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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天朝名捕2眩鬼双生(《最推理》鬼才驻站作家王珂 倾力打造新派推理奇侠小说雷米、红娘子、庄秦、轩弦)

書城自編碼: 2141462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侦探/悬疑/推理
作者: 王珂 著
國際書號(ISBN): 9787221109644
出版社: 贵州人民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3-10-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24/232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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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云州城,一起起诡异死亡事件接连发生,所有死者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他们曾经就诊于同一个药堂——清风堂;扶摇中州,寒池寺内,为什么小和尚慧心每一次在魔障梦魇里看到的惨案都会在现实中一一应验?定阳县将军唐九观的夫人刘喜娘突染神秘的“死人病”,接着丫鬟凤儿被斩断双手,吊死于蝶恋阁内,黎斯多方打探得知蝶恋阁竟受到过死亡诅咒……竖立着金漆佛牌楼的天蓝城,接连发生死者被放血致死的凶案,生有鬼面的神秘守牌人嫌疑最大,却为何死于天蓝城外的冰冷河水中?
一桩桩复杂诡谲的怪案考验着“鬼捕”黎斯,谁才是活在人间的勾魂使者?一直在暗中兴风作浪的“黑夜”组织又到底在密谋什么?
"
關於作者:
"王珂
男,80后,实力派写手。出生于孔孟之乡,作品以大胆想象、细腻思维、不拘一格的手笔和刺入灵魂最深处的感触为锋芒,于推理作品中独树一帜。
短篇小说作品散见于《最推理》《怖客》《试胆》《胆小鬼》《鸡皮疙瘩》《惊悚E族》《悬疑志》等三十余家国内著名杂志,刊载字数达两百余万字。
2009年成为国内一流推理杂志《最推理》的驻站作家,其所创作的神探黎斯系列作品广受好评,已连载五十余万字,并入选《当代推理名家》。
已出版《神秘灰皮档案》《黑色记忆》等多部长篇小说,其作品亦被改编为越南语、繁体中文等多个版本发行。
"
目錄
"第一章 眩鬼双生
第二章 美人冢
第三章 天蓝杀意
第四章 佛 魇
"
內容試閱
第一章 秋风瑟瑟杀肃容
“从来不想,从来不想……离开你!”蒋遥倒在少女的怀中,喃喃自语着,少女将脸遮挡在纸扇后。她嗔怪道:“你总是这样说,让我真的信了,你可怎么办才好?”
蒋遥推开纸扇,抚摸着少女的面颊,柔声道:“瓶儿,你莫不是不信我说的?”
“我信。”银瓶儿的目光落在蒋遥的脸上,那面容宛若女子般姣好,她只是笑,道,“但有些事情,总不会随你我的意思去发生。就像你们蒋家可能容下我这个青楼出身的烟花女子?”
“为什么不行?我喜欢的是你,你喜欢的是我,只要我们愿意,谁也阻拦不了。”

云州城内,东城角。
“下门板了!”清风药堂年逾六十的老掌柜林善喊人下了门遮板,堂里的伙计都去了后院忙碌,傍晚时分收了一批野莲,要在夜幕降临前摘拣出来,堂里就只余下了林善一人。
林善同往常一样,从柜台下摸出了一个厚厚的本子,黏直了笔尖,在本子上划划点点。
堂内不知何处漏风吹,得柜台上的烛光摇曳,林善抬起头,端起蜡烛走到门口,将一扇漏有缝隙的窗户板压紧。突然,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传来。
林善转头:“哪位?”
无人回应,“咚咚”的敲门声变得急促,林善提高了嗓门:“哪一位?”
“林大夫,我是隔壁的李福,我们家有人要死了,您快点来救命啊!”门外传来了隐约的哭声,林善听出声音是李福的。来不及去叫伙计,林善立马拆下门板,拉开清风堂的大门。
李福一个人站在渐渐浓黑的夜里,睁大了双眼瞪着林善。林善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连忙问:“李福,谁病了?你娘?”
李福摇摇头。
“不是你娘,那是谁?你刚才说要救谁的命?”林善不解地问。
“你。”一声冷漠的声音倏然传至,一柄漆黑更胜夜色的长剑贯穿了李福的胸膛,又刺进了林善的胸口。
“啊!”林善闷哼一声,人重重地倒了下去。
林善最后一瞥,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那人跨过自己的头顶,走进了清风堂。

九月初一,辰时,黑道日,诸事不宜。
十几名云州城府衙捕快已将清风堂围合得密不透风,林善在云州城里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尤其是十几年来坚持不懈地施医赠药,在云州百姓心中,林善是一位真正的善人。
“林大夫被哪个混蛋害死了?杀这么一个大善人,要遭受报应的!”
清风堂外,人群涌动,险些冲散了围在外面的捕快。堂内,气氛同样紧张。一张黝黑面孔,身穿紫色官服的捕头文铁树摸了把额头的汗水,这个案子不仅仅百姓施压,城令庞大人也同样要求尽快破案,这怎能不让毫无头绪的文铁树一头汗水?
文铁树低下头,仔细观察着李福同林善死亡时的位置,林善跟李福一人死在门内,一人死在门外,会不会是李福想冲进清风堂内,但林善却拦住不让,纠缠间,两人双双毙命?文铁树很快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两名死者都死于同一把长剑下,怎么可能是纠缠间误杀呢?
“文兄,这边看来。”一声听上去有些耳熟的声音从旁侧的人群里传来,文铁树立马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他,半边长发遮挡住了左边脸颊,大致能看到发下隐藏着一块青色胎记。不是那人,又是哪个?
文铁树双眼一亮,真是他,那自己可有救了。
“蒙兄,真是你?”文铁树出了清风堂,引着一名高个男子进了堂内。男子身后还跟着一名白发白袍的老者,文铁树目光刚落在老者脸上,高个男子就在文铁树耳边低语了两句,文铁树眼中神采骤变,随即对老者躬身一拜:“原来是老前辈来了云州,今日能见到老前辈真容,实在是文某三生有幸啊!
“蒙兄,还有你,当日昆仑巅峰一别,已经七八年了吧?”文铁树回忆着说。
文铁树口中之人,就是大世四大神捕之一的“青锋”神捕——蒙锐。白发白袍的老者却是自鬼头山后一直跟随在蒙锐身边的老死头。
文铁树迅速地跟蒙锐叙述了林善一案的始末,期盼着合两人之力,尽快发现此案中的线索。清风堂内除却老堂主林善一具尸体外,整座药堂整齐干净,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不像劫财杀人。文铁树也询问过清风堂伙计,伙计说当时只听到老掌柜开门板的声音,因为当时林善吩咐过不要去前堂打扰他,所以伙计们也都没有去前堂,等发觉不对时,林善早已身亡。
文铁树仔细听了伙计的诉说,道:“我问过了,从伙计听到开门板声,到发现林善的尸体,中间不超过一盏茶的时间。那就是说,凶手就是在这段时间杀害了林善同李福,具体的时辰我也问过了,在戌时前后。”
蒙锐跟文铁树的判断一样,蒙锐检查过林善同李福的胸口,两人确系一剑致命,同一剑,结束了两条性命!从剑口角度和锋利程度来看,杀人之剑应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蒙锐暂时没了发现,转头看老死头,老死头一双目光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善的一双手,而后老死头站起身,不管蒙锐、文铁树两人,径直走到清风堂柜台旁边,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本厚厚的账簿,还有一个略薄的本子。
老死头将账簿同本子放在桌上,文铁树不知所以地看着蒙锐,蒙锐不说话,虽然他心中也充满了好奇,但他却在等。蒙锐知道,除非是老死头自己愿意开口说,否则问也是白问。
老死头看着他们两人,声音淡漠得像是一缕随时都会飘走的雾气:“林善左侧指甲有墨迹,墨迹犹新,他昨晚死之前应该写过东西。右手掌也有墨迹,大半可能是他写字时受到了惊吓而不小心涂抹在了手侧。”
老死头看向蒙锐,蒙锐接口说:“死者受到惊吓,大多数情况下会第一时间一探究竟,而不会去管桌子上所写的东西,紧接着林善被杀,他更不可能去收拾桌面上的东西了。目前来看,桌面干净,就只有一个可能,凶手帮林善收拾整理好了。”
“不错,林善右手侧有墨迹,看来果真是写字时受到惊吓,墨笔打滑而沾染上的。”文铁树道。
文铁树一头雾水,摇头说:“真怪了,杀了两个人,难道就是为了给林善收拾桌子?”
“也许,凶手是想从林善所写的内容里找寻某样东西。”蒙锐说道。他接过老死头递过来的账簿,翻看昨晚的账目,仔细观察,都是些琐碎的账目记录,蒙锐看到最后一笔账目记录的是:蒋府,内服方一张,收纹银五两。
“蒋府?”蒙锐喃喃说,转头看了看文铁树。文铁树也看着账簿说:“蒋府应该就是大世王朝护国将军蒋琛的府邸,我听清风堂伙计说,蒋家二公子自幼多病,整日卧床不起,而林善也隔三岔五地就被蒋琛请去给二公子看病。”
“噢,原来如此。”蒙锐点点头,合起账簿,接过老死头递过来的第二个略薄的本子,翻开,却是记录着平日里一些药材买入的时间、数目,没什么疑点。不过左边页角似被什么东西刺破了,留下了一些不规则的纸孔,但都十分微小。蒙锐翻看了一遍,心中隐隐觉得有点不妥,却又说不清楚哪处不妥。
“既然蒋府是林善死前最后去过的地方,我们就应该去一趟,寻一寻这位蒋二公子,或许会对案件破获有帮助。”
几人正说着,清风堂外的石板街上突然传来了几声马嘶,一顶墨金色的扶摇轿由远及近而来。


第二章?弹指江山风云变
在云州城有这个地位和资格乘坐墨金色扶摇轿的只有一个人,蒙锐将目光转向文铁树,文铁树摇头:“据我所知,护国将军的确有一顶墨金轿,我也有幸见过一次,但不是这一顶。轿子里的人不会是护国将军。”
蒙锐回过头,墨金轿在隔着清风堂一街之外缓缓落了下来,轿门被撩开,伸出来一只干瘦的手,摆了摆,很快轿子后面跟进一个人。
“庞大人?”文铁树一眼认出来,跟在墨金轿一侧的人竟是云州城州令——庞博。庞博一张长长的马脸,此时恭敬地低着脑袋,目光随着那只手的方向瞅向清风堂这边,随即墨金色轿子重新架起,慢悠悠地走了。
“轿子里的人看来很有来头,能让庞大人亲自随轿。”文铁树道。蒙锐淡淡地说:“若非高官或者皇亲国戚,又有什么资格坐那种轿子?”
庞博没有随着墨金轿一起离开,钻过人群进到清风堂。庞博先看到文铁树,也看到了蒙锐和老死头,庞博曾在多地任职,后辗转才来到了云州做了一方父母官,看到蒙锐的模样,他心中已大概猜测出了蒙锐的身份。待文铁树将蒙锐介绍给自己,庞博立即长吁短叹地说:“原来是四大神捕之一的蒙捕头来到了云州,早不知情,这可让庞某怠慢了蒙捕头。”
蒙锐其实很讨厌这种虚伪的问候,但他还是微微低了低身道:“庞大人客气了,蒙锐也是公务在身,路过云州而已,又怎敢叨扰庞大人。”
庞博自知四大神捕的名头和权力,严格来说,四大神捕虽然是刑部捕头,但实际的官阶并不比自己这个州令低,眼见蒙锐对自己很客气,庞博不由得也觉脸上有光。
庞博转向文铁树,询问清风堂一案的进展,待得知文铁树和蒙锐打算进护国将军府找蒋家二公子询问案情时,不由得面露难色。文铁树问:“庞大人,怎么了,是不是这护国将军府不好进?”
庞博摇头说:“蒋琛老将军倒不是那么不通情理之人,查问案情他应该不会阻拦。倒是那蒋家二公子是个怪脾气的人,他为了不接受蒋琛老将军给他安排的军中职务,宁可白天装病躺在房里不出来,一躺就躺了好多年。这么个性情古怪的公子哥,恐怕找他询问案情会有难度才是真的。”
大家又讨论了多时,庞博答应了帮蒙锐、文铁树去讨一个进入护国将军府的时间,而后离开了清风堂。捕快们将林善跟李福的尸体包起来,运回了云州府衙,送入了黑屋子。
蒙锐、文铁树,还有老死头也一并回到了府衙。

酉时时分,天空里飘落下一场秋雨,洋洋洒洒似漫天飘满了细长的柳枝,滴落在不远处的院子里,发出细微的噼噼啪啪的溅落声,如似某人入夜的低泣。
一排黑色的巨大而沉重的院阁里,一切都停滞了,唯有某人难以收回的目光在转动。他终还是将目光收敛了回来,而后轻轻转过头,望着不远处在床榻之侧闭目养神的老人许久,道:“费兄,铁尚和诸葛千信都回不来了?”
费言一脸风尘仆仆的疲惫,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似是对人诉说着他的过往,半边头发已经花白。费言睁开眼睛,用平稳的语气说:“回不来了。”
“铁尚死在狱中,而诸葛千信在罢官回家的途中遭人暗杀,全家一十二口,无人幸免。”费言说着,干瘦的身躯微微收拢了一下,似抵不住这初秋的寒冷。
“哈哈!多少年了,十三年了吧,我还记得当时我们四人一同率军杀入大世死敌西夜的都城——烟,同西夜王的那场厮杀至今仍历历在目,鲜血在空中溅起,染红了烟的天空。那场大战,八万人战死了,但我们活了下来,割下了西夜王的头颅送回了圣城。而当我们四人回归圣城时,受到了无数人的敬仰和赞颂,我还记得铁尚说,那一刻是他这辈子再也无法忘记的了。”他目光凝视窗外,“没想到,那一场回归只是个开始,一个冗长噩梦的开始。铁尚他可能永远也想不到,他没有死在西夜人复仇的刀下,却死在了一张薄薄的纸片下。”
“可笑吗,费兄?”他的身体也忍不住颤抖,但并不是寒冷,而是愤怒。
“蒋兄,我的心情跟你一样难受,但铁尚和诸葛千信已经回不来了。我这次来找你,一方面就是怕你不冷静,做了什么过火的事而被圣城那帮小人抓住了把柄;而另一个方面,就是想你万事小心,千万小心。”
蒋琛冷笑一声:“他们也要对我下手了?尽管来吧,我蒋琛还不屑于向这些宵小之辈低头认输!”
“圣城那些家伙的触角还没伸得这么远,我所担心的是……”费言叹息一声,看着蒋琛道,“我查出铁尚之死并非那么简单,而诸葛千信灭门之案也非西夜仇杀,他们之死都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蒋琛转过身,面对着费言,望着他,道:“你是说,是……”
费言缓缓点头,从口中吐出两个字:“‘黑夜’!”
蒋琛身子无力地坐在床榻之上,喃喃地重复着:“‘黑夜’,‘黑夜’。”
窗外黑夜已至,万物失去了光彩,渐渐被一片深色所笼罩,继而被吞噬掉。

蒙锐跟文铁树痛快地喝了一场酒,这是他们两人多年之后的再次对饮,各种滋味尽在其中。喝罢酒,文铁树回家,蒙锐回到了州府,来到了黑屋子门外。
石门依旧紧紧地关闭,蒙锐静静地站在门外,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天空,稀疏的几颗星星在遥远的地方闪烁着光芒,却阻拦不了笼罩在整片大地上的黑暗。
“吱呀呀——”门开了一道缝,蒙锐笑了笑,走了进去。黑屋子里点燃着两盏油灯,一盏在黑屋子深处,老死头就站在那盏油灯下,另一盏在门口的石桌上,蒙锐坐在了石桌旁。
“你笑什么?”老死头的脸上永远面无表情。
“我笑,因为我想起了黎斯跟我说过的一句话。”蒙锐望着黑屋子深处的老死头。
“嗯,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根本不是个人。”蒙锐转回头,望着面前的油灯,“黎斯说你曾经有一次将他关在了黑屋子里,关了两天两夜,而陪着黎斯的只有四十八具尸体。”
“他错了!”老死头的脸一下子闯进了蒙锐的视线里,蒙锐微微一愣,老死头在他耳旁说,“其实是四十九具尸体,只是有一具死尸躺在黎斯的石床底下,他没看见。而黎斯睡的石床,也刚好就是那具死尸的。”
老死头又说:“他没有同你说完,我是关了黎斯两天两夜,但他从黑屋里走出来的时候,面红齿白,身心愉悦,那表情就像陪他睡了两天两夜的是一屋子大姑娘,而不是一屋子死尸。”
蒙锐忍不住笑出来:“看来黎斯又说对了。”
“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他自己也不是人,只有不是人的人,才会和不是人的人做朋友。”蒙锐感慨道,“能将死尸当成大姑娘,果然不是人。”
“我有个问题。”老死头突然认真问起来。
“嗯,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我的朋友?”老死头盯着蒙锐。
蒙锐张口:“当然……”
蒙锐愣了愣,几个字又重新卡回了喉咙,他避开老死头那灰白色的目光,转到了黑屋深处,说:“林善,果真就是你的师弟,他也是你来云州的原因?”
“是。”老死头点头,“我跟林善曾经都拜入‘神针游医’徐妙儿门下学习‘死针活救’这一徐氏独门技艺。他入门比我晚,所以一直以师弟自称,只是没多久,我就被徐妙儿逐出了师门。”
“那又是为什么?”蒙锐问。
“因为我对救人不感兴趣,只对死人感兴趣。”老死头回答得干脆。
“所以这一次是林善托人捎信给你,让你来云州,说有事请你帮忙?”蒙锐问道。
老死头走到黑屋角落,面前就是林善的尸首。“是。林善好像早就感觉到自己会出事,所以他给我寄的信上写的是:无论生死,务必见到我。”
“他早知道自己会出事,那就有可能留下指证凶手的证据。”蒙锐又问,“在林善的尸体上有发现吗?”
老死头摇摇头:“致命伤只有一处,体内没有毒液和疑伤,没可疑。”
“林善为了什么找你来云州,信中可提到?”蒙锐希望还能从信中多得到一些信息。老死头浑浊的目光渐渐落下:“没了,信中只说让我来,别的只字未提。”
“看来,林善想对你说的事,应该就是致他身死的原因。”蒙锐慢慢说。
老死头重新将目光投到林善尸身上,似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九月初二,忌出行,宜嫁娶,动土。
第二天辰时不久,文铁树找到了蒙锐跟老死头,蒙锐正伏在黑屋子的石桌上呼呼大睡,文铁树叫醒了他。庞博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几个人可以进护国将军府了。

第三章?深宅囚笼
护国将军府坐落在云州城西北角,一座巍峨的英云阁盘建在数十栋雕阁画廊之间。文铁树说,英云阁是老将军蒋琛为纪念十几年前陪自己征战西夜王朝,却未能回归故里的英魂们所修建的碑塔。围绕着英云阁的是接连起伏的庭院堂廊,各具特色,让人流连忘返。
庞博安排好了,接引蒙锐、老死头跟文铁树进入护国将军府的是将军府的老管家蒋勇。蒋勇同样是十三年前追随蒋琛杀入西夜腹地的老将,后来为追随蒋琛而放弃了官职,进入蒋府当了管家。
蒋勇年近五十,一张黑黄的脸略显枯瘦,一双巨大的手掌布满了老茧。蒙锐看出,蒋勇虽告别沙场多年,但一身功夫并没有丢下,蒋勇走路的步伐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稳健。
“听闻蒋二公子一直落病在家,白天几乎都不出房间。不知最近病情可有好转?”蒙锐问。
“你说二少爷啊。他,他也没啥大病,但就是,就是那样了。”蒋勇显然不善言谈,顿了几下,也只把话说得断断续续。
蒋勇引着蒙锐三人在偌大的将军府中穿行,不多时,蒙锐瞅见了昨天在清风堂外看到的墨金扶摇轿,显然乘坐扶摇轿的人是来找蒋琛的,一旁的文铁树也投来目光。蒙锐一路跟行,走进了一条就在英云阁下的花廊,蒙锐不禁仰视,但见黑色庞大的建筑耸然而立,巨大的黑影将蒙锐完全笼罩,即便在阳光和煦的清晨,蒙锐依旧感到了一丝冰寒。
廊子到了尽头,再走过两座石桥,就看到了一个别致的院子。院子里没有树,进了半月门,蒙锐看到了一幢建筑,感觉一时无法形容自己见到这建筑的感觉。
这是一幢简单而精巧的建筑,红檐绿瓦,青翠色门窗,简单的竹门,但蒙锐目光再往上看,就不由得愕然了。
房屋的周围许多巨大的短柱排列成序地插入地下,大约只比房屋高一头,每一根石柱上悬挂着一根胳膊粗细的铁索吊住房屋,有二十几根石柱将建筑凭空吊了起来,而石柱同石柱之间横向里还有许多黑色的铁链将石柱圈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蜘蛛网。而这栋建筑无疑就置身于蜘蛛网上,只不知它又代表了什么:他人猎物,抑或是作茧自缚?
竹门开了,蒙锐第一次见到了蒋遥,蒋遥的脸色很白,那是长年不见阳光所现出的惨淡的白色,而蒋遥的眼睛黑色透彻,像是两颗冰潭里的玻璃珠子。
蒋遥也在盯着来人看,先看文铁树,又看老死头,最后盯着蒙锐看。大家都在沉默,蒋勇反应过来,刚想开口介绍,蒋遥阻止了他而望着蒙锐问:“找我?”
“是。”蒙锐回答得很简单。
“为林善?”
“是。”蒙锐的回答依旧简单。
蒋遥缓缓走到房屋旁边,摸着一根石柱说:“你问吧。”
“林善被害那天,他最后一个医治的人就是你。所以我想知道,他当时可有什么不妥,或者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蒙锐顿了顿,“再或者,他说了某些话,让你觉得奇怪。”
蒋遥跳上了一根铁链,抬起头看着天空,说:“你觉得它像什么?”蒋遥反问蒙锐,“它”指的就是身后的这幢建筑。
“囚笼。”蒙锐沉吟片刻道。蒋遥愣了愣,突然放声大笑:“囚笼,囚笼!你是第二个敢在将军府里说它是囚笼的人……第一个人却是她!”
“我告诉你。林善当天的确有些不同,看样子很着急,但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他当时一直在擦汗,好像很热,然后他就急匆匆地走了,好像这次连银子也没拿,就离开了将军府。”
“走得这么急。”蒙锐看了一眼蒋遥,蒋遥轻轻摇动起了铁链,道:“我知道的就这些,你们走吧,我不习惯在白天见这么多人。”
蒙锐只得离开,在走出将军府的途中,蒙锐发现了一座紧闭的院落,院落铁门上破落斑驳,有一大块乌黑的印记,蒙锐认得这种印记,那是经年的血迹干涸凝固而成的。
堂堂的将军府里,为何会有这样一扇沾有血迹的铁门,铁门后的院落里又会是怎么个情景呢?蒙锐不由得好奇起来,但可惜,他们很快被请出了将军府。
“你也看到了?”出了将军府,走在回府衙的路上,老死头突然问。
“嗯,看到了。”蒙锐道。文铁树也注意到了,他在一旁说:“那好像是将军府里的禁地,听闻好像是以前将军夫人的居所,后来将军夫人过世后,那个院子就被封了起来。”
“阿……嚏!”文铁树突然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说,“好香的味道啊。”蒙锐也嗅到了方才从自己身旁掠过的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某种花香。
蒙锐转头,一个一身纯白衣裙的女子的倩影从他视线里一闪而过,很快闪进了一旁的深巷里。蒙锐微愣,街头,忽然冲来了几个蓝衣捕快,看着文铁树道:“捕头,不好了,又……死人了!”
“又死人?”文铁树立马道,“走!”
云州城内的一条小河旁,文铁树、蒙锐和老死头看到了死者,他仰面躺在河边,身上的衣衫完全湿透了,像是当头被淋了一盆凉水,死者同样是死于剑下,一剑洞穿了心脏。
文铁树盯着死者看了一会儿,突然拍脑袋道:“我记得他。他是清风堂的伙计,叫,叫葛顺。”
又一个死者,又是清风堂,这个救人施药的善堂里究竟隐藏了什么,死神接二连三地光顾于它?林善想要告知老死头的事情又是什么?蒙锐不觉中一头雾水,心中却是乱麻纠结在一起。
蒙锐仔细观察了葛顺的尸体周围,慢慢蹲下身道:“葛顺没有掉进河里,却全身衣衫都湿透了,有古怪。”
“为何你断定他没掉进河里?”文铁树在一旁问道。
“葛顺面向河,试问哪一个刚从河里爬上来的人会面朝着河?而且他的咽喉中没有积水,眼眶中也没有浮水,不像是掉进过河里。”蒙锐缓缓道,“那他全身衣衫都湿透了,就让人觉得古怪了。”
“难道是他死后,有人故意往他身上浇水?”文铁树接口。
“有这个可能。”蒙锐道,“只是凶手真如此做,必定要有个理由。这个理由是什么?”
“水能干吗?”老死头在一旁开口。
“水?”文铁树接口就道,“喝、洗衣服、洗澡,不就这些?”
蒙锐突然双眼眸光一亮,道:“味道!用水冲洗掉葛顺身上的味道。”
“味道?”文铁树一头雾水。
老死头望着葛顺身下道:“葛顺像是被人杀死后移尸到河边的,不过他真正被杀的地方应该距离河边不远,仔细找一找。”
三人连同十几个捕快以河边为始端,向周围扩散搜寻。
“阿……嚏!”文铁树又打了个喷嚏。蒙锐目光一凝,赶到文铁树身旁,在脚下的黄土里发现了一点点红色粉末,捻在手指间嗅了嗅,蒙锐道:“是胭脂粉,而且这个味道很熟悉!”
蒙锐脑袋里倏然闪过大街深巷外一闪而过的白衣倩影,不由得脱口道:“是她?!”


第四章?禁地死偶
护国将军府,她像是一只飞舞的蝴蝶在蒋遥面前翩翩起舞,蒋遥在后面追了她好久,抱住她,让这只就要飞走的蝴蝶落下。银瓶儿一身纯白长裙,转头看着蒋遥笑个不停:“你得逞了,你抓住了我,我跑不了了。”
“你早就跑不了了,自从遇到我。”蒋遥仰面躺下,躺在草地上,倒坠的世界里,那一幢巨大的囚笼建筑在夜风中微晃。银瓶儿看着他,还是说:“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但你爹还没有接受我,你现在就让我这样一个风尘女子进入到将军府,万一被你爹知道了……”
“你要相信我。”蒋遥抓住银瓶儿的双手,“不管是谁也不能阻拦我们在一起。”
“嗯,我相信你。”银瓶儿轻轻伏在蒋遥胸口,用一种微弱的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地说,“但我……不相信自己。”

“你又输了。”费言落下最后一枚棋子,望着蒋琛。蒋琛摇摇头,说:“我输了。”
“十年前是你教会了我下棋,没想到十年后的今日你却输给了我。”费言感慨道。蒋琛道:“我输的又何止是这区区一盘棋,这十年,我输了太多,也习惯了。”
“要不要再来一盘?”费言道。
蒋琛摇摇头,似想说点什么,突然一道冰冷白光划破黑夜的宁静袭向蒋琛胸口,费言正对着窗外,叫一声:“蒋兄,小心!”
蒋琛乃驰骋疆场数十年的上将,如何会轻易被人偷袭。他一个“仰观山岳”,避开了袭来的白光,白光是一把闪烁锋芒的短剑,快若闪电。饶是蒋琛如此迅速的反应,也还是没有完全避开,只听得“刺啦”一声,短剑划破了蒋琛胸前的衣襟,割出一道浅浅的血口,而后直直刺入房内的木柱上。
蒋琛胸口火辣辣地疼痛,他望向窗外,寂静的庭院里完全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伺候在外面的蒋勇得知蒋琛遇袭,立即安排府内家丁四处搜查,而后又派人给云州州令庞博送去了消息。庞博第一时间赶来了将军府,随行而来的还有文铁树和蒙锐。
蒙锐第二次进入将军府,直接来到了老将军居住的静月斋。蒙锐远远看到身姿挺拔的护国将军蒋琛站在静月斋外的庭院里,他身旁站着几人,老管家蒋勇蒙锐已见过,还有一名陌生老者,看举止气度这老者应该就是从圣城而来的蒋琛老友。私下里,文铁树也跟庞博打听过,这老者正是当今大世皇朝的外廷侍郎费言,大世王朝的股肱之臣。再过来是一名年轻的男子,腰悬宝剑,左边脸颊上有一道醒目深刻的刀疤,割裂了男子俊朗的脸孔,让本是俊美的年轻男子多了几分凶煞之气。
“他是蒋家大公子,虎冲左庭卫蒋宁。”文铁树小声道。
蒋宁看到了庞博一行人,一双细眉耸了耸,看着蒋勇道:“不过区区一个刺客,我们蒋府难道拿不住,还需要叫这些府衙的捕快来?”蒋宁桀骜不驯地盯着蒋勇,显然是在怪责于蒋勇。
“无须多言,他们是我叫来的。”蒋琛缓缓道,不顾蒋宁难看的脸色,上前一步对走来的庞博道,“蒋府小事,叨扰了庞大人,有劳了。”
“老将军话说得严重了,保护老将军的安危本来就是卑职的本分,竟然有人敢行刺老将军,卑职定然不能坐视不理。”庞博挥了挥手,“文捕头,你现下就可以去抓刺客了。”
蒋勇在蒋琛遇刺后已将将军府各个进出口都派了家丁把守,刺客决计还没有逃出将军府。
文铁树、蒙锐同蒋勇领着一众捕快跟家丁把将军府翻了个底朝天,搜找了整整两个时辰,丝毫没有半点发现。
蒋勇纳闷道:“怪了,所有地方都没有,难道刺客长翅膀飞走了不成?”
“长翅膀定然不会,只是我们还有没搜到的地方。”蒙锐突然说,他盯着不远处的一个院落,院落破落紧闭的大门不知何时推开了一道一人宽的门缝,一块巨大乌黑色的印记静静地躺在铁门上,如似鬼面。
“不行,这院里不能进!”蒋勇挡在蒙锐身前,“这个院落是将军夫人的故居,将军有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如果刺客逃进去了怎么办?那刺客险些要了老将军的性命,倘若因此放跑了刺客,蒋管家,你如何担负的了?”蒙锐向前一步,蒋勇微微后退一步。
“有人,门后有人!”文铁树突然惊呼一声。蒙锐和蒋勇同时转头,门内白影一闪,似有个女子身影逃进了院落深处,蒙锐推开了蒋勇,道:“刺客就在里面了,还犹豫什么,老将军怪责下来我来担当。”
蒋勇叹息一声也随着蒙锐进到了院落里,院落中多年未修葺,荒草丛生,一条隐约的路径通往院落深处的一幢红色廊房。廊房正堂大门同样敞开了一道半人长的缝隙,一抹昏黄的光线从里面投射出来。
“他在里面。”蒙锐道。一行人冲过庭院,来到廊房外。蒙锐一把推开了房门,但闻“嗖”的一声,一样黑糊糊的东西扑到蒙锐脸上,蒙锐本能地一拳挥出,击在袭来之物的表面。
“喵!”耳边传来嘶心裂肺的吼叫声,蒙锐看到被自己击飞的是一只硕大的黑猫。黑猫怨恨地缓缓盯着蒙锐,整张脸都不见了,只有大块血肉堆在一起,鲜血顺着扭曲的肌肉滴落在地上,恐怖吓人。
“它的脸!”家丁中有人忍不住,转头在门外大吐起来。那黑猫像是也明白了对方人多势众,慢慢退进了黑暗里。
漆黑的堂房里只有最里面有一截燃烧的蜡烛,烛光随着开门后灌入的夜风摇曳,浑浊的烛光不时蹿长又变短。文铁树当先走进堂房深处,蜡烛的烛光飘向左边,文铁树的目光也不由得随着烛光看去左边,一张变形恐怖的人脸出现在文铁树的视线中。就连文铁树这样铮铮的铁汉子也不由得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转身冷喝:“谁?”
“出来!”跟上来的蒋勇等家丁也大喝。蒙锐跟上来道:“不对劲!”蒙锐丝毫感觉不到面前有活人的气息,他大步走到斑驳烛光的阴影处,里面果真有一个人,却是一个假人。
“奶奶的,这是个什么玩意?”文铁树狠狠踢了一脚假人,假人乃是木头所做,表面套着一层油皮,不知是猪皮还是什么皮。假人被文铁树一踢,转过半张脸来,这假人没有脸,木头做成的脑袋上只有两个空洞洞的眼洞,还有一个黑咕隆咚的嘴洞,文铁树厌恶地转身离开。随即,在不大的堂房里先后发现了许多没有脸的假人,他们都静静站立在堂房阴冷黑暗的边缘,像是一群守候着死神的僵尸。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众人身后传来冷喝,蒙锐回头,发现来的正是蒋家大公子——虎冲左庭卫蒋宁,他身后跟随着几名带刀士兵。蒋宁进入堂房,扫视着每一个人,最后目光落在蒙锐脸上,冷冷地说:“你们可知这是蒋家的禁地。私闯禁地,你们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吗?”
“大公子,老奴错了,是老奴昏了头!”蒋勇走出来,一张脸已成了蜡黄色。
“不关他的事,是我执意要进来的。”蒙锐迎着蒋宁的目光。蒋宁冷哼一声,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蒙锐背后的弧形刀上笑了起来,陡然,他腰畔的长剑出鞘。
“不可以啊,大公子!”蒋勇大叫。
蒋宁的长剑如同闪电般擦着蒙锐脸颊而过,却未伤蒙锐分毫。随即,长剑刺向烛光之后,一个白晃晃的人影倏然出现,蒋宁的长剑正刺在人影肩膀上。
一身纯白色长裙,竟也是套在了一个假人身上。蒋宁将长剑从假人肩膀拔出,又派遣手下将整座庭院搜寻了一遍,无果。
蒋宁瞟着假人,问蒙锐:“这就是行刺我爹的刺客?哼哼!四大神捕,可真让我大开眼界啊。”
“走。”蒋宁带人离开。蒙锐看了看躺在地上,身穿一身白裙的假人,一股熟悉的香气扑入鼻中,蒙锐叹息一声:“究竟错在了哪里?”

蒋遥松开了捂住银瓶儿嘴的手,气喘吁吁地说:“你要吓死我啊,方才让别人看到你,真就把你当成刺客抓起来了。”
银瓶儿转了个身,问:“怎么了,那我就当刺客好了。”
“别开玩笑了。”蒋遥道,“幸亏我知道院子里有个隐秘的破洞,这才能救你出来,要是让我大哥看见你,当真就一剑杀了你。”
“好了,好了,我以后不乱跑就是了。我只是听到有刺客,好奇才出来的,谁知道碰上了一大群人。”银瓶儿撒娇地躺在蒋遥怀里,在蒋遥搂住她的刹那,她的目光猛地暗淡下去。
就差一点,就可以杀死他,杀死那个夺走了爹娘性命的凶手!银瓶儿轻叹。

静月斋。
“是他们?”蒋琛问。
“有可能。”费言面容焦虑,“可能他们已经将目标落在了你身上,或者还有我。”
蒋琛坚毅的面容渐渐有了一丝变化,握紧的拳头重新放开,看向窗外:“费兄,你还记得西夜狼谷一战吗?当时我们中了敌人的陷阱,被一万西夜铁骑包围在狼谷内,每一个人都以为我们必死,结果……”
“结果我们活了下来。”费言回忆着,面容也有变化,“我又怎么可能忘记,我们当时为了活命钻入野狼藏身的洞穴,再诱引敌人深入谷内,后又配合支援而来的友军放火烧了狼谷,活活烧死了一万西夜铁骑。那是何等的大快人心啊!”
蒋琛道:“如果当时是我们的宿命,那么今天又何尝不是呢?”
费言看着蒋琛,点头:“我明白了。”


第五章?死神靥
九月初四,宜解除平治道涂,忌入宅。
蒙锐的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眼袋,他已经陪着老死头在黑屋里待了整整两天。文铁树看向蒙锐,蒙锐已然听说了,问:“第四人?”
“是。”
第四名死者是一名少妇,死在自己家中。少妇的家在云州城芙蓉街尾,同样是被一剑刺穿了胸口,少妇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神情,显然只用了短暂的时间便杀死了她,让死者根本没有时间感受到死亡的痛苦和恐惧。
“死者王李氏,那边是死者的相公,王举。”文铁树同蒙锐说道,王举已经哭得不成人形。
文铁树询问王举。原来王李氏自去年生了孩子后身体一直孱弱,年前也总吃些养身的药,一来二去,这家里也没了积蓄。王举为了能继续给老婆买药,九月初三一早就去了林城的亲戚家盘借,等傍晚回家时就发现老婆死在了家中。
文铁树早已派人查过,王举所说都属实,案子一时又没了头绪。蒙锐问王举道:“你方才说一直买药给你老婆治病补身,是从哪里诊治的,又从哪里买的药?”
“清风堂。”王举道。
“还是清风堂。”文铁树道。
老死头看到刚送来的王李氏尸体,只是眼皮子抬了抬。半个时辰后,老死头慢悠悠地走过来,对蒙锐、文铁树两人道:“这名死者跟前面三名死者都是死于一柄剑下,切口深度几近相似,可判断凶手是同一人。”
蒙锐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长吁一口气道:“林善、李福是死在清风堂,葛顺是死在河边,而王李氏死在自己家里,究竟凶手为何要杀他们几个人?”
“文兄,帮我调查一下葛顺还有李福的家里情况,越细致越好。”蒙锐似是想到某些苗头,道,“还有,我昨晚嘱咐你的事,怎么样了?”
“放心,我已经派了兄弟守在将军府外,只要看到有年轻女孩从将军府里出来,立马回来报信。”文铁树摸了摸头,“但我不明白,为何要在将军府外守一个年轻女孩?你又怎么知道有女孩会从将军府里出来?她又是谁?蒙兄,何不讲明白一点?”
“我是想说明白,但现在我脑袋里也画满了问号。”
“捕头,有了,有了!”黑屋子外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名捕快。文铁树问:“什么有了?”
“有……有年轻女孩从将军府出来了,小豆子盯着了,我赶回来报信。”
文铁树转脸看向蒙锐,道:“还真有啊。”
蒙锐和文铁树一个时辰后来到了云州城郊东莲村一户庄园外,庭园内布置雅致,一座三层雕木阁楼现身在庄园内,阁楼下种了一路的白色梦影花,花香灼灼。小豆子藏身在庄园旁的树林里,眼见着白衣女孩走了进去,再没出来。
“进去?”文铁树问蒙锐。
“当然,要不来这里干吗?”蒙锐说得干脆,他走到庄园外,敲响了庄园的红色大门。片刻门开了,开门的是一名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老妇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蒙锐等人,等她看清楚蒙锐身后跟着几名捕快后,不由得脸色变了变,问:“你……你找谁?”
“我找一名穿白衣的女孩。”蒙锐道,“你可以告诉她,将军府的朋友想要见见她。”
“好,你等等。”老妇人重新关起门。没多久,门“吱呀呀”重新敞开,老妇人道:“我们家小姐在楼上等你,但她说只见你一个。”
老妇人的话是对蒙锐说的,蒙锐笑了笑:“好,那就我自己去。”
蒙锐随着老妇人进入到庄园里,一路的梦影花随着秋风微微摇晃,像是许多幼童的脑袋,花径尽头便是阁楼。
蒙锐走进阁楼,老妇人让蒙锐一个人上二楼,自己转身就走了。蒙锐上了二楼,二楼空空荡荡的没什么家具,只有几面巨大的白幔吊在梁顶,一名着纯白色衣裙的女孩就盘膝坐在垂地的白幔上,白幔在她身下随风微微飘动,如同仙子降临。
女孩看着蒙锐道:“我叫银瓶儿,但我却不认识你,更加不知道你何时成了我的朋友。”
“抱歉,我是想减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蒙锐道,“我这次找银小姐,是有事想问一问你。你看一下这个。”蒙锐掏出了一个小纸包,纸包里面有小撮粉红色粉末。
粉红粉末的香气,跟此时银瓶儿身上的胭脂香一般无二。蒙锐道:“最近云州城接连发生了几起命案,而这胭脂粉是在其中一名被害者尸首周围发现的,有可能是从凶手身上遗落的。但州府派人在云州城找寻了几天,都没有找到拥有相同气味的胭脂粉,却唯独银瓶儿小姐身上的香气跟它一模一样。我想问一下银小姐,你的胭脂是从何而来?”
“呵呵,这位官爷,你不会认为是我杀的人吧?”银瓶儿笑了,“女孩子的胭脂粉来源通常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买,另一个就是别人送。”
“我属于后者。”银瓶儿道,“因为我平时最喜欢梦影花,所以这胭脂粉里加入了少量的梦影花瓣,梦影花种植程序繁琐且价值昂贵,当然一般的胭脂摊上是买不到的。”
“谁送给你的?”蒙锐接口问。
“护国将军府蒋家二公子,蒋遥。”银瓶儿说得明白,“只是区区一瓶胭脂粉,就断定某人杀人,官爷不觉得不妥吗?”
“我没说有胭脂粉的人就一定是凶手,但至少他有可能帮我们找出真凶。”蒙锐看着银瓶儿的脸,少女的五官精致,吹弹欲破。蒙锐对银瓶儿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某一瞬间掠过的目光,蒙锐道:“银小姐,你常去将军府?”
“是。”银瓶儿轻笑,“蒋遥喜欢看我跳舞,所以我总会去将军府跳舞,但每次去都是偷偷摸摸的。”
“为什么偷偷摸摸?”蒙锐问。
“因为我不配。”银瓶儿再笑,笑容变得有几分苦涩,“那扇门,我不配进。”
蒙锐本想再问几个问题,但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当即也就告辞离开了。

蒙锐回到州府后,刚回到自己的客房,身后突然冷不丁地伸出一只手,蒙锐猛地转身,身后出现一张硬邦邦的脸,蒙锐看到他,诧异道:“蒋管家?”
蒙锐身后的人正是将军府总管蒋勇。蒋勇小声道:“蒙捕头,我有些事情,想来想去还是要来跟你讲。”
蒙锐看着蒋勇犹豫再三的神情,心里有一丝异动,道:“蒋管家,请讲。”
“这里不合适说,你跟我来。”蒋勇跃出州府后院低檐,蒙锐紧跟着也出了州府。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树林深处,蒋勇停住了脚步。
蒋勇转头道:“可以了。”
“关于林善之死,有些事情我藏在心里好久了,一直没敢讲出来。”蒋勇道,“林善死之前,曾经跟二公子大吵过,而且他们不止吵了一次,之前也经常吵架。至于为了什么争吵,我不知道,但有一次我听到林善说,就算我死了,这个秘密也不会藏住。”
“我想……或许……”蒋勇欲言又止。
“你想说是蒋遥杀了林善。”蒙锐替蒋勇说了出来。蒋勇沉声道:“二公子性情古怪,整天窝在房中不出来,我是担心……”
蒙锐缓缓点头:“蒋遥的确有可疑。但我不明白,为何你突然来找我说这些。”
蒋勇脸色变化,许久才说:“林善死后,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吧。”蒋勇顿一下道,“我不想成为下一个。”
“明白了。”蒙锐点头。

蒙锐离开了黑树林,但蒋勇却依旧静默如同一尊黑暗里的雕塑站着不动。许久之后,黑树林深处飘出一句话:“他相信了?”
“是。”蒋勇望着树林深处那片黑暗,道,“按照您吩咐的,全做了。”
“好,很好。”尖锐的阴冷笑声传来,蒋勇的眼睛眯成一道缝,他的视线里,一个带着死神面具的人正一步步走向他。


第六章?死亡之中的端倪
九月初五,宜祭祀、治病,忌坏垣扫舍。
凶神宜忌:月煞。
寅时刚过,蒙锐在睡梦中闻到了一缕熟悉的幽香,一个纯白身影拖着长长的水袖出现在梦境里,起舞、飞扬,白色的长袖落下,落在蒙锐的脸上。蒙锐从白袖中间看到了她的脸,满脸的黑血涌出,淹没了她的一切。
“呼!”蒙锐坐起来,额头上涔出了冷汗。倏然,他发现房间里还坐着一个人,一双浑浊的眼睛在黑夜里滚动,他看着蒙锐,长吐一口气:“你的梦做完了?”
“你知道我在做梦?”蒙锐从床上坐起,看着这个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神出鬼没的老死头,老死头点头:“你眼皮跳动的频率、喉头滚动的次数足以说明你正在经历着一个梦境。”
“好了,随便你怎么说。你深更半夜跑到我屋里来干什么,像鬼一样?”蒙锐道。
老死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因为我没有房间,所以只能来你的屋子。”
“给忘了,本来给你安排了房间的,但文兄那边看你这几天都待在黑屋子里一直没出来,也就把这事给忘了。这事是我的疏忽,也难怪您老作弄我。”蒙锐笑说。
老死头摇头:“不,你们做得没错。活人的房间我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住一次,所以留与不留没什么区别。我来你房间也是为了来告诉你,我在第三具送来的尸体上找到了一点有用的东西,你跟我来看一下。”

黑屋子依旧是黑咕隆咚的,即便蒙锐点燃了两盏油灯,照样是阴气森森,冷风袭面。老死头站在靠近左边墙角的一张石床旁,掀开尸布,露出了尸布下的冰冷死尸。
死尸正是清风堂伙计——葛顺。蒙锐屏住呼吸,他的目光从葛顺的脸上转到葛顺的喉咙上,喉咙被切开了一个小口子,黑红色的血肉翻了出来,蒙锐觉得肚子里有点翻涌。老死头捡起死尸旁边银盘子里的一样东西,道:“我在第三具死尸的喉咙内侧血膜边缘找到了它,你看看。”
蒙锐睁大了眼睛,银盘子里是一小块纯白色的绢布,大概有大拇指大小,中央部分似绘制着某样图案。蒙锐将小块绢布看了几遍,有了新的发现,在类似图案的边角有几枚颗粒微小的物质,盐白色里带着一点淡淡的粉红色,蒙锐沉默了半晌,突然道:“这是……”
“胭脂。”老死头浑浊的目光也盯着那微小的颗粒,“这应该是葛顺反抗时抢走了凶手的绢布,塞进了自己嘴里,凶手杀死葛顺取回绢布时,绢布不慎被葛顺牙齿勾破了一小块,而这小块的绢布就被葛顺吞咽到了喉咙里。”
“那拥有这绢布的人,就是凶手。”蒙锐道,老死头没说话,表示默认。
“这一条线索,足可让凶手无所遁形。”蒙锐微微摇头,“难怪黎斯曾经跟我说,若有老死头,如得一宝。”
“该说的都告诉你了,你要拍的马屁也拍完了,你该走了,我要睡觉了。”老死头对蒙锐道,而后将葛顺的尸体重新盖起,走到旁边一张石床上和衣躺了下去。
“好。”蒙锐也知道这几日老死头没日没夜地在尸体上找线索,极其辛劳,他悄悄退出了黑屋子,将黑屋子的门掩住。
蒙锐拿到了老死头提供的重要线索,而文铁树一大早就找蒙锐来了,见到蒙锐道:“蒙兄,昨天按照你的意思去了葛顺和李福家,结果发现葛顺的母亲先前旧疾复发,是心疼病。而李福的孩子前两天得了肠澼。”
“心疼病、肠澼,还有王李氏的妇科病,都有病,而他们就诊的医堂也都是清风堂。”蒙锐摇头说,“实在不明白,为何要杀死三个去看病的人?”
“是啊,莫非是个疯子干的不成?去医堂杀看病的人,估计也只有疯子才有这种禽兽行径。”文铁树想起被杀死之人的一幕幕惨相,气愤地说。
“也许,除了都去清风堂就诊外,我们还疏忽了他们之间的某种联系。”蒙锐低头道,“但究竟疏忽了哪一点?”
“若凶手杀人动机同病无关呢?”门外慢悠悠地传来一人话声,是老死头,老死头依旧是双眼浑浊朦胧。
“同病无关……”蒙锐眼中闪烁一缕异样的光芒,他倏然站起身道,“药方!”
“他们三人都应该带着病诊药方,但死后却都没有发现。竟然疏忽了这个,文兄,叫兄弟去三人的家里,再重新仔细搜查一遍。”蒙锐道。
三个时辰后,捕快们都回来了,李福、葛顺、王李氏的三张诊病药方果然都不翼而飞了。蒙锐坐定,像是摸到了某个线头,道:“凶手杀人,莫不就是为了药方?”
不多一会儿,文铁树也回来了,他刚从清风堂回来,见到蒙锐忙不迭地说:“蒙兄,我刚从清风堂回来,葛顺、李福还有王李氏三人都是在八月三十一日下午,未时到酉时这两个时辰之间去清风堂拿的药方。而据清风堂一名伙计回忆说,是林善亲自给三人开的药方,没让任何人过手。”
“林善亲自开的药方,那林善在八月三十一日还干了什么?”蒙锐问。
“我也问到了,那天林善一大早就去了护国将军府给蒋家二公子看病,待回到清风堂已然是未时了。”
“又是蒋家二公子。”蒙锐道,“难道林善的死,还有其余三条人命真的是这个蒋遥所害?”
蒙锐转脸看向文铁树,道:“我们要再去一趟护国将军府。”
文铁树跟庞博大致说了案情,庞博这次倒是麻利,很快就安排蒙锐、文铁树带捕快去往护国将军府。路上,文铁树压低了声音对蒙锐道:“蒙兄,已经传话下去了,那最后一名拿到林善药方的人已经悄悄回到了云州,我们的捕快正在暗中保护他。”
“好,尽量多安排一些手下保护他,我不想再看见第五个受害人。”
文铁树叹道:“希望尽早将真凶缉拿,不要再有无辜之人丧命了。”


第七章?洞破玄机
护国将军府,蒙锐在府门口又见到了蒋勇,蒋勇的脸色很差,本就蜡黄的脸色更添加了几分晦暗,蒋勇道:“请跟我来。”
这是蒙锐第三次来到将军府,大约走了一炷香时间,蒋勇突然停住了,蒙锐顺着蒋勇的目光诧异地看去,前面一人挡在了路中央。未时之后的日光明媚,但落到这个人脸上,却都转变成了白丝丝的寒气。轻甲宝剑,这人间冰寒公子,不是左庭卫蒋宁,又是哪个?
“大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蒋勇问道。
“你滚开!”蒋宁冰冷的目光跳过蒋勇,盯着蒙锐,冷冷道,“你这次来,是要拿我弟弟?”
蒋宁看来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消息,估计十之八九是从庞博那边,蒙锐只得淡淡一笑道:“二公子的确有嫌疑,所以想请他回州府一趟,详做调查,或许可以澄清自己。”
“好笑!”蒋宁冷笑,“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无用的捕快也想拿我将军府的人,即便是我弟弟杀了人,也自有将军府来处理,你们还没这个资格。”
“请左庭卫说话注意口气。”文铁树脸色变得很难看,听到蒋宁这番话,脸色能好看才怪。
“哼,看到我脸上这道刀疤了吗?”蒋宁冷笑,“这是三年前,白楚余孽侵我云州边境,我率左庭部厮杀三千贼兵时所留下的,那一战我左庭部死伤了五百人,当时你们这些正义凛然的捕快在干吗?捉贼还是捉奸?”
“你……”文铁树气得说不出话来。
“少将军英雄,但无论战功如何彪炳,国法同样大如天。少将军莫不是想罔顾国法吧?”蒙锐的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
“少跟我提什么国法,总之今天你休想带走我弟弟!”蒋宁手中“铮”的一声,宝剑出鞘,然后从蒋宁身侧蹿出了一队身着甲胄的士兵,将蒙锐等人包围。
“蒋公子想做什么,杀了我们?”文铁树将自己那根铁尾虎鞭拿在手里,对峙道。
“若听我话就赶紧滚,否则……”
“畜生!”暴喝声倏地传来,铁青着一张脸的蒋琛出现了,身边是费言。蒋琛和费言的脸色都很凝重,蒋琛双眼圆瞪,对蒋宁道:“你这个忤逆子,你可知国法如天,你究竟想干什么?杀朝廷捕快,你这不是救你弟弟,是在害他。”
蒋琛神情激动,高举一只手似要掴蒋宁耳光。蒋宁目光转到蒋琛脸上,目光中带着一抹难以理解的神情,咬牙道:“你为了那个废物儿子,要打我?这些年来,为蒋家流汗洒血的是谁?不是那个只会缩在龟壳里的风雅二公子,是我!你的大儿子,蒋宁!你从来都不正眼看我一眼,哪怕我真的战死在了沙场上,你的心里也只有那个废物,对不对?”
蒋琛的手落下,一双老眼目光纠缠,面容凄苦地道:“我错了,不是蒋遥的错,也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蒋宁转过头去,冷然道:“我不想他们带走蒋遥,是不想让将军府名誉受损,不想让外人决定蒋家人的生死。但既然你都不在乎,这事我不会再管。”
蒋宁带着他的护卫队离开了,蒋琛身形晃了晃险些跌倒,一旁的费言扶住蒋琛,小声在他耳边安慰。蒋琛看向蒙锐道:“蒙捕头,若蒋遥犯了错……一切将以国法论处。”
“老将军。”蒙锐对蒋琛,心中还是充满尊敬和钦佩的。
蒋遥的庭院里,那幢囚笼一样的房屋静静地飘浮在空气里,黑色的锁链遍布在短柱同房屋墙壁之间,像是无数的打不破的枷锁。
“二公子不在这里。怪了,白天他几乎不出门的,今天去了哪里?”蒋勇从怀里取出一块白手帕擦了擦额头汗水,摇头道。
“既然不在,文兄就留在这里搜集物证,至于二公子的去处,我或许能知道。”蒙锐看着蒋勇,慢慢说。

云州城郊,东莲村,酉时。
蒙锐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庭院的门半掩着,蒙锐留其余人在庭院外,他自己一个人走进了庭院。一路芬芳绽开的白色梦影花,朝着蒙锐微微颔首。
阁楼二楼,一个人盘腿坐在白色幔布上,望着走上楼来的蒙锐,笑着道:“又是你,你来得真快啊。”
白色幔布上盘坐的正是蒋家二公子蒋遥。他面前一壶酒,已经见底,蒋遥脸上带着几分醉意,缓缓爬起身说,“我本想等她回来,结果等来了你。哈哈,算了,你想抓我?”
“林善、李福、葛顺、王李氏四条人命同你有关,我需要你去一趟衙门。”蒙锐声音平静。
“原来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蒋遥点头,“好,我跟你走。”

将军府,静月斋。
蒋琛紧闭双眼,面前香鼎烟雾袅袅,费言道:“据庞博送来的消息,好像清风堂林善等人的死,蒋遥有很大嫌疑,而且,那个神捕蒙锐已经拿到了一些证据。蒋兄,如何是好?”
“自从十几年前那场悲剧后,蒋遥就成了这种模样……但我还是不希望是他。”蒋琛忽地睁开双眼,“林善,这个人好像从十几年前就开始进出将军府了,而且死了这么多人,费兄,你说会不会是……‘黑夜’?”
“‘黑夜’?”费言脸色一变,但又摇头道,“不像。林善只是云州城大夫,至于死的其他那些人更是些微不足道的人,这些人怎么可能成为‘黑夜’的目标?”
“或许,他们想借此除掉我。”蒋琛叹息一声,“多年的孽债了,到偿还的时候了。”

云州城府衙,蒙锐将蒋遥送入大牢,很快有人传来了文铁树的口信。蒙锐心中一阵激动,按照文铁树的嘱咐来到了黑屋子。黑屋子里,文铁树跟老死头端坐在石桌两角。
“才来啊,等你半天了。”文铁树指着摆在石桌上的一张白纸道,“哪,这就是八月三十一日,除了李福、葛顺、王李氏外,最后一张由林善开出的诊病药方。说来也是这位老兄命大,这几天回到老家去养病了,否则他很可能就成为药方杀手的第五个目标。”
“这人患有顽固的风湿痛,林善开的方子以阵痛理脉为主,开的几位药也都是中规中矩,没什么不妥。”老死头虽然平日里同死人为伍,但年轻时也投过诸如“神针游医”徐妙儿、“不死老医”史骨等名医门下,这等诊病判方的路子自然也难不住他。
“方子是没什么不对,只是这字有些怪异。”老死头找来一支墨笔,摊开药方,将其中两个字圈注了起来,分别是“松节”、“寻骨风”这两味草药中的“松”、“骨”二字。
老死头道:“方子中所有的字都是左右、上下落笔,只有这‘松’、‘骨’二字笔走偏锋,是由右向左、由下而上落的笔。”
“这莫非是林善故意而为之,为的就是将他隐藏在药方里的秘密透露给我们?”文铁树一阵兴奋,但随即又托腮道,“但是这‘松’、‘骨’二字,又是什么意思?”
“单独看这两个字的确看不出来,看来要将剩余三张药方都拿到手才有可能破解出其中的奥秘。”蒙锐惋惜地说,“但可惜的是,那三张药方现在早已落在了杀人真凶手里,找出来更不可能了。”
“慢。”老死头突然道,“蒙锐,你可还记得在清风堂我传递给你看的那两本册子?”
“记得。”蒙锐回忆说,“一本账簿,还有一本药材进货目录……前辈,你是说……”
老死头浑浊的目光霎时射出一道亮光,缓缓点头:“既然林善感受到危险,将秘密以逆向字体藏于四张药方里。那他也有可能为了万无一失,而利用同样的法子将秘密藏在别处,譬如那个本子里。”
“不错,我当时看到那进货本子就觉得有些不妥,但一直没想明白。现在想想,极有可能那本子上也藏着某些逆向字体。”
“既然知道有线索,你们还愣在这里干吗?”老死头坐在桌子上,看着两人。
“对,文兄,咱们走。”蒙锐拉着文铁树冲出了黑屋子,剩下的老死头则重新捡起药单,盯着白色的纸片,纸片底角洒落着一些细细的墨点,似是林善在写这张药方时,十分地匆忙。
老死头喃喃似说给某个不存在的人听一般,道:“为何我还觉得有一块石头压在胸口?”
老死头回首,看向黑屋子深处的某个地方:“师弟,难道你还有话要对我说……”
蒙锐和文铁树将药材进货的本子从清风堂取回州衙,又带回了林善的大徒弟,将大徒弟安排在偏堂。三人回到了黑屋子,按照老死头的建议,在八月三十一日的药材进账记录中,找到了包括“松”、“骨”在内的八个逆向字体。而再往前查询,字体却都完全正常了。
“松、骨、牛、仙、虫、月、伏、木,这八个字。”蒙锐道。
三人观看了一会儿,还是云州本地人的文铁树首先发现了线索,忙道:“‘松’加‘月’,莫不是指云州城外北五里的松月山?”
“对了,对了,还有这‘牛’加‘仙’,松月山背后面有条河,就叫牛仙河,据说曾经是牛魔王饮水的地方。”文铁树忙不迭地说。
“《伏虫》,这是三百年前神医商陆所遗留下来的医书。”老死头也道。
“松月山、牛仙河、《伏虫》古书,八个字中六个有了解释,那剩下的‘骨’、‘木’呢?”蒙锐道。
三人思索了好久都没头绪,蒙锐让文铁树将林善的大徒弟叫来,大徒弟十分老实,待蒙锐问到“骨”、“木”两字,他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脑袋道:“是松月山!”
蒙锐、文铁树脸上同时一喜,蒙锐紧接着问:“松月山跟这两个字有什么关系?”
“嗯,师父有时候会自己上山采药,大多就是去云州城外的松月山中采药,有时一去多日,为了可以方便在山中采药,师父就找人在松月山脚修葺了一座草堂,取名骨木斋。但这几年师父很少采药了,也就很少去骨木斋了。”
“骨木斋是不是也挨着牛仙河?”蒙锐问。
大徒弟点头说:“没错,师父在骨木斋养了不少草药,所以要离水源近一点。”
“这就对了。”蒙锐遣走了清风堂大徒弟,自信地道,“林善留下的秘密应该就在松月山脚、牛仙河畔的骨木斋里,跟那本《伏虫》古书有关。”蒙锐总结出思路,老死头点了点头,文铁树一脸兴奋地说:“那还等什么,我连夜就派兄弟去。”
“好。”蒙锐想了想又道,“文兄带兄弟去,我留下看着蒋遥。至于庞博那边,先不要知会他,等明天堂审再说。”
文铁树点了点头,火急火燎地叫兄弟们去了。
“明天,一切都将水落石出。”蒙锐缓缓道,头顶夜色独自飘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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