丛林里踽踽而行时,除了能听到自己魂悸魄动的心跳声外,便是悲鸟高一声低一声的哀鸣,当你把一弯蛾眉爬涉成了一盘冷月之时,除了会生出时间的漫长与道路的绵延无尽外,便是子规“归去——归去——”的一声声凄凉的苦劝。可是,人在中途,上路时难归更难呀!真让人不知道是继续向那遥不可及的地方迈进,还是背叛曾经的执着,回到有母亲点着灯盏的窗下,或者有妻子玉臂浸露中秋月的庭院?
如果我真是一千多年前诗人的友人,我一定会听诗人的那份由衷而善意之劝:“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是的,人生不就是一个追求快乐的过程吗?然而,当一个又一个的空中楼阁,或者海市蜃楼在我们的眼际隐隐现现时,我们会是多么忘情地感叹那是个怎样难得的机遇,我们会是多么固执地认为那里会有让人怎样怎样的快乐和幸福。然而,当我们真正上路之后,便会发现通向幻想的境地,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峥嵘而崔嵬”的剑阁,不知道有多少“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豺狼虎豹。追逐功名或许能让人有成就之快感,获取利禄或许能让人有满足之幸福,然而,也免不了会有诗人在他的《行路难》中,拔剑四顾、茫然感叹到的那样:“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在唐朝首都长安,不知道那天是否是天高且云淡,是不是春雨湿城柳,反正有一位踌躇满志的后生,为扣开入朝参政之门,尚未弹扑掉进京时一路沾染的满身风尘,就先急忙手执一卷《蜀道难》,敲响了礼部侍郎贺知章的官邸之门,以求寻得一份荐举之辞。同为诗人的贺知章,放下了高官身架,以诗友之礼款待了这位尚未成名的诗界后生。这是一位多么可敬可畏的后生呀!读罢他的《蜀道难》,贺礼部情不自禁地高声慨叹道:“公非人世之人,莫非是太白星精耶!”后来,李白的官运并非因此一路亨通,但“谪仙诗人”的雅号倒是响彻了整个盛唐。李白虽早已在一个有酒有月的夜晚,命归于水中捞月的浪漫传奇之说中,但“诗仙”那飘逸豪迈之气魄却在他“噫吁嚱!危乎高哉!”的诗句中,气势高远宏阔地一直激越地活到现在,活到无限的未来。
学道成仙,追逐快乐人生
——读李白《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
《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以下简称《庐山》)一诗是李白与友人卢虚舟结伴同游名山庐山之后写成的。诗中极尽咏叹之能事,诗人用特有的浪漫而狂放之笔,先以在山脚仰视的角度,直接写出庐山“瀑布相望”“银河倒挂”“翠影映月”“鸟飞不到”的雄奇风光,再以登上庐山后,以远眺的角度,通过写长江“茫茫东去”“黄云万里”“九派流雪”的雄伟气势来烘托庐山的高峻壮丽,既而写出了庐山整体风景的奇绝,游览者的飘然,甚至猛然生出学道成仙之欲望。想象丰富,境界开阔,这固然是李白诗歌的一贯风格,但寻其思想轨迹,却也另有缘由。
人们都知道,李白是一个极好游历的诗人,他的游历要分前、中、后三个时期来分说。在前期,他有“奋其智能,愿为辅弼”的政治理想,但他又不屑于参加科举考试,他希望凭借自己的才能和声誉,实现“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的宏愿,于是他“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上安州裴长史书》)。42岁时,终被唐玄宗诏至长安,供奉翰林。但是,李白是一个集仙气、才气、酒气于一身的怪才,纵酒狂歌,桀骜不驯,对于世俗中的权贵及其荣华表现出强烈的蔑视。最终一边高吟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诗句,一边结束了他仅3年的仕途生涯,然后离开长安,开始了他第二时期的游历。
此后的十年间,李白主要南游于长江下游一带。理想的破灭、人生的失意,以及对现实的不满,使他一边把酒吟唱“人生得意须尽欢”,一边恃才自傲地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单从《将进酒》中的这两个诗句而言,就可见这个时期的李白,思想充斥着理想与现实的矛盾。55岁的李白,隐居在庐山时,永王李璘以平定安史之乱为号召,请李白做僚佐,于是,又一次鼓起了他始终未眠的爱国雄心。然而,李璘和其兄唐肃宗李亨争夺帝位事败,李白受牵连被捕入狱,判流放夜郎,幸亏中途遇赦而还,从此开始了第三时期的游历。
《庐山》一诗便写于李白获罪遇赦之后的第三时期的游历之中。
在《庐山》一诗中,我们再也看不到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南陵别儿童入京》)的意气风发,只能看到本诗中“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的愤青之癫狂;我们再也看不到李白“我欲攀龙见明主”(《梁甫吟》)的宏图大志,只能看到本诗中“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的洒脱与隐逸;我们再也看不到李白“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秋浦歌十七首》第十五首)的豪情与自信,只能看到本诗中“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的超然仙心。由此看出,在写《庐山》一诗时,李白在经历政治上几度挫折、沉浮世事的痛楚与艰难之后,已明白了仕途并不适合于像他这样具有高洁理想而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的人,他的理想已破灭,他的豪情已跌落,他只有满怀怨愤远离尘世,寻求他自己理想的精神归宿。于是,我们在《庐山》一诗中读到“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的诗句时,仿佛看到了李白循着谢灵运之足迹,求仙访道的身影,在读到“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的诗句时,仿佛看到了李白灵魂真的升仙成道后,与神仙同乐的美丽幻景。
李白有不少写升仙成道的诗,这不仅体现了李白浪漫、飘逸的诗歌风格,更体现了李白豁达、乐观的性格特点。人生一世,挫折难避,失意难免。有人在挫折与失意面前沮丧气馁,甚至一蹶不振,从而一生悲楚痛苦,甚至因绝望而轻生。但李白面对人生的几度起落沉浮,尤其是在他被流放夜郎,对仕途已完全丧失信心之后,虽然我们在《庐山》一诗中也能感觉得出他的悲愤与怨气,但看不到他的丧气与绝望,看到更多的是他一如既往的“仰天大笑”、寻仙访道的高傲放纵神情。
在人生多艰的生命中,多一些李白的人生态度,会使心灵少一些哀伤,多一些快乐。其实,人,本来就是为快乐而生的。李白一定会赞同我这样的人生定论。
浔阳江头遇知音 琵琶仙乐叹人生
——读白居易《琵琶行》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浔阳江头,琵琶女纤手素指弹拨而起的琵琶声,早已消逝在了那个枫叶荻花的季节,早已消逝在了那个风清月白的夜晚,然而,白居易却用他的诗笔,把那让他“青衫湿”的琵琶乐曲声,用文字的形式谱写进了他的《琵琶行》中,让这曲千古之音,不但让他终生为听,也让我们世代为听。自古以来,还有谁描写音乐的作品能为我们留下这么多品味不尽、玩味无穷的意蕴?称白居易为诗化音乐而名盖古今之天才,相信不会有人反对的。
千余年来,人们反复品诵着《琵琶行》,没有人不会为那些石破天惊的音乐描写咋舌,诸如琵琶女的神情之美,音乐的形象之美,景物的烘托之美等。然而,翻阅众多评论,却少有人能透过纸背,跳出音乐本身,从白居易对音乐描写的意义这个角度来通透诗人的良苦用心。
白居易在朝中先后任过左拾遗、左赞善大夫等职。元和十年六月,朝中重臣跟拥兵割据的藩镇吴元济勾结,派刺客在长安街头刺死了宰相武元衡,刺伤了御史中丞裴度,朝廷内外一片哗然,但官员们大都只做明哲保身状。而白居易却洞明势态,不顾个人利害安危,毅然站出来,提出坚决讨贼的主张,认为如若放纵奸人,那国将不国。白居易的主张是从维护朝廷利益的角度出发的,但他的反对派们却说他官小位卑,擅越职分,给他罗列出一串无须有的罪名,于是遭贬江州。
写《琵琶行》那年,白居易四十五岁,也是白居易被贬到江州做司马的第二年。人生遭受如此巨大的打击,哀伤一定还沉沉地郁积在他的心里,于是,在“枫叶荻花秋瑟瑟”的那个傍晚送客江边之时,巧遇了来自京城的琵琶女之后,借笔于音乐,书写苦衷。
从诗歌所写的顺序看,琵琶女是在“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之后,才“自言本是京城女”的,这说明白居易是先听琵琶曲,再知琵琶女身世的。如此,我们可以做这样的猜想,在白居易听琵琶女弹奏琵琶曲之时,他并不知晓琵琶女为京人,也并非觉得此琵琶女弹奏的乐曲就一定优出别的琵琶女多少,后来,他才了解到她曾经是“名属教坊第一部”,倾倒了京城无数的少年粉丝,但随着年长色衰,便“门前冷落鞍马稀”,虽有幸“嫁得商人妇”,但“商人重利轻别离”……听了琵琶女这些悲伤的倾诉之后,白居易怎能不联想到自己从朝中被贬到“黄芦苦竹绕宅生”“呕哑嘲哳难为听”的僻远之地?于是,再回味琵琶女所奏之琵琶曲,就不再是普通歌女的娱乐性演奏了,而每一个音符似乎都是一段心曲。“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与其说是琵琶女的自述,不如说白居易在诉说自己的“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与其说是琵琶女在倾诉,不如说白居易在感慨今日遇上了知音。如此,又怎能不让白居易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伤?
如果从身份的角度来看,歌女向白居易倾诉自己的身世是不难理解的,而白居易毕竟为士大夫,何以向一位歌女倾诉自己的身世?但我们联想到当樵夫钟子期感叹出“巍巍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琴师俞伯牙便欣然赞叹“善哉,善哉,子之听夫”时也就理解了惨遭命运打击的白居易,不但从琵琶曲中听出了演奏者的遭遇,更从中听出了自己压抑已久,却无处倾诉的心声,似乎,琵琶女弹奏的每一个音符,都在为他诉怨、泄愤。如此,琵琶女与白居易之间,也就不再是主客关系,而是“高山流水”中的子期与伯牙般的知音了。
既然琵琶女手弹之乐曲是白居易心中乐曲,那么,诗歌中那段历来脍炙人口的关于音乐的描写,也就并非全是出于琵琶女弹奏技艺的高超,更多的是白居易对音乐丰富而深刻的感悟,或者说,琵琶女是借用琵琶在倾诉自己的不幸,而白居易则是以描写音乐为名,用诗句来委婉地发泄自己心中的悲愤。如果我们在鉴赏《琵琶行》时把这样一根感情之丝抽掉了,就音乐而论音乐,那么,这首千古经典之作,便会被误读为音乐评论之作了。曾有人将《琵琶行》中对音乐的描写与李贺的《李凭箜篌引》进行比较,说白氏用叙述的笔法依弹奏的顺序进行描写,李贺则不表现时空顺序,而着重强调音乐惊天地、泣鬼神的效果。如果只作这样的鉴赏,那就真如清人方扶南所说:“白香山‘江上琵琶’……摹写声音之至文”而已。诚如是,只是对《琵琶行》音乐描写的浅表认知,并非读出了其中音乐描写的真实意义。白居易自己就有诗论佳句:“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声,莫深乎义。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与元九书》)可见白居易是多么强调诗歌之“情”的。缘此,在解读《琵琶行》中,要通透作者对音乐描写的意义,应该从人到音乐,从情到音乐,而不是相反。
在那唐代浮华一世的大背景之下,在那个秋风瑟瑟、月光清冷、荻花飘飞的晚上,一个由红及衰的不幸歌女,用她的纤纤素手,在凄楚的琴弦上演绎她凄惨的人生;一个由朝臣被贬为司马的落魄诗人,用他“石破天惊”的诗句,在字里行间,宣泄着他久积的愤懑。不管是因古今沦落的人太多,还是因白居易的诗句千古奇崛,反正有那么多人已从他的诗句中吟出了自己的人生,也可相信,在永远的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也能从《琵琶行》的诗句中吟出自己的人生。
悲歌晚吟 道尽凄凉
——读杜甫《秋兴八首·其一》《咏怀古迹·其三》《登高》
年轻时的杜甫心怀“至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到长安寻求政治前程,可在长安困居十年,终不为所用。后又多年饱受战乱之苦,从四十八岁时起,他就被迫从长安漂泊西南,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在生命的最后两三年里,他暂居长江夔州(今重庆奉节),创作了四百来首诗歌,或追忆往昔似水年华,或感叹时事如棋局反复,或借古遣怀,或悲伤衰老。这些诗作,犹如杜甫在晚年的回忆录,又如晚年的生命纪实。《秋兴八首》《咏怀古迹》和《登高》等,就是他晚年作品中的杰出代表。
抒羁旅之愁,悲家国之事——《秋兴八首·其一》
“自古逢秋悲寂寥。”面对瑟瑟的秋风、萧条的秋景,联想到自己凄苦的处境、国家破碎的山河,诗人怎能不触景伤怀,诗兴大起?极目观秋,但见“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与其说诗人写出了夔州露冷枫丹、万物萧森的景象,不如说诗人在感慨自己的身心被困苦的生活所“灼伤”,为郁积心头的忧情而感到萧森,“一切境语皆情语”呀。
五十来岁的杜甫就俨然是位憔悴的老叟(从生理年龄来看,也不过处于中年),站在秋风中,在“江波兼天涌,风云接地阴”的辽阔背景中,会是怎样的孤单?会是怎样的无助?诗人又怎能不在“丛菊两开他日泪”中,感伤自己与亲人只能两地观菊,相思成泪?怎能不在“孤舟一系故园心”中,倍感漂泊生活的孤苦、对家乡的万般思念?然而,收住思乡的情绪,回到眼前的情景:风霜凄紧,严冬将至,那千家万户准备寒衣的“刀尺声”和“捣衣声”急切响起,又怎能不泛起岁暮日晚、羁旅无依的伤感来!凄苦之情,思乡之意,全在了这写景之句中,字句寥寥,却余意无穷啊!
青冢埋荒草,琵琶诉哀怨——《咏怀古迹·其三》
昭君只身独赴塞外,虽离乡背井,饱受朔漠沙尘吹打,但是,她以美丽而纤弱之身担负起民族大和之重任,那青冢虽早就被荒草埋没,但其民族气节与大义永远让人赞叹。“爱屋及乌”,杜甫因赞美昭君而以壮丽的诗句赞美她的家乡:“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诗句气势飞动,大有惊天动地之势。
然而,诗人的感情毕竟不只是对昭君的赞美,因此,第二联的情绪陡落,书写着昭君远嫁异域,只身“一去”而“独留青冢”的悲凉,这一去一留、一生一死,反差强烈,令人不忍深思。诗人抑制不住悲愤之情,控诉了导致昭君悲剧的根本原因:那昏愦得令人发指的汉元帝,竟然在选妃时只凭毛延寿送上的一张画像,而他又哪知,从中可能有人作弊?美人已去,思慕已迟,夜月依稀听环佩作响,可昭君之魂哪能回归?
诗人理性的质问和悲凄的想象,难道只为昭君喊冤叫屈?当然不是。诗人写昭君,而昭君早已为古人,那么,诗人追忆王昭君的历史故事,本只是为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失意之情。在昭君的悲剧里,隐喻着诗人一心想参与朝政,成为国君的左膀右臂的政治理想。然而,杜甫以贤才之名虽已纳入朝廷后备人才库,可怎奈奸佞小人为讨好皇帝,声称天下之才已尽用,从此杜甫的出仕之路断绝。这样的徇私舞弊,不是像极了当年改变昭君命运的历史故事吗?因此,诗句中那千古哀怨的琵琶之声,何止是为昭君而弹响的?
高台病客吟,老叟叹江流——《登高》
在九九重阳登高的节日里,一个拄杖伛偻而行的老叟,蹒跚着登上高高的江堤,举着老眼向着故乡的方向远眺,可是,充斥两耳的只有瑟瑟的秋声和哀切的猿啸,映入两目的只有渺无边际的苍穹和单调凄清的沙渚。“猿啸哀”哪是猿啸哀,那是诗人内心的哀伤。如果说“清渚白沙”让回飞的鸟儿总算有一个归宿的话,那么,这里的“飞鸟”则成了杜甫有家难归的反衬,使“哀”情更加浓厚起来。
“哀”从何来?思乡不及,思亲无信,眼前只有萧萧飘零的木叶。“作客”他乡、飘无定所、年迈多病、孤苦寂寥,怎能不哀不悲?杜甫向着萧瑟秋风,悲叹自己沧桑的身世与穷困的处境时的神情便如在眼前,这不能不让人为这位曾有远大政治抱负,却始终不得遂愿的诗圣叹惋,不得不让人为这位始终心系黎民却自己生活艰难、半生飘荡不定的诗圣落泪。
曾几何时,诗人写着“白日放歌须纵酒”“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这样一些欢饮的诗句,而现在“潦倒新停浊酒杯”,连一杯浊酒也不得不戒了,是因为病重而考虑身体健康,还是因穷困无钱沽酒,抑或两者都有,其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让一个有嗜酒之好的人不得不停杯,其中该会有多少难言的无奈。
杜甫在自己“床头屋漏无干处”时,却想到的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种博大之爱,杜甫一生忧国忧民,能不让人扼手赞叹?而在这三首诗里,我们才读到了一些真正为他自己吟诵的诗句,但让我们读得心如木叶“萧萧下”,泪如长江“滚滚来”,个中滋味,怎一个“悲”字了得?
音乐的旋律,在典故中萦回
——读李商隐《锦瑟》
“诗家都爱西昆好,只恨无人作郑笺。”这是金人元好问评价李商隐诗歌的著名诗句。意思是说:每个人都知道李商隐的诗句好,都非常喜欢他的诗歌;但遗憾的是他的诗句过于隐晦朦胧,难于理解,没有人能做出准确的解释。
其实,也不尽然。
《锦瑟》成诗之后,有数十名诗家作过评析,往往解读结果也各有所执。然而,从诗歌的首联“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中,诗人很形象真实地描述出一位多情善思的少年,怀抱装饰华美的“锦瑟”,十指弹拨着五十根韵律各异的弦索,用音乐来抒发自己对人生的千般感怀。
我们曾读过白居易《琵琶行》对音乐的描写,用“大珠小珠落玉盘”来比喻音乐音量的错落变化,用“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来描绘音乐的低回婉转,用“此时无声胜有声”来描来衬托音乐余韵绕梁的绝妙,用“东船西舫悄无言,惟见江心秋月白”来烘托音乐引人入胜的魅力。但《锦瑟》对音乐的描写截然不同。李商隐集中运用了四个典故来表达锦瑟所弹奏出来的丰富多变的情思。这真是奇思妙想呀!
在“庄周梦蝶”这个典故中,借用庄周梦见了蝴蝶,而不知自己是蝴蝶,还是蝴蝶是自己的故事,来表达出锦瑟所奏音乐中,那如庄周一样追求超然若脱的人生境界的内容。
在“杜鹃啼血”这个典故中,作者借用蜀地失国的望帝,化身为杜鹃,哀啼至泣血的故事中“凄厉、凄婉”的情调,来表达锦瑟所奏音乐中所蕴含的悲切、哀伤的情感。
在“沧海遗珠”这个典故中,作者借用大海深处被人遗忘的珍珠的处境,来表达锦瑟音乐中所传达出来的如沧海珍珠般耀眼发光的人才,却被无端埋没不闻者的落寞与失意。
在“蓝田玉烟”这个典故中,作者用蓝田所产著名美玉,光泽熠然而又“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之特点,描状锦瑟所奏音乐,给人炫目耀眼,而又缥缈朦胧的意境,正如所追求的理想与希望,可想而不可即一样,让人惆怅无奈。
大家都知道,属于听觉的音乐,比属于视觉的图画更抽象,感受起来,更需要想象与联想能力。正因为音乐过于抽象性,而在《锦瑟》一诗中,诗人把这种极为虚渺、难以捕捉的艺术形式,用读者熟知可感的典故来描状,也就是听觉感受到的音乐,变换为了一幅幅形象具体、色彩鲜明的画面。尽管《锦瑟》的乐谱早已不知所向,但我们依然能从李商隐的文字中,听出音乐里时而超然,时而哀切,时而孤寂,时而怅惘的韵律来,那是多么的丰富多彩,又多么意蕴深长。
四纪天子空幽情 马嵬归来妒莫愁
——读李商隐《马嵬·其二》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这是白居易《长恨歌》里著名的诗句。从《长恨歌》到《马嵬·其二》,都包含了对唐明皇李隆基与贵妃杨玉环真挚爱情的赞美与歌颂的诗情,李隆基这位天子与绝代贵妃生死不渝的爱情,成了歌颂帝王忠贞爱情的千古绝唱。
在封建礼教的严酷禁锢下,像刘兰芝不能取悦婆婆,进而被逼得与丈夫双双殉情的爱情悲剧,像陆游与爱妻唐婉恩爱鸳鸯被迫两分离,在沈园偶然相见却不敢相认,只有红绡湿透的爱情悲剧,像杜十娘身陷烟花柳巷,幸得李郎相赎,却又被卖与纨绔弟子,最终怀百宝箱怒沉江底的爱情悲剧,以及汤显祖笔下的杜丽娘与柳梦梅,生生死死、死去活来的悲苦爱情……无不都只是普通百姓生活中,青年男女爱情悲剧的代表,司空见惯的人们,喜闻乐见的不再是故事内容本身,而是故事的情节与形式。
然而,唐明皇与杨玉环的爱情悲剧与以上的爱情悲剧截然不同,因为悲剧的主角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一统天下的大唐天子,是四十多年位居九五之尊的大唐皇帝。照理说,身为天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宠爱一个女人还不容易吗?确实不容易。因为,在天子的身上,第一重要的是国家社稷的根基与命运,是千百万黎民百姓的生存大计。就像魏徵进谏唐太宗所说的那样,要思考“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从而达到“垂拱而治”的政治局面。如此看来,帝王如果要“爱江山,更爱美人”多半只是理想,现实中,却往往二者不可兼得。唐明皇与杨玉环的爱情悲剧正在于此。
对于唐明皇李隆基来说,四十多年的帝王生涯,不能说他对国家与社稷徒劳无功,也不能说“安史之乱”的祸根就是杨贵妃,这里有复杂的时代背景与社会必然性。但是,李隆基一生的悲欢喜怒没有全在社稷的兴衰成败上,而是倾情于一个于社稷不但毫无裨益,反带来危害的爱妃身上,因此,李商隐在《马嵬·其二》中,把笔触完全放在“马嵬兵变”之后,写出了唐明皇对“马嵬兵变”之哀惋,写出了唐明皇对被迫赐死的杨贵妃思之切、悼之伤,写出了杨贵妃死后,遣道士仙女寻宠妃却不可寻得的失落,写出了“七夕”节空看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孤寂悲情,写出了身为帝王却呵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的伤痛,写出了李隆基自叹不能是一介如卢姓男子一样的百姓,还可百事无闻,只与莫愁相亲相爱,直到地久天长的内心感慨。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是呀,尊为天子,可以一统大唐江山,却不能与自己心爱的女人生死相依!鄙陋之人希望贵为天子,而作为天子的唐明皇,却希望自己能像普通平民一样,只因爱情而幸福,而不是因江山而尊贵。
不妨再欣赏一回电视剧《唐明皇》中的插曲,再一次感受帝王能有真爱的可贵,以及帝王难以拥有真爱的可悲:
几曾帝王有真情,
却怎么三千宠爱在一身,
辜负了大好盛世千秋业。
难道他不爱江山爱美人?
经历了多少刀光剑影,
换来这九五至尊。
原说是明月永照长生殿,
谁料到渔阳声鼓卷烟尘,
只剩得马嵬坡前草青青,
到如今春来旧缘茵茵。
人生因婉约而完美
——读柳永《雨霖铃》
柳永的《雨霖铃》,被誉为古典诗词中的十大金典作品之一,这样的赞誉,无人会质疑。
这是一首123个字的词作品,从北宋到现在,对其评论的文章,该是汗牛充栋了吧。我也曾读过不少关于《雨霖铃》和柳永的文章,这些评论者,几乎都在中规中矩地站在赏读者的角度,隔着千年的渺渺时空,很客观很平静地评说着:柳永在这首堪称绝唱的离词中,通过“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多情自古伤离别”“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等词句的直接抒情方式,同时通过“寒蝉”“长亭”“骤雨”“烟波”“杨柳岸,晓风残月”等一组清秋景物的描写,采用间接抒情的方式,表达了柳永与爱恋之人在一场凄苦的离别场景中的愁绪。这些评论者之说,当然是无可厚非的,因为,他们能够从这些千年前的字句中窥视到柳永内心的最深处,看到柳永当时在为心爱之人心碎肠断的情景。
可是,这样的评论未免太客观,太缺少评论者自己的情感与柳永之情的互动。因为,这样的评论者,只是把柳永以及他的词当成了一个客观的审美对象,而自己只是隔着久远的时空,站在21世纪的今天,远远地观望着一千年前的柳永。于是,无论他们怎样申明自己是如何在深度解读柳永及其词作,而解读出来的东西还都是柳永的,与评论者自己的情感世界并无多少直接关系,而这些评论者之所以仍然有成就感,只是做了一个古典式的爱情的发现者而已。
而我认为,一个最优秀的赏读者应该是这样的:一方面去发现作者寄托于作品中的思想意蕴;另一方面,要敞开自己的感情世界,并从中找到自己的情思与作者的情思的交合点,并在此实现心灵的碰撞、情思的融合,也就是不但在品读原作品中实现作者情思的感受过程,更要让自己走进原作品,甚至让自己幻变为作者本身,要有自己就是作品中的那位多情主人公的臆想,由此实现自己的一次情感体验。唯有这样,才能算得上把一个优秀的作品读透了,在此基础上,才能有资格评说一个作品的美之所在。
这样的赏评,一定是人心向往的。如果我们能够在赏读《雨霖铃》时实现自己与柳永的替换,我们就成了一千年前的那位多情公子柳永了,就成了那个多愁善感、工于美艳之词的柳永了……这似乎确实很美,但似乎只是一种幻梦,因为,我们真不是柳永那般的才子,更没有柳永那腔让人剪不断、理还乱的绵延情怀。
按理说,如果要做一个能歌善赋的才子需要天赋的话,那么,只要是人,都应该是情感的动物,感情谁都会有,关键是,是否谁都会适时摇荡起自己心底那潭感情之湖,让它为恰当的对象漾起层层涟漪。可是,在现代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复杂,相互之间的感情却似乎越来越淡漠。于是,人们心底那潭感情之湖,即便有时表面看起来波起浪涌,但多半不是发自心底的,甚至只是逢场作戏罢了,而真正的情感之湖却常常处于凝结般的沉寂。
试问,有多少人,还会营造像柳词里都门设帐饯别的离别场面?
试问,有多少人,还会在告别时像柳词里那样“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我们品读《雨霖铃》,沉浸其中,或许真能被字行里回荡着的缱绻情丝牵扯着心绪,甚至潸然而泪下,但当我们回到现实,置身在一场现代版的别离场景中做主角时,反而有些无动于衷了。这似乎有些不可理解,但细细想来,也不无原因。
多年前,我也曾有过一场与爱人将天各一方的长久别离。那时,爱人送我到了机场,我换登机牌后,就要过安检了。我想,过了安检,那道不可随便逾越的门就将把我们相隔两方了,于是,我猛然回转身,紧紧拥抱着爱人,平生第一次地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爱人这样地亲密相拥。我想,此时此景,爱人会更紧地搂抱着我,还会说“真不想让你走”,然后,他的话让我泪流满面,像无数次看过的电影里那样的特写镜头……但,一切都未如我意料的那样发生发展,爱人却是轻轻地推开我,笑了笑说:“别这样,去吧!一天一次电话,不就等于天天相见了吗?”就这样,我很浪漫地预设在眼底的泪水,只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终究是没有流出来的,而期盼中能笼罩着“凄切”氛围的别离场面,终究是没有上演。
我似乎没有太多的理由埋怨爱人不解风情。当我过了安检,刚在候机室坐下,爱人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当我乘的飞机在千里之外的机场降落后,爱人的短信就从手机屏上跳出来了,当我在新的工作点开通了网络之后,爱人的音容笑貌就又重现在了电脑视频里了,当第一个长假即将到来之际,爱人提前一天也乘飞机空降到了我的身边了……
在空中有飞机、地面有高铁这样四通八达而且高速的现代交通时代里,这已经是一个天涯咫尺的世界了,怎么能让我们再回到“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的无限顾念中去呢?在手机、短信、网络无处不在的现代信息时代里,这真是一个能耳听八方的世界了,怎么能让我们再走进“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牵挂中去呢?看大街小巷来往过客匆匆,看楼上楼下电梯起落升降,看职场内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在这样的快节奏的生活中,还有多少人的心里能腾出空间去虚设“良辰好景”呢?“便纵有千种风情”,又哪里有更多的暇日去享受呢?
这样说来,似乎我们为人情的远逝和淡漠找到了充足的理由,但真是这样的吗?
不管怎么说,物质的富有只能满足我们的温饱需求,只有人情的深厚才能安抚我们心灵的孤寂。难怪有人说,身家亿万的富翁也许就是一个精神世界的贫穷者。当然,生命对物质的基本需要是必不可少的,然而,物质的富足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再多的钱财只不过就一张嘴一身衣的享用,精神的富足却是真正的占有,因为,你一旦占有,别人只能共享却不能分享的。柳永表露在《雨霖铃》中那种凄美的离情,在当时,有与他“执手相看泪眼”的情人共享,有顾念他“千里烟波,暮霭重重楚天阔”的情人共享,有牵挂他“今宵酒醒何处”的情人共享,不但如此,千百年来,还有多少红男绿女,老老少少的读者,也沉迷在他用真情千回百转而营造出的意境中与他共享,于是,柳永的这份原本只有一缕的情感财富,随着时间的推移,从一份变为两份、四份,早已是无穷无尽了。到如今,还有谁敢与他攀比情感的富足呢?
既然,我们那么爱着柳永,那么爱读他的《雨霖铃》,那么盼望与他一样能在“冷落清秋节”里享受一回泪眼中的离别之情,我们是否可以在每个星期的双休日里,或者每个月腾出那么三两天,不用开手机,不再看电视,不必再上网,不要再去购物,甚至不去健身房,不去游乐场,每当我们有远足的时候,也不用乘飞机,不用坐高铁,我们可以让自己从现代快节奏的灯红酒绿中逃离出来,完全屏蔽现代都市嚣声,回溯古典,尝试一回步履的艰辛、鞍马的劳顿、舟行的凄苦,返璞归真,或寻一堤柳岸,或寻一叶兰舟,就只有自己与相亲相爱之人,掏心掏肺地找回不经意间流失在现代红尘中的情感源泉,然后,学着宋朝的某一位十七八岁的女郎,手执红牙板,以纤纤细细的轻柔之音,吟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如此一来,我们的人生定会因为曾经像柳永般地婉约过而骤然变得更加幸福完美,并定然会让人回味终身。
俗谚雅语中的百姓人生
——读元曲五首
本文所说的“元曲五首”,是指张可久的《醉太平·刺世》,马致远的《夜行船·秋思》,白朴的《天净沙·秋》,关汉卿的《大德歌·夏》,王实甫的《十二月过尧民歌·别情》。
我们习惯了说“唐诗、宋词、元曲”,可见,元曲不仅是元朝文学的主流,更是我国古典诗歌中的第三座高峰。我们也都知道,元朝是蒙古人的天下,他们以异族的歧视给汉人以非常不平等甚至残酷的待遇,民族矛盾与冲突始终剧烈。他们不但从政治上统治汉人,还破坏着汉民族古典传统文化。以前,读书人被称为儒生,被看成是人之上品,但到了元代,却把人分为十等,而读书人位居第九,被称为“九儒”,连工匠、娼优都不如,名位仅在乞丐之前。元人如此蔑视文化,这使得中国的思想领域沦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时期,因而,诗词等文学作品再也没有昔日的正统名义,更没有一个供展示的华贵殿堂。但是,这正好促使了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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