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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背景:
本书讲述了黄抗日那一代人的传奇经历:
出生时正逢军阀混战;长身体的时候抗日战争爆发了;刚打完抗日战争,又是国共战争。不打仗了,“反右”又来了,接下来又是“文化大革命”。这一代人吃了几代人的苦,能干事的时候,“左”的路线把他们钳制得半死不活。可以放开干的时代来了,他们又老了。
? 叙述手法:
三条线索穿插讲述(抗日战争、“文革”、现在)
五种身份转换交织(以国军身份抗日、以俘虏身份做日军的力夫、以游击队身份打内战、靠装疯在“文革”中逃过劫难、在如今的社会中感受时代变革)
? 小人物的奇葩经历和生存智慧
? 长得像猩猩,顶替哥哥应征入伍,被人嘲笑胆小、受尽欺负;
? 被日军俘虏、当牛做马;从新兵混成老兵,又阴差阳错从俘虏成为游击队骨干
? 曾经一直欺负他的战友后来竟被吓傻、一口一个爸爸地叫他,晚年又离奇相遇
? 部队休整时跑去妓院,竟遭遇空袭
? 艰难岁月,无奈骗老婆吃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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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黄抗日,原名黄山猫,20岁顶替哥哥应征入伍,名字是那一年被一个国军营长改的。长着一张猩猩脸,参加了长沙的三次会战。五年后,在常德会战期间,被日军俘获,为日军搬运炮弹,后来被收复失城的国军官兵解救。半年后,于著名的衡阳保卫战结束时,他与他的弟兄们在团长的指示下一起向日军举起了软弱无力的双手,当时他们饿得要死,几天没吃一粒米,喝的是阴沟水,都没打算再活了。那时黄抗日是排长,休整后被编入伪军。几个月后又被湘南游击队捉拿,于是弃暗投明,成了游击队员。五年后又被国民党的地方武装逮捕,被关了五天。五天后,一支游击队折回来解放了黄家镇。黄抗日再次获得自由。
黄抗日从他二十岁从军至三十一岁放下枪杆子的人生经历里,参加过近百次大大小小不同性质的战役或战斗,前后四次被三种不同性质的部队俘获,打了整整十一年仗,先是打日本人,后又转为游击队打日本人和国民党军队,直到一九四九年底,这个不愿意打仗且害怕战争的人才告别战争。
黄抗日知道自己长相怪,模样成了别人取笑的对象,导致他从小就自卑。自卑惯了,因而学会了另一门本事,知道怎样做才不会引人注目。他的胆小、怕事、狡黠和自我保护意识让他多次从死神的怀抱里逃了出来,一次又一次地化险为夷。
文革中,黄抗日在被关起来写交代材料时,将这些故事,一五一十地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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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何顿
男,长沙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长沙市文联专业作家,发表和出版小说多部。主要作品:《黑道》《我们像葵花》《我们像野兽》《黄泥街》《湖南骡子》和《青山绿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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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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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日凌晨四点钟时,日军再度对天马山阵地进行轰击,足足一个小时炮声隆隆,此时天马山阵地上除了被炸得七零八落的尸体,已没什么活人了。四连的官兵只剩了寥寥十几人还在战斗,那便是龙连长、江苏人、和尚、田矮子、毛领子、程眼镜和已经打不起精神的黄抗日。张排长于先一天的战斗中战死了,尸体在江苏人的身旁。江苏人很伤心,两人感情特别好,虽然都只是下级军官,可是战斗中总是相互关照、支援。现在一个去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还活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和尚为张排长超度了亡灵,从不信这些东西的江苏人请求和尚再为张排长超度一次,和尚说:“他已经超度了。”
江苏人特别悲伤,但没流泪,眼泪都流干了,只是默默地觑着张排长的尸体,“和尚,我觉得张排长有两个灵魂,所以应该超度两次。”
和尚说:“阿弥陀佛,你悲伤过度了。”
活着的他们,都无力再战斗了。他们都精疲力竭,伤口溃烂,眼睛通红——那是连续几天没睡觉所致,手脚也肿了——那是营养不良产生的疾病。他们面面相觑,都很厌倦这场没完没了的战斗。他们都不再理睬左近的隆隆炮声。他们都料到他们将战死在阵地上,与其他弟兄一样:战死、腐烂,化成臭水,融入地中,或烧成灰烬。但他们有和尚,就不担心自己的灵魂不能升天,他们很忠诚地看着一脸疲倦的和尚说:“你一定要死在我们后面。”
和尚当仁不让道:“好的,我一定死在你们的后面。”
田矮子把他那颗包着纱布的头靠到了和尚宽厚的背上,“和尚在,我心里踏实。”
和尚安慰田矮子,“别担心,你不会死。”
田矮子听和尚这么说,脸色一喜,但马上怀疑地望着和尚,“和尚,你不是骗我吧?”
“不是骗你。”和尚说。
田矮子听和尚这么说,忙从口袋里掏出被童大嘴一脚踩扁了的银手镯,捏在手中看着,一脸痴相。黄抗日问他:“想东北姑娘小丽了?”
田矮子说:“是有点想,如果我们能活着走出战场,我第一件事就是去长沙找她。”
“好像不太可能,”黄抗日回答,“我们的人越来越少,日军却在不断增兵。”
田矮子就一脸怅然,“看来想也是白想,只能是下辈子做夫妻了。”
“我够本了,”毛领子昂着一张肮脏不堪的瘦脸,叹口气,“死了也好,省得我回家后无法向童大嘴和勾鼻子的父母交差。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我都经历了,战争、杀人,女人也体验了。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人都要死的,他们都战死了,”田矮子扫一眼张排长等几具尸体,“我来世一定要变成将军,好率领军队到日本打仗,实行三光政策,把日本人统统杀死,一个也不留。”
“我下一世一定要变成飞行员,架着飞机到日本去轰炸,把他们的国家炸成废岛。”毛领子说,“你呢,程眼镜,你有什么志向?”
程眼镜说:“我下一世只想跟苏豆壳的妹妹苏小妹在一起。”
“你只想跟苏小妹在一起?”
程眼镜瞅了眼一具脑袋被打得稀烂的尸体,严肃着脸回答:“是的。”
“我呢?”毛领子咨询道,“我这样的朋友也不需要了?”
程眼镜摇摇头说:“不需要。”
毛领子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只想跟苏小妹在一起,别个我都不需要。”
毛领子刺他说:“你是重色轻友!你恨日本人吗?”
“那还要问么?”
“我要的就是这句话。”毛领子说,推断道:“假如你下一世,日本人又侵略我们中国,你还跟苏豆壳的妹妹厮守在一起,不关心国家的命运?”
程眼镜懒懒地叹口气:“不想关心了。”
“假如战火烧到了你屋门口,你也不关心?”
程眼镜犹豫了下,“那我可能又会关心一下,我不晓得。”
毛领子指出说:“告诉你,程眼镜,你不关心也不行,因为日本人见你老婆那么漂亮,会轮奸你老婆,因为日本人又不管中国妇女的,还有可能先奸后杀。”
“别说了,”程眼镜叫道,“我讨厌你这样的推测。”
毛领子瞧着黄抗日,“黄排长,你下一世打算变成什么?”
黄抗日无精打采地说:“变成一只鸟。”
“变成一只鸟?”田矮子惊奇道,“你说什么?”
黄抗日答:“变成一只鸟就不要打仗了,我可以自由自在地飞。”
“哈哈,你怎么不变成一只鸡呢?”田矮子蔑视地说,“变成一只鸟!亏你想得出!”
一颗炮弹距他们很近的地方爆炸,把一具不久前死去的尸体炸得四分五裂。
“你怎么不变成一只老鼠呢?”处在休息状态中而迷迷糊糊的龙连长,听黄抗日说想变成鸟,马上来了精神,用一种揶揄的眼光瞅着黄抗日。“那样就更不要打仗了,敌人一来,你就钻到地下藏起来,谁也找你不到。”
“那我就变成一只老鼠,”黄抗日无所谓地答。
“照这样说,那还不如变成一只猪。”龙连长继续嘲讽说。
“那就变成一只猪,”黄抗日一点也不在乎龙连长损他,“反正我不想变成人。”
“为什么?”龙连长厉声问他,“变成人哪里不好?”
“为什么不想变成人?”田矮子站到龙连长的立场上,也厉声问他。
江苏人、和尚、毛领子和程眼镜也瞪大眼睛瞧着黄抗日。
黄抗日一点也不恼,也不急,瞧眼张排长的尸体,回答他们:“我讨厌打仗,讨厌杀人。变成人就要打仗,打仗就要杀人,我下一世再也不想杀人了。”
“杀日本侵略军有什么不对?”龙连长厉声问。
黄抗日垂下龌龊的脸说:“我什么人都不想杀了,只想远离战争,远离杀人。”
“那我也变成一只鸟,”毛领子改变了自己的愿望,“我也不想变成人了。”
“那我下一世变成一只老虎,在森林里称王。”田矮子说,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又推下和尚说,“和尚,你下一世打算变成什么?”
和尚友善地看大家一眼答:“下一世,还和你们做朋友。”
“还是和尚的心态最好。”这是田矮子身为正常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紧接着,一颗炮弹在他们掩蔽的山坡下爆炸,一块弹片飞过来,削开了田矮子昂着的脑袋,田矮子叫了声哎哟,头往地上一栽,血从他脑袋上往外直涌。弹片打进了他的头颅,那里呈现一个洞。血从那个洞里汨汨地向外流淌。田矮子捂着头,蜷缩成一团。黄抗日想他差点就变成老虎了,忙为他包扎,因为没有纱带,忙从一具尸体上解下肮脏的纱带——纱带上沾着死者的血和脓痂,包在田矮子头上。
“我再也不想变人了,我再也不想变人了。”田矮子继续着刚才的讨论,说着胡话道。“我要变成一只麻雀,飞到天上去,离战争远远的。”
“你会变成一只麻雀的,”黄抗日安慰他,“但不是现在,是以后。”
田矮子哭道:“呜呜呜呜呜呜。”
“你会变成一只麻雀的,会的会的。你变成一只母麻雀,我变成一只公麻雀,我们一起飞到不打仗的地方去。”黄抗日边为他包扎伤口,边安慰他。
“不。我要变成公麻雀。”田矮子哭道,“呜呜呜呜,我不愿意变女的。”
“好的,你变成公麻雀,我变成母麻雀。”黄抗日安慰他,“这样,你就比我飞得高。”
……
九点多钟,有五六架印着青天白日的美式飞机,飞来了,它们是战斗机,机舱下有重机枪。哒哒哒哒哒,一排排密集的重机枪子弹扫向他们: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些弟兄在机枪扫射中倒下了,又一些弟兄在机枪扫射中倒下了,还有一些弟兄也倒下了。“疯了吗,这些疯子,你们瞎眼了!”英俊的团长用福建话愤怒地骂道。
哒哒哒哒哒哒,又是一排重机枪子弹射来。
陈团长在重机枪扫射中,倒下了,一颗重机枪子弹打在他宽阔的脑门上,将圆圆的头颅打了个很大的洞,血直往外涌。福建人倒下了,就倒在黄抗日脚下。
黄抗日咦了声,闪开。
“团长、团长,”龙连长大叫道,“团长、团长。”
站在黄抗日另一旁的程眼镜也倒下了。在他紧张地仰头望飞机时,一颗子弹打烂了他的眉心。程眼镜叫了声:“我日——”“日”字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在地上。
“眼镜、眼镜、程眼镜。”毛领子悲痛地大声呼唤道。
程眼镜再也听不见毛领子的呼唤了,再也不可能为苏豆壳的妹妹奋力地扔一颗又一颗手榴弹——炸一个个可憎可恶的日本侵略军了。
“疯了疯了,”江苏人对着飞机嚷叫,“你们这些疯子,疯子。”
黄抗日悲痛地对程眼镜说:“兄弟,你一定要变成鸟,变成鸟就没人指挥你打仗了。”
和尚蹲下,伸手揩团长脸上的血,可血怎么也揩不净,汨汨地朝外涌。和尚慌忙为陈团长超度亡灵。龙连长和江苏人也跪下为陈团长和自己祈祷。三团的官兵见状,都纷纷跪下,悲伤或愤怒着脸色,不管头上的飞机盘旋和扫射,学和尚的双手合十,为团长超度,希望团长或自己死后变成鸟,飞离可恶的战争。飞机还在上空盘旋,把他们当日本兵打,继续冲他们扫射:哒哒哒哒哒哒。飞机飞得太高了,以为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是日军在集合。一些三团剩余的官兵,在为团长的亡灵超度时,又纷纷栽倒了。然而这些国军官兵一点也不在乎,有的官兵倒下时脸上甚至还挂着微笑,他们宁可死在自己飞机射来的猛烈的子弹下,也不愿当俘虏、遭受日本人的蹂躏。他们在临死前,有的还脸上还飘浮着微笑。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怒吼,更没有人像日本兵一样起身逃避天上的飞机,那一刻众官兵都默默地跪着,为死去的弟兄超度,希望他们死后变成鸟,飞离人类的贪婪和屠杀。
还有一批飞机在另一处地方轰炸和扫射,它们主要是轰炸机,机身上都印着青天白日徽章。它们在那儿欢快地扔着炸弹,一枚一枚地往下丢,轰炸着那儿的几千名国军伤病官兵和看押着他们的日本兵。那儿就是距他们这儿不远的大西门。
轰轰轰轰。
那些早已将生死置于度外的国军官兵纷纷被炸死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那些早已厌倦了战争的视死于归的国军官兵于机枪扫射中纷纷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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