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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光线更匀和温润,潜深流静,偏屋里渐渐充盈欣悦之情。希昭想起天香园里的绣阁,早已成残壁断垣,荒草丛生,不想虽是移到坊间杂院,纡尊降贵,去尽丽华,但那一颗锦心犹在……”
《天香》,从鲜花着锦到铅华洗尽,一幅绣画,多少人生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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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晚明,上海县申家,造“天香园”,其第二代申柯海娶妻小绸,情厚密;又阴差阳错纳闵氏为妾,自此恩怨纠缠。闵氏系苏州织工之女,有绣艺,带入申家,与小绸联手,创“天香园绣”,申家第三代阿潜妻希昭更以针线书画入绣,成天下一绝。阿潜兄阿昉之女蕙兰嫁入张家,生子后即寡。申府家道中落,张家亦贫寒,希昭、蕙兰等以“天香园绣”支撑家用;蕙兰更设幔授艺,使“天香园绣”光大天下。
《天香》从上海申家“天香园”讲起,丝丝缕缕,牵出“天香园绣”,渐渐编织出晚明时上海乃至中国民间生活乃至社会文化的概貌,折射世事盛衰、朝代更迭的因由。小说的情节结构严整绵密,人物故事丰润委宛,语言精雅考究;大家(族)气象、社会风情,似有“红楼”之概;园林建筑、丝蚕绣墨、书画戏曲、农商科举、民俗掌故等等,林林总总,融在其中,不啻一部明末社会小百科。
《天香》是以江南“顾绣”的源流为线索虚构演绎,人物故事也多有原型。作品逻辑清晰,主题深涵、微言大义。作者充分运用小说技巧,抟炼素材、融会贯通,使作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结合得天衣无缝、鬼斧神工。《天香》不仅是王安忆创作的新高度,也是当代长篇小说创作的新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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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王安忆,1954年生于南京,祖籍福建同安。曾在安徽插队,后当过文工团演奏员、文学编辑。现为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上海市作家协会主席。著有长篇小说《长恨歌》《纪实与虚构》《69届初中生》《流水三十章》《遍地枭雄》《启蒙时代》《天香》等,以及大量中短篇小说、散文、文学理论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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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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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小绸还在房内,破例没上绣阁。方才将阿潜撵走,院子里安宁下来,知了叫起来,当当当一片响,花石子地上一片荫,荫里满是铜钱大的小日头。忽然,那浓荫地变成一幅字,字是围起来写成团福式的,许多个团福又连成一个大团福,然后鱼咬尾地转圈,原来是璇玑图——小绸心里一动。璇玑图又退进荫地里,却化为百花盛开。不是开在地上,而是绫罗上,梅红的绫面,粉色的西施牡丹,底下是镇海媳妇的身子……多少时光过去了呀!小绸的心怦怦跳着,这么多的时光几乎就是用针线绣成的。世人只知道天香园绣,其实是锦心一片!如今,阿潜的媳妇也拈针习绣了,真是冰雪聪明。小绸是将诗书化进绣中,她则以绣作诗书,小绸怎么会不懂呢?与阿潜辩的那一番理,并非出于本意,多少是强词,也是意气,都是因一件事,就是希昭没有落款“天香园”。难道怕辱没了你?小绸冷笑,只怕天香园还看不上!这么左右想想,解了些气愤似的,最后想定了:倘若落上“天香园绣”,就准她上绣阁。想罢了,便起身出了院子。
这一对婆媳别气,阿潜夹在里面,头一回觉着了为难。两个都是最亲,原指望他们娘儿仨,再添上小子阿英,快快活活过一辈子。不想这两个就像水与火,不能相容。多少回两头殷勤献好,互通有无,结果适得其反,倒生出新的嫌疑:有什么不能自己来说的,非要你阿潜从中传话?是亏心不是!这下可好,原先希昭还常去绣阁,纵然不绣,也看和听。大伯母呢,面上不开口,心里却等着她来拈针引线。眼看着两头越走越近,不想竟一触即发,碰砸了!于是,阿潜再不敢多嘴。
正郁闷着,俊再那边来了好消息,七月十五这一日,本是练乐,但从江西来了一个唱曲的先生,慕日涉园的名声,情愿来唱几曲弋阳腔。顾名思义,弋阳腔原出江西弋阳,起自草根,鲁直简约。听曲人多为雅士,大半嫌土俗,连年来昆山腔起来,宛转细腻,亦影亦舞,几乎霎时间传遍大江南北,弋腔难免式微了,几成绝唱。事实上却有另一番古意,倘追根溯源,可至宋元,因此上,所余几班弋阳腔,又成稀缺,可遇而不可求。阿潜重又振作起来,天天掐着指头盼月圆,将希昭和大娘且放下不提,由她们作对去。那两人没有阿潜在中间串,安静许多,反倒无事。每日价,一个在阁上绣,一个在房里绣,并不照面,渐渐地都气平了。
七月十五这日晚上,阿潜同上回一样,乘一领小轿往日涉园去了。天长了,日头落下好一时,暮色却大亮着。与上回不同,方入永泰街,就见有几顶大轿进日涉园。大门开了半扇,有仆役迎候,纷纷往里领人。天光里看园子又是另一番景致,白昼的暑气此时从石缝草间蒸上来,形成极薄的雾气,收燥了一日的园子湿润了些,于是,每一草每一木看上去都像线描过,连水上的涟漪也是纹理清晰。明月堂倒反变得远了,挑出在池面上的轩口,除了几把椅,没有人。阿潜与宾客依然是在轩堂东侧的水榭里,一总约有十二三,都是陈进士儿孙辈的朋党,多半领略过些声色。不像阿潜老实,又认生,互相间搭话的搭话,打趣的打趣,将个园子闹得嘈杂起来。天暗一成,景物则深一成,四下里忽有无数草虫鸣将起来,嗡嗡一片,渐渐听不见了,细细密密,将天地间全灌满。人声不由敛住,默下来。天再暗一成,景物再深一成,淡墨变浓墨,星星从极高的顶上出来,悄没动静,不知觉间布满天庭。
轩内有了人,坐在椅上,阿潜望去,见弦子、笛子、板子之外,又多一面单皮小鼓,立在一具架上。俊再依然打板子,击鼓人是新面孔,只见他举一双细竹签,一抖腕,那三件即跟上,一并作响。阿潜便知,今天击鼓人才是众音之首。而这一次的乐音也与前次迥异,是从高亢骤急中起来,似乎遍地的树木山石都在鼓噪。那鼓与板忽作变徵,陡立于万声之上。随即,弦管戛然止住,只余鼓板夹奏,切切切。虫鸣也息了,天地间好似揭去一层膜,倏然清亮起来,突显出那两种物件——一为皮,一为木;一为韧,一为坚;刚柔兼济,水乳交融。二者又渐渐分离,变同气为应答,变同声为对峙,繁简轮势,主次更迭,却无一刻松缓,迟迟不得决断。正无分无解,却起一声高腔,疑似从天而降,循声去,见轩口还有一张椅,坐一条汉,着青布衫袍,扎青布头巾,装扮如杂役。垂袖扶膝,纹丝不动,无喜亦无悲。那一声直抒胸臆,持恒良久,渐随鼓板切切切地下来,且有众声和起。原来轩口内暗处坐有一排人,看不清面目。那一条汉兀自起调,辗转上下,众人帮腔,翻云覆雨,鼓与板一路盘旋,宛如流水绕礁,山风过林。水榭里一片静,人人瞠目结舌,魂魄全飞。哲言道:大音希声,此地却是大音大声,无限喧哗,是汇天地人的嘈嘈一并,如同江河汇大海。众声越响,非但不能掩蔽那一具高腔,反而将其托得越高,周游回荡,无拘无束,如同野唱。许多字音吐豆子一般吐出,并不能辨清字义,只听那音律节奏,铿铿锵锵,像煞大喜,又像煞大悲,再像悲喜交加,遍地涌起,不是你我他的,是你我他全并作一起。正怅惘失所,高腔陡然刹住,众声收起,再然后,三击鼓,一曲罢了。
如此几番,腔与调有所不同,但全是激越亢进,一式样的心惊。月亮移了,那汉子的脸清晰起来,亦是一张杂役的脸,瘦、长、疏眉淡目,一旦声出,略有颦蹙,偶尔转眸,却见一瞥清光,是个亮眼人。
月亮移到更西,唱曲人的脸复又退进暗处,余下轮廓,那身形像是削石而成,几可见刀痕,岿然不动,却可迸发金石之声。声腔又一回止住,鼓和板空自叩击,仿佛打铁人的小锤领大锤,切切一阵,渐弱,渐疏,渐消。轩口仿佛垂下一道帘幕,将唱曲人盖住,明月堂全身在了影地里。水榭里的听曲人躁动起来,起身的起身,说话的说话,有说过瘾的,也有说是村俚,只有一人不动弹,任众人从身前身后走过。水那边明月堂传来几点动静,也在走人,不一时便消声,走净了。有清园子的举灯笼朝那人脸跟前一照,说:申家少爷,家去吧!阿潜周身一颤,醒了,木木地起来,眼睛里只一盏灯笼,便随了走去。那灯笼摇曳着,一个园子都在动荡,好像在水底。清园子的人说:今晚的唱曲与往日里不同,忒闹了!阿潜“哦”了一声。清园人说:唱家多是粗人,凭力气叫嚷罢了。阿潜还是一声“哦”。那人凑了灯笼看阿潜一眼,心想这人竟是痴了,听人说北地里有一种拉魂腔,或就是今晚所唱的?自此不再说话,快快将人引出园子,扶上早雇好了的小轿,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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