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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蚤子。在被爬虫逗弄得全身发痒之际,你是奋起抵抗还是消极放弃?
看乡村少女阿嫌的苦与恶,
看老兵们薄于云天的义气和酸楚,
看含笑的无奈和善良,
看“被过去冤枉、被现在蹂躏”的失足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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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为台湾教授作家王琼玲的小说集,收录三部中篇《美人尖》《良山》《老张们》及短篇《含笑》。其中,《美人尖》被台湾豫剧团改编成年度大戏在海峡两岸巡演,并由台湾豫剧皇后王海玲担任主演。
《美人尖》讲述了台南乡村少女阿嫌的悲情故事。十六岁时,怀抱着青春的浪漫,阿嫌嫁到了财大势强的李家。没想到“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她额头上原本象征旺夫家、积财宝的“美人尖”,却成为婆婆眼中需要拦路破解的“额头叉”,甚至招来家破人亡的诅咒。盛怒的阿嫌决定反击,甘愿以灿美如花的身体及一生为赌注,开启她斗争不断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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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王琼玲,台湾嘉义梅山乡人,台湾东吴大学中文所博士,现任台湾中正大学中文系教授。专研古典小说,著有《野叟曝言研究》、《清代四大才学小说》等学术专著及多篇学术论文,为台湾知名教授作家。
《美人尖》是王琼玲的第一部小说,也是其成名作,曾被台湾豫剧团改编为2011年同名大戏,巡演海峡两岸;另一篇《含笑》亦被改编为2014年豫剧《梅山春》。
王琼玲另著有中篇小说集《驼背汉与花姑娘》、长篇小说《一夜新娘》及散文集《人间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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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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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尖
虐
梅仔坑街上的天色,比牛萨脚亮得快一点、早一点,至少阿嫌这么认为。
不用鸡啼、不需钟闹,五点一过,她准时悠悠醒来。
掀开棉被,一骨辘就翻身起床的那股劲道,已消失好久了。她紧巴巴闭着干涩的老眼,努力要抓回一丝睡意,无奈头壳中千万只锤子、锯子,早已铿铿硿硿动员起来,停都停不了。
“都是一些气身恼命的凝心事,拖磨一世人,到这款地步,还放不下。真正是憨大呆!无药可医的大憨呆!”阿嫌为自己深深叹了一口怨气。
赖不得床了,只好缓缓坐起来,周身骨节叽哩嘎喇一阵乱响,跟她作对:“老了!连花生壳都剥不动啰!有啥用?有啥用?”她恨恨地咬牙。
正月里,空气是一只只锐利的冰钻,包抄围刺独居的老人,杀进她厚重的衣裳。阴幢幢、沉甸甸的天,像巨人伸过来的脚掌,猛力压着、踩着,狠狠搓着、揉着,一阵阵踹踢之后,本来就歪倾的屋顶,几乎都快塌陷了。
旧掉的年过了、走了;新生的年到了、来了。
可是,日子没甚么两样,依旧没一个看得顺眼的人,没一件可以称心的事:“都是粪圾!臭死人的粪圾!生鸡卵的无;放鸡屎的一堆。”她嘟嘟又哝哝,整个胸腔也闷闷重重,仿佛被乌沉沉的天踩着、踹着。
风一阵紧过一阵,夜里推窗忘了拴紧,一大清早又被强风吹开,啪哒啪哒乱响,掴耳光似的来回搧打。木制的框架或许没感觉,听的人耳朵倒是又麻又疼的。
床总是要下的,阿嫌揉了又揉、搓了又搓冻麻的两脚,从腿肚敲敲搥搥到脚踝,再从脚趾揉揉按按到大腿。那种酸麻却也来来回回好几趟,甩不掉也赶不开。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用两手搬动大腿,一寸一寸挪移,移到床沿、垂到床下。搬完左脚,换搬右脚……
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动作,又让她生起气来──没错!五年前,她天天搬抬另一双青白、瘦垮、麻痹、瘢瘢疖疖的脚,上下床铺、上下轮椅、上下马桶……
十年,整整搬抬了十年,日日期待解脱的十年……偏偏火旺那只老猴,吃得、拉得、睡得;就只有动不得、死不得。清理他失禁的屎尿时,满腔的怨怒就发泄在他青瘦的腿上,指甲掐、鞋尖踢,或干脆左右开弓,劈呖啪啦掴他几个巴掌……
火旺顶多像街头的流浪狗,莫名其妙被人踹,唉哼几声,连泪都不流了。
……… ………… ………… …………
……轻轻晃动酸麻的两脚,她难得这么听话──梅仔坑的“老人会”,常请医生来演讲,千叮咛、万吩咐,要老人家起床时,千万要分解成慢动作、一样一样缓悠悠、闲荡荡地做,免得一下子血爆脑门、口歪眼斜的,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瘫子。她怕、怕极了……尽管性子再怎么躁烈,也不得不低头奉行、乖乖演练。
但是,今天的血液流动得特别慢,脚掌、脚肚连带着膝关节,有千万只缝衣针在细细地扎、密密地戳,一点都不容情。
“那十年,那只臭老猴的脚,是不是也这种麻痹?这款痛疼?”她心念一动,愣愣坐在床墩,腿脚、膝盖更是剧烈疼麻起来,也十年似的,没完又没了!
人死都死去五年了,何必再想?想下去只会气恼而已,有啥效用?她决定吸支烟,定一定神。
五斗柜的抽屉有些卡住,使劲拽了好几下才拉开。那是五十五年前,陪着她出嫁的物件。纯柚木的上好材质、闪着黄润润的光泽,同村的姊妹淘们,曾经又是摸、又是嗅的,一个个眼珠子都快掉落出来。现在,人老、东西也跟着老,不是榫头松脱,就是隔板漏底,再怎么钉钉敲敲,也修不回从前的样貌。
她指尖哆哆嗦嗦一阵摸寻。摸到了,是老邻居阿桂过生日分送的“长寿”烟。硬壳的黄纸盒,南极仙翁肿着、秃着光亮的大前额,飘垂一长把雪须、拄着葫芦拐杖,对着她笑眯眯、乐呵呵……
阿嫌莫名其妙又发火了:你是死仙或活仙?老佝佝了,嘴须长到肚脐可打结了,难道就无身苦病痛吗?你的老伴呢?不必你把屎把尿吧!你儿孙媳妇呢?没有“饲老鼠咬布袋”吧!身边没婆又没猴[1]的,你也笑得出来?你骗得过玉皇大帝、骗得过十殿阎罗,却骗不过我一个老查某人[2]。哼!免想要牵我的鼻子四界走、憨头憨面跟着你玲珑旋、黑白转……
她抽出一根香烟,用力丢开长寿翁。抖着手,颤颤巍巍擦亮火柴,吸一大口,鼻孔射出两道烟雾,直猛猛的力道,用来喷泄她满腔的恨火。
不过,空气毕竟太冷冽了。烟雾一冒出来,就被寒气稀释掉,变得丝丝袅袅、牵牵连连的,慢吞吞地将她围绕。等彻底灭顶后,再懒飘飘地散开、离去。
……围凑过来、飘散开去的,不是烟雾、不是寒气,是死去的冤家、死不去的记忆。
好几回,火旺看着她吸烟,两只灰朽的眼睛,竟然闪射出亮光;开不了口的喉咙,也挤压出“唷──咿──唷──唔──”,婴儿索奶般的声音;嘴角溢出涎沫,黏黏搭搭,垂滴到下巴。轮椅上,黑、干又瘦小的躯体,像已枯掉的蔓藤,却仍不死心攀挪着。一只还可稍稍移动的左手,死命伸向她、可可地索讨向她,指头带着手掌,手掌连着身子,窸窸窣窣,全在颤抖。
阿嫌冷冷地瞧着他看,嘴角向下撇,目光是飞射出去的两把匕首,朝着枯藤狠狠地戳、恨恨地刺──不是血肉相连的夫妻,是前世今生都甩不开的冤孽。
她挑抬了眉毛,冲着火旺的口鼻,喷出大口大口的白烟。
她乐了!漫漫长长、无休无假的看护工作,这算唯一的薪资,可以任意挥霍的报酬。
昔日的老烟枪,被撩拨得全身痒吱吱,拼尽所剩无几的力气,“呀──唔──呀──哦──”哼哼唧唧叫着。剧烈的瘾头,支配着哀哀的恳求,已无尊严的躯壳,更加卑下了。
阿嫌玩心大起,食指、拇指夹出嘴上叼的烟,向上慢慢举高;火旺随着她的动作,也颤巍巍向上抬手……举高举够了;再来,向左一歪,他抖呀抖跟着歪……向右一偏,他颤呀颤跟着偏……是替他做复健哪!这么用心、这么尽力,有谁能够?有甚么不对?谁敢说不对?
偏够了、歪够了,心一横,用力向下一甩;火旺撑不住的肘臂,也紧跟着下坠,硬撞上不锈钢的椅架,喀啦一声,葡萄干似的老脸,痛得更皱瘪、更扭曲了。
她却还没玩够,烟再伸出一点、向前一点。他果然不死心,也抖颤着枯藤的尾尖,飕飕向前伸爬!往前索求!久违了,那滋味,昔日的避风港、定心剂;可跑可跳时,往口袋一摸,就可吞吐的人生美味!
阿嫌却阴阴笑了!再向前一点、伸一点、倾一点……砰!轮椅上栽落僵直的身躯,额头肿起来,像粒烤红的鸽子蛋。
扶还是要扶上去的。他像半死的瘟鸡,被阿嫌丢掷进轮椅,再补踢一脚:
“爱呷烟!呷了去替人死,呷了去替人死呦!膨肚短命路傍尸,也不赶紧去死死咧!早死!我才有出头日!”
她狂乱地斥骂,却很有节制地压低声调。梅仔坑的三姑六婆像魔神仔,薄薄的石灰墙后面,说不定贴靠着好几个耳朵呢!她可是丢不起面子的人。
但是,压低声调就压低了愤恨,她不甘心、更不过瘾,索性将火红的烟蒂,塞向他干瘪的嘴唇。
火旺闷哼了一声,既哀嚎不出、也呸吐不掉。
阿嫌快快乐乐笑了。
………… ………… ………… ………
冷冽的寒气,燃烧她嘴角的一星火红。
记忆是灼烫后固执的伤疤,随着一吸一吐,在昏沉的烟雾中隐隐浮现。但终究渐渐弱下去了———弱下去了———
彻底熄了、灭了!灰黑弯扭的烟烬,终于垂落、坠下……
阿嫌手一扬,将烟尸抛向墙角。
那年,火旺死去活来好几回,最后才真的断了气。
断了气──
众目睽睽之下,冷静等候的阿嫌知道该怎么做:她扑身抱住那截僵扭干瘪的枯藤,握住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捶打床板,崩天裂地的嚎哭……一浪高过一浪。
眼泪──竟然不是强挤出来,是滔滔流下的,连她自己都吓一大跳!
没错!六十年的夫妻,再怎样怨毒,人死了,还是不能不悲!搬上搬下、把屎把尿的十年;黑黑漫慢、孤苦无助的十年,更加不能不悲!
于是,越哭越悲──越悲越哭──
越是悲、越是哭,越感受到背后的目光,一道道都在嘲弄、一束束都在冷笑,像无数把电火炬、探照灯,狠狠射下来、刺进来,穿透她的背脊、命中她的心肺……娘家的、婆家的、邻居的,甚至连儿孙的也在内。
于是,她更哭得摧肝断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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