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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老子的门徒:列国风云

書城自編碼: 2397434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歷史歷史普及讀物
作者: 魏萌 著
國際書號(ISBN): 9787510449499
出版社: 新世界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4-06-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23/230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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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老子的一生虚无缥缈,宛若游龙,历史上关于他的传说数不胜数,可是直到今天,人们甚至还在为究竟有无此人而争论不休。他和他的五千言《道德经》一样,留给后人解不尽的谜题。老子的门徒遍布天下,但除了“玄门十子”确有记载之外,其余众人皆因仰慕其学识、思想、人格、品行而自投门下,古往今来,络绎不绝。老子和他的门徒,在两千多年前便布下了一盘棋局。黑白纵横间,天下之势已尽在掌中……
內容簡介:
老子是道家学派的始祖,其思想古老而深邃,对诸子百家以及后世百代都有着巨大而深远的影响。老子的门徒除了“玄门十子”确有记载外,其余众人皆因仰慕其学识、其思想、其化境而自投于其门下,古往今来络绎不绝。本书不仅描写了那段刀光剑影的乱世,更重要的是要重塑众多原本鲜活的历史人物,深入挖掘他们的性格、心理,以洞悉人性的角度为切入点,探讨家国命运与个人命运的关系,统一与分裂的规律。
關於作者:
魏萌,自由撰稿人,对先秦史有着较为独到的见解。在历史小说的创作中,逻辑严谨。
目錄
老子的门徒:列国风云
第一章 扑朔迷离的身世
第二章 齐国局中局
第三章 内乱杀出来的千里良缘
第四章 王城脚下的人祸天灾
第五章 任人摆布的天下共主
第六章 棋枰之上初露锋芒
第七章 从藏书吏到柱下史
第八章 大国弭兵小国变法
第九章 霸权之花的凋零
第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十一章 变法还是斗法
第十二章 成也公卿败也公卿
第十三章 一场旷日持久的内讧
第十四章 尘埃落定出函谷
內容試閱
第一章 扑朔迷离的身世
公元前771年,周幽王遭遇犬戎之乱,西周灭亡。在诸侯的拱卫下,原太子宜臼即位周王,史称周平王。平王为躲避戎兵的锋芒,将都城从镐京(今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区西北)迁往雒邑。自此,王室衰,春秋始,其结果就是诸侯做大,周室日萎,大国打着尊王攘夷的口号要挟天子,小国则在大国实力的此起彼伏间摇摆不定。
宋国是黄河下游的一个二流国家,四面皆为平原,易攻难守,东南地区还有蛮夷之患。和它的邻居卫国一样,不论是哪个诸侯国想要借刀杀人或炫耀武力,都会首先拿它们开刀。
当年,晋文公重耳流亡在外的时候,宋国的国君曾有恩于他。宋国正是凭借与晋国的这点恩情,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自认为坚不可摧的靠山。然而宋国的统治者们始终没有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乱世之中,自胜者强。
死死依附晋国,并没能给宋国带来安宁太平的日子,就在晋楚争霸的短短几十年间,发生在宋国境内的大小战役就有近百次之多。长期的战乱与上国的盘剥,使宋国的大地上满目疮痍,许多原本富庶肥沃的土地都因为民生的凋敝而变成了贫瘠的荒地。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始终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任人宰割,任人抛弃……
周灵王二十六年(公元前546年)五月,在宋国大夫向戌的努力撮合下,晋、楚、齐、鲁、宋、卫、郑、许、陈、蔡、曹、宋等十三个诸侯国决定在宋国的国都商丘再次举行“弭兵大会”,以消弭绵延不绝的战火,还百姓以休养生息的机会。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中原大地,闻之者无不欢欣鼓舞,尤其是那些饱受战乱之苦的宋国百姓。
有关“弭兵大会”的消息同样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宋国的相邑(今安徽涡阳)。
这一天日光和煦,几个赤脚的孩子在村口的一棵银杏树下奔跑嬉戏。已成合抱之势的银杏树旁是一进朴素得有些简陋的院落。很多年前,一位精通殷商古礼的老先生游学至此,住进了这进院子。
老先生一身仙风道骨,超然物外,与世无争,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来历,只是都尊称他为商先生。商先生博古通今,知书达理,清心寡欲,平易近人,方圆数百里内的年轻人纷纷慕名而来,投于其门下。
“先生,先生!出大事了!”一个目光炯炯,身材魁梧的少年从门外跌跌撞撞地闯将进来,脸上油光腻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文甦,如此大惊小怪,所为何事?”说话之人正是商容商先生,被称作文甦的少年是他的学生秦佚。
“喜讯,喜讯呀!您大概还不知道吧?两个月后,中原的十三个诸侯国将会在我们宋地召开弭兵大会。战火一熄,还愁过不上好日子吗?宋侯总算是聪明了一回。”秦佚神采奕奕地将刚刚得到的消息悉数道来。
商先生轻拂长髯,望着身旁正襟危坐的一位年轻人微笑不语。此时此刻,屋外又传来了孩童们嬉笑的声音。五月的南风兀自灌入,堂前顿时花香盈室……
“佚天生愚钝,不知先生为何发笑?”秦佚被商先生的笑而不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伯阳,你最了解为师的心意,你来说给文甦一闻,如何?”
“弟子岂敢在先生面前造次。”被唤作伯阳的年轻人谦虚道。
“你我之间亦师亦友,何须拘于世俗之礼,但说无妨。”
伯阳不便推脱,于是起身执礼道:“我听闻有道之君,从不依靠武力霸凌于天下。这是因为武力只会激起人们的怨恨,战端一起便如离弦之箭,一发不可收拾。人心若被欲望所遮蔽,就会不择手段地与人争,与人抢。然而物壮则老,盛极必衰,逞一时之勇得来的胜利怎么会长久呢?个人如此,天下之势也是如此。人与人相争,国与国相侵,霸主的宝座频频易主,战争也因此总是周而复始。军队所到之处,流血漂橹,白骨遍野,且大战之后,必遇荒年,最终还是苦了百姓。”
“那么通过会盟的方式将战火消弭于无形,不正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吗?”秦佚反问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伯阳的话显然只说了一半,“穿衣不是为了穿衣而穿,而是为了取暖,为了遮羞,战争同样不是为战而战,不过是一种表象罢了,所以消弭战火绝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诗》曰‘君子屡盟,乱是用长’,你难道忘记了吗?三十多年前,晋楚两国的大夫就曾在宋都西门外的高台上会盟弭兵,他们信誓旦旦地说再不以兵戎相见,然而不到两年时间,两国便鏖战于鄢陵。”
秦佚眉头紧蹙,沉默不语,因为伯阳所说的都是事实。
“连年征战,纵是万乘大国也吃不消呀。齐桓势衰之后,晋楚两国为了争夺中原霸权,几十年里大小百战,如今早已是人困马乏,民怨沸腾,这就是轻言战事的报应。如今楚国受困于晋人一手扶植的吴越诸国,而晋国内部士族大夫鼎立而起,内乱堪忧。一南一北两个大国皆为守势,它们需要以消弭战祸为幌子,以便集中力量解决内部问题。这弭兵大会名为弭兵,实为缓兵。风雨欲来,必先宁静,更加剧烈的战祸恐怕离我们不远了。”说罢,伯阳重新跪坐于案几之前,并为商先生沏了一杯清茶。
“伯阳大哥的话,真是令我茅塞顿开啊。”秦佚所说的确是心里话,他这一生中最佩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商先生,一个就是他的这位伯阳大哥。
秦佚是个孤儿,从记事起便一直跟随在商先生左右,先生教他读书识字,并将毕生所学悉数传授。在伯阳前来拜师之前,秦佚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商先生最得意的门生。
伯阳前来拜师的时候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样子,恰逢先生在为营造学馆的事情积极奔走,两人相谈甚欢,一见如故。秦佚一度觉得先生因为伯阳的到来而冷落了自己,他与先生情同父子,所以在心底对伯阳产生了些许的隔阂。
秦佚负责先生的日常起居,一日,先生留伯阳于家中吃饭。秦佚在给伯阳盛取肉羹的时候,故意将汤水洒在了伯阳的新衣之上。伯阳对此不以为意,还主动帮秦佚舀取饭食。商先生明察秋毫,却没有责怪秦佚的无礼,而是在事后为他讲述了一个故事。
“文甦,你来。”待伯阳离去以后,商先生将秦佚唤到了自己的近旁,“我知道,你对为师偏爱伯阳心有不满。可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秦佚心头一紧,原来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早已被先生所洞穿,他惭愧不已,面颊滚烫无比。
“我问你,你是哪里人?缘何在此?”
商先生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可秦佚还是毕恭毕敬地答道:“弟子乃秦国咸阳人,母亲难产而亡,父亲从军后便没了消息。幸而先生游学到秦地,收留了弟子,否则弟子恐怕早已为虎狼食肉寝皮了。”
“那你可知伯阳的来历?”
“弟子只知他姓李名耳,字伯阳,哦,对了,与他一同来的乡友好像都管他叫老聃。”
“就只有这些吗?”
“他平日沉默寡言,和我们这些师兄、师弟交往不多。”
“既然如此,就让为师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商先生叹了一口气,他的面容忽然变得异常凝重,仿佛一下子衰老了许多,这让秦佚感到十分诧异。
“在灵王即位为周王的那一年,为师在陈国的苦县附近遇到了一位经年未见的老朋友,老友相见自然要小叙一番,于是便在那里盘桓了数日。就是在那个时候,苦县厉乡的曲仁里出了一件怪事。为师的那位老友是本地人,平素最爱网罗散逸民间的各种奇谈怪闻,他告诉为师,曲仁里的乡村之中住着一位遭人抛弃的老妇人,她原本是宋国贵族,但不知何故流落民间,成了一位默默无闻的农妇。”
商先生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如何继续:“这位农妇本已是八十一岁的高龄,但她竟然还怀有身孕,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后来,又有人告诉为师,她在自己刚刚出生的时候便已经身怀六甲,如此说来,那腹中之子也应是八十一岁的高龄了。”
秦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后来呢?”
“为师向来不信鬼神怪事,于是便亲自去拜访了那位农妇。”
“先生,您真的见到她了?”
“你猜得没错。”商先生话锋一转,“不过,她并没有传说中那么苍老。”
“弟子有些糊涂了。”
“你不要着急,容为师慢慢道来。这位妇人乃理氏之女,颛顼帝高阳氏的后裔。她并不是什么耄耋老妇,看上去正值桃李年华。”
“这么说,她出生时便怀有身孕的传闻也是以讹传讹的吧?”
“不错。虽然她的确怀有身孕,却并非像人们所谣传的那样。她告诉为师,在去年七月里的一天早晨,她正在河边清洗衣物,上游竟莫名其妙地漂来许多黄灿灿的李子,起初她并没在意,可后来终于还是禁不住好奇,沿着河流一路向上。只是,她没有找到李子的来源,却在河边遇到了一位‘故人’。”
“哦?是什么样的故人?”
“一个身披铠甲,浑身血污的男人。那人筋疲力尽地倒于河边,脸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疤还在向外淌着脓血。可即便如此,理氏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自己失散多日的丈夫。”
“什么?丈夫?理氏的丈夫是位军士?”
“不错,而且还是一位地位很高的‘军士’。”
“弟子明白了,这一定又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故事。”
“不错,不过事情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先生,这乱世之中,礼崩乐坏,人心难测,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原来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空如一梦!为了不负他人,亦不教他人负我,看来弟子将来还是孑然一身的好。”
“莫说蠢话!儿女情长,在所难免。只是莫要轻言许诺,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人生天地之间,但凡有所希冀,必会有所失望,若问如何不失望,唯有不去希冀。”
“弟子谨记先生教诲。那后来呢?”
“‘军士’苏醒后就悄悄地离开了。”
“哼!这样的男人随他去吧,只是要苦了那可怜的理氏。”
“为师初至苦地的时候,她已经有二十三个月的身孕了,村里的风言风语俯拾即是,说她和男人野合,怀上了怪胎,结果把那个野男人也给吓跑了。你看,人言可畏,更可恨啊!”商先生平生最恨流言蜚语和始乱终弃,所以在讲到这一段时竟也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谣言固然可恨,但先生,怀胎二十三个月仍未生产,这,这恐怕确实不祥啊。”
“祥与不祥全在人心,为师看那理氏的眼神中分明已知天命。她行动不便,却还要操持农活、家务,忍受他人的白眼。柔弱而被人欺凌,虽说是人生的不幸,但上天总是会眷顾弱者的。强弱之势,只能定一时成败,强非强,弱非弱,乾坤扭转,以弱克强。成者常以弱为道,理氏虽弱,却是生命之承载,这才是宇宙间最强大的力量啊!文甦,这些道理你慢慢就会明白了。”
“强非强……弱非弱……弟子愚钝,还请先生明示。”
“自然有轮回,人事有代谢。草木在生长的时候,柔软而富有弹性,死去之后,才变得干燥坚硬;人在活着的时候,身体柔韧,死去之后,才变得异常坚硬。这说明什么呢?柔弱是生命的本质啊,而坚硬逞强乃死的象征。女子柔弱却往往长寿,男子刚强却容易早夭,这就是关于生死的自然之道。”
孩子出生的那一天,苦县的上空突然出现了一团盘旋不去的紫气,商先生自然也看到了,但在讲给秦佚的那个故事里却对此只字未提。村里的老人家都说,紫气冲天乃祥瑞之兆,理氏的这个孩子将来必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楚人好鬼神,上至楚王,下至百姓,皆笃信神明。楚人生病之后,往往不像中原国家那般求医问药,而是先请大傩做法,凭借神力驱除病魔。苦县原是陈国的一个小县,由于地邻楚地,所以楚风颇盛。后来,楚国索性灭了陈国,将苦县直接纳入到自己的地界里。
商先生不明就里,他厌恶巫医大傩,于是只为理氏请来了村上的稳婆。稳婆只看了一眼,便知大事不妙,立即表示自己对理氏的情况无能为力。她告诉商先生,这是难产的征兆,弄不好会母子双亡,况且怀胎过久乃是鬼怪作祟,唯一的办法只有去请大傩来做一场法事,才有可能消灾弭祸,保母子平安。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商先生勉为其难地请稳婆出面去请大傩。
稳婆请来的这位大傩非常神秘,自从他定居苦县之日起就没有人见识过他的真实面容。于外人面前,他总是佩戴着一副古怪的面具,其家中的户牖亦蒙以黑布,森森然有几分鬼气。
商先生与大傩打了一个照面,虽然看不清面具下的那张面孔,可心底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先生望着大傩踱门进屋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大傩来到理氏的床前,仔细察看了她的眼皮和瞳仁,然后从身后的褡裢里取出一柄象牙短剑。只见他剑尖轻轻一挑,手中的画符与置于案上的香篆竟自行焚烧起来。画符的黑烟与香篆的白烟袅娜缠绕,如两条游龙般宛转升腾,不一会就将整间屋子都笼罩在一种扑朔迷离的神秘气氛里。
站在一旁的稳婆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惊呆了,直到大傩请她借一步说话的时候,她才猛然间回过神来。大傩告诉她:“从方才的香篆上看,这位妇人腹中的孩子非同一般,只是其命虽清贵,但初生便逢劫难。此乃天意不可违,这母子二人我只能保一人性命无虞。”
这时,商先生恰好走进屋来,大傩的一番话在他的内心深处搅动起一波汹涌的暗潮,他感到一种难以抉择的痛苦,虽然这个艰难的抉择并不需要由他来做定夺。
言语之际,商先生无意间瞥了瞥大傩那双文以彩绘的手掌。那是一双厚重粗糙的大手,手背上青筋暴突,大大小小的伤疤狰狞可怖,给人一种孔武有力的感觉。
“大师不是本地人吧?”商先生很有礼貌地垂问道。
“哦?先生何以见得?”大傩愣了一下,停下了正要迈出的步子。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师乃行伍出身,官衔却是文官大夫。”
大傩显然吃了一惊,他死死地盯着商先生的眼睛,似乎想从那瞳仁里看出些什么端倪,然而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深邃了,深邃得让他有些难以承受。大傩强作镇定道:“先生误会了,在下的确不是本地人,但却不是什么行伍、大夫之流,不过一介山野村夫罢了。”
商先生开怀大笑,并上前摊开大傩的双手:“恕老夫无礼,掌中之茧如此厚重,手臂多有创痕,身形魁梧矫健而又不失清朗之气,大师虽是习武之人,但又绝非莽夫,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不是文官大夫便是公子贵胄。要知道,面具和彩绘可以遮蔽一个人的身形,可是却掩饰不了他的谈吐与气度。”
“先生真乃高人也!”大傩对商先生的眼力深表佩服,“实不相瞒,在下确为行伍出身,为避祸乱,不得已而隐姓埋名,苟且于此。至于那些装神弄鬼的伎俩,实在是让先生见笑了。”
“无碍,无碍,乱世之中,自有全身之道,弃世隐去也不失为一种上策。只是你和老夫的一位朋友颇为相似……也许是老夫的错觉吧,也让你见笑了。”
“先生不妨说来听听,或许在下有所耳闻。”
“老夫的那位朋友不是别人,正是宋国的左司马——老佐。”商先生意味深长地瞥了那面具一眼。
大傩又是一惊,他的周身微微颤抖,如牲牛般觳觫不止,而这一切自然都逃不过商先生的眼睛……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先生你都听到了吧,不行,俺得赶快告诉理氏妹子,让她早作打算。”稳婆薄嘴唇,杏仁眼,一看就是个急性子。
商先生本欲阻拦,可稳婆的小碎步速率惊人,眨眼工夫已经蹿到了理氏的身旁。大傩对此倒是不置可否,仿佛在他看来,生老病死都是过眼云烟,冥冥之中已有定数。
稳婆心直口快,说着就抹起了眼泪。理氏显得异常平静,还反倒安慰起稳婆来:“妫嫂子,你不要为难,我已经想好了,孩子……孩子一定要保住。还有,孩子以后就随我理氏吧……不,不,还是让他姓李吧,对,就是李子的李。”理氏的眼神是那么的空灵而笃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她悄悄摸出藏于枕下的一把匕首,轻轻地划破了自己的小腹。
“妹子,你这是,这是何苦哩……”稳婆接生无数,面对淋漓的鲜血连眼都没眨过一下,可是这一次她却不知如何是好,双手颤抖着愣在那里。
“妫……妫嫂子,你……孩子……就拜托你了……快……”望着理氏渐渐失去血色的脸颊,稳婆狠了狠心,颤颤巍巍地将理氏腹中的孩子取了出来……
“咦?这孩子的相貌好生奇怪。”稳婆拭净孩子身上的血污,仔细地端详了起来,只见初生的小家伙生得耳长过腮,白发虬髯,乍一看,竟宛如一位童颜老翁。稳婆用一条布单盖住了理氏的身体——这位可怜的母亲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上孩子一眼,便永远地睡去了。
“把孩子交给我吧。”商先生主动提出要收养这个孩子。站在他身后的大傩并没有离去,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稳婆怀里的孩子,沉默不语。
“这,这事俺可做不了主,要不,要不俺去把比长(与邻长相似,只不过比长设于国都地区,邻长设于国都以外的地区。春秋战国时,一里分五邻,每邻分为五家,每邻都设有负责治安纠举与收容安置之事的邻长)请来,咱们听听他的意见咋样?”稳婆见商先生没有反对,便匆匆忙忙地请来了比长。
比长在了解了商先生的心意之后,不好意思地搓手道:“这位先生,你看,俺们都是乡下人,这娃生得可怜,俺们作为乡亲父老的也不好将他托付给外人不是?况且将来叶落归根,他总还是要回到这里不是?外边这兵荒马乱的……”
“不!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将来也不应回到这里。”商先生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先生咋这么说呢?娃的亲娘就是俺们村的,这娃咋就不属于这里咧?”比长似乎有些不高兴。
“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孩子的母亲也并非本地人士。”
比长心中暗惊,因为他很清楚,这理氏是被一伙楚军逼得走投无路,投河自尽,结果大难不死,被村里人给救起来的。
“而且我还知道,她在这里定居也不过就是两年前的事情。”
“你究竟是什么人?”比长那两只冒着精光的小眼睛警惕地盯着商先生,他担心面前的这个老家伙是来向理氏寻仇的仇家。
“这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孩子的父亲是宋国人就可以了。现在,你还坚持说这孩子是本地人吗?”
“啥?你说他爹是宋国人?你凭啥在这瞎咧咧?俺们四邻五舍这么多口子都没见过他爹,咋的,难不成你认识那个野汉子?”
“不错。”
村民们大吃一惊,比长压抑着心中的不快继续问道:“那你倒是给俺说说,那野汉子究竟是谁?”
“不可说。老夫只能告诉你,这个孩子姓老。”
“放屁!娃他娘生前说了,娃姓李,李子的李,知道不?”
商先生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比长的无礼而有所愠怒,他幽幽地说道:“老夫对这孩子的身世了如指掌,如有妄言愿遭天谴。只不过老夫受人所托,要永远保守这个秘密,所以只能向各位有所隐瞒了。”
比长暗想:“看来这老家伙没有骗人。”于是他又转阴为晴,强堆起笑脸对商先生说道:“这位先生,你看,俺是个粗人,说话可能不太中听,不过俺也是个讲理的人。这样吧,孩子呢还是由我们来抚养,您是读书人,有文化,就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吧。”
“髭发皆白,耳长而坠……不如就叫他老聃如何?”
“好,好,老聃好。”
商先生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又继续说道:“既然理氏执意要孩子姓李,那就两姓并存,姓李名耳号老聃好了。”
“这个好,这个好,李耳,这个好,嘿嘿。”比长憨憨地笑了,比起那个拗口的“老聃”,他显然更喜欢这个通俗易懂的“李耳”,至于号不号的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他向来是漠不关心的。
比长将村里人召集起来,在他的主持下,孩子最终过继给当地的一户富农。商先生虽然有些不舍,但见苦县清幽宁静,民风淳朴,便尊重了当地百姓的意愿。
“好吧,那就劳烦各位好生照顾这个孩子了,商某就此别过。”商先生起身告辞,最后又望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让他来找我,在下宋人商容。”
正午的日光炽热而刺眼,屋子里却伸手不见五指。一阵轻轻的叹息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丝微弱的烛光,精致的漆木案几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案几之上端放着一张诡异的面具,一个英俊而疲惫的身影投射在北面的墙壁上。
“老渊啊老渊,白日点灯,你意欲何为?”
“白即是黑,日即是夜,白日即为黑夜,我于黑夜点灯,有何不可?”
“老渊啊老渊,抛弃妻子,你该下地狱!”
“我已在地狱,何有再下之理?”
“老渊啊老渊,你是要苦了那孩子!”
“与其让他跟着我东躲西藏,不如还他正常人的天地。”
……
这时,门敲得“咚咚”直响,蜡烛熄灭,一张藏于面具之后的脸庞出现在热辣辣的骄阳之下。
“找我何事?”
“快点吧,村东理氏快要生了,可能是难产。”
面具心中一紧,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稳婆那飞快的碎步之后。一路上,他的思绪飞转,父亲战死的那一幕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事情还要从五年前的夏天说起,那一年宋共公不幸离世,宋国大政旁落于右师华元的手中。共公健在的时候,以左师鱼石为首的桓氏宗亲便一直对宋国的国政大权虎视眈眈,如今共公离世,他们立刻变得蠢蠢欲动,预谋乘机夺权。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鱼石僚属的一名小妾偏偏和华元手下的一员将官有染,起事之前风声便走漏了出去。华元怒不可遏,决定联合整个戴氏宗族一举将桓氏宗族这根肉中刺连根拔除。可鱼石这个家伙比狐狸还狡猾,他早就留有后手,宋都的守门官是他安插的亲信。一看形势不好,鱼石便立刻率众逃亡楚国。
由于自己的百密一疏,竟让鱼石这老小子从容地逃走了,华元气得暴跳如雷,将守门将官一家老小悉数诛杀。新君宋平公初立之后,又命向戌为左师,老佐为司马,乐裔为司寇,百官封赏完毕,宋国的局面才暂时稳定下来。
俗语有云: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话一点不假,鱼石在楚国藏匿了三年,这三年里他上下打点,四处联结,处心积虑,伺机报仇。公元前573年六月,在鱼石的挑唆与煽动下,楚国兴兵伐宋,一举攻克宋国的彭城(今江苏徐州)。楚军得胜撤退后,留下三百乘兵车帮助鱼石和鱼府坐镇戍守。
消息传到宋平王的耳朵里,身为一国之君的平王气得脸都绿了:“这群该死的叛徒!寡人定要将他们食肉寝皮,挫骨扬灰!”
“请主君息怒,彭城乃我宋国要邑,如今沦于敌手,自然不可轻言放弃。但我军新败,士气低迷,不宜马上出兵啊。”华元对宋国形势的急转直下感到忧心忡忡,对当初放走鱼石党徒更是悔恨不已。
“寡人还就不信了,先君襄公不是就曾击败过强齐吗?楚蛮欺人太甚,占我大邑,是可忍?孰不可忍!”
“主君莫忘泓水之辱!当年先君不听公子目夷之策,结果一战而使我宋军精锐损失殆尽。泓水之畔,血流成河,哀声遍野,想我全盛之时,尚不可与楚军一争高下,如今楚军方退,我岂可再轻言挑衅?”
“怎么?相国这是以目夷自比,讥刺寡人无道吗?”
“臣不敢,臣只是……”
“你不要再说了,寡人不想听。想你也是只身深入过楚营的人,当年的勇气哪去了?寡人现在只想知道,你们谁能击破楚军,收复彭城,替寡人分忧?”
华元历事昭公、文公、共公,如今又为平王右师,可谓“四朝元老”。饱经世事的他知道平王这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愚臣愿为君上分忧!”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将众人的耳膜都震得嗡嗡作响。只见此人目光炯炯,腮阔肩宽,眉宇之间自带一分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他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走马上任不久的左司马——老佐。
“好!好!老将军英勇善战,定能得胜。寡人封你为上将军,领兵两万,星夜出击,务必要为寡人拿下彭城啊!”
“请君上放心,愚臣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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