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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部安顿灵魂的大师巨著,西方世界的传世《论语》。
2. 传承千年的智慧,最新修订梁实秋权威译本,中英双语精装典藏。
3.本书是古罗马皇帝奥勒留终其一生的灵性思考,是对自我灵魂的拷问,阐释了人的德行和个人对社会的责任等,时至今日仍影响着一代代领导人。
4.《沉思录》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魅力——甜美、忧郁和高贵,这是一部黄金之书,它以庄严不屈的精神负起做人的重荷,直接帮助人们去过更加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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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沉思录》是古罗马皇帝奥勒留终其一生的灵性思考,是自己与自己的心灵对话,也是对自我甚至对人类灵魂的拷问。全书十二卷,剖析了灵魂与死亡的关系,阐释了人的德行和个人对社会的责任等,表达了奥勒留身居宫廷与面对乱世的独特感悟。《沉思录》是斯多葛派哲学思想的精髓,也是该派里程碑式的作品。本书为梁实秋译本的最新修订版,同时加入了英文,是中英对照的精装典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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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作者简介:
马可·奥勒留(Marcus Aurelius,公元121—180年),古罗马“五贤帝”时代的最后一位皇帝。奥勒留自幼修习希腊文学、拉丁文学,对修辞、哲学、法律和绘画也颇有研究。他的一生为古罗马帝国殚精竭虑,虽未能扭转古罗马的倾颓之势,但他于鞍马劳顿中写下的《沉思录》却成为西方世界的传世之作。《沉思录》是奥勒留的心灵独白,也代表了晚期斯多葛派哲学思想的精髓。他是比罗马帝国更加完美的人,也是西方历史乃至世界历史上唯一一位“帝王哲学家”。
译者简介:
梁实秋(1903~1987),原名梁治华,号均默,字实秋,浙江杭县(今余杭)人。中国著名翻译家、散文家、学者和文学评论家,国内第一个莎士比亚研究的权威。
作为20世纪华语文坛的一代宗师,梁实秋一生留下了两千多万字的著作,其散文集创造了中国现代散文著作出版的最高纪录,代表作有《雅舍小品》《雅舍谈吃》《雅舍杂文》等。20世纪30年代起致力于译介国外经典,代表译作有《莎士比亚全集》《沉思录》等,晚年用7年时间完成百万言著作《英国文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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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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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序
卷一 001
卷二 013
卷三 023
卷四 033
卷五 051
卷六 067
卷七 085
卷八 105
卷九 123
卷十 137
卷十一 153
卷十二 167
Book I 182
Book II 192
Book III 200
Book IV 210
Book V 225
Book VI 239
Book VII 254
Book VIII 270
Book IX 285
Book X 299
Book XI 314
Book XII 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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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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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一
01
从我的祖父维鲁斯我学习了和蔼待人之道,以及如何控制自己的情感。
马可?奥勒留的这部著作不是准备藏诸名山传之后人的,甚至根本没有预备供人阅览。试想,1800多年前的罗马帝国的皇帝,以皇帝之尊而成为苦修的哲学家,并且给我们留下这样的一部书真是奇事。《沉思录》可说是对世界有重大影响的少数几部书之一,可称得是爱默生所谓的“世界的书”。不过这部书的第一卷,却很像是有意后加上去的。
——梁实秋批注
02
从别人对我父亲的称赞和我自己对他的回忆中[其父死于公元136年之前。其祖父死于138年,享年近90岁。
我学习了谦逊和勇敢。
03
从我的母亲我学习了敬畏上帝,慷慨;不仅是不肯为恶,甚至不起为恶的念头;并且进一步,过朴实的生活,摒绝一切富贵之家的恶习。
04
是我的曾祖送我进了公立学校,给我延请优秀的家庭教师,并且指示我在求学方面不惜斥用巨资。
05
我的教师[教师姓名脱落。可能即是下面第10节中之亚历山大。
]训导我:不要在竞车场中参加拥护蓝背心一派或绿背心一派,也不要在比武场中参加拥护那轻盾武士或重盾武士;不要避免劳苦,要减少欲望,凡事要自己动手做,少管别人的闲事,不可听信流言。
06
戴奥格奈特斯训导我:不要关心琐细的事情;不要听信奇迹贩子与巫师们所说的有关驱鬼符咒的话,以及类似的怪话;不要养鹌鹑,不要对类似的游戏发生兴趣;听了别人的直言不要愠怒,要勤修哲学,先研读Baccheius再诵习Tandasis与Marcianus;从幼时即练习写对话;并且喜欢小木床、羊皮以及其他一切与希腊苦攻哲学有关的事物。
戴奥格奈特斯所说的奇迹贩子与巫师们,显然是指基督教徒而言,因为当时的基督教徒们常自诩能驱魔鬼。此外,戴奥格奈特斯还教过奥勒留画画。
——梁实秋批注
07
由于拉斯蒂克斯,我才注意到我的品格有改进与锻炼的必要;不要误入诡辩的邪途;不要写空疏的文字,不要做老生常谈,不要装作为一个健者或无私的人;要避免修辞、诗歌与绮丽的文辞;不要穿着长袍在屋里踱来踱去,以及类似的荒谬举动;写信不要装腔作势,要写得像他自己从Sinuessa写给我的母亲的那封信的样子;对于那些容易发脾气冒犯人的人们,要随时准备和平相处,并且如果他们有意悔过知返,要半路迎上去;读书要细心,不可粗枝大叶不求甚解;对于每一个鼓舌如簧的人,不可太快地表示同意;最后,由于他,我才得读到埃皮克提图的《回忆录》,这本书是他从私人庋藏中拿出来借给我的。
马可?奥勒留接受的主要训练是斯多葛派哲学,所以他自幼即学习着过一种简单朴素的生活,习惯于吃苦耐劳,锻炼筋骨。他体质夙弱,但勇气过人,狩猎时擒杀野猪无惧色。对于骄奢逸荡之事则避之唯恐若浼。当时罗马最时髦之娱乐为赛车竞技,有时为环境所迫不能免俗,他往往故意借端对于竞技不加正视,因此而备受讥评。
——梁实秋批注
08
从阿波娄尼阿斯我学习了自持自立的精神和坚定不移的决心,任何事都不听从运气;除了理性之外,绝不仰仗任何东西;在急剧的苦痛中,纵然是一个孩子的夭殇[ M. Annius Verus在169年夭折,年7岁,长子在147年生后不久即殇。奥勒留处之泰然。
],或是疾病缠身,也永不改变常态;我看出他本身就是一个活的榜样,一个人可以是很威严猛厉,同时也是很柔和,诲人从不知倦;我还看出,他有实际经验,讲起道来从容不迫,但他从不认为这是他的特长;我还学得了如何接受朋友们的恩惠,既不可因此而丧失自尊,亦不可漠然地视为事之当然。
09
从塞克斯特斯[系普鲁塔克之孙。
]我体会到一个和善的性格,一个家长控制下的家庭;合于自然之道的人生观;严肃而不虚矫;随时小心照顾到朋友们的利益;对于没有知识的人和不讲理的人能够容忍。
他善于适应,和他在一起比听受阿谀还令人愉快,同时与他交往接触的人无不对他极度钦仰;对于人生的基本原则之如何发掘、如何安排,他有把握,他有办法。
他从不表现出愠怒或其他的情绪,而是完全超出情绪的影响之外,永远是和蔼可亲;对人赞美而不誉扬过分,饱学而不炫弄。
10
从文法家亚历山大[亚历山大(Alexander of Cotiaeum)享高年,145年在罗马,曾下榻宫中。
]我学习了避免挑剔别人的错;别人谈吐中用了粗鄙的字眼,或不合文法,或发音错误,都不要公然指责,要在回答的时候巧妙地正确地使用那个词句,或是作为同意他的意见而重复使用一次那个词句,或是作为共同研究那一件事而不是推敲某一个字,或是采用其他的委婉而不伤人的方法来提醒他。
11
从佛朗图,我注意到一个暴君所惯有的猜忌、狡诈与虚伪;并且一般讲来,我们所谓贵族阶级都缺乏慈爱的天性。
文中提到的佛朗图(M. Cornetius Fronto)是修辞家、辩护士,于142年任执政官。他和奥勒留关系亲密,现存两人信函若干封。亚历山大(Alexander the Platonist)于174年奉奥勒留之召赴Paunonia,任奥勒留的希腊文秘书之职。
——梁实秋批注
12
从柏拉图主义者亚历山大,我学习到——在不必要时不可常对任何人说,或在信里说:“我太忙了!”也不可以此为借口而逃避我们对人应尽的义务。
13
从卡特勒斯[一位斯多葛派的苦修者。
],我学习到——一个朋友若是对你有怨言,纵然是无理取闹,亦不可忽视,要使他回复平素的友谊;提起别人的师长,要怀有衷心的敬意,就像Domitius当年提起Athenodotus时那样;看见别人的孩子时,由衷地喜爱。
14
从我的兄弟塞佛勒斯,我学习到对家庭的爱,对真理的爱,对公道的爱,并且(多亏了他)得以结识Thrasea、Helvidius、Cato、Dion、Brutus;我从他学习到所谓一个国家,即是根据个人平等与言论自由以制定一套法律,适用于所有的人;所谓君主,其最高理想乃是人民的自由。我从他还学习到对于哲学能坚定不移地加以尊重;随时帮助别人,热心施舍,保持乐观,信任朋友的善意,有人前来请益,他是绝对地坦白直言;他之所好所恶,他的朋友们无须猜测,他说得明明白白。
15
从玛克西摩斯,我学习到自制和立志坚定;在病中,以及在其他一切情况中,保持愉快的心境;要有一个严肃与和蔼妥为配合的性格;做点什么事情不要口出怨言。
他使得人人都相信他是心口如一,他无论做什么事都非出自恶意。他遇事不慌,临事不惧,从容不迫但亦不拖延,从不手足失措,从不沮丧,从不强作笑容,更从不发脾气或是猜疑。
他为善不倦,慈悲为怀,诚实无欺;他给人一个印象,他是一个根本不会旁出斜逸的人,也不是一个被强纳入正轨的人;在他面前没有人会觉得自己被他藐视,甚至会觉得自己比他还强;在适当范围内他和人谈笑风生。
16
从我的父亲,我学习到一团和气;主意打定之前仔细考虑,主意打定之后坚决不移,对于一般人所谓的尊荣并不妄求,但爱实事求是地工作;为了公共的利益,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毫不迟疑地给每个人应得的报酬;靠经验,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松,他压抑了一切的青春的欲望。
他待人的精神也是可称道的——从不强邀朋友们陪他吃晚饭,也不强邀他们陪他出去旅行,凡因故不能陪他的人,在他归来之后都觉得他并未稍存芥蒂;在会议中他总是殚思竭虑,负责认真;他遇事追根究底,从不以肤浅的印象为满足;与朋友交,既不厌倦亦不狎昵;应付任何事变,均能镇定自持不改平常的风度;他对事有远见,最琐细处亦照顾周到而不故作夸耀。
他在位时不准人对他公开赞扬或做任何阿谀;处理国事,忘寝废食;公事支出则力求撙节,因此而蒙受指责亦所甘愿。在宗教上他不迷信,对人他不沽名钓誉,更不媚世取容。是的,他对一切都是冷静而坚定,从无失态之处,亦不喜花样翻新。
命运之神赐给他的生活上的享受,他一概接受,既不得意扬扬,亦不觉受之有愧,有得享受的时候尽量享受,视为当然,没得享受的时候亦不觉得遗憾;没有人能訾评他犯有诡辩、戏谑或卖弄学问的毛病,他之为人是成熟的、完善的、不受阿谀的,能自治亦能治人。
此外,他对真正的哲学家有高度的敬爱,对冒牌的哲学家亦不加谴责,不过慎防被他们诱入歧途;他不拒人于千里之外,言谈自如而不令人生厌;他合理地注意身体健康,并不是过度地贪生,也不是过分地注重外表,不过是不肯过于忽略身体,所以他很少时候需要乞灵于医药。
对于有特殊才能的人,例如擅长雄辩、精通法律伦理等等的人才,他一律推许,毫不嫉妒,并且积极支持他们,使他们能获得其应得的荣誉;他忠于国家的传统体制,但不矫揉造作,令人感觉他是在遵守古法。
他不善变,更无举棋不定的毛病,而是专心致志,绝不旁骛;他于剧烈头痛发作之后,立刻照常工作,而且是格外勤奋努力;他事无不可对人言,很少有秘密,亦不常有秘密,偶然保持秘密也只是政治方面的秘密;他对于公共娱乐、公用建筑以及公款的分配,都处理得头头是道,做该做的事而并不顾到虚名。
他并不随时沐浴;不喜欢大兴土木;对于饮食、服装的质料与颜色,以及奴仆是否面貌姣好,他都不大理会;他的长袍是在海滨别墅Lorium做的,他的大部分供应是来自Lanuvium。我们知道,在Tusculum税吏向他道歉时他的态度是什么样子,他的日常行径大抵如是。
他既不鲁莽亦不骄横,做事从容不迫,永无汗流浃背的狼狈之状;每件事都是一人独处考虑,好整以暇、平心静气、有条不紊,勇敢而坚定。人们评价苏格拉底的话同样地可以适用于他,那便是:有许多事他可以享受亦可以禁绝,但一般普通人则只是贪求而不能禁绝。“享受而不逾度,禁绝而不以为苦”,正是完美的坚强的意志之表现,在玛克西摩斯病时他所表现的亦正是如此。
马可?奥勒留幼时颖悟过人,深得哈德良皇帝(Hadrian, 76—138)之赏识,曾不呼之为Verus而昵称之为Verissimus (most truthful)。之后,哈德良皇帝认安东尼?派厄斯为养子,作为皇储,条件是后者认马可?奥勒留和L.维鲁斯为养子和继承人。此处奥勒留所指“父亲”即安东尼?派厄斯。
——梁实秋批注
17
感谢上天,给了我好的祖父们[指M. Annius Verus及P. Calvisius Tullus。
],好的父母,好的姐姐,好的教师,好的伴侣、亲戚、朋友——几乎全都好,我从没有冒犯过他们任何人,虽然我的天性也很乖张,遇到机会也难免于这种过失,但是上天安排得好,我从未遭遇这种考验的机会。
由我的祖父的妃子养育我的时间幸而不算太久,我长久地保持了青春的节操;在未到适当时间之前未曾试过女色,实际上是向后展延。
我幸而有严父督责,使我免于一切的虚骄,教导我住在宫廷里面可以摈除卫士、灿烂的服装、执火炬者、雕像及其他类似的铺张,一个国王也可以屈尊纡贵,降到几乎和普通平民平等的地步,在执行政务的时候,并不至于因此而有失尊严体统。
我又幸而有这样的一个弟弟,他的品行足以提醒我随时检点自己,同时他对我的敬爱也使我甚为愉快,我的孩子们也都不愚笨,体格也没有缺陷。在修辞、诗歌及其他各科,我没有较大的成就,如果在这一方面获有长足进展,很可能我会沉溺其中;我很迅速地把我的教师们擢升到他们所希冀的高位,并不曾因为他们年事尚轻便加以推托,徒使他们空怀希望。我又幸而获识阿波娄尼阿斯、拉斯蒂克斯、玛克西摩斯。
这里提到的弟弟即L.维鲁斯(Lucius Aurelius Verus),奥勒留的养弟,后来的共治皇帝,也是奥勒留的女婿。文中提到的阿波娄尼阿斯(Apollonius)是著名大文法家,别号“坏脾气的人”。拉斯蒂克斯(Junius Rusticus),斯多葛派哲学家,被奥勒留两度委派为执政官。克劳狄乌斯?玛克西摩斯(Claudius Maximus),斯多葛派哲学家、牧师。奥勒留经常和他们讨论斯多葛哲学。
——梁实秋批注
合于自然之道的生活,其真义所在,我常能清晰地领悟;所以讲到神祇以及他们的福佑、暗助与意向,均不阻碍我立即实行合于自然之道的生活;我如今未能达到这个理想,是由于我自己的错误,也是由于没有听取神祇的提醒,不,几乎是告诫。
我的躯体幸而能维持我的生存如是之久;我从没有接触过Benedicta或Theodotus[Benedicta是Hadrian的妃子,Theodotus是Hadrian的宠仆。
],以后有过一次陷入情网,但是我又得到了解脱;我和罗斯蒂斯克常有龃龉,但是我从没有做下什么日后悔恨的事;我的母亲[奥勒留的母亲Domita Lucilla乃P. Calvisius Tullus之女,卒于156年,约五十岁。当时奥勒留刚三十五岁。
],虽然死得早,她最后的几年是和我在一起的。
凡是有人发生经济困难,或需要其他的帮助,我总是不吝予以援手,从没有一次发觉手边没有钱;我自己也从来没有接受别人帮助的需要。我幸而有一个贤妻[Faustina。
],如此的柔顺,如此的亲爱,如此的朴素,我的孩子们也不缺乏良好的教师。
靠了梦中的指示我治愈了吐血、头眩的毛病,就像解决了其他的疑难一般;在Caieta也有过这种灵验,“你需要如此做”。我要攻读哲学的时候,没有落在一个诡辩者的手里,也没有只是坐在书桌旁边变成一个分析三段论的人,也没有忙着研究自然界现象。上述的这一切,若没有神祇眷顾或命运亨通,是不可能办到的。
作于阿奎肯,时正在与夸地族人战争中。[这一行字表示卷一终,不是卷二始。
]
卷 二
01
每日清晨对你自己说:我将要遇到好管闲事的人、忘恩负义的人、狂妄无礼的人、欺骗的人、嫉妒的人、孤傲的人。他们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不能分辨善与恶。但是我,只因已了悟那美丽的“善”的性质,那丑陋的“恶”的性质,那和我很接近的行恶者本身的性质——他不仅与我在血统上同一来源,而且具有同样的理性与神圣的本质,所以我既不会受他们任何一个的伤害(因为没人能把我拖累到堕落里去),亦不会对我的同胞发怒而恨他;我们生来是为合作的,如双足、两手、上下眼皮、上下排的牙齿。所以彼此冲突乃是违反自然的,表示反感和厌恶便是冲突。
二十年前偶然在一本《读者文摘》上看到这段补白:“每日清晨对你自己说:我将要遇到好管闲事的人、忘恩负义的人、狂妄无礼的人、欺骗的人、骄傲的人。他们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他们不能分辨善与恶。”这几句话很使我感动。这是引自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这一位1800多年前的罗马皇帝与哲人,至今存在于许多人心里,就是因为他这一部《沉思录》含有许多深刻的教训,虽不一定字字珠玑,大部分却发人深省。
——梁实秋批注
02
我之所以为我,不过是一堆肉、一口气和一股控制一切的理性。丢开你的书本!不要再被书本所困惑,那是不可以的。要像一个垂死的人一般,轻视那肉体——那不过是一汪子血、几根骨头、神经和血管组成的网架。再看看那一口气,究竟是什么东西——空气而已,还不是固定的一口气,每分钟都要呼出去,再吸进来,剩下来的是理性;要这样想:你是个老年人了,不要再做奴隶,不要再做被各种私欲所牵扯的傀儡,不要再令他怨恨现世的命运,并且恐惧未来的命运。
03
神的安排都充满了神意,就是命运的播弄也不是脱离自然的,也不能脱离由神意支配着的安排与编插。一切都是由神意而来;不过“必然性”以及“整个宇宙的福利” (而你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也是有其作用的。整个的自然之所产生的,整个的自然之所进行维系的,对于自然之各个部分亦必有利。但是宇宙之保全则有赖于变化,不仅是元素的变化,且扩及于由元素复合而成的事物之变化。这样的想法对你是很充分足够的了,如果你引为原则来看待。放弃对书本所抱的渴望吧,以便死时了无遗憾,而能从容不迫从心底里感谢天神。
04
要记取,你已经拖延了多么久,神多少次给你宽限,而你并未加以利用。现在可该明白了,你不过是其中一部分的那个宇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东西,你不过是赖其普护而始获得生存的那个宇宙之主宰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东西,你的时间是有限期的,如果你不用以照耀你的心灵,时间便要逝去——你也要跟着逝去——良机一去不可复回。
05
随时下决心,像一个罗马人、像一个大丈夫似的那样坚定,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严肃而不虚矫,要怀着慈悲、自由与公道,不可稍存其他的念头。你可以做到这一点,如果你在一生中做每一件事都像是做最后一件事一般,避免一切粗心大意,避免一切违反理性的感情激动,避免一切虚伪、自私,以及对自己一份命运的抱怨。你要知道,为了度过平静的一生——和神一般的一生,一个人需要具备的条件是如何的少;只要他遵守这些条件,神对他也不会再多所要求。
这样的决心说明奥勒留是一个顺应命运安排的人,虽然他痴迷哲学但依然完美履行了自己的责任。140年,奥勒留被擢升为执政官,147年,任护民官之职位,其他国家荣誉随之相继而来。
——梁实秋批注
06
我的灵魂,你慢待了自己,而你荣耀自身的时机已一去不返。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生命,你的生命已日薄西山,你却仍不观照自身,而是将幸福寄予别的灵魂。
07
身外的事烦扰你吗?忙里偷闲去再学习一些好的事物吧,不要再被外物牵惹得团团转。不过要当心别陷入另一错误,终生苦苦追求而漫无目标,每一个冲动甚至每一个念头都茫无指归,那些人也是儿戏无聊的人。
08
如果不管别人心灵里进行着的是什么事,一个人便很难得不快乐;但是如果不密切注意自己心灵的活动,则必定是不快乐的。
09
这一点必须要记住:整个宇宙的性质是什么?我的性质是什么?二者之间有何关系?我是怎样的一个整体中的一个怎样的部分?没有人能妨碍你,令你在“言与行”方面不与自然协调,而你正是那自然的一部分。
10
提欧弗拉斯特斯在做恶行的比较时——就一般通俗的说法,此种比较是可以做的——曾按真正的哲学的精神说,由于欲望而产生的过错比由于愤怒而产生的过错更为可厌。因为激于愤怒的人之违反理性,好像是很苦痛的,不自觉地良心不安;但是由欲望而犯过错的人,被快感所挟持,好像是在做错事之际有一点较为放纵、较为缺乏男子气的样子。他又以哲学家的身份说,很明确的,与快感有关联的过错,比起与苦痛有关联的过错,应受更严厉的谴责;并且,一般而论,一个人先受了委屈,被苦痛所驱使而生愤怒,总还有一点男子气概,至于由欲望而入邪途的人,则是自作孽了。
提欧弗拉斯特斯(Theophrastus)是亚里士多德的门徒,继亚里士多德为Lyceum的主讲,在哲学及博物方面著述甚丰。文中他这样比较不合于斯多葛派哲学之主张,因为该派主张过错无等级之分。
——梁实秋批注
11
你的每一桩行为、每一句话、每一个念头,都要像是一个立刻就能离开人生的人所发出来的。离开人世,如果是有神,这并不可怕,因为神不会引你入于邪恶。如果根本没有神,或者神不管人间事,那么生存在一个没有神或没有神意的宇宙又有何益呢?不过神的确是有的,并且他们是管人间事的;他们已经赋给人类以力量,令他不致堕入邪恶。即使死后还有邪恶,他们亦已有所准备,使每一个人都不致堕入邪恶。神不使人变恶,怎会使人的生活变恶呢?整个宇宙绝不会因愚昧而生疏忽,并且一旦发觉有何疏失,亦必有力量去防御或纠正之;亦不会因蠢笨无能而造成重大过失,以至令善与恶的报应毫无差别地同样落在好人或坏人的头上。不过死亡与生命,尊荣与耻辱,苦痛与快感,财富与贫穷,的确是无分善恶,是人人所不能免,其本身是既不体面亦不可耻,所以那便无所谓善或恶。
12
一切的事物消逝得多么快,他们的形体消失在这宇宙里,在永恒中他们亦很快地被遗忘,那一切的感官方面的事物,尤其是那些用快感诱惑我们的,或用苦痛威吓我们的,或被虚荣所艳羡的——多么无价值、可鄙、龌龊、短暂、无实——这都是我们应该运用智慧加以体认的。还有,那些靠着言谈见解而博得声誉的人们究竟算得是什么人?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一个人把死参究一下,靠理性的分析把那虚幻的恐惧撇开,他便会觉得那不过是自然的运行而已。如果一个人被自然的运行所吓倒,他便是童;须知这不仅是自然之运行,亦正是自然之有益的措施。还要知道,人是如何地与神接触,用他自己的哪一部分和神接触,在什么情况之下,人的这一部分才能与神接触。
13
世上最可怜的莫过于那种人,苦苦地要研讨一切事物,甚至如诗人[此诗人指Pindar。
]所说,“钻研到土底下的东西”,并且还要猜想别人心里的事。殊不知他们需要的,只是如何体认并且供奉他内心的神明。所谓供奉即是保持其纯洁,勿使沾染一点“热情”、“轻率”,以及对于从神或人们而来的任何事物的“不满”。因为凡是由神那里来的必是极好的,值得我们尊敬;从人们那里来的亦属同类,值得我们爱,有时候在某种状态之下,还值得我们同情,由于他们不能分辨善恶——这是和不能分辨黑白一样严重的缺陷。
14
纵使你的生命可以延展三千年,甚至三万年,要知道一个人只能死一次,也只能活一回;所以,顶长的寿命和顶短的都是一个样。因为所谓“现在”,对大家是一样长的,我们所丧失的根本便不是我们的,所以我们所放弃的显然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而已。所以有两件事要记取:第一,自亘古以来一切事物都是在同一模型里铸造出来的,然后一遍一遍地重复翻演,所以一个人在一百年间或二百年间或永恒不变地看同样的事物演来演去,实在是没有差别的。再一件事便是:长寿的与夭折的人所放弃的是一样的多;因为一个人所能被剥夺的只有“现今”,事实上只有这个是他所有的,而他所没有的东西,他当然也不会失掉。
15
要记取,一切事物均取决于我们的看法。犬儒派的蒙尼摩斯所说的这句话,其意义是明显的,其效用亦是很明显的,如果我们在合理范围之内撷取其精华。
第欧根尼的门徒蒙尼摩斯严格实践了犬儒派的主张。他原来是个仆人或者奴隶,从买了第欧根尼做奴隶的那个人那里听到了第欧根尼的完美言行,激起了对第欧根尼的“强烈敬慕”,马上装疯卖傻,让主人把他打发掉,然后投身于第欧根尼和克拉底的门下。
——梁实秋批注
16
一个人的灵魂之堕落,莫过于把自己尽量变为宇宙的赘瘤。对任何发生的事情抱怨,便是对于自然的违逆,因为一切的事物都不过是自然的某一部分而已。另一堕落之道便是:对于某人加以嫉视,甚至意欲加害于他,许多愤怒的人便往往如是。第三个堕落之道便是:被享乐或苦痛所征服。第四:戴假面具,在言行上虚伪无诚。第五:行为或意向漫无目标,对任何事都掉以轻心不加考虑,殊不知最琐细的事也应顾虑到其结果。有理性的人应以服从那最原始的组织形式,即宇宙之理性与法则,为其终极之目标。
17
人生之过程不过是一个点,其本质是变动的,其知觉是模糊的,其整个身体之构造是易于腐朽的,其灵魂是一个旋涡,命运是不可测度的,名誉是难以断定的。简言之,身体方面的实物像是一条河之逝水,灵魂方面的事物像是梦、像是云雾;人生是一场战斗,又是香客的旅途,死后的名誉只是被人遗忘;那么在人生路途中能帮助我们的是什么呢?只有一件东西——哲学;这便是说,把内心的神明保持得纯洁无损,使之成为一切欢乐与苦痛的主宰;做起事来不要漫无目的,亦不存心作为,不受别人的有为或有所不为之影响,更进一步,要迎受一切发生的或注定的事,因为无论其为何事,都是与我们自己同一来源;最重要的是,以愉快的心情等候死亡,须知一切生物都由几种原质组成,死亡不过是那几种原质的解体而已。如果每一件东西不断地变成为另一件东西,其间并没有什么可怕,那么一个人对于一切事物之变动与解体又何须恐惧?这是合于自然之道的,自然之道是没有恶的。
作于卡农图姆[即今匈牙利之Haimburg,在维也纳附近,奥勒留于日耳曼战争(171—173)中之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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