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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这是一幅六十年代生人的长轴画卷,是一部“文学青年”的心灵史。作者敏于感受,语言尖新幽默,文笔沉稳老辣,反讽自嘲,写人入骨三分,摹物栩栩如生,不仅把人带进共同经历的历史,而且能让读者充分领略阅读过程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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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生于六十年代》是既非小说、又非纪实,既非散文、又非传记的“四不像”作品,每一章既独立成篇,又上下勾联。作者从少年时代写起,通过对自己丰富曲折的阅历以及与朋友、亲人、名人的接触交往的记述,追述了自六十年代伊始政治事件、社会环境对“那一代人”的影响以及对其集体性格的塑造,唤起人们共同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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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梁汉儿,男,广西人,大学毕业。先后在文化馆、文联、企业、地方媒体工作。2000年至2009年任新华社记者,现在机关供职。曾获《世界文学》“我最喜欢的外国作家”征文一等奖,全国大学生文学创作征文一等奖,出版有小说集《苦旅》(2000年)、杂文集《世说“辛”语》(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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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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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个叫“六雷”的村子
第二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第三章 量容数斗仪甫公
第四章 祖父的鹧鸪
第五章 风景的祖母
第六章 故人一:一代“讼师”梁世穆
第七章 故人二:一个老实的人去了
第八章 故人三:哲人其萎梁佐智
第九章 鬼影幢幢
第十章 小学(上):人生识字语录始
第十一章 小学(下):狗屎时光
第十二章 《一支驳壳枪》
第十三章 少年汉儿之烦恼
第十四章 死去的河
第十五章 我为“黄书”狂
第十六章 “挂帅”的政治
第十七章 苹果的味道
第十八章 “贵人”秦似
第十九章 我的大学(上):《苦恋》风寒
第廿章 我的大学(中):丁玲“闲坐说玄宗”
第廿一章 我的大学(下):“我什么卵都要”
第廿二章 爱情遍地盛开
第廿三章 一潭浊水
第廿四章 父亲大字报李庆霖
第廿五章 青春“无厘头”
第廿六章 “低谷”中的刺猬
第廿七章 惊动了地委书记
第廿八章 “浴乎沂,咏而归”
第廿九章 编辑部的故事
第卅章 一只高原来的大鸟
第卅一章 那一年春夏之交
第卅二章 前度刘郎去又回
后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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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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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小学(上):人生识字语录始
绿蜻蜓傻得像电影《阿甘正传》的主人公一样,几乎每次都能手到擒来。最狡猾的是红蜻蜓,美丽诱人,从来没有被捉到过。这一点与女人有着本质区别,漂亮的女人往往都有点傻。
爷爷七岁去要饭,
爸爸七岁去逃荒。
今年我也七岁了,
高高兴兴把学上。
翻身不忘毛主席,
幸福不忘共产党。
这是小学《语文》中的一首儿歌,配着四格图画,爷爷拿着一只缺了一块的碗,穿着一件补丁叠补丁的衫;爸爸背着一个打补丁的破布袋;“我”戴着红领巾,背着书包;最后一幅是一家人站在毛主席像下,胸前握着红宝书。下面还有一段话: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被压迫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资本主义国家的孩子总是饥寒交迫。你们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是多么的幸福。
实际上我六岁多就上学了。在上学之前,父亲已经教我认字写字。在方格子的习字簿上,父亲手把手教我写“天地人、日月风、水土沙、毛主席”。我是如此好学不倦。有一天傍晚,习字簿用完了,外头雷声隆隆,下着瓢泼大雨,父亲披着雨衣到村口的代销店去买本子,我趴在阁楼的窗口,看着他一双赤脚踩着积水,走进大雨中,雨点万箭齐发射在地上,浮起烟一样的雾气,父亲的背影很快就隐没在雾气中。我像朱自清对他父亲那样记住了烟雾中渐行渐远的背影。
识字这么早我还应该感谢毛主席,墙壁上到处刷着“最高指示”,就像现在“办证”、“贷款”一样无处不在。墙壁是我童年随处可见的识字板。在每天挑水的水井旁的六一生产队队部的墙上,写的是“穷则思变,要干,要革命”,还有一个戴着八角帽的毛主席头像标语和头像都是父亲的杰作。我从这条语录中认识了“穷”字,村里人都以为这是没吃没穿没钱花的贫穷的“穷”,父亲说不是,“穷”是到了尽头、穷途末路,跟“巷穷狗咬人”的“穷”意思差不多。在宗祠正对着地坪的两边墙壁上,一边写的是“团结起来,去争取更大的胜利”;另一边写的是“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我认识了“牺牲”、“敢”和“换”字。在梁佐智家不远的一间厕所墙上,写的是“一人一猪、一亩一猪”,我认识了“猪”字。六雷小学门厅左右两边墙上写的是八个褐红色大字,一边是“团结、紧张”,另一边是“严肃、活泼”,我在入学前就会写这八个字。
这些褐红色的字,用的是一种朱砂石作颜料。朱砂石又松又脆,几公里外的冠社村附近一个山上有很多这种石头,课本里说“红色江山不变色”,这些朱砂石使我油然想到江山真的是红色的。但铁打的江山传万代,它不应该像朱砂石这么松脆。父亲带着学生把朱砂石挖回来,磨成粉,用水搅拌成血浆一样的泥浆,就成了一种在墙壁写字最好的颜料。
小学在离村子约两百米的村口。六雷小学像全中国穷乡僻壤的农村小学一样毫不起眼。校门口有一棵奇特的大树,直到现在我不知道那棵树的学名,村里人叫它“凡僧树”。树有五六层楼高,树干要三个大人牵着手才能抱过来。
没有人知道这棵树已经多少岁了,它的年龄像石头一样,是一个谁也猜不出的谜。这棵树会像蛇一样蜕皮重生:每年秋天叶子由青绿转成灰褐,然后扑簌簌地掉落,掉得一片不剩,冬天的大树像拔了毛的鸡一样,剩下一树光秃秃的枝干;第二年的三四月,枯死了的枝条上又长出嫩芽,先是鹅黄,而后嫩绿,随后深绿,用颜料泼上去似的,几乎一天一个样,开始它的又一个轮回。村里迷信的人把它当成神树,家里男人死了,孤儿寡妇就在大树根下烧香,背贴着树干祷告,意思是无依无靠,认树为父。树亦有情树亦老,要是它真的有知有觉,不知道怎样扛得起这样的重任。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这棵树一直长在山中无人识,近年来村里有人打起了它的主意,当然不是把它砍掉,而是想找城里的记者来“炒一炒”它,以引起上级重视,把它当成古树保护,每年给村里拨一笔保护费。那样一来,它可真的变成一棵“摇钱树”了。我担心这对它未必是一件好事,它本来是庄子眼里那棵山木,因无用得终其天年,人怕出名猪怕壮,成了一棵名树,如果遇上某个领导,为了建森林城市硬把它挖了去,并不是什么好事。
学校门口大树留下的印象,比学校里老师教过我的东西还深。它的根系像蟒蛇一样露出地面,渗出黄黑色的树脂,经常有马蜂停在上面吸吮。这些马蜂比拇指还粗,有着金黄色的花纹,漂亮而恐怖,它黑色的尾刺像缝衣针一样粗。它们专心致志埋头吃得滋滋有味,我用宽口玻璃瓶像如来佛一样把它轻轻罩住,它们意识到危险时已成了瓮中之鳖。为了不让大马蜂憋死,我在玻璃瓶的塑料盖钻一个洞,侧耳听它在里头嗡嗡乱飞乱撞,心花怒放,上课也心神不宁。
我经常做的另一件缺德事,是在捉住的蜻蜓的尾巴上插上松针,然后放飞它。蜻蜓驮着这条“加长版”的尾巴飞上瓦檐,飞上屋顶,飞上高高的天空。人重任在肩,蜻蜓重任在尾巴。它疼吗?它会飞到哪里去呢?最后是不是会死掉?
捉蜻蜓是件技术活。它们停在池塘边的篱笆或竹竿上,你伸出手,像猫捉老鼠一样蹑手蹑脚地靠近见过猫捉老鼠吗?你的拇指和食指张开像一柄镊子,屏住呼吸,靠近,靠近,再靠近,轻轻一捏,一下子夹住了蜻蜓的尾巴。蜻蜓惊恐万状地扑楞着翅膀折过身子咬你,可惜它不能像壁虎那样断尾逃生。有种绿蜻蜓傻得像电影《阿甘正传》的主人公,几乎每次都能手到擒来。最狡猾的是红蜻蜓,美丽诱人,从来没有被捉到过。这一点与女人有着本质区别,漂亮的女人往往都有点傻。不过蜻蜓再聪明也不过是聪明的蜻蜓,根本比不上人狡猾。我们在一根长竹竿顶上套一个篾圈,在屋檐下找蜘蛛网缠在上面,用蜘蛛网来粘捕蜻蜓,几乎百发百中。
你千万别以为我小时候是一个顽主。父母都在村小学教书,他们对我远比对其他学生严厉。与我同辈份的梁佐明老师教我数学那时候叫做“算术”,我非常不喜欢这门功课,不只一次把他弄哭了。我是真的不懂,比如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先乘除后加减,他以为我是装做不懂,故意捣蛋。可能是因为担心我父母责怪的缘故,对我的愚钝,皇帝不急太监急,他耐心地给我一遍遍讲解。
我最喜欢的是故事课,教语文的父亲每个星期有一节故事课,除了讲《欧阳海之歌》、雷锋,还给大家讲《三国演义》。父亲在教学上一向不喜欢循规蹈矩,但他所教的学生成绩总是比别人好,让那些对他不服气的人气得不行。父亲是我平生最佩服的人之一,有一段时间他调到四灵大队初中,学校增开英语课,连ABC也没有学过的父亲,和学生一起边学边教,现炒现卖,他口袋里装着英语课本,随着带着一本英语辞典,逢人就问,有时为一个单词的读音专程跑上十多二十公里找人请教,年级考试居然考了全公社第一名。他在六雷长旺两间小学合并后,一个人包了五年级毕业班的全部课程,语文、数学、常识、体育、卫生、唱歌、图画后面几门现在改叫“生理、音乐、美术”,升学率连年在全公社名列第一。
父亲的故事课每节“且听下回分解”,要等到下一个星期,让人心痒难耐,我就自己找小说看。家里那部上下册的《三国演义》是繁体字,很多字看不懂,开头父亲讲过哪一回,回家就找哪一回看,连猜带蒙能看懂大半,像顾恺之吃甘蔗,越吃越甜,每天煮饭时捧着厚厚的《三国演义》,大人惊讶不已,啧啧称赏,以为我是个神童,他们不知道我是囫囵吞枣,馋嘴吃热豆腐,连经常看到的“吃(口旁加契)了一惊”也念成“契”了一惊。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读书不求甚解一点也不碍事,并不影响你看懂一本书。
我上小学时就看完了《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和《红楼梦》。《水浒传》中的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和每个水泊梁山好汉的绰号我能倒背如流,《水浒传》最好看,由于看得太过入迷,武松、林冲、鲁智深、李逵、杨志,还有一个用石头打人的“没羽箭张清”,经常闯到我的梦里来杀人放火,他们本来是一伙的,却奇怪地在我的梦里打得昏天暗地。我不明白,《水浒传》里的武松叫“武行者”,而日行八百里的“神行太保”戴宗却不叫“行者”,《西游记》中孙悟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却又叫“孙行者”。我不知道毛泽东为什么要大家读《水浒传》,还说宋江是投降派。他是中国的主席,相当于过去的皇帝,如果说有人投降,只会是别人投降他,还会投降别人吗?这难道不好吗?
我看这四大名著,得到父亲的鼓励。他告诉我毛主席曾叫许世友看五遍《红楼梦》。我小时候,许世友比十大元帅还有名,他打枪能百发百中,百步穿杨,还能像鲁智深一样把一棵树拔起来。我和祖母挖木薯时经常想,要是许世友到六雷村帮我家拔木薯,恐怕几下子就把几垄地的木薯拔出来的,不用我和祖母挖得这样满头大汗。据说毛主席最相信许世友,睡觉时都叫他站在床头当保镖。
毛主席叫许世友看《红楼梦》干什么呢?没听说过他会吟诗作对。不过毛主席总是有道理的。我于是也找《红楼梦》看,看得呵欠连天,那些人不是喝茶饮酒,就是猜谜作对,根本看不懂什么“初试云雨情”、“正照风月鉴”,印象最深的是那个搞笑的刘姥姥,自己说自己“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原来我以为只有男人才叫“老刘、老李、老马”。这部最伟大的小说,当时居然觉得像甘蔗渣一样索然无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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