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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暴风雨般的侵略战争,如狂风扫落叶般侵袭着手无寸铁的男女老少,恨不能遍及每一个角落,让人不得喘息。在凄苦的境遇下,无助的百姓挣扎着寻找那一丝暖阳,渴望一处暂时的安息之所将他们收留。小说以中国抗日战争为背景,描述了姚家风流倜傥的二少爷博雅,与个性飞扬、不羁的丹妮(梅玲)历经万种风情、战火硝烟的故事……本书的女主角丹妮是一个《飘》中郝思佳式的人物,同样都经历了爱情的相思之苦、战争的鲜血摧残,但意志愈来愈坚定、不屈。但所有的一切在战争这个大背景中,都显得那么渺小,书中人物的感情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也经历了重重考验。世界像鲜花一样美好,生命像阳光一样灿烂,而我们只有如野草一般劲生,才能开凿一个新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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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林语堂,福建龙溪人。原名和乐,后改玉堂,又改语堂。中国现代著名学者、文学家、语言学家。1912年入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后在清华大学任教。1919年秋赴美哈佛大学文学系。1922年获文学硕士学位,同年转赴德国入莱比锡大学,专攻语言学。1923年获博士学位后回国,任北京大学教授、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教务长和英文系主任。1924年后为《语丝》主要撰稿人之一。1926年到厦门大学任文学院长。1927年任外交部秘书。1932年主编《论语》半月刊。1934年创办《人间世》,1956年创办《宇宙风》,提倡“以自我为中心,以闲适为格调”的小品文。1935年后,在美国用英文写《吾国与吾民》、《京华烟云》、《风声鹤唳》等文化著作和长篇小说。1944年曾一度回国到重庆讲学。1945年赴新加坡筹建南洋大学,任校长。1952年在美国与人创办《天风》杂志。1966年定居台湾。1967年受聘为香港中文大学研究教授。1975年被推举为国际笔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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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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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含着烟斗,双手插在裤袋内,博雅悠哉地走出东北城郊的“亲王园”,准备去陪好朋友老彭吃晚饭,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沿途是相当荒凉的地区,必须穿越几片荒地。
北平的十月天,通常都是干爽宜人的好气候,晚风略显寒意,和战争爆发之前并没两样。秋天的太阳把泥土晒成干灰色。现在是黄昏时分,石青色的墙壁与屋上的瓦片在微柔的光线下,和秃的地面融合为一体,迅速笼罩的夜色将远方的棱线吞蚀得更模糊。四周一片死寂,几盏街灯尚未启亮,几只乌鸦在附近树枝呱呱嘎叫打破沉静,如果仔细倾听,可以听到一座将入梦的城市发出微弱、幽远、嘘息且和谐的声音。
博雅在暮色里走了四分之一里,只遇到两三位返家的穷人,他们头垂得很低,和他一样默默地走着,手里提着油壶和荷叶包的晚餐。一位穿着黑色制服,面带倦容的警察站在街角,友善地和他说话。死寂的气氛很恐怖,就像和平一样;而和平与死亡气息却又如此相似。但是他却喜欢选这个时候出来散步,享受凉爽刺人的夜风及城市生活的奥秘逐渐在他身边围绕、加深的乐趣。
一直走到南小街,他才看到了生命的迹象。街灯长排开着,专为穷人而摆设的小吃摊上的油灯,正在黑夜中闪闪发光。这是一条又长且窄,没有铺设柏油的小巷子,仅仅十到十二尺宽,南北向,与哈德门街平行。老彭的家就在这条小巷子附近,距离东四牌楼不远,在更南面的住宅街,目前大部分已被日本人占用了。沿路有多辆黄包车慢慢走着,部分熄了灯靠在路边歇息。为了省油,车夫只有等客人雇车后,才肯点起油灯。
往左转,他到了老彭家,巷道窄得连一辆黄包车都难以通过,四周好暗,到达时他差一点撞到了门阶。
他在大门的铁环上敲了敲,随即听到里面有咳嗽声,他知道是老彭的老佣人。
“谁啊?”老佣人喊道。
“是我。”
“是姚少爷?”
“嗯。”
又是一串剧烈的咳嗽声,门锁慢慢拉开了。
“老爷在吗?”博雅问。
“他今天早上出去了,还没回呢。进来吧,秋天的夜真是冷。他会回来吃晚饭。”
博雅穿过庭院,跨入客厅。简单的家具,显得屋内相当空旷。一张廉价的漆木方桌,几张铺上深蓝布垫的竹椅,以及一张摇摇晃晃的旧扶手椅,一看就知道是花几十块钱到回教市集上买来的二手货。每次博雅一坐上去,弹簧就咔叽地响,陷向一边。布套上有几个香烟熏烫的烟孔,每当他一调换坐姿,就能感觉到里面的钢丝动来动去。每次老彭需要轻松一下,就坐这张椅子。几个湘妃竹制成的书架排列在北面墙边,上面杂乱地堆满了书籍、杂志和唱片。书本种类均属特殊,由家禽、养蜂到佛教书刊皆备。博雅曾注意到一本翻旧了的《楞严》佛经,知道老彭是禅宗佛教徒,但是却奇怪何以彼此间从未讨论过佛教。屋子角落有一架漆了鲜红色漆的唱盘,与其他的家具显得十分不称。
木桌上摆了两副碗筷、小茶杯、白铁酒壶和几个三寸长的盘子,上面装有酱菜和生姜,但是饭菜尚未上桌。博雅知道老友等他吃饭,有多少个夜晚,就在这张饭桌上,两人用这些茶杯对酌,谈论战争和政治,直到喝过头了,彼此就相对饮泣。然后他们闭口不发一言,继续喝酒。愈喝泪水愈多,两个人甚至互坐对视半个小时而不说一句话,他们尽情挥泪,倾听对方的呼吸声。据说人在忧愁时喝酒流泪是有好处的,他们正需要这样,也喜欢这样,尤其当二十九军撤走,北平沦陷的头一个礼拜,他们更常如此。古人称这种方式的喝酒为“愁饮”,但是博雅和老彭应再加个“对”字,称之“对愁饮”。隔天,其中一人会向对方说:“我们昨夜的‘对愁饮’不是不错吗?你很忧愁,我一看你的脸,便忍不住落泪。事后我觉得好多了,睡了个好觉。”最近他们没有这种习惯了,但是只要一块吃饭,仍小喝几杯。
老佣人端壶热茶进来,倒了一杯说:“老爷快回来了。”
博雅坐在咔叽响的扶手椅上,拿起上面放的报纸,准备看报。但不久这份报纸就从手中滑落到地面。他坐着默想着一件奇妙的事情,这件事对他而言较报上的战争消息来得更重要。自从几年前认识老彭后,这个人就深深吸引住他。他难相信如此空旷的屋子内住着一位如此无名的伟人,这是他所认识的唯一快乐的人,既无妻子也没小孩。过去博雅从未结交过这样的朋友,一个了解自我,孔老夫子所谓“无忧无惧”的君子人。
北平人并不认识老彭,他没特殊事迹,他的对外活动一再失败。过度的热忱结果往往是幻灭,并耗掉了他一半财产。十多年以前,他就想到在北平种蕃茄。因为当时没有第二者会想到这念头,他确定这是赚钱的好主意。理由既简单又清晰,北平当时还叫北京出产甜柿子,蕃茄别名“西红柿”,因此北京应该长得出甜蕃茄来。他忽略了柿子长在大树上,蕃茄却长在小树上。北京不长蕃茄,起码在他的土地上就长不出,于是蕃茄园教他赔了好几千块。他的下一个投资是进口来亨鸡,用鱼肝油当饲料,但是所生产的鸡蛋太贵了,无法和一块钱五十枚的土产鸡蛋竞争,土产鸡蛋在夏季甚至一块钱可以买到一百个,他毫无运销成本的观念。接着而来的空中楼阁是养蜂酿蜜,又是北京人民未想过的念头。在一连串的冒险失败后他学聪明了,将所剩余的钱财全部存入银行,再也不受失望打击,无忧无虑地过日子了。博雅叫老彭或彭老,老朋友们常如此互称。
老彭的太太在十年前,老彭三十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老彭曾自告奋勇地教她学校用的三十九个注音符号,结果却徒劳无功。他的英雄气概十足,买回学校用的图表挂在墙上,又亲自在符号边加注图说,他太太也极英雄式地奋力学习那三十九个符号,却始终无法学会。拼音不仅需要想象力,并且需要一点抽象的思考力。她虽学过了符号的发音,然而老拼不出字音来。ㄇㄧㄥ三个注音符号凑在一块硬是没法念成“鸣”音,一点法子都没有。看到老彭艰辛地教他忠实旧式社会的胖太太,真令人同情,看到过学龄的她还拼命学ㄅㄆㄇㄈ,更教人感动。
“ㄇㄧㄥ拼起来是什么?”他太太老是问道。
“ㄇㄧㄥ上鸣。”他几乎学了五十遍。
“为什么呢?”
“因为如此所以ㄇㄧㄥ就念‘鸣’。”
“这是什么外国玩意?我搞不懂。我喜欢孔子的汉字。天就是天,地就是地,你一学就会了。”
“不过ㄊㄧㄢ拼起来就是‘天’。”
“别把我给搞混了,我不学了。”
“你一定得学,这就是教育。”
“就把我也当做你的失败之一吧,我的好人儿。我就从未反对过你经营蕃茄园和养鸡场什么的。现在让我停吧。”因此他只好放弃了。不过,他说和不识字的太太上课很有趣。他太太过世后,他慎重地埋葬,从未有过再娶的念头。
此后他曾尝试改善符号写法,使之连乡下人都易懂,但他又失败了。
由于外头活动均归失败,北平人都不认识他。他有一些政治圈内的朋友,也认识一些黄埔军校毕业生,他和广西柳州的白将军私交很好,都是广西同乡。但是他从未想过投身政坛,这是他的聪明之处。若非现在发生这场战争,他将会默默无闻死去,可能也不会写下这个故事了。
已经七点了老彭还没回来。博雅极需和老彭谈谈,有时都快耐不住了。自从北平沦陷,他的亲人南迁,博雅已经无人可谈了。他通常白天待在室内,感觉像个俘虏留在自己的花园住宅中,只有到晚上他才冒险溜出门,来看老彭。在他的朋友面前,他感到可以尽情畅谈并被了解,能够提出问题并得到肯定答案。由于他的寂寞加深了他们的友谊,他极盼与老彭交换意见,听他的意见,并得到忠告。
很多人都认为博雅是个纨子弟,一个典型的富家少爷,整日混迹脂粉群中,他知道这是他所作所为的应得结果。他想起今天下午和梅玲会面的情景,这几天他已觉得爱上她了,不晓得老彭对梅玲看法如何。他俩生活大不相同,他年轻高大,称得上英俊潇洒,自幼成长于豪华气派的大富家庭中,对艺术、文学、生活情趣都有讲究的鉴赏力;老彭则是一个苦行者,外表邋遢又不重物质享受,一个四十五岁的独身主义者,生活避开所有女人,然而他却察觉在老友身上有个伟大而慷慨的灵魂,心智有些不切实际,心灵却和孩子般温柔。博雅的禀赋与修养极佳,善于交际,对于女人了解广泛,自他祖父姚老先生处承袭了些许神秘气息。这使他和老彭相类似,让他能够立刻了解并欣赏老友禀赋上所不同的特质。老彭差一点就能改变他嘲讽人生的态度,这是他如此才智和环境的年轻人所难免的发展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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