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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北方蓝旗参场为当地大型国有企业,体制变革之际,数十亿国有资产引来各方人物粉墨登场。政府官员、参场领导、私企老总……纷纷卷入这场涉及上下权力层的生死博弈,也将一个个体制变革“深水区”的问题抛到世人面前。同窗五载,十年变迁,“体制内”和“体制外”的一干同学有了各自不同的人生,也引发了他们围绕体制一桩桩攸关前程的殊死斗争。权力的滋味,金钱的诱惑,蓝旗参场各色人等之间的“战火”波及到最上层权力建筑。小说勾勒出一个巨型国有企业体制变革的浓墨重彩的画卷,也用尖锐的笔触折射出当前中国进入改革“深水区”后最真实、最直观的社会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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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百合,经历曲折,辗转于多家国有企业、政府部门,对于国有企业的改革及体制内外诸多现象有独特思考,遂成此文。著有长篇小说《猎婚》《神调》等高质量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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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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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同学会的秘密………………………………………1
第二章体制的问题很复杂…………………………………17
第三章集资风暴……………………………………………37
第四章无言的社保…………………………………………49
第五章场里来了调查组……………………………………65
第六章边界纠纷……………………………………………85
第七章动员大会很成功……………………………………99
第八章各路“神仙”齐过海………………………………117
第九章改制进入“深水区”………………………………135
第十章地下路线……………………………………………153
第十一章方案出台很艰难………………………………171
第十二章切蛋糕是个技术活……………………………187
第十三章尘埃落定………………………………………207
第十四章陡然的风雨………………………………………223
第十五章“终结”的大局…………………………………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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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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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会上,几杯酒下肚,如同注入了热动力,升腾起热浪,气氛顿时活跃起来。郑介东找准时机,开始讲他那个屡试不爽的段子。
“我们集团的主打产品大力参,壮阳效果奇佳。喏,就是这个品种。”说着,他扬起的手上变戏法一样多了一盒精致的大力参,晃了晃那开了一面透明天窗的条形盒子,接着说,“我有一次把这人参放进锅里煮面条,你们猜,怎么样?”
郑介东讲到这里停顿下来,用诡秘的眼神扫视着围在餐桌旁的十几位老同学,他的目光还在几位女同学脸上顿了顿,嘴角略有些上翘。
大家都显出努力思索的样子,典宏伟淡淡笑了笑,他听郑介东讲过这个段子,当然知道这小子是在卖关子。他相信在座有一半人也听过,但大家像商量好一样,谁也不说破,不说破就是厚道,就是捧场。试想,谁愿意遇到这种情况:读一本侦探小说,正看到紧要处,先前的读者在一个隐藏很深的名字下画了横杠,或者加了个旁注“就是他”。不加杠线,不加旁注也就罢了,大家还能拿出佯装不知苦苦思索的表情。看来,郑介东在这次校庆活动中,又要赢得更多面子,赚到足够的知名度了。
上大学时,郑介东在他们这个特产班绝对没有今天的风光。全班三十名学生,二十九名正常毕业,取得了学士学位,只有他是肄业。在特产班,他太平常,平常得经常被忽略、被省去、被遗忘。就像他的相貌一样,一副大众脸,大众的嘴,大众的鼻子大众的眼,这些大众的五官又很大众地搭配在一起。大众可不是平均,不是匀称,而是一般般,是掉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郑介东的身高也挺大众的,大众应该是中等个子吧,可上大学时在大家的印象里他连中等都不是,那时他总是缺少水分般地缩着身子,看着就不显个头,也没个精气神。甚至他在班级里也不落后和捣乱,他就是没特点,没特点是他的特点。可是,就是这么个没特点的肄业生,二十年后已是数千万资产的集团老板了。瞧他现在神采飞扬挥洒自如的样子,个子仿佛也长高了,人也长开了,这下特点也明显了,谁还能找到他过去的影子,都是钱垫底啊。
同学们的目光还聚焦在郑介东的脸上,他终于说出了答案:“那面条根根立了起来!”
“哇——”包房内爆出一阵近乎夸张的笑声。这个段子悟出后能一下子笑喷出来,正可以显示笑者的聪明。幽默是什么?幽默就是聪明人自我认可和被人认可的过程,谁不愿意自己是聪明人呢。当然,已经知道答案仍在大笑的算是另一种聪明。真是同班同学,又都聪明到了一块,不论是哪样的聪明。
在大家哄笑的同时,典宏伟还看到坐在他正对面的女同学肖枚轻移手心掩着嘴,试图要做出害羞的样子,但她转脸又放弃了这个努力,坦然地和大家笑成一片。典宏伟想,这就对了,都四十多岁的孩子妈了,这么个有点淡黄的小段子,还不至于做出姑娘般的害羞状吧。典宏伟还知道,包袱没抖完。果然,郑介东站了起来,晃着身子对着一个汤盆比画着,他显然是把那汤盆比量成锅了,“我一看,不得了,就拿锅盖盖。”他做着手忙脚乱往那汤盆盖锅盖的动作,双手很有弹性地往下按,闭着嘴鼓着腮,竟真的把脸憋得通红,然后缓了口气,又举起那并不存在的锅盖,扬起来问大家:“你们猜,锅盖怎么样了?”
“怎么样?”
大家又都做出想知道答案的样子,不论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
“嗨!锅盖成笊篱了!”
酒桌上闹出了气氛,同学们共同打造出秀场,这是典宏伟愿意看到的,他有了完成任务的把握。今晚,他是受已退休的第一届特产班老班主任金教授的委托,在母校对面的这个金佰川饭店,召集省农学院四十年校庆特产班二十年班庆的筹备会。他把十来个对校庆比较积极的老同学召集在一起,提前做一些准备,最终还要找一个做东的——就是出钱的。从今天郑介东的表现看,是非他莫属了。时下流行话语权,话语权就是谁钱多谁话就多,没看见美国人满世界说三道四吗,那就是人家有钱呢。
饭店外面的霓虹灯一闪一闪地映照到室内的墙上,那墙面上有一整幅的抽象画,红红绿绿斑斑驳驳,看上去似乎没个主题,那碎碎的,不规则的颜色,更没个主色调,就看你注重哪一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同学会的功能在逐渐地扩大。昔日的同学在一起,交流一下彼此的情况,叙谈一下昨日的友谊,这本来是人之常情。但同学会衍生出的内容可太丰富了,有回头找初恋感觉的,有建立关系网的,有做生意杀熟的,也有回避现实叙旧的。
典宏伟参加过不少同学会,初中的、高中的、大学的、党校的,他感觉同学会还有一种对比功能。因为一个人不能同时走两条路,就找当初处于同一起跑线的同学做比较,同学就成了参照物。比如他吧,这会儿就突然想到,当初要不是回机关写特产志,自己会在省蓝旗参场干什么呢?或者已离开那里了吧?人生如网上游览,一层套着一层,闪烁的提示链接着下一个选项,到哪里都是一片天地。怎好预测。
二十年前,省农学院园艺特产系招了第一个特产班,正式设立特产专业,重点开设人参、鹿茸、貂皮等特产业的生产和加工课程。那时因招生匆忙,招生简章中还没来得及印上这个专业,就临时从报考其他专业的考生中抽了三十人,编成特产专业班。到毕业分配时,这个班的毕业生特别抢手。那时大学不好考,只有百分之三四的录取率,但分配也不愁,尤其是这第一批特产专业毕业生,全班三十名学生,除了肄业的郑介东外,都被两个单位包下了。一个是刚从省农业厅分设出来的省特产厅,正需要专业人才,就把这届特产班的七名班干部全部收入帐下。另一个单位就是省农学院,余下的二十二名同学都留校了,这些同学要和教他们的老师一起筹建特产系,特产系要从园艺系中分离出来,正缺人手。
典宏伟等几个风华正茂的学生干部就这样到了省特产厅报到。三天后,他们一同被分配到省特产厅直属单位,远在一百公里外的省蓝旗参场。
蓝旗参场可是全省数一数二的红旗单位,是一个集人参科研、生产和加工为一体的大型国有事业场。他们七个又一趟车向位于蓝旗县的省蓝旗参场进发。谁知,刚到蓝旗,省特产厅的一个电话又追了过来,要抽调一名文笔好的毕业生到厅新成立的临时机构史志办写《省特产志》。那一年流行修志,每个行业都抽调人员写行业志,来送行的人事处肖干事就点了典宏伟的名字,叫他跟车回去写史志了。
典宏伟当天又回到省城,写了一年多的特产志,和各处室联系也就多起来,就没再回蓝旗参场,调到业务处去了。二十年来,他从办事员、科员、副主任科员、主任科员、副处长,一直干到处长。而去蓝旗参场的六位,有四位仍在场里,两位中途去了郑介东创建的腾升参业公司。
当初,郑介东作为肄业生,特产厅自然是去不了,母校特产系也留不下。还是学院和系里做了沟通工作,把他分配到他家乡蓝旗县的供销联社土特产公司。于是郑介东这个参农的儿子,读了特产专业后,又回来收购水参了。在县供销联社土特产公司,他继续默默无闻,没人把他当成大学生、专业人才,本来他也没正常毕业嘛,要不是实行供销社柜组承包经营,他也不会走到今天。
在供销联社土特产公司干了一年多,全省供销系统开展柜组承包经营改革,郑介东所在的土特产公司,虽没有柜组但仍被分成了六个承包组,他被编入了六组。公司借给每个组十二万元的垫底钱,除负责本组成员开支外,还要向公司上交一万两千元的管理费,说是用于支付公司管理人员和退休人员的开支。六组组长听说也是一个能人,他把他的五个组员召集在一起开会说,我们这个组也没什么业务,要不咱们这么的吧,咱们分开各干各的,垫底钱分开,任务也分开。郑介东就向公司借了两万元钱,背了两千元的任务,还要给自己开支,开始了类似个体的经营。等他回头一打听,同组的那五个人又合伙一起干了,等于把他给甩了。
被甩了的郑介东并没有看出怎么痛苦,像大学没正式毕业一样,麻木样的坦然。他也没别的门路,就是上一回大学多了一些同学,离他最近的同学就是省蓝旗参场的六位了,他来找他们,其实,他不找他们,他们也要帮他。毕业后,同学就更近了。人呢,先讲血缘,有血缘关系就是亲戚。讲完血缘就讲水缘,喝一口井水的就比喝一条河水的亲,喝一条河水的又比喝另一条河水的亲。那要是有同喝一锅菜汤的经历,就是同学了、战友了、工友了,这能不亲吗?于是,六个人凑在一起给郑介东想办法。
办法终于想出来了,科研所和供销站经常雇一些临时工,有时临时工工钱比正式工还多,郑介东就在省蓝旗参场做了临时工。典宏伟那时是省特产厅的一名科员,随处长到蓝旗参场搞调研,八个同学还搞了一次聚会。在这个聚会上,大家总结了已毕业三年的三十名同学的情况:一个班长坐机关,六个班干部在参场,二十二个学生变老师,一个肄业生当了临时工。
今天的聚会又免不了统计一下三十名同学的现状,就有了新的分类:体制内和体制外。在体制内的共有十三名,他们是在机关当处长的一名,在特产系当老师的六名,在南方高校任教的两名,在省蓝旗参场的四名。而其他人都在体制外了,有一下子进了外企的,有教了一段书后下海的,有搞包工的,有做经销商的,有炒股变大户的,有最终在农贸市场看摊子的,体制内人数和体制外人数比是13∶17。有句话典宏伟没说——全省正在进行国有企业改制,省蓝旗参场很有可能列在其中,到那时这个比例还要有变化。
同学聚会,即需要人场,也需要钱场。一般来讲,刚毕业聚会可以实行AA制,如果毕业十年以上,甚至二十年了,还凑钱聚会,就显得班级里太没有成功者,也快立不住班了。
对费用的事,典宏伟做过一番评估。体制内的这十三位,除了在机关和学校挣死工资的,就是在国营参场上班的。别说没有多少活泛钱,就是有也不敢拿出来张扬。这几年,蓝旗参场效益不好,上午,他还和蓝旗参场场长许明忠通过电话。许明忠在班级里是团支书,典宏伟那时当班长,老班长给老支书打电话,讨论一下同学会的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典宏伟问许明忠,蓝旗参场的几个同学对校庆班庆有什么想法,许明忠说,这个筹备会他们就不参加了,现在场里又有十几位退休职工要到省里上访,他还要做些安抚工作,至于几个月后的校庆班庆活动,都悉听安排。典宏伟客气说:“哪里,你是班级的团支书嘛,又代表蓝旗一方。”许明忠苦笑一声说代表蓝旗的是郑介东了,还是找他吧,他是成功者,应该出点血。完了又叹口气,说郑介东的集团汗毛里都有蓝旗参场的血。口气里有不服有怨恨也有无奈。
许明忠当场长后,曾跟已是省特产厅业务处处长的典宏伟说过,郑介东在这近二十年里,把省蓝旗参场的精华全吸干了。腾升的技术员三分之二是原蓝旗参场的技术员,还不包括兼职的和离退休的,其二分之一的业务员来自蓝旗参场。腾升的产品最初全是模仿蓝旗参场的,后来才更新换代,最后郑介东还大讲特讲什么“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精”。现在,看到郑介东不忘在任何场合,抓住任何机会,推销着自己的产品,推介着他们的人生,典宏伟还真的庆幸,庆幸许明忠今天没来,要是他来了,还不知道又说出什么不是滋味的怪话呢。
体制外的十七位里,最成功的当数郑介东、仲亚欣和鲁梨,这三位都在腾升集团,郑介东是董事长总经理,仲亚欣和鲁梨是主管销售和生产技术的副总。郑介东的发迹也靠了这两位。现在鲁梨和仲亚欣也坐在这里,他们更是不知听了多少遍这个段子,但依然笑得很灿烂。
鲁梨在蓝旗参场科研所时,主要是研究人参加工技术。那时,所里有一套笨重的干蒸机,据说主要部件还是从以前的苏联进口的。在蓝旗参场,除了鲁梨以外,还没人能开得了这机器。原来倒有一位老技工会,但退休好些年了,退休前,场里也曾安排过两个徒弟跟着学过,但都因为太烦琐没学会。本来这套设备是闲置的,鲁梨来了后,没啥事就摆弄它。
鲁梨长得清瘦且苍白,做事情执着得近乎固执。他天生就是个机械迷,小时候就拆过收音机,拆完安装的时候零件总能多出来。上大学时,系里的自制健身器材还是他亲手焊接的。这回,他还真的和这套设备较上了劲,他反复分析写着俄文的图纸,在老技工去世前还到病床边讨教过几回,后来他就真把那台设备开动了。但场里并没把鲁梨会使用这套设备当回事,依然打报告要把这套设备淘汰掉,认为它太占地方,也没什么用途。另外,按财务的固定资产折旧的算法,它已经折没了。
临时工郑介东就帮助把这套设备卖给了县供销社废旧回收公司的一个承包组,这个组当然高兴,很快就来办了手续。但这套设备的真正买主是郑介东,他又从回收公司加价五百元把设备买下了。紧接着,他在紧挨着省蓝旗参场的三马架乡成立了一个人参加工厂,挂靠在乡里,也算是个乡镇企业。
两个月后,蓝旗县三马架乡腾升人参加工厂开业了,没多久,郑介东就小有斩获,正在得意的时候机器坏了,于是请鲁梨帮忙修。鲁梨修了几回,就被蓝旗参场的老林场长知道了。老林场长在大会上说:“三马架一个乡镇小企业,转弯买走了我场的那套淘汰设备,生产和我们一样的人参制品,那个厂长乔装改扮到我们场偷艺,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我们场里有个人,现在还在帮他修机器,如果再这么干,我叫他没好果子吃。”
鲁梨吓得找同班同学齐双去通融,因为林场长马上就是齐双的岳父了。齐双在班级是宣传委员,也许因为这点底子,进场后就在场办写材料,并且质量让老场长很满意,就要把独生女嫁给他。齐双说我哪敢给你解释啊,你以后就别去修了,于是鲁梨也就再不敢给郑介东修机器。这边郑介东的货供不上卖,又收了人家的定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天到晚围着鲁梨转。鲁梨被他缠不过,只好偷着把那套设备的俄文图纸借给了他,还教了他一些要领。
然而,这一切没有逃过老林场长的耳目,他要科研所把设备图纸送到档案室存档,结果鲁梨拿不出来,想到三马架去取,却被林场长拦在了大门口。鲁梨无奈只好说了实话,他也因此被调离了科研所,到生产科的一个仓库里看大门。郑介东知道后,就要鲁梨干脆到他那儿干,这么一拉一推,鲁梨就办了停薪留职的手续,到腾升人参加工厂上班了。而郑介东在早些时候已彻底脱离了供销社。现在,鲁梨已成了腾升参业集团主管生产和技术的副总。
过了几年,郑介东又利用仲亚欣遭遇感情危机的契机,把这个颇有心计的漂亮女能人挖到了腾升去做销售经理。仲亚欣加入后,抢先注册了“蓝旗参”商标,搞得南方人根本分不清“蓝旗参”和蓝旗参场的区别,仲亚欣还煞有介事地在媒体上打假,说“蓝旗参”才是最正宗的人参产品。那时,省蓝旗参场已走下坡路,一大半产品要送到腾升去贴“蓝旗参”商标才能销出去。仲亚欣更是在和同班同学赵友离婚之后,嫁给了郑介东。所以,特产班里流传着这样的俏皮话:“仲亚欣改嫁——还是咱班的人。”
此时,“咱班的人”仲亚欣正和几名女同学聊着她家老郑——郑介东的表现,虽然说的应该是私房话,但大家分明全能听见:“我家老郑在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和我补了一张婚纱照,还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三个字。”大家都在猜是哪三个字,只听仲亚欣在略一停顿后说,“双棒参”。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都干这行的,当然都懂——双棒参就是两条长在一起的连体参。用这个形容郑介东和仲亚欣,倒算是贴切。接着,大家就敲定了费用的事。郑介东很豪爽,答应赞助学院校庆十万元的“蓝旗参”做纪念品,特产班的二十年再回首的回头费他也出了。仲亚欣作为他的妻子,腾升集团主管销售的副总,配套地、技术地、适时地、相应地提出了建议:“在校刊上发一期重点介绍腾升参业集团及产品的专刊,校庆四十年所用的物品全部印上腾升的标识。
典宏伟仔细地看了腾升的标识,是一个锅一样黑色的仰躺着的半圆,上面并排有十根细条立着。过去,他虽多次看过这个标识,但都没留下什么印象,今天看了,却骤然明白,这个图案原来正是那个不厌其烦的段子,它竟也成为仲亚欣销售策略的一部分。
典宏伟甚至怀疑,郑介东讲这个段子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以至于卖关子停顿的时间,那诡秘的扫视众人的目光都是仲亚欣训练出来的。他想到这里,不由又是一阵感慨——郑介东的商标意识、品牌意识竟然这么强烈,可以说,是浸入到骨子里的,一有机会,就要挥洒出来。他又联想到去年发生的假“蓝旗生晒参”事件,那件事把省蓝旗参场的一个主打品牌彻底给毁了,品牌一倒,这个老企业就更是雪上加霜,弄得许明忠这个场长说话的语气都发苦,让人不由得想到他那张苦瓜脸。
想到这里,典宏伟忙举起酒杯,打算结束这次筹备会,说:“明天我要去省蓝旗参场搞调查,你们有什么话对蓝旗参场的同学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但总结起来就一件事——二十年班庆,四十年校庆,希望他们全回来。最后,典宏伟总结式地说:“好,这次我们争取来个大团圆。”不过这话他觉得有点底气不足。别的不说,郑介东和仲亚欣出资当了主角,那赵友来不来?人家是仲亚欣的前夫,郑介东是仲亚欣的现任,彼此间都有心结,不太好在同学会上叙旧。再说,还有房胜杰呢,她和赵友也不知怎样了?看来,这个大团圆,也就是个“相对团圆”。
第二天,典宏伟在去蓝旗参场的路上,给许明忠打电话,说明他们这次来蓝旗参场的目的。许明忠说欢迎啊,用不用把班子成员召集在一起?典宏伟说不用啦,我们也是随机调查调查。许明忠说那也好,现在班子成员多数不在家,就不通知了。
此时,省蓝旗参场副场长,典宏伟和许明忠的同班同学赵友,正拉着也是副场长的殷继先在大华洗浴中心消遣。
近些年,蓝旗县和北方许多城市一样,开设了这样的高档浴场。洗浴看似简单,但早已被人们赋予更多的含义和内容。那些出入豪华浴馆的浴客,真正来洗澡的能有几个?可能是正月十五的缘故,今天这里的顾客不多。一场厚厚的大雪覆盖了县城大大小小的楼宇和房屋,小城的轮廓被黑白两色勾勒得越发清晰明了,“大华洗浴中心”六个艳红的大字,显得分外刺目和夸张。
赵友和殷继先穿着浴衣分别躺在按摩床上,殷继先摸着软软的床面,还是放不下悬着的心,他沉吟着对赵友说:“这地方,总是有点儿那个,非得在这里吗?”
赵友哈哈一笑:“你呀,太小心了,这是隋局的场子,谁敢扰局?”
殷继先团紧浴衣,缩在床边,像是用来做交换条件,硬着口气说:“在这就这吧,但咱们就说说话,别叫什么按摩小姐。”
赵友“切”了一声,反驳着:“女人有什么可怕,没有女人,我还真不好活,这两次卖的参圃,全靠女人帮忙。”
殷继先非常想知道,赵友是怎么卖出参圃的,见赵友谈起女人来颇为得意,自然会顺着女人的话题谈到参圃。于是他把头部垫高一些,微侧着舒展开身体,做出愿闻其详、洗耳恭听的样子。
赵友说自己最近成功地订出两单参圃,多亏了两个女人。这两位还全是老师呢,一位是大学老师,半老徐娘,仍能看出当年的风韵,另一位可是正盛开着的花骨朵,实在是太漂亮了。
赵友对殷继先说:“那个年轻的叫孟菲菲,她的特点是漂亮得干净,模样、身段没有多余的地方。她没有化妆,完全是刚洗过澡的感觉,头发随意披散,一身休闲装自自然然。我只看了她一眼,就有了冲动,但我按捺住了,不仅按捺住了而且立即闪出了一个追求方案。”
殷继先怂恿般地说:“这个我信,你的坏主意又多又快。”
“你说我用了什么办法?”赵友问着,不等殷继先回答,接着洋洋自得道,“通常这种女人自然是中心,是男人目光的焦点,漂亮的女人并不缺少恭维啊,追捧啊。我和她只轻轻地碰了一下手,却和那两个长得不咋地的女人握得紧紧的。而且,我的目光只在她的脸上淡淡地一扫而过,反而专注到那两个女的脸上。”
殷继先脸上的肌肉向上动了动,显然是听进去了。
“足足谈了半个小时,我将那两个女的逗得花枝乱颤,当然是狗尾巴花乱颤,我那同学的堂姐眼泪都笑出来了,但我就是克制住自己不去瞧孟菲菲一眼。”
这是把女人给研究透了,殷继先琢磨着,随后又问:“孟菲菲给你卖了多少?”
“她那个五中就有十二人,一共买了六十多万吧。”
赵友的话让殷继先大吃一惊。在他看来,学校里的老师,个顶个都是保守求稳的那种,工资比平均水平高些,地位也比一般大众高些,花起钱来也比一般人理智些。他就知道,有位老师的爱人买了股票,那老师整日里提心吊胆。一个学校就有十二人买参圃,只能用一个理由说通,那就是为赵友办事的女人有能力,而且这种能力还是魅力。想到这,殷继先说话的口气就不无赞许了:“行啊,没想到当老师的还这么有钱。”
赵友应声道:“有什么钱呢,要是有钱,我还用这么费劲?哪有你厉害呀,搞定一个副局长就五十万。”他说的是实情,他的确和殷继先比不了,联系买参圃的人层次都不高,也就是靠女人的活动能力,而他所掌控的女人又都不上档次,接触的有钱人就更不敢恭维,还顶数学校的老师层次高呢。殷继先则不同,在蓝旗县和省蓝旗参场一直当着干部,认识了不少官场中的“精英”。这些“精英”手中有钱,放在家里还会随着物价上涨萎缩了,变成投资还要费心找人打理,莫不如找个地方下蛋,那蛋可比银行储蓄产下的鹌鹑蛋大得多,那可能是鸡蛋,甚至是鹅蛋。
看着比比画画还在兴奋中的赵友,殷继先还真弄不清自己在扮演何种角色,恍惚间觉得此刻他更像一位父亲。对!就是这种给赵友当父亲的感觉,尽管和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年纪也只比他大十一二岁,但这种感觉却清晰地闪现在殷继先的脑子里。是啊,他为赵友操了太多的心,为他倾注了太多的热情,又有太多的叮嘱要说。但话到嘴边,好像又说不出来,因为赵友毕竟是个成年人了,受过大学教育,阅人无数,同时,他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成功者,一个和自己平级的场领导。
四年前,赵友如愿当上了省蓝旗参场的副场长,以许明忠为首的新班子配齐了。许明忠推进承包改革,鼓励副场长房胜杰和赵友带头搞承包,赵友就承包了参场的苗圃。不久,赵友高调宣称他扩繁了大量的七年坐货人参,这在当时是一大轰动。一般的人参坐货需要三年,如果成熟期推迟一倍,人参营养价值会成倍地增长。发展新品种,赵友需要大量资金,他就在场内场外搞了预售参圃的活动,每年返还30%的利润。投资者有这个信心,七年坐货,人参每年增加的价值远在三成以上。
三年间,参圃预售得很顺利,返利也足额及时,像坐货的参苗在参地里茁壮成长。可是,就在去年,赵友经销的蓝旗生晒参却受到假冒伪劣品种的冲击,销售受阻,资金链断裂。殷继先和赵友来到这里,就是要加大参圃预售的数量,以解救当前的困境。
殷继先在预售参圃中为赵友出了不少力,好些买参圃的投资者都是他引荐的,所以对赵友的参圃以及赵友哪能不关注,关注的程度有如父亲关心儿子一样。殷继先的头脑中时时会冒出这样的问题:赵友你可千万别酒后驾车呀!赵友你做事要小心,不要让哪个吃醋的丈夫给打坏了呀!
孟菲菲此时是个幸福的人。幸福是什么?她觉得就是晕眩或者是眩晕。
离大华洗浴中心不远,蓝旗县五中的英语老师孟菲菲刚买好元宵和熟食,幸福地向宿舍走去,她要为她和赵友准备正月十五的夜宵。走在铺满雪的路上,孟菲菲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留下的脚印,平时走过的路不留痕迹,然而在雪后,那些脚印却是那么清晰,像是复印上去的。
二十六岁的孟菲菲自从离婚后,就发誓不再找那种不懂疼人的青涩男,她要找个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成熟男人,能全身心呵护她,爱护她,让她慵懒地生活,一口一口宝贝地叫着,拿她当公主养。
再嫁就嫁成熟男,他们知冷知热,见过大风大浪,才不会和自己计较呢,让那些愣头青们眼馋去吧!
孟菲菲离婚后,给她介绍男朋友的人还真不少,她统计了一下这些男人的年龄,平均四十一岁半。她明白她想嫁成熟男的想法是歪打正着了。人真怪,多少对象同居多少年分多少次手没关系,一旦领了结婚证再分手,就发生了质的变化。二十六岁的离婚女,六十多岁的老男人都敢追,人们自然把离婚女往成熟男人怀里塞。孟菲菲正准备因势利导,心理预期刚调整到位,就遇见了赵友。
孟菲菲所在的英语组隔壁就是语文组,语文组有位肖老师,还有一位冯老师,两位老师都给她介绍过对象。一个是带着个十岁男孩的机关干部,另一位是离婚后净身出户的小业主。她和他们见过面,总的说是遭受了打击,她对肖老师和冯老师还有些许怨恨,我孟菲菲竟沦落成这样!但这次两位老师没给她介绍对象,只说是参加个集资活动,肖老师和冯老师神乎其神的说法却吸引了她。
肖老师介绍道:“去年我就买过,赵友那个参圃种的可是七年坐货的人参,赵友还是我堂妹的大学同班同学。”
冯老师紧接着说:“是的,我也买了一小块,不会错的。”
孟菲菲忍不住问:“那么好的产业为什么还缺钱呢?”
肖老师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缺什么钱呢,那是变相给个人搞福利,30%的利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买到的。”
冯老师紧接着说:“是的,是的。”她平时习惯说是的,就连给学生上课也一样。有一次一个调皮的学生统计了一下,冯老师一堂课说了三十个“是的”,但连续说两个是的,那确实表示“是的”的意思。
孟菲菲还是有些不明白,疑惑道:“不会有什么风险吧?”
肖老师说:“你太多心了,拿我来说吧,我去年投了六万元,一年得一万八千元的利息,就够我和我姑娘的生活费了,老本却一点也没动。要是再维持几年,我姑娘大学就毕业了,我家老余要不是走得早,还不一定把这个当回事呢。”
肖老师的丈夫老余也是五中的教师,前些年患病去世了,她的女儿正要上大学。肖老师说到这些,眼睛就有些潮,声音也不流畅了。
冯老师很机智地岔开了话头,三个人一起来到赵友所在的人参苗圃。
这次,赵友对自己的冷漠极大地刺激了孟菲菲,也引起了她对赵友的好奇。这个男人,比帅小伙儿老练,比帅小伙儿沉稳,比帅小伙儿睿智,也比帅小伙儿傲气。可以看出,他原本就有帅小伙的底子,可他对自己冷漠得毫无道理。这样漫不经心的神情,实在是个谜,或者令人着迷。
孟菲菲和赵友两人在短短的十几天里发生了什么呢?
第一天,见面是和肖老师、冯老师一起见的。
第二天,孟菲菲送去了三万元购圃款,赵友给孟菲菲出具了一张三万元收据,一张赵友个人向孟菲菲借的九千元的借据。
第三天是周六,孟菲菲请赵友吃饭,这是她头一次请男人吃饭,在此之前,有很多男人想请她吃饭,但能成功的可没几个。
第四天,赵友回请了孟菲菲,两个人用眼睛进行了一番交流。在这个男人眸光的抓攫下,孟菲菲感到被他钳制得动弹不得,只剩下一颗心儿在狂跳。
第十天又是周六,孟菲菲主动给赵友打了电话,在此之前她等了他六天的电话。
第十一天,赵友约了孟菲菲,晚上,孟菲菲没有回家,随赵友迈进了一家很有档次的酒店。
孟菲菲的性生活史很简单,小学六年级她被同班小男孩偷袭过刚刚发育的乳房,那次作为受害者狠狠哭过。后来小学同学聚会,她见过那个毛头小伙子,也不知道他还记得不记得这件事,还是一脸的坏笑,但没让她反感。初恋对象是高中同学,那个男同学对她由暗恋升格为初恋,高考最后一天两人偷吃了禁果,这事当天就被家长发现了,那份尴尬,那份狼狈,想起来就让她全身发紧,至今也不愿意去回忆。后来,来自两个城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分开了他们,开始还能打电话,后来只发短信,换了手机号后就联系不上了。于是,孟菲菲对第一次只有遗憾,总觉得自己是个被开了包装袋的样品,和新产品有区别。
在大学,她和两个大男孩都有过简短的恋情和性接触,第二个男孩在一次争吵后给了她这样的评价:“美得让人充满激情和欲望,我多么希望停留在脱衣之前,脱了衣服,你就成了木头。”这句话对她的伤害太大了,以至于到五中参加工作后,她就很快地嫁了人,婚姻只维持三个月就解除了,原因是那个男人受不了别的男人看自己媳妇的目光。这段性事就更惨淡了,吃了醋的丈夫用性来加倍惩罚她。
和赵友在一起后,她才真正知道了男人的好。她的身体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每一寸肌肤都渴望感受男人的力量和揉搓,躯体像被拧松了又连在一起的一大堆零件瘫软在床上,男人又一件一件把她们重新组装上,她感到的只有晕眩或者是眩晕。
现在,她已经帮赵友预售了六十八万元的参圃,以自己的名义给她的同事打了二十四万元欠条。对于这笔欠款,赵友说这个记在她孟菲菲的名下,等处理账务时就给她了。
孟菲菲一百个放心,她也让她的同事们放心,她甚至不太认真地敷衍同事们的猜测:孟老师已经傍上了一个大款。
孟菲菲在路上还遇到一伙扭大秧歌的,他们踩着高跷,穿着彩服。那秧歌调是一曲二人转的调门。正配上她现在的心情。
正月里探妹正月正,
我领着小妹去逛花灯,
逛灯是假意啊,
妹子呀,恋你是真情。
十五的灯谜在上头,
我领小妹去登画楼,
画楼修得高哇,
妹子呀,闪了你的腰。
十五的灯谜不好猜,
我领小妹猜起来,
猜的什么字呀,
妹子呀,字字都是爱。
糖葫芦送给妹来尝,
小心别把牙粘上,
爱是啥滋味呀,
妹子呀,把哥放心上。
爱是啥滋味呀,
妹子呀,把哥放心上。
孟菲菲听着,不禁想起她和赵友在认识第十一天时的那个夜晚,赵友也是用这个调给她这个英文教师唱二人转版的英文字母歌。
ABCDEFG呀,
HIJKLMN,
OPQ啊,
RST
UV——W
孟菲菲清楚地记得,赵友唱到W时,她动了真情,赵友的嗓音和他那目光一样有魔力,她就是在W调门一转时,轰然倒在了赵友怀里。接着她被他狂猛地吞噬了,连她的灵魂也没放过。她居然有一种什么也不用做的想法,任他吞噬着自己,放肆个彻底……想到这,她自语了一句:“成熟男人真好。”然后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嘴,用手指羞了一下自己白皙的脸。
她给赵友发了短信:“元宵节,我给你准备了夜宵。”
很快,赵友的信息就回了:“宝贝,今天我要好好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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