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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曾国藩的正面与侧面》全新修订升级版,改写十万字,更加精炼,可读性更强!
2.柴静作序、刘瑜作跋、罗振宇 老六 余世存联名推荐!
3. 曾国藩是正直、清廉、智慧的正人君子
又是深嵌体制核心的职业官员
这是一部中国政治教科书,通过本书所描绘的曾国藩,可窥见中国传统官场微妙而复杂的“潜规则”
4.从愤青到史上最成功的官员,经历五次耻辱,如何“脱胎换骨”。30岁前后截然不同的曾国藩为广大的青年展示了一个年轻人是如何从理想走向现实的,极具现实指导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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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曾国藩的正面与侧面》讲述了曾国藩跌宕起伏的一生,揭露了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一生遭遇过的五次重大挫折;与左宗棠的纠结和情谊;一生收入与支出;如何看待风水、相面、算卦和天命等。作者为我们展示了一个正直、清廉、智慧的“圣人”形象的曾国藩,一个矛盾、挣扎的深嵌体制核心的职业官员。透过曾国藩,读者可窥见中国传统官场微妙而复杂的“潜规则”与中国特色体制的独特生存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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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张宏杰:蒙古族,1972年生于辽宁。东北财经大学经济学学士,复旦大学历史学博士,清华大学博士后。曾先后就职于某金融机构及某大学。著有《中国国民性演变历程》《大明王朝的七张面孔》《饥饿的盛世》《坐天下很累》等。《百家讲坛》主讲人,大型纪录片《楚国八百年》总撰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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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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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岁月让人从批判走向了建设 柴静
自序 从细节中发现的曾国藩
第一编 正面:从"愤青"到"老奸巨猾"
第一章 曾国藩一生的五次耻辱
一、秀才考试被考官公开批责
二、"画图甚陋"遭同事讥笑
三、批评皇帝与被"京师权贵唾骂"
四、在长沙"打脱牙和血吞"
五、曾国藩的江西之困
第二章 既生左何生曾:曾左一生恩怨考
一、"笨鸟"与天才
二、第一次断交
三、"涤帅与我,情意郛洽之至"
四、"绝无良心科第二名"
五、最后的交集
第三章 曾国藩是如何"脱胎换骨"的
一、三十岁前是庸人
二、"脱胎换骨"
第二编 左侧面:曾国藩的收入和支出
第四章 京官曾国藩的经济生活
一、一中进士,身价百倍
二、翰林曾国藩的"窘"生活
第五章 "不要钱"的"大帅"
一、最清廉的统帅
二、曾国荃到底赚了多少钱
第六章 既清又浊的总督生涯
一、总督的"养廉银"与"陋规"
二、大清二百年无此总督衙门
三、曾国藩的遗产
第三编 右侧面:迷信和天命
第七章 曾国藩的风水、相面、算卦和天命
一、从信风水到信天命
二、精通相面,粗通算卦
三、曾国藩从神秘文化中得到了什么
第八章 曾国藩的笨拙与精明
一、智商不过中等
二、与众不同的"笨拙",成就非同一般的精明
跋 成圣又如何 刘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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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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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曾国藩一生的五次耻辱
同治五年(一八六六年),五十五岁的曾国藩在家书中对曾国荃回顾了他一生的三次“为众人所唾骂”及三次军事大失败:
余庚戌、辛亥间为京师权贵所唾骂,癸丑、甲寅为长沙所唾骂,乙卯、丙辰为江西所唾骂,以及岳州之败、靖江之败、湖口之败,盖打脱牙之时多矣,无一次不和血吞之。
第二年,他又在家信中对曾国荃回顾了平生“四大堑”:
余生平吃数大堑,而癸丑六月(咸丰三年即一八五三年六月被赶出长沙)不与焉。第一次壬辰年(道光十二年即一八三二年)发佾生,学台悬牌,责其文理之浅;第二庚戌年(道光三十年即一八五〇年)上日讲疏内,画一图甚陋,九卿中无人不冷笑而薄之;第三甲寅年(咸丰四年即一八五四年)岳州、靖港败后栖于高峰寺,为通省官绅所鄙夷;第四乙卯年(咸丰五年即一八五五年)九江败后赧颜走入江西,又参抚、臬;丙辰被困南昌,官绅人人目笑存之。
综合这两封信,让我们来历数一下曾国藩平生的五大耻辱。
一、秀才考试被考官公开批责
第一次是“壬辰年发佾生,学台悬牌,责其文理之浅”。
壬辰年是道光十二年,这一年二十一岁的曾国藩又一次参加秀才考试。也许是天资确实钝拙,也许是父亲兼老师曾麟书的教育方法有问题,曾国藩此前五次考秀才,都名落孙山。道光十二年这一次,曾国藩考前下了苦功准备,考后也自觉发挥不错。结果发榜之日,却被学台(即湖南省学政,相当今天的省教育厅长)悬牌(发布公告),责其“文理太浅”,以佾生注册(“佾生”是指考秀才虽未入围但成绩尚好者,选取充任孔庙中祭礼乐舞的人员。获“佾生”资格则下次考试可免县试、府试,只参加院试即可,故称“半个秀才”)。
在一般人看来,获得“佾生”资格也算是小有收获,值得祝贺。曾国藩却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悬牌批责为奇耻大辱。回到家塾“利见斋”,他闭门不出,咬牙发愤。没想到这一次“悬牌批责”,居然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学了十六年也没有学通的曾国藩有如桶底脱落,豁然贯通,突破了父亲刻板教育下形成的僵化文笔思路,文理大进。转过年来,第七次参加考试,终于中了秀才。这平生第一大辱居然成了曾国藩一生功名的开场锣。又一年,他就中了举人;又四年,中进士,点翰林,从此飞黄腾达。
二、“画图甚陋”遭同事讥笑
|一|
第二次大辱,曾国藩的说法有两种,一种是“余初为京师权贵所唾骂”,一种是“庚戌年上日讲疏内,画一图甚陋,九卿中无人不冷笑而薄之”。这讲起来就要费些笔墨了。
曾国藩的京官生涯,仅从升迁角度看,是一帆风顺的。在京期间,他十年七迁,傲视群曹,从一个普通进士迅速成为副部级官员,这在道光年间是极为罕见的。
传统时代,人生的全部价值似乎都浓缩在升官发财四字之中。刚刚步入政治高层之际,曾国藩是十分兴奋的。他写家信说,“由从四品骤升二品,超越四级,迁擢不次”,如此顺利,连他自己都感到很意外。他不无自负地说:“不特仆不自意其速化至此,即知好三数人,亦未敢为此不近情之称许。” 也就是说,不但我当初没想到自己会升得这样快,就是那些非常推重我的好朋友,也没有人敢做这样大胆的预期。得意之态,溢于言表。
然而,翻检曾国藩在京期间的诗文,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一路飞黄腾达之时,曾国藩的许多诗文中却充满了失望、不满和颓丧之语。
比如这一首:
我虽置身霄汉上,器小仅济瓶与罍。
立朝本非汲黯节,媚世又无张禹才。
似驴非驴马非马,自增形影良可咍。
…………
这是写给好友刘蓉的。意思是说,别看我现在身居庙堂之高,其实只是庙堂之上一个没用的小摆设。我既无法像汉代大臣汲黯那样不顾性命直言进谏,也无法像张禹那样,甘言媚世,谋取高位。天天这样不上不下、非驴非马地混日子,只觉得自己面目可憎而已。
再看另一首:
微官冷似支床石,去国情如失乳儿。
…………
径求名酒一千斛,轰醉王城百不知。
…………
这是写给弟弟们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做这么一个小官,每天的工作如同支床石一样,疲倦麻木。我天天想念家乡,如同离了娘的小孩。愁闷极了,不如干脆找几瓶好酒,喝得大醉,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有时候,他居然后悔进入仕途,梦想过上野人生活:
憾我不学山中人,少小从耕拾束薪。
…………
世事痴聋百不识,笑置诗书如埃尘。
道光二十九年(一八四九年)十月初四,也就是他升位实职副部长后十个月,他在家信中竟然做了这样的表示:“吾近于宦场,颇厌其繁俗而无补于国计民生。惟势之所处,求退不能。但愿得诸弟稍有进步,家中略有仰事之资,即思决志归养,以行吾素。”
也就是说,他这个副部长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于国计民生无补。如果几个弟弟有谁能够出来做官,家里生计不至于困窘,他就打算辞官回家,侍奉堂上老人,不再混迹于官场了。
这样的文字还有许多。在写给陈源兖的信中,他说自己“时时有归家奉养之志”。咸丰元年(一八五一年)在写给欧阳兆熊的信中说自己近年来因“官牵私系,遂成废物”,“本欲移疾归去,不复尸素此间,重乖高堂之望,又逋责稍多,贾竖未能贳我,以是濡滞计期。岁以内,终当蝉蜕,不顾从子于万山中耳。” 也就是说,本想回家奉养父母,但是欠债太多,筹不到路费。不过不久之后,总会克服困难,返回家乡。在复江忠源信中也说:“计期岁内外,亦且移疾归去,闭关养疴,娱奉双亲。自审精神魄力,诚不足任天下之重,无为久虱此间,赧然人上也。”
是什么让他如此郁郁寡欢呢?
|二|
是道光晚年的政治低气压使曾国藩喘不过气来。
道光年间的大清王朝是一个病势危急、行将就木的病人。外部,鸦片战争让中华帝国臣民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受到颠覆性的打击。内部,腐败已经渗透了帝国机体的每一个细胞,四肢五脏,无不腐烂,一场翻天覆地的大起义正在酝酿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大清朝的政治家们却燕巢幕上,安之若素。
道光皇帝在历史上以俭朴闻名,据故宫现存的画像看,道光皇帝确实节俭到了“骨瘦如柴”的地步。然而,他的能力也就到此为止了。道光皇帝的政治性格是因循疲沓,苟且偷安。道光朝先后出任首辅的曹振镛、穆彰阿、潘世恩等人,也都是“多磕头,少说话”的角色。他们谨遵道光“修修抹抹”、敷衍度日的政治方针,山雨欲来风满楼,满朝却昏睡如醉,大家如同坐在一辆老旧破车里的乘客,眼看着它奔向深渊,却都噤口不言,如同不涉己事。
只有曾国藩郁怀如焚。早在道光二十四年(一八四四年),太平天国起义六年多前,曾国藩就敏锐地预感到,一场席卷全国的大动乱正在隐隐酝酿之中。那一年,他结识了后来的名将江忠源。在送江氏出京时,他对朋友说:“是人必立功名于天下,然当以节义死。”“时承平日久,闻者或骇之” 。可见,他已知大乱之不可避免。
身居翰林之时,他只能读书养望,对国家政治没有发言权。及至位列卿贰,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却发现正如同王蒙的那句话一样:“当了部长,才知道官小。”很多看上去很崇高的职位,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可以呼风唤雨。曾国藩发现,在因循懈怠的政治气氛下,他虽然身为副部长,但想要登高一呼,推动大清王朝进行根本改革,没有任何可能。他在礼部副部长任上,一天到晚虽然没有片刻休息,但忙的都是些“等因奉此”之类的公事,对国家大政丝毫无补。偶尔提一些革新主张,也都被部长大学士们弃置一旁,根本不予考虑。
这种污浊混沌的官场风气,让曾国藩感觉喘不过气来。他的书信文章中,充满了牢骚、愤懑和无奈。曾国藩对大部分同僚是十分看不起的:“国藩从宦有年,饱阅京、洛风尘。达官贵人,优容养望,与在下者软熟和同之象,盖已稔知之。” 也就是说,他做官有年,饱知官场习态。在上者但知做出一副宽大优容的样子,来培养自己的人气。在下者办事一味软媚求同,打圆场,做老好人。他后来对刘蓉说:“国藩入世已深,厌阅一种宽厚论说,模棱气象,养成不白不黑不痛不痒之世界,误人家国,已非一日。偶有所触,则输囷肝胆,又与掀振一番。”
|三|
道光三十年正月,道光皇帝去世,年方二十、血气方刚的咸丰登基,罢黜穆彰阿,下诏“求言”。一时“天下称快”,朝野上下,为之一振。
曾国藩心情激奋,上了一道《应诏陈言疏》,痛斥当时的“以畏葸为慎,以柔靡为恭”的官场作风,曲尽当时官场的丑恶形态:
京官之办事通病有二,曰退缩,曰琐屑。外官之办事通病有二,曰敷衍,曰颟顸。退缩者,同官互推,不肯任怨,动辄请旨,不肯任咎是也。琐屑者,利析锱铢,不顾大体,察及秋毫,不见舆薪是也。敷衍者,装头盖面,但计目前剜肉补疮,不问明日是也。颟顸者,外面完全,而中已溃烂,章奏粉饰,而语无归宿是也。
曾国藩建议皇帝举行“日讲”,即加强学习,以本身的振作之气,扭转官场的泄沓之风,同时改革官员选拔办法,使进取之员有机会脱颖而出。
这道奏折得到了良好的反应。皇帝对他大为赞赏:“礼部侍郎曾国藩奏陈用人三策,朕详加披览,剀切明辩,切中情事,深堪嘉纳。”皇帝对他提出的“日讲”建议最感兴趣,命令他详细解释。于是曾国藩精心准备讲稿,并且画了一张解释讲堂布局的图表。不过他本不擅画,这张图画得相当难看。
讲稿在九卿中传阅之后,曾国藩成了北京官场议论的中心。大家议论的不是他的赤心血诚,而是讥笑他“画图太陋”。就这个水平,还充什么圣人门徒!
这固然是曾国藩准备不充分导致的自取其辱,其实又何尝不是北京官场当中看他风头太盛、锋芒太露而引发的自然反应。官场当中,对曾国藩这个憨头憨脑坐直升机飞上来的湖南愣头青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锋芒毕露,人必非之。众人皆醉,我也只好喝上几杯。天塌大家死,中国的事,急不得。激动、愤怒、抨击、更张,都是不成熟的表现。因此,要成熟,要心胸开阔,要辩证地、全面地看问题。天塌大家死,我何必独着急?
看到他的奏折中把京官描写得如此不堪,官员们气不打一处来。好嘛,满朝皆醉你独醒,满朝皆浊你独清?就你对大清朝忠心耿耿,我们都是废物?皇帝下了一个求言诏,你就真的独抒己见,把大家一竿子全打倒?
因此,曾国藩的这个“笑话”很快腾于众口,风传全城。人们见了他,都“目笑存之”,令曾国藩无地自容,寒了一辈子。这就是曾国藩所说的“平生第二大堑”。
三、批评皇帝与被“京师权贵唾骂”
|一|
这“第二大堑”并没有使曾国藩沮丧消沉,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和这个官僚体系战斗的决心,坚定了他“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意志。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满怀赤诚,尽忠竭智,先后上了《应诏陈言疏》《条陈日讲事宜疏》《议汰兵疏》《备陈民间疾苦疏》《平银价疏》等多道奏疏,全面深入地指出了大清面临的种种危机、官僚体系存在的诸多问题,呼吁皇帝大刀阔斧,加以彻底改革。
这些折子是曾国藩披肝沥胆殚精竭虑的产物。他以为,新皇帝既然振作有为,肯定会采纳他的建议。然而,事实证明,他太过天真了。咸丰皇帝并没有这个魄力。咸丰心胸狭窄,气质庸弱,完全谈不上雄才大略。他对如何驾驭大清政治心无定见,曾国藩上的这些折子,他草草读了一遍,随口夸奖几句,事后却扔进废纸篓,没了下文。
曾国藩大失所望,郁闷不已,给友人写信说:
自客春求言以来,在廷献纳,不下数百余章,其中岂乏嘉谟至计?或下所司核议,辄以“毋庸议”三字了之。或通谕直省,则奉行一文之后,已复高阁束置,若风马牛之不相与。……而书生之血诚,徒以供胥吏唾弃之具。每念及兹,可为愤懑。
也就是说,自从皇帝发下求言诏书以来,上书言事的,有一百多人。其中有许多有见地的奏章,发到有关部门讨论的时候,得到的只是“没什么价值,不必讨论”这几个字的答复。或者发到各省执行,但是一通上谕之后,各地没有反应,朝廷也很快忘了这件事。读书人掏心掏肝的血诚,只变成了办事员纸篓中的废纸。每想及此,心中怎不愤懑。
曾国藩的心情越来越焦急。因为天下大乱已经从可能变成了现实。咸丰元年,太平军起,很快席卷广西。对于这场大乱,咸丰皇帝毫无准备。他就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一样,指挥混乱,布置失措。曾国藩的内心被焦灼得日夜不安:“内度身世,郎署浮沈(沉),既茫乎未有畔岸;外观乡里,饥溺满眼,又汲汲乎有生涯日蹙之势。进不能以自效,退不能以自存,则吾子之迫切而思以吁于九阍者,实仁人君子之至不得已也。”也就是说,自度身世,在各部之间俯仰升沉,不知道最终是个什么结果。再观天下,到处是贫不聊生之人。向前无法贡献自己的才智于国家,退后无法很好地营谋自己的出路,除了直接向皇帝上书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曾国藩认为,要想挽救大清帝国,只有敲打醒这个糊涂皇帝才行。在强烈的责任感支配下,以谨慎闻名的曾国藩做出了一个晚清官场极为罕见的举动:直言批评皇帝。他上了《敬呈圣德三端预防流弊疏》,锋芒直指咸丰皇帝的三个缺点:
一是见小不见大,小事精明,大事糊涂。他批评皇帝有“琐碎”之风,“谨于小而反忽于大”,成天把精力用于挑大臣们的礼仪疏漏之类的小毛病,苛于小节,疏于大计,对派往广西镇压起义的人员安排不当。
二是“徒尚文饰”,不求实际。鼓励大家进言,大家提了不少意见,其中怎么也会有几条有见解的吧?结果却都是批了“无庸议”三字而已,没有一项落实。“闲有特被奖许者,手诏以褒倭仁,未几而疏之万里之外。优旨以答苏廷魁,未几而斥为乱道之流,是鲜察言之实意,徒饰纳谏之虚文。”偶尔有几个被肯定的,也没有好结果。刚刚亲书手谕表彰倭仁,不久就驱之于万里之外。刚刚发布肯定苏廷魁的圣旨,不久又批评他是离经叛道。看来您所谓求言,并无诚意,只不过是想获得肯于纳谏之虚名而已。
三是刚愎自用,饰非拒谏,出尔反尔,自食其言。一开始说听取大家意见,现在却动不动就说大权“朕自持之”“岂容臣下更参末议”。
曾国藩希望自己的这道奏折,能起到当头棒喝的作用,使皇帝幡然猛醒,改弦易辙。他也希望通过自己的行动,在朝廷中引发直言的风潮:“现在人才不振,皆谨小而忽于大,人人皆习脂韦唯阿之风,欲以此疏稍挽风气。冀在廷(大臣)皆趋于骨鲠而遇事不敢退缩。此余区区之余意也。”这个想法显然是相当天真。明代大臣以冒着生命危险批评皇帝为荣,对皇帝嘻怒笑骂者本多,但清代体制威严,君臣之分,凛若天渊,大臣们给皇帝的文字,字斟句酌,务为恭顺,极少谏诤之语。自从乾隆初年孙嘉淦的《三习一弊疏》之后,大清王朝一百多年间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直接坦率地批评皇帝的奏折。年轻气盛而又自尊心特别脆弱敏感的咸丰皇帝的反应可想而知。史载:“疏上,帝览奏大怒,摔诸地,立召军机大臣,欲罪之。”把奏折摔到地上,立刻想把曾国藩抓起来。幸亏祁寯藻、季芝昌等大学士为之苦苦求情,才使曾国藩免于获罪。在大臣们的劝谏下,咸丰皇帝转而假惺惺地夸奖了曾氏几句,但又下了长篇上谕,细细为自己一一辩解,针锋相对地驳回了曾国藩的主要指责。
皇帝大发雷霆,曾国藩并不感觉意外。但皇帝的哓哓置辩让他认识到,通过苦口直谏使皇帝猛然惊醒、洗心革面是不可能的。在此之后,他还是不断地上建议改革的奏折,不过多是就事论事,不再有类似的戆直之言了。
|二|
那么,“为京师权贵所唾骂”又是怎么回事呢?
曾国藩晚年回忆:“昔余往年在京,好与诸有大名大位者为仇,亦未始无挺然特立不畏强御之意。”
大名大位者之一,就是那位因鸦片战争而出名的琦善。琦善出身贵族,声名早达,三十岁就当了河南巡抚,一度位极人臣,在朝廷中根深蒂固。虽因鸦片战争而被道光“革职锁拿,查抄家产”,但不久就获重新起用,任陕甘总督。咸丰即位后,有人参奏他在陕甘总督任内“妄加诛戮”,“将雍沙番族刑求逼供,杀毙多名”。皇帝命革职交刑部审讯。
虽然两度获罪,琦善在京中人缘却一直很好。回到北京后,会审人员只寻“微琐细事”令琦善回答,实际是为他开脱罪责。刑部尚书恒春甚至要将举报人萨迎阿的四名下属当作罪犯抓来,与琦善一同审讯。这明显是违反大清律的。然而对这个建议,满朝无人反对。只有当时兼属刑部侍郎的曾国藩挺身而出,拍案而起,说:“琦善虽位至将相,然既奉旨查办,则研鞫乃其职分;司员职位虽卑,无有传入廷尉与犯官对质之理。若因此得罚,将来大员有罪,谁敢过问者?且谕旨但令会审琦善,未闻讯及司员,必欲传讯,当奏请奉旨,然后可。”
就是说,琦善虽然权高位重,但既然奉旨查办他的罪行,则自然应该以罪犯待之。举报他的那几个司员官位虽低,现在也仍然是朝廷命官,怎么能像罪犯一样抓来当堂对质?如果举报者被这样对待,将来再有大员犯罪,谁敢过问?况且皇帝只命会审琦善,并没有命令兼审其司员。如果一定要传讯司员,那必须先请旨。
曾国藩“词气抗厉”,“四坐为之悚动”,刑部尚书恒春不得不取消了这个动议。慑于曾国藩的刚直,咸丰二年(一八五二年)四月,琦善被革职,发往吉林效力赎罪。
另一个“大名大位”者是赛尚阿。咸丰二年初,赛尚阿等因为在镇压太平天国起义军的过程中调度不力,日久无功而“交部议处”。朝中众人多力图为之宽减,只有曾国藩“以军务关系重大,议处罪名,宜从重者,不当比照成例”。
但会议还是决定从宽处罚。曾国藩不服,“会议罢后,公专折奏请从严议处”。 赛尚阿因此终被革职。
本来,曾国藩在京官中人缘颇好。然而,这两次挑战“大名大位”者,让他的人际关系网出现巨大破洞。因为琦善门生故旧遍天下,与穆彰阿关系也颇深。曾国藩打破了“官官相护”的潜规则,成为官场上的异类。案子审完之后,许多人与曾国藩拉开距离,甚至不再往来。他在官场上的处境愈益孤立。“诸公贵人见之或引避,至不与同席。”在背后当然更是遭到无数诋毁之词。弹劾赛尚阿又得罪了一大批人。因此,曾国藩在咸丰二年几乎成了京师人人唾骂的人物。
在北京的最后一段日子,曾国藩动辄得咎,精神十分痛苦,越来越想念家乡了。国事颓唐,他百计奋斗,却丝毫无补,不免又一次萌生了退志:“粤西事用银已及千万两而尚无确耗,户部日见支绌,内库亦仅余六百万。时事多艰,无策以补救万一,实为可愧!明年拟告归,以避尸位素餐之咎。”在给罗泽南的信中亦云:“计稍迟岁时,即当解组归养,从吾子与孟容(指罗泽南与刘蓉)于万山恬寂中耳。”
咸丰二年六月,曾国藩终于得到了江西乡试正考官的外差。他兴冲冲地逃离这个让他失望而厌恶的京城,准备从此引退归山。不料刚走到安徽太和县,接到了母亲去世的讣闻,当即换装回乡奔丧,至此正式结束了他十四年的京宦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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