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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一向太平的大世王朝近来波涛暗涌,四大名捕之一的黎斯巡视各处,总是与离奇诡谲的凶杀案不期而遇:百年药号春堂的主人猝死于妙秋阁,等黎斯赶到现场后,妙秋阁中隐隐然现出了无数诡秘的血乌……一只小小的“血棉花”竟然揭开了青城平静背后的腥风血雨……芙蓉山庄同金枪帮两大帮派惨遭屠门,而更令人们惊奇的是,在死尸身上发现了属于一个死人的绝技——一剑十三杀!
……
一桩桩神鬼难测的血案接连上演,黎斯寻踪索迹,层层推理,终于将这些百转千回的杀人绝案告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些凶案大都与一个名叫“黑夜”的组织有关,而这个组织竟然来自朝廷中的某股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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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王珂
男,80后,实力派写手。出生于孔孟之乡,作品以大胆想象、细腻思维、不拘一格的手笔和刺入灵魂最深处的感触为锋芒,于推理作品中独树一帜。
短篇小说作品散见于《最推理》《怖客》《试胆》《胆小鬼》《鸡皮疙瘩》《惊悚E族》《悬疑志》等三十余家国内著名杂志,刊载字数达两百余万字。
2009年成为国内一流推理杂志《最推理》的驻站作家,其所创作的神探黎斯系列作品广受好评,已连载五十余万字,并入选《当代推理名家》。
已出版《神秘灰皮档案》《黑色记忆》等多部长篇小说,其作品亦被改编为越南语、繁体中文等多个版本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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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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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春堂暮
第二章 藏杀
第三章 焚天之巅
第四章 黄泉客栈
第五章 形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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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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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妙秋染血
这是一排绒花白的院落,坐落在晚秋将至的宁江城中,院落此起彼伏,偶尔可见红色的枫树将枝叶伸展出来。这院落在宁江有它的名号,叫作春堂。
其实春堂是宁江一家流传两百余年的药堂,因为祖辈的乐善好施,行医救人,一度让宁江春堂在偌大的大世王朝朝野中颇得赞赏。但随着大世王朝的没落,天下动荡,宁江春堂这种太平善堂也就不再为那么多人所提及。
春堂这代的主人叫作鄂秋寒,过了这个秋天他已然五十有八,按照先辈定下的规矩,在这个年纪他需要确认下一代的春堂之主,但偏偏在这个问题上让鄂秋寒着实头痛。本来祖业应当由长子来继承,但其长子鄂长乐自幼多病,而二子鄂释然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说来说去,也就三子鄂晚枫对春堂多有贡献。但那又能如何,这份两百余年的家业鄂秋寒是无论如何不可以交到三子手上的,鄂秋寒忍不住随着春堂里的秋风低声咳嗽起来。
晚风吹开了前面的尾帘,帘子卷起落下的瞬间,鄂秋寒看到了那一袭红妆裹在了春堂东郊的池畔,不由得心生遐想,多年的记念渐渐浓烈了起来。
“哎!”鄂晚秋走到了自己这间妙秋阁深处,这是先辈堂主休息和钻研药学的地方。阁楼里藏了许多春堂二百多年辛苦研制出来的药方与丹药,妙秋阁最里面挂着一幅妙龄女子温婉端庄的画像,就挂在鄂秋寒黑木书桌的对面。鄂秋寒坐在书桌旁,看着画像,喃喃道:“妙儿,又是一年了,春堂的枫叶也红了。”
鄂秋寒伸出手像是要隔空抚摸对面的画像,但手停在半空里,又落了下来。鄂秋寒只是笑,笑容里有无尽的沧桑,画像动了动,像是阁帘又被风吹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从画像里传了出来。鄂秋寒微微张开了嘴,许久他吐口而出:“妙儿,是你吗?”
感觉不到丝毫的风经过,但书桌对面的画像已经飘浮到了半空中,女子端庄的容颜似有所改变,变得酡红如醉酒。鄂秋寒颤巍巍地站起身,伸手,这一次他没有停下来,径直走向那幅画。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这是鄂秋寒将那幅画融在自己骨血中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杏提着小半桶水走在红叶飞旋的内院,小杏的脸微红,加快了脚步,她每天必做的一项工作是帮堂主擦拭妙秋阁前的白玉栏杆,老堂主最喜欢靠在栏杆上看东郊红枫。来到妙秋阁外,小杏轻轻地向阁里问了一句。
但老堂主没有回应,小杏不在意,这个时候老堂主是喜欢午睡的。她抽出干净的布沾过水顺着白玉石的条纹擦下,一边擦一边望着东郊的晚枫,枫树在流转的风中摆动。
小杏想着心事走了神,脚下一滑,险些就坐在地上。抬起手,小杏却看到了满手的红色,这是血!
小杏吓得尖叫一声,这才发现,有一道红色血迹从妙秋阁中蔓延出来,已经到了自己脚下。小杏担心老堂主,咬着牙,推开了阁门。
“老爷!”
鄂秋寒静静端坐在书桌一侧,脸孔微斜向上,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血迹从他七窍里流了出来,他的生命早已经被夺走了,而红色的飘摇终于还是占据了他最后的一瞥。
“啊——”小杏放声尖叫,直到自己叫得昏了过去,噩梦里,她尤记得,老堂主睁开的双眸似抬高了一般盯着自己。
“不!”小杏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此时,已经是春堂之主鄂秋寒惨死的第五天。
小杏心有余悸地爬起来,同屋的婢女们还都在熟睡,外面投射来枫树轮廓的影子,小杏推门走了出来,沿着那条陪伴老堂主走过多次的小路,来到了春堂东郊的那片枫林。小杏紧了紧白色布衣,身体瑟抖,不胜这寒夜的风。
有摇曳的灯光从枫林里射出来,那是一间荒废许久的鼎堂,在有多年成药经验的家族里,总会有这些鼎堂盛放失败了的丹药,以便供研制者从中找取纰漏。本来这枫林中的鼎堂在春堂里延续使用了一百多年,直到十年前忽而就被鄂秋寒荒废,还从此用木条虚封了门路,禁止所有春堂人进入。
这座荒废的鼎堂无异于春堂中的禁地,现在是谁在老堂主尸骨未寒之时就违背了他的命令,进入到了禁地里?小杏只是一个谁都不敢招惹的婢女,但如果不是老堂主五年前的救命之恩,她恐怕早就饿死荒野了。小杏抿着嘴,她决定找出躲在鼎堂里的人。
“大哥,你想清楚,爹身体硬朗,而且随身都带着保命丹药,能是谁在春堂之内杀害了爹?爹能被杀,下一个或许就是我,或者就是你啊!”一张脸色有些女气娇白的男子锁着眉。
“二弟,爹已经死了,你还要胡乱猜疑自己人吗?爹的死兴许跟外面的人有关,春堂两百余年不可谓没有敌人,难道不是这些人吗?”对面的男子浓眉大眼,一双眸子里精光闪烁,更多时候他眸子里凝着一抹病色。
小杏借着火光已经认出了鼎堂里的两人,脸色娇白的男子正是春堂二公子鄂释然,而浓眉大眼的男子是大公子鄂长乐。
“大哥,你太单纯了。”鄂释然眼珠子一转,娇白的脸皮皱了皱,“今儿晚上,我约大哥出来,只是想告诉大哥一句话。”
“什么话?”
“我亲眼看见了爹死之前最后一个离开妙秋阁的人。大哥,你可想知道他是谁?”鄂释然目光犀利。
“谁?”
“你的三弟,鄂晚枫!”鄂释然吐出“鄂晚枫”三个字,像是咬着一块骨头,恨不得说出三个字就将骨头咬得稀碎。
“三弟?”鄂长乐摇头,“二弟,你说得太过了,别人有可能杀害爹,唯独三弟没理由去谋害爹,要知道,爹平日里最爱的儿子就是老三啊!”
鄂释然笑了笑:“大哥果然忠厚,我方才只是说看到了三弟最后一个从妙秋阁中走出来,只是大哥,你就只知道爹疼惜老三,你可知晓,暗地里,老三跟爹争吵了多少次!”
鄂释然还没来得及细说,一阵大风吹过鼎堂外,二公子瞅见了一个人的影子随着夜风支离破碎。
“哪个?”鄂释然追出来时,只有摇晃的树影,怒放的秋红。
小杏惊魂未定,方才险些被二公子识破,但此时,她幽幽抬起头,俏目里流露着少女才有的仰慕神情。她望着一个人,这个人随意坐在枫树下的阴影里,目光远眺,俊美非凡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小杏压低了声音,用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谢谢晚枫少爷……”
这个少年,这个玩世不恭的男子正是这偌大的春堂的三公子——鄂晚枫。
鄂晚枫摸了摸自己的鬓角,笑了:“小杏,听说你喜欢跟着爹来看枫树。可知道,这枫树究竟美在哪里吗?”
小杏迷茫地摇摇头,望着眼前的少年——心中憧憬的那个人的身影。
鄂晚枫扬起头,大片的红叶映入他的眼瞳里,他喃喃地说:“最美的是它的孤单!”
夜尽了,秋来了。
第二章·迟迟暮色故人归
古道旁,夕阳下,断肠的人在喝茶,这是宁江外的重岭古道,它的尽头连着大世王朝的心脏——圣城。
宁江就位于古道中段,古道一侧竖着一面高旗,旗上写:叶云茶寮。
两个风尘仆仆的男子坐在茶寮一角,稍微年轻点的男子不时东张西望,完全忽略了眼前的茶水,而另一个男子则守着茶杯,茶雾升起三遍,一口气饮尽。
“捕头,你这样喝跟喝酒一样。”年轻男子说。
“呵,吴闻。宁江外山盛产雾茶,这种茶珍贵就珍贵在茶雾三过后入口的感觉乃当世第一,因此,喝这茶跟喝酒一般要一口喝完。”
“但好茶这样喝,咱们可消受不起啊。”吴闻掏了掏口袋,示意盘缠所剩不多。
吴闻口里的捕头正是大世王朝被称作第四神捕的离州捕头——黎斯。
黎斯摇摇头,捏了捏鼻子说:“好茶跟好酒一般无二的另一地方就是,好酒一般不用自己掏钱买,而好茶也是这样。”
“不用自己掏钱买,难道还会有冤大头来给咱们付钱?”吴闻咧嘴笑笑,但他的笑容刚露出来,又收敛起来。
茶寮外已经走进来了一个人,微笑着说:“冤大头来了。”
“冤大头”果然豪爽,坐下先扔了一锭银子在桌子上,叶云茶寮的老板当然叫叶云,他眯着一双眼睛,赔着笑脸说:“三位爷,还想要点什么?”
“你说呢?有人请客,若还只是喝茶,那真是对不起爹娘生出的这张嘴,我要两斤熟牛肉,一壶上好的雾山陈酿。”
黎斯连上吴闻的那份,一个人吃掉了四盘子熟牛肉,外加两壶最醇香的雾山陈酿,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冤大头”始终看着黎斯,这时才说:“黎捕头,久违。”
“呵,这就是你让我狂宰一顿后说出的第一句话?”黎斯微笑,“刘海老弟。”
“冤大头”也笑了:“一别七年,当时我还只是跟随在名捕凌天舞身边的一名小捕快,没想到你依然能记得我。”
“因为当时也有个冤大头请我喝了酒,还请教我如何当一名出色的捕快。”黎斯笑容里透露着几分回忆,“欣慰的是,当年的青涩小捕快已然成了一方捕头,哈,不枉费当年的彻夜长谈。”
“冤大头”正是宁江紫衣捕头刘海,刘海笑了:“但我记得你当时只跟我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喝了一整晚的酒。”
黎斯摇摇头:“大错特错,人清醒的时候说的多半是虚假之言,唯独醉后,才敢真说。”
“请!”刘海站起身,“宁江父母官正在等候黎捕头。”
宁江府地界不大,黎斯见到了老迈的岑寅,岑寅望着黎斯的眼神像是看到了十七八岁的亲生闺女。岑寅前几天接到了上府传下的死令,春堂势微,但朝中仍然有人挂念,所以鄂秋寒之死必须水落石出。就在岑寅和刘海一筹莫展之时,却来了黎斯,怎说只是一个“亲”字了得?
黎斯推辞了岑寅的席宴,拉着刘海出了宁江府。
“怎么不吃了再出来?岑寅大人对你很器重呢!”刘海站在府衙门外,阳光流散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威严神肃。
“我这人浪迹天涯惯了,虽挂着官职,但就是不喜欢在衙门里吃饭,比之,我更愿意在只有死人的更笼里吃饭。”黎斯开着玩笑,“所以,我想换个地方去蹭顿饭。”
紫红蛋汤、新萝翡翠冰、银耳鱼……虽然都是清淡的小点,黎斯依然吃得津津有味,再吃一口,黎斯的眼睛对上了厅堂中间的题字——守神堂。
春堂中叫得着的人物都在守神堂中,等着黎斯吃完。鄂长乐闭目不语,鄂释然饶有兴趣地盯着黎斯,鄂晚枫则望着窗外,剩下的几个白发老者都是春堂上代遗留下的掌堂人。他们互相对望,对这个黎捕头的行径大为不悦。
“黎捕头,你吃完了吗?”刘海实在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尤其是在堂人都将疑惑的目光聚在了他脸上的时候。黎斯终于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说:“差不多了。”
“呵,这年头难道官府已经管不起捕头吃饭了?怎么看着这位捕头像是半月没入粮一样?”鄂释然打趣说。
黎斯摇了摇头:“这位二公子是吧,你说得不对,不是衙门不管饭了,而是这年头无缘无故的死人太多,让我们这些捕快坐下,拿起筷子,吃顿安稳饭的工夫也没有了。”
鄂释然干笑两声。
“刘捕头,家父疑案不知可有所进展?自从家父猝亡后,春堂上下始终期盼着将这万恶的凶手千刀万剐。”说话的是大公子鄂长乐。
“这个,暂时没有突破。”刘海汗颜,他始终找不到疑点,鄂秋寒就如同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活生生地剥体夺走了性命一样。
鄂长乐沉吟:“不知刘捕头可留意过一人?”
“谁?”刘海立即集中了精神。
“宁江邢大万。”
刘海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个邢大万他自是知晓,也出自宁江医药世家,宁江各类传闻中,就有邢家同春堂之间百年的过往积怨,但具体如何,刘海却无从得知。邢大万他早就找过,但鄂秋寒死亡之时,他正率领着医队在圣城给一位王爷医治顽疾,从时间上来说,虽然邢大万有作案动机,但没有作案条件。
“呼啦!”一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说一句就往外面走,刘海发现此人正是春堂三公子鄂晚枫。
“晚枫,刘捕头还在此,你去哪儿?”
鄂晚枫淡淡地说:“有大哥、二哥在这里足够了,我没兴趣陪着酒囊饭袋戏耍。”
“你!”鄂长乐气得脸色铁青,“你站住!”
鄂晚枫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守神堂,黎斯低声问刘海:“酒囊饭袋指你,还是我?”
“黎捕头,你不要闹了好不好?”刘海一头汗水,多年间黎斯一直是他心中的榜样,终于等到机会与黎斯一同破案,他突然发觉事实好像不似自己期待的那般。
春堂,风过,吹得落日下的红枫一阵颤抖。
鄂晚枫的眼光远了又近了,他突然说:“我想去看看。”
鄂晚枫身后,一个怯懦的声音说:“但是老爷交代过,没有他的口令,任何人不允许进入到那里一步!”说话的是跟随着鄂晚枫而来的小杏。
“老爷不在了,不是吗?”鄂晚枫坚定地说,“无论如何,我要进去一趟,想找出爹猝死的真正原因,我就必须去。小杏,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我?”小杏退却,但发现三少爷的眼神温柔地落在了自己脸上,小姑娘咬咬牙,“我陪你去。”
代表着无声的暗红色门,慢慢被推开,鄂晚枫没有一丝犹豫地走了进去,身后是目光飘忽的小杏。鄂晚枫走到了那面墙下,墙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素像,鄂晚枫的视线顿时暗了下来,女像旁边,一扇隐藏的暗门被小杏拉开。鄂晚枫探进头去,一团黑色的影子瞬间从门里袭来,鄂晚枫来不及回退,惊慌失措间,他看到了一双鲜红似血的眸子正扑向自己,恨不得一口将自己活吞了一般。
第三章·妙秋阁中藏血乌
“三少爷,你不要害怕。它们是被锁住的。”小杏在鄂晚枫身后叫,鄂晚枫这才发现有一道长长的锁链从妙秋阁上面吊了起来。锁链锁住的是一只黑色鼠头尖牙的怪鸟,鄂晚枫平日大胆,但饶是如此还是被吓得心惊不止,他问小杏:“这是什么东西?”
小杏好像也很害怕这怪鸟,望着那黑色如同骨骼的羽翼说:“我只跟随老爷进到秘堂一次,见到了这些可怕的怪鸟,老爷告诉我说,它们叫血乌。对了,老爷还告诉我说,血乌可通人语,个别的血乌甚至能够帮助人来炼制丹药,因为它们天生就喜欢天地之间的岐黄灵脉之物,可以识别出丹药的药效。”
“血乌?”鄂晚枫靠近一步,黑色怪鸟狰狞地伸出尖牙在面前撕咬,但它的眼睛小如豆,里面泛着红色的光。
血乌双脚用坚固铁镣锁住,铁镣另一头固定在黝黑的门后,那扇门后就是小杏提及的秘堂。秘堂乃是春堂两百余年间所有精华汇集之地,历代春堂主人将当世所研制出的丹药配方、炼药心得全部存在秘堂中,百年之后就交给下一代主人。累积至今,秘堂中已经不知道存放了多少秘方、丹药还有珍贵的药物,或者还有一些春堂主人才能知道的奥秘。
鄂晚枫望着黑幽幽的门,小杏提心吊胆地问:“三少爷,老爷说过,只有春堂之主才能进入秘堂,我上一次也只是站在门口等候老爷,我们要不别进去了?”
“你难道不想知道老爷是怎么死的吗?”鄂晚枫语气严厉起来,“你忘记了你说过这辈子谁对你最好了吗?小杏,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小杏缓缓点头,终于抿着嘴,跟在鄂晚枫身后走向秘堂。
“这里就是家父过世的妙秋阁,自从他老人家离世后,这妙秋阁就被封存起来,任何人都没有再进来过。黎捕头,希望里面能找到关于凶手的蛛丝马迹。”正是鄂长乐在沉稳地说话。
鄂长乐撩起了长帘,意外地看到了鄂晚枫和小杏,他错愕地问:“三弟,你在这里干吗?”
“那你又在这里干吗?”鄂晚枫不惊不慌,反问一句,倒是他身旁的小杏紧低着头,眼睛都不敢抬一下,只瞅着自己的脚尖。这一切落进了黎斯的目光里,他笑笑说:“我想,三公子来妙秋阁也是为了找寻线索,靠自己,总比靠那些酒囊饭袋查案的好。可对,三公子?”
鄂晚枫一愣,他没想到面前这捕快一语道破了他接下来想好的理由,但转眼,他已经收拢了所有表情,淡淡地说:“那是对其他人,我对你这个传闻里的大世第四神捕还是抱着一分希望,只是你莫要早早将它破灭的好。”
鄂晚枫拉了拉小杏,就要离开,黎斯却挡在了他面前,用看似无意的目光盯着妙秋阁内的女子画像,说:“这画像里的女子倒跟三公子有几分相似,不知道……”
“废话太多!”鄂晚枫方才一直冷静的脸上涌现波动,他绕过黎斯,径直走出门去。
黎斯嗅了嗅,又捏了捏鼻子,抬头看了看鄂长乐,鄂长乐明白了黎斯的意思,便说:“黎捕头好眼力,这画像上的女子乃是家父的继妻,也是三弟鄂晚枫的生母。”
“哦。”
“大公子,不知我能否一个人在这妙秋阁里待上片刻?”黎斯突然道。
鄂长乐现出为难之色,身旁的鄂释然给他使了个眼色,鄂长乐点头说:“好吧,但时间不能过长,妙秋阁乃是历代春堂主人起居的地方,还有一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东西,希望黎捕头谨慎。”
黎斯点点头,鄂长乐和鄂释然带着两名春堂掌堂人恭候在外面,刘海和吴闻则还留在了守神堂没有跟过来。鄂释然悄悄拉了一把鄂长乐说:“大哥,妙秋阁怎么能让他一个外人单独待着,万一……”
鄂长乐摇摇头,示意二弟不要再说下去。
而此时的妙秋阁内,黎斯端坐在了鄂秋寒毙命时坐的高椅上,微微仰起头,对面就是那幅女子端庄的画像,女子在画中犹自活灵活现。黎斯将手放在书桌上,心中蓦然生出几分沉重之意,他喃喃地道:“鄂秋寒,你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黎斯坐在长椅上始终没动,妙秋阁外他听到了刘海的呼唤,起身,走了出来。
鄂长乐和鄂释然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还不时探头看着妙秋阁内。黎斯问刘海:“什么事?”
刘海微微激动地说:“我们找到了邢大万。”
“邢大万?”黎斯咀嚼着这三个字,跟春堂两位公子告别后,跟随着刘海离开了春堂。
宁江城,邢府。
邢大万在宁江为对抗春堂,也开设了药堂,取名清伏馆。
清伏馆一侧的客堂中,一名年过半、百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正轻抬起桌上一棵说不上名字的绿叶黑腹的小植物,眼睛里流露出无尽欢喜。他是如此投入,甚至连黎斯和刘海的到来都没有发现。
身旁一个黑衣劲装的少年低声说了几个字,中年男人抬起头来,看到了黎斯和刘海,他站起身,抱拳道:“抱歉了,两位捕头。邢某近日奔波于圣城、宁江之间,刚刚才得知了消息,便马不停蹄地从圣城赶了回来,只是不知两位找到邢某所为何事?”
刘海和黎斯纷纷入座,吴闻留在了堂外。刘海直奔主题:“邢大善人,不知你可曾听闻春堂堂主鄂秋寒暴毙之事?”
“这件事嘛,呵呵,宁江上下还有谁人不晓?我一回到宁江就听家人说起了。唉,说也可惜,虽然我与他春堂不和,但对于鄂秋寒我还是有着几分敬佩的。毕竟上一代春堂没落不堪,多亏了他一个人支撑起了整个家族,才没有让春堂继续衰败下去。”
“邢大善人,你觉得谁可能杀害鄂秋寒?”刘海发问。
邢大万嘴唇扬起,摇摇头说:“刘捕头,你真会说笑。我是个老大夫,你若问我谁人得病该如何治,我兴许可以指点你一二,但人是被谁所杀,我看该问您才更合适吧?”
刘海一时语塞,黎斯突然站起身,走到邢大万身旁,看着邢大万注目的那株植物,突然说:“细小娇嫩,幽香可洞人魂魄。好一株幽冥花!”
邢大万动容:“你也知道幽冥花?”
黎斯点点头,眼睛里蒙出一抹雾色,他望着邢大万:“幽冥花美,但邢馆主可莫要忘记它幽冥花的来历。”
邢大万脸色暗淡下来:“你是说?”
“幽冥花出现的地方如同被死神所笼罩,噩梦和死亡将会接踵而来。”黎斯说得很慢,似要将每一个字都说进邢大万的耳朵里,说到邢大万的心中。邢大万脸色更加难看,虚汗已冒。
“但这只是幽冥花的传说罢了。我更相信它会给你带来一次机会,鄂秋寒已死,春堂势必没落,如果真有人在暗中盯着春堂,他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
邢大万发现黎斯的目光在自己脸上转了几下,他不甘示弱地同黎斯对视,看到了黎斯瞳孔里的幽冥花,看到有一个瞬间,幽冥花的倒影摇动了一下,邢大万紧张地闭起了眼睛。
“叨扰了邢馆主的午休,告辞。”黎斯大步走了出去,剩下的刘海愣神之后,只能也告别了邢大万,走了出来。
“黎捕头,走得太匆忙了,有一些问题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刘海跟在身后说。
黎斯停住脚步:“那是你,我想知道的东西已经知道了,当然没必要继续留下去了。”
清伏馆,沉寂了多时的邢大万望着幽冥花,倏然站起身,对身旁的黑衣少年道:“徐清,你立马回圣城,就告诉楼王爷,他的要求我答应了,但我需要他派人保护我的安全……我需要他派出王府的杀手!”
黑衣少年徐清被邢大万惊住了,不是因为这些话,而是此时邢大万急迫紧张的神色。自从加入清伏馆,徐清还是第一次看到邢大万如此紧张,不,不应该说是紧张,更像是害怕和恐惧。
“是,我这就去圣城。”
堂内只剩下了邢大万一个人,他转目看着桌子上的幽冥花,摇摇头自言自语道:“鄂秋寒,你这是给我出了一道关乎生死的大难题啊!”
幽冥花细嫩的花枝在邢大万不注意的情况下,真似微微抖动了一下。
第四章·秘堂惊魂
宁江夜风起,城郊的飞云河面上缓缓行来一条花船,花船酒醉香飘,甜美动人的船上,佳人何甜甜用筷子夹起了小半块桂南蜜桃在眼前晃了晃,娇笑连连地说:“看在你听话的份儿上,这块蜜桃我喂你吃。”
何甜甜怀里躺着一个男人,眯着眼睛,魂不守舍地说:“我当然听话,只要你还停驻飞云河,还留在宁江,我一定每晚都来陪你。”
“对了,现在你爹不在了,春堂不是还有你大哥吗?你大哥应该就是下一任春堂之主,可惜了你这个二公子了,屈居人后。”
“哼!”鄂释然冷哼一声,“现在这么说还为时尚早,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懂吗,甜甜?”
“我不懂。”何甜甜大眼睛眨了眨,温软芳香的口气令鄂释然一阵激动,“我当然希望你可以做成春堂之主,这样就不会有人再为难我们,不让我们在一起了。”
“甜甜!”鄂释然微用力一拉,何甜甜躺在了他胸膛上,一朵娇云随之爬上了美人脖颈,让鄂释然忍不住想咬一口。鄂释然真张开了嘴,但没有咬下去。
何甜甜白皙娇嫩的脖子须臾间变得乌黑透亮,隐约中有一样东西在何甜甜肌肤下涌动,像是要挣脱出来。
那东西一鼓一落地从何甜甜的脖子移向了里面,鄂释然双手颤抖地扶起何甜甜,何甜甜白嫩的脸庞也笼罩在一片黑乌之色里,她吞吐着舌头,从喉咙间卡出了几个字。
“救我,救我……”何甜甜终于还是没有将话说完整。一条乌黑的虫子已经从她喉咙里钻了出来,“啪”一声掉在鄂释然脚下。鄂释然将其一脚踢开,虫子被踢到一旁小桌上,弓起了身子,鄂释然看不到这虫子的口眼,只看到黑乌黑乌的一团。虫子卷起了身子,跟鄂释然对峙了一会儿,倏然跃进了飞云河里。
鄂释然转过头,何甜甜早已毙命,七窍里流出了乌黑的血液。
同一轮明月下,宁江,春堂。
鄂长乐的眉毛始终蹙着,他面前坐着几个白发老者,他们都是春堂的掌堂人,自小看着鄂长乐长大,在他们眼里,鄂长乐始终是当年那个拿着糖果给叔叔伯伯们吃的天真孩童。
为首的一名老者叫孙纲,在春堂已经待了整整四十年,人的一生里有几个四十年?他可以说将大半辈子都献给了春堂。
孙纲沉吟:“大少爷,我们几个老家伙知道你难做,但是现在已经到了下决心的时候了,再往后事情会越来越难办。”
“孙老,这样好吗?”鄂长乐摇头,“非得如此?”
孙纲肯定地点点头。
鄂长乐长叹一声:“我明白了,一切按照孙老的意思去办吧。”
鄂长乐在门口望着孙纲几个老者渐行渐远的身影,一拳重重地砸在了门框上,一阵夜风袭来,吹得不远处的红枫狂魔乱舞。
“三少爷,你等等我啊。”小杏跑着说。
鄂晚枫和小杏又一次来到了妙秋阁,白日鄂长乐、鄂释然带着那两个捕快突然来到妙秋阁让鄂晚枫的计划没有实现,今晚他无论如何要进入到秘堂,找寻答案。
秘堂门又一次被打开了,但这一次血乌没有冲出来,鄂晚枫心中不解,莫不是血乌睡着了?鄂晚枫要先进,小杏拦住了说:“三少爷,你跟在我后面,我先进。”小杏说完,从怀里拿出了一把百荒草,点燃后走进了秘堂。
鄂晚枫顿了顿,紧跟着小杏也进入了秘堂。
秘堂里乌漆麻黑,鄂晚枫只能看到行走在前面的小杏的背影,小杏不知从哪里取了一盏壁油灯点燃了,鄂晚枫这才看得清楚些。秘堂里没有像鄂晚枫想象的那样堆满了药鼎和秘方,事实上秘堂里只在最里面的墙角并排立着两排架子,上面盛放着一些书籍,还有画卷,左右就没别的了。
“这就是秘堂?两百余年间一直被视为春堂生命的地方?”鄂晚枫难控制心中的失望,他走向角落的架子。
小杏跟在他身后。
架子上果然都是丹药秘方,有一些是鄂晚枫知晓的,有一些是他听过但不清楚的,而还有一些是连听都没听过的。这些没听过的药方用棉布包裹,写在竹简之上,看竹简的样子,鄂晚枫觉得这些药方至少存在一百年以上。
鄂晚枫又翻开了一些锦盒和瓷匣,有几味极其名贵且难以寻找的药料,除去这些,两个架子中间的架顶上,鄂晚枫又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盒子。
这个盒子既不是锦盒,也不是瓷匣,是一个石盒。
鄂晚枫打开石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黄色,准确来说是一团黄布。掀开黄布,鄂晚枫的视线瞬间停滞了。他愣愣地看着黄布里面,那竟然是一道圣旨!
鄂晚枫大略看过圣旨内容,写得明白,原来就在十年前,大世皇帝景泗身体有恙,宫中太医诊治多时也未见起色,而当时春堂已渐没落,鄂秋寒就精心研制了一种补体良药,取名龙涎。鄂秋寒将龙涎献给了景泗,景泗吃了丹药后不多久身体复原,于是景泗下了旨意嘉奖了宁江春堂,尤其赞扬了鄂秋寒。景泗可能感激治病之情,还在圣旨里提到日后春堂若有任何麻烦,朝廷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春堂。
鄂晚枫将圣旨重新放回石盒,想了想近日宁江府尹岑寅急切想要破案的神情,可能就跟这道旨意有关。
但十年前的嘉奖圣旨,为何爹要隐而不发?是想低调处理这事,但也没必要连几个儿子都隐瞒吧。
“三少爷,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累了?”鄂晚枫都忘记了身旁还有第二个人——小杏。他摇摇头,尽量保持笑容说:“不累,只是……”
鄂晚枫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环顾四周问小杏说:“不对,小杏。白日袭击我的血乌在哪里,我怎么都没看到?”
“你说血乌?”小杏小心翼翼地朝头上指了指,说,“在上面!”
鄂晚枫闻言抬头,不由得顿时惊呆了,他看到了铺满了一屋顶的大片的血乌鸟,密密麻麻一只挨一只占据了头顶的空间,它们用锋利的爪牢牢抓住屋顶一根粗大的铜柱,倒吊着身体用红色的鸟瞳瞪着鄂晚枫。
白天,鄂晚枫觉得血乌的眼睛很小,但晚上看来血乌的眼瞳却一点不小,足有枣核大,只是全部都是血红色的。无数只血红色的鸟瞳布满了屋顶,鄂晚枫如何能不惊?
小杏说:“三少爷不用怕,老爷跟我说过,血乌害怕百荒草,只要点燃了百荒草,它们就不敢下来,何况它们还锁着脚镣。”
“三少爷,你看完了吗?”小杏的声音明显在硬挺着,“我们还是尽早离……”
小杏的话还没说完,她手里的油盏突然熄灭了,鄂晚枫转过视线的时候,他看到一道鬼魅的影子正消失在秘堂的黑暗里。他向小杏伸出手,但在随之而来的黑暗里,他完全找寻不到小杏。
“小杏,你在哪里?”
空气里有东西燃烧的声音,鄂晚枫摸了过去,他摸到了一个冰冷的身体,一个虚弱的声音缓缓道:“三少爷……秘堂里还有人!”
“嘘!”三少爷轻声说。
小杏摸到了油盏,灯火再一次燃起,鄂晚枫紧张地四下看,但秘堂里就只有自己跟小杏,没有第三个人。错觉!不,的确有人偷袭了小杏。
“少爷!”小杏突然叫。
“怎么了?”
“百荒草……不见了。”小杏找不到白荒草了。
鄂晚枫也是一惊,随即安慰小杏说:“没事,不是还有铁镣吗?小杏,咱们这就出去。”
鄂晚枫的话声刚落,扑腾腾一阵刺耳的展翅声,钢柱上一只血乌飞了起来,它的爪上没有脚镣!
“哧!”血乌发出刺耳尖叫,更多的血乌鸟飞了起来,它们的爪上都没有铁镣,无数飞旋的黑影闪烁着红眸,在一瞬间便冲了下来。
第五章·红鼎暗尸
“啊!”小杏尖叫,重新点起的油盏在半空里划过一道微红弧线,但这弧线似乎吸引了血乌的注意,当先冲下的血乌全力扑向小杏,小杏连睁眼也不敢了,捂着耳朵,全身颤抖。
“小杏,来我这边!”鄂晚枫一把将小杏扑倒在地,落地的油盏又一次熄灭了,幸好两人在黑暗环境里待了有一会儿,能够大概辨出事物。那血乌一爪抓空,又随着其他的血乌再次将目标锁定在小杏身上。
黑沉沉的秘堂里,只看到数十双飞舞而下的红色瞳孔。鄂晚枫拉了一把小杏,帮助小杏躲过血乌的攻击,但自己却被一只血乌尖锐的鸟爪抓开了肩膀上的锦衣,细嫩的肌肤因此留下了一道血印,丝丝鲜血渗出肉来。血乌在空中更加张狂,像是嗅到了鲜血和肉的气息。
倏然,一抹光亮闯入到鄂晚枫的视线内,火光挡在鄂晚枫、小杏同血乌中间,血乌虽然凶猛,但毕竟是野兽,惧怕火焰,它们飞翔在半空,嗓子里发出不甘的喈喈怪叫。
火光后面鄂晚枫看到了一张脸,这张脸他并不陌生,事实上就在今天中午他还羞辱过这张脸的主人。鄂晚枫记起了他的名字,说:“黎斯捕头,怎么是你?”
黎斯脸上挂着一点点笑容,更多的是专注,专注地盯着头顶的血乌,随口回应鄂晚枫说:“三公子,别来无恙。我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在黎斯火把的护送下,鄂晚枫拉着小杏的手离开了秘堂。回到妙秋阁,鄂晚枫随手将秘堂的入口关死,回过头来就问黎斯:“黎捕头,你可知道妙秋阁是春堂禁地,即便是春堂内的人也不能随便进入,你怎么可以趁夜擅自闯入妙秋阁?你视我春堂是什么地方!”
黎斯笑了笑,坐在书桌旁:“不好意思,白天来妙秋阁的时候我遗失了钱袋,晚上细想下,应该就是丢在了这里,别看我还算是个朝廷官员,但没有这些钱估计连饭都吃不饱。于是,我来了。”黎斯顿了顿,“还有,妙秋阁的确是外人的禁地,但我听大公子好像提及过,春堂里的秘堂也同样是除了春堂主之外的春堂人的禁地,而继令尊猝亡后,好像春堂还没有确定这一任主人是谁,那为何三公子要闯入禁地呢?”
“我进秘堂,当然是为了……”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随着夜风刮进了妙秋阁,黎斯目中精光一闪,不理会其他两人,已经冲了出去。鄂晚枫愣了一下,跟小杏说:“留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十几年的生死历练,练就了黎斯一双灵敏的耳朵,惨叫声余音未散,他已经来到了这片夜幕下的红色枫林,不远处有一间破残的堂房。
黎斯推开了堂房,这堂房正是被废置的鼎堂。
鼎堂里,四下破碎的屋洞将外面一缕缕黄色月光透射进来,鼎堂里有几座落满灰尘的石鼎,鼎也分许多种,木、石、铁、铜、金、乌,其中最普遍的就是石鼎,是用来炼制一般丹药的器皿。鼎房中的几座石鼎都是残破不全的,于是一并被遗弃在这里。
鼎堂里漂浮着常年积下的潮湿气息,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黎斯揉了揉鼻子,在春堂里他总是嗅到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幽香,现在他又嗅到了。
他走到了一座石鼎旁。鼎盖被掀开的一刹那,鄂晚枫正从外面赶进鼎堂,灰白色的鼎盖被掀起,鼎盖下露出了一个人的头。那头沾满了血液和黑色的液体,在石鼎里晃动了几下,转了过来,同鄂晚枫对视,鄂晚枫只觉整个人空了。那头颅不是别人的,正是自己的父亲鄂秋寒的头颅。
“爹?”鄂晚枫脚下绊到一样东西,随即跌倒。鄂晚枫慌乱地想爬起来,却又摸到了一个圆乎乎的东西,是那颗头颅!只是这一次的头颅上没有了五官,只有黑色同红色液体混浊在一起的恶臭,无脸的头颅却张嘴说出了话。
“你逃得掉吗?”
头颅从里面撕裂开,一双灰白的手抓住了鄂晚枫的肩膀,鄂晚枫拼命地挣扎,直到一巴掌狠狠掴在了自己脸上,他才冷静下来。可他发现鼎堂里根本没有什么头颅,只有自己跟黎捕头两个人,此时黎捕头正按住自己的肩膀,瞪着自己。
“你怎么了,跟疯了一样?”
鄂晚枫视线跳过黎斯,看到了那石鼎里的事物,石鼎里真的有一个死人!但绝对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这是一具女人的尸体,尸体全身发黑发臭,凸出的眼球望着上空。
“第一次看到死人?”
黎斯笑笑,拉起石鼎里的女尸,转着尸体看了一遍,又剥开衣服看了看女子的腋下。鄂晚枫厌恶地说:“她已经死了,你怎么还轻薄于她?”
黎斯又笑:“我没你想的那样龌龊。这女子显然是被人用剧毒毒死的。一般而言,人的腋下是毒性最后侵占的地方,我看看她腋下的毒药蔓延情况,就可以大概估摸出她死亡的时辰。”
“那她死了多久?”
“粗略看,两个时辰左右。而她尸体上沾染尘土,说明她是在毒发身死后被人拖到了这里,然后塞进到了这个鼎里。”黎斯说。
“但刚才我们都听到了叫声。”鄂晚枫问,“如果她早死了,那叫声是谁的?”
“很简单,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叫声来自于凶手,他想吸引我们过来发现这具女尸;第二个可能是,被杀害的人不止一个,除了这具死透了的,还有另外一人。”
“那你觉得像是哪种可能?”
黎斯突然跳了起来:“你,你是不是把刚才那小姑娘一个人留在了妙秋阁里?”
“是,怎么了?”
黎斯目光收拢:“我刚刚想到了第三种可能,方才的叫声可能是想让我们出来,然后,调虎离山!”
“不好!”鄂晚枫再回到妙秋阁时,一切原样未动,但是小杏果然已经不在了。
“怎么样?”鄂晚枫等候黎斯回到原处,迫不及待地问。
“没有被掳走时留下的线索。”黎斯叹息。
“那小杏会不会也像那具女尸一样……”鄂晚枫想起那具可怖的女尸,不愿意再想下去。
“如果三公子还想找回小杏,只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了,兴许在这些问题里可以找到小杏被掳走的一丝丝线索。”
鄂晚枫低头,道:“你问吧。”
黎斯坐回书桌旁:“墙上的女子,也就是三公子的生母,现如今身在何处?”
鄂晚枫闻言后身体一震,目光里射出一抹忧伤,但转瞬就被无尽的平静所掩盖,他转望窗外的黑暗深处说:“她已经死了,早……已经死了。”
风无情地继续吹虐着春堂,东郊暗色的红枫在夜风里瑟瑟颤抖。这一晚,注定了漫长。
第六章·家变之始
小杏失踪后的第三天,一切风平浪静,鄂晚枫走在白石的廊子上,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再去找一找那个有些古古怪怪的黎捕头。小杏平日里对自己最信任,鄂晚枫不想小杏变成那具女尸的样子。
女尸在被发现的第二天,就被黎斯派来的衙门中人抬走了,春堂里的人这些天都感觉心事重重,毕竟两百余年的太平日子偏在这短暂的日子起了这么大风波,堂主死亡的真正原因还没有找到,现在又是第二具女尸……鄂晚枫忽而想到,在鼎堂里见到的那个无脸头颅,倏然出现了爹的面容,自己为何变得这样惊慌疲惫呢?
“三少爷?”沧桑的声音。
鄂晚枫回过头,正看到了春堂掌堂人中威望最高的孙纲,孙纲身后还跟着目前春堂内的其余七名掌堂长老。
孙纲看着鄂晚枫:“既然碰到了三少爷,就请三少爷跟我一起去一趟仁慈堂吧。”
“仁慈堂?”鄂晚枫自是知道,每当春堂有重大事宜亟待解决之时,春堂内的掌堂人就会召集春堂要人聚集在仁慈堂,商讨对策。
仁慈堂里,除了包括孙纲在内的八名掌堂人、鄂长乐、鄂释然、鄂晚枫之外,还有几名衣着不一样的外来人,看上去更像是商人。
孙纲待众人坐定,起身对仁慈堂供奉的药典老祖还有春堂创始人一拜,而后转望众人,道:“各位,今日春堂屡遭事变,先是老堂主惨遭恶人杀害,而后是春堂里出现了无名女尸,且事到如今,我们依然无法找出杀害老堂主的真正凶手。春堂已到了薄壳溃散之时,在此,作为春堂老人,作为侍奉了三代春堂之主的掌堂人,我有责任将大家召集在一起,为的,其实就是确认下一任春堂之主。”
鄂晚枫心中释然,原来已经到了这一天,他微微低下头,不同任何人的目光相接。
孙纲继续说:“但在确认下一任春堂之主之前,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孙纲向旁边几名外来商人伸了伸手说:“济老板。”被呼作济老板的商人从怀里取出一叠白纸交到了孙纲手里,而后小声在孙纲耳边说了几个字。
孙纲拿着这叠白纸,身体禁不住抖动起来,脸上却挂上了扭曲的笑容,他举高了这叠白纸说:“你们,可知道我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众人摇摇头,鄂长乐不语,鄂晚枫盯着孙纲的手,鄂释然眼神飘忽。孙纲望着仁慈堂中的每一个人:“这是赌票,足足有三十万两的票据,这是将春堂一半的祖产卖出去的物证啊!”
“啊!”
“是谁做的?”
孙纲激动地挥手,压住所有人的声音,目光渐渐锁定:“这个出卖春堂的人此时就坐在我们中间,他就是——鄂释然!
“鄂释然,你先欠下了十万两赌票,为了要翻本,竟然私自偷取了春堂三家分堂的地契去抵押换钱,而后又输得干干净净,最终竟然落下了三十万的巨债。你可有话说?”
鄂释然脸色苍白,摇摇头:“是我做的,我承认,也无话可说。”
“好,很好!”孙纲将票据扔在桌上,大声道,“其实老爷在生前已经知晓了鄂释然的所作所为,也已经交代了老夫要如何处置这个败家子,只是不想老爷突然离去,让这件事耽搁下来,但事到如今,要重振春堂,必先清除这脓瘤。
“即日起,春堂二公子鄂释然被驱逐出春堂,从此不为鄂家人,生或死,也同春堂无任何瓜葛。”孙纲说话重声有力,仁慈堂里每一个人都面色难看,望着鄂释然。
“大哥,你怎么说?”鄂释然望着鄂长乐。
“我……我……”鄂长乐摇摇头,手里重重捏住茶杯,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少爷仁厚待人,当然说不出赶自己兄弟离家的话,这个恶人从开始到结束都是我来当。鄂释然,虽然你罪有应得,但看在你也是老堂主的儿子的份儿上,春堂还是为你准备了一份家资,已经在春堂外的流马院候着你了。请!”
鄂释然完全不理会孙纲,他只是望着鄂长乐:“大哥,我只听你一句话。”
鄂长乐一闭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同意孙老的决定。”
“好!”鄂释然拍桌而起,大呼而笑,“大哥,我说过,人不能太老实,不能太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至亲、朋友、爱人。我不喜欢看到大哥后悔的一日,大丈夫当断则断,我走了。”
“二弟!”鄂长乐站起身。
“大哥,这是我的因果报应,有恶因就有恶果。只是,此时此刻,在场的人中,你们就未曾有恶因吗?”鄂释然大笑,“等着吧,等着吧,你们都等着吧!”
鄂释然走了,鄂长乐无力地坐了下来,孙纲继续主持接下来的事宜,无非是定选了春堂之主继任的时间,还有将老堂主入葬春堂祖坟的日期。按照族规,只有新一任堂主上任后,上一任堂主才可以真正离开春堂,入土。
从仁慈堂出来,春堂中飘起了秋日后的第一场雨,刺骨。
鄂晚枫看着大哥最后一个走出仁慈堂,离开,他的背影看上去无比萧索,一点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宽厚坚定。
人,总会变的吗?
春堂祖训,逢金银对月可入祖坟。九月最后一天是今年最后一个金银对月日,鄂秋寒惨死第十二天,黎斯来到江宁的第五天,鄂秋寒入葬祖坟。
而在前一天,鄂长乐成为了新一任春堂堂主。
黎斯收到春堂白帖时,正跟宁江的老仵作待在白日也透不见阳光的黑屋子里,两人对着一具尸体发呆,这具尸体正是从春堂发现的女尸。女尸全身乌黑,连手指甲也变成了深绿色。女尸的脸也被剧毒毁坏得不成样子,脸部浮肿,双眼凸出,部分脸上的皮肤出现脱落,但大致能辨析出女子生前应该不丑。
黎斯微微摇头,目光落在了白帖上。
鄂秋寒的尸首他一直没有见过,因为鄂秋寒毕竟是春堂之主。
黎斯听老仵作说,老仵作是被叫到了春堂进行的尸检,在众目睽睽下,老仵作去春堂也只是例行公事,鄂秋寒的尸体没有太多伤痕,只脖子上有一道巴掌大的口子,而且鄂秋寒体内的鲜血都被放空了。
九月尾日,天阴微雨,春堂的祖坟在春堂最边缘的一大块空地上,后面是一座光秃秃的山崖,山崖这边的山谷里布满了一个个白玉石堆砌而成的坟冢,最外面一个书写着鄂秋寒的名字。春堂众人包括鄂秋寒生前好友、良师,甚至是宁江父母官岑寅都来到了这里。时而刮来的风里开始散出细微的雨腥味,盛放鄂秋寒的黑色大棺终于来到了。
一个是黑洞洞的深坑,一个是黑沉沉的巨棺,还有灰暗阴霾的天色,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法消除的压抑。鄂长乐作为新一任春堂之主,简单说了几句话后,鄂秋寒的黑棺开始入殓。
“哎哟!”前面置棺角的一个春堂弟子腿突然一歪,黑棺一头先扎进了坟茔里,后续的惯力让巨大黑棺一阵摇摆,随后棺椁露出了一道缝隙。黎斯离得很近,他看到里面的尸体也跟随着左右摇晃,而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扑鼻而来,黎斯抹了抹自己的鼻子。
“咔嚓!”黑棺的棺盖终于摇晃着翻了过来,露出了棺椁内的一切,棺椁里,安静地躺着一具尸体,面色凄白。
鄂长乐的瞳孔在放大,他摇着头,叫道:“这是什么?!”
棺椁里躺着的根本不是鄂秋寒,而是一具少女的尸体,正是前两天失踪的婢女小杏。
一旁的鄂晚枫面无表情,喃喃地说出口:“小杏!”
第七章·夜下飞云同根断
“爹,我爹在哪里?”鄂长乐激动地拽起抬棺而来的几个春堂弟子,弟子们面面相觑,说不出所以。他们明明亲眼看着老堂主入了棺,怎么一眨眼,老堂主成了婢女?
“鄂堂主,你看这个!”黎斯指着小杏的头颅上方,那里有一根黑色的羽毛,鄂长乐接了过来,双拳握紧,“妙秋阁!”
妙秋阁里一片狼藉,书架散落在地,鄂长乐将大部分春堂弟子留在了外面,让鄂晚枫、孙纲还有几个掌堂人进到了妙秋阁内,当然还有黎斯。这件事太过诡秘,现在春堂需要能给它帮助的人。
秘堂里同样一片狼藉,被惊扰的血乌在高高的屋梁上跳脚嘶叫着,它们已经重新被锁在了铜管上,秘堂最里面的架子上,鄂晚枫发现,那天他看到的那些百年春堂丹药的秘方、药材已经全部不见了,而在架顶盛放着圣旨的石盒也不见了。
架子上七零八落,孙纲眉毛都要直起来了:“堂主,你看这里!”
架子后面的墙上用鲜红的血液书写着几个字——我拿走我应得的一切。
“是谁?”鄂长乐愤怒地推倒架子,轰隆声响过,从头顶血乌群里掉下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截断指,断指的手指中间有一块花形的青胎。
孙纲声泪俱下,道:“这手指上的胎记是老堂主的,难道老堂主他……”孙纲没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头顶的血乌,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鄂长乐已经愤怒得说不出话来,这时,旁边一个掌堂长老支吾着开口:“其实早晨在老堂主入棺前,有一个人来过。”
“谁?”孙纲问。
“二公子,鄂释然。”长老解释说,“我开始是想赶他走,但念在他毕竟是老堂主的儿子的份儿上,我当时只当没看见。会不会是他?”
“一定是他!”孙纲白发颤抖,“他一定气恨不过老堂主立下将他驱逐出春堂的遗命,又惦记春堂百年丹方,就回来先掳走了老堂主遗体送至血乌口中,然后偷走了秘堂中的丹方。”
鄂长乐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孙纲愣了愣,追赶了出去:“堂主,等一下,堂主!”
其余春堂长老也都跟了出去,剩下了黎斯和刘海,刘海摇摇头问黎斯:“我实在不明白,鄂秋寒为什么要养一群吃人的怪鸟在自己的密室里?”
“这种血乌我有所耳闻,这些鸟虽然吃肉喝血,但它们更喜天地珍贵灵物,同样也是发现这些灵物的最佳猎手和守护者,而且它们有人类才有的灵根。”
宁江,清伏馆。
邢大万继续赏玩着世不多见的幽冥草,幽冥草如同有种神秘的魔力吸引着邢大万欲罢不能,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陪伴在其旁边。不多一会儿,徐清赶了进来,低声在邢大万耳边说了几句。
邢大万笑了,目光里射出贪婪的眼神,道:“我说过,能击毁春堂的人就只有他。”
一身落魄的白色长衣,一个疲倦不堪的人影走进了清伏馆,邢大万起身相迎,笑说:“久候鄂公子多时了,事到如今,您还下不了手?”
“不要这么说,我对春堂的人只有仇恨,没有不舍。”人影坐在了邢大万对面,瞥着幽冥花,“现在,谈谈我们的条件。”
入夜,一条小舟划开了飞云河平静的波澜,舟身站立着两个身影,鄂长乐蹙着眉,望见了长桥下隐没的花船:“孙老,你确定他在这上面?”
“是。”孙纲点头说,“我堂里出来打探的弟子亲眼看见了鄂释然在花船上喝酒。”
“爹尸骨未寒,他竟然……”
“堂主,到了今时今日,你难道还当他是老堂主的儿子?如果他还有点未泯的良心,就不会做出这些禽兽都不如的恶事了,你要下定决心啊。”
“孙老,我明白。”
花船上人影晃动,鄂长乐看出那就是二弟鄂释然的背影,他隐忍着待小舟靠到船旁,转身对孙纲说:“孙老,这是鄂家家事,我想一个人处理。”
鄂长乐转身跳上花船,舱内传出鄂释然的声音:“哪个兔崽子?”
“我!”
鄂长乐刚走进花船船舱,舱内的灯光倏然熄灭了,鄂释然阴森的声音从舱内传了出来:“大哥,我已经不是春堂的人了,当日你亲口将我驱逐出春堂,今日又来找我干什么?”
晃动的波光中,鄂长乐捕捉到了鄂释然站在角落的身影:“二弟,不管爹如何对你,你也始终是他的儿子,是春堂的人!春堂的人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回答我。”
鄂长乐问:“爹的遗体是不是你盗走的?是不是你将遗体送进血乌之口?”
沉默,鄂长乐在等待,许久突然传来了鄂释然阴恻恻的笑声:“大哥,你既然已经知道我做了什么,今晚上来找我就是你最大的失误。”
“真的是你!”鄂长乐扑向鄂释然,“你这个畜生!”
鄂长乐的双拳没有砸到鄂释然的身上。黑暗里,鄂释然巧妙地躲开了鄂长乐的攻击,出现在他身后说:“你恼羞成怒了?我这么做,只是拿回我应该得到的东西。大哥,你也知道,你根本不配成为春堂的主人,不是吗?”
“你……”
“你既是长子,爹早应该在多年前就定下你的堂主身份,但他没这么做,而且爹对你一直不温不火,对鄂晚枫这个庶出的儿子都比对你这个长子好,别人不知道原因,你当我也不知道吗?”
“你想说什么?”
“大哥,你口口声声说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你呢,你是男人吗?”鄂释然笑音扭曲,“我早清楚了你的底细,你根本不能生育孩子,你是个废人!所以爹才对你视若不见,如果不是爹这次突然无缘无故地惨死,这一任的继任者还会轮到你头上吗?不,如果爹不死,春堂之主那肯定会是老三鄂晚枫的!”
“混蛋!”鄂长乐又一次扑向鄂释然,但这一次同样扑空了。
鄂释然冷冷地说:“我没有揭穿你,就是念在起码我们是同一个娘生出来的份儿上,我不想让老三那家伙得了便宜,你竟然还不知道知恩图报。”
“哼!如果不是孙纲那老混蛋把我拖欠赌债的事拉出来,我本想先搞垮了老三,然后再想办法抖出你的底细,那时春堂还不是我的?”
“你不要躲了,我要拿你去见官!”鄂长乐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
“我说过了,你知道我做了什么,还来,这是你最大的失误。”鄂释然将声音降了下来,其间透露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寒,“大哥,你去陪爹吧。”
黑色的船舱里,“突突——突突”地传出几声密集的弓弦声,几道暗色的利刃混淆在黑色里袭向鄂长乐。鄂长乐反应也算迅速,忙低下头,一柄飞芒擦着他头皮飞了出去,舱外传来另外一声苍老的惨呼声,是孙纲!
鄂长乐还没顾及孙纲,飞芒又刺向自己,此时鄂长乐扑伏在地面,躲也无处可躲,闭上眼睛,心头不甘道:自己就这样死了,那畜生却无法让他恶有恶报!
鄂长乐感觉耳鬓发梢一阵轻微抖动,但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睁开眼睛,发现两根飞箭就停在自己眼前几尺,被一双手牢牢抓住了箭羽。
“黎捕头?”鄂长乐看清楚救了自己一命的正是捕头黎斯。
黎斯抓起毒箭,对着外面叫道:“刘海,不要放他们出去。”
“是。”外面刘海率领着一队捕快答应着,几叶小舟将花船团团围住。
一盏茶的工夫还没有找到鄂释然,而那些在暗中射箭的人也同样没有找到,不过,刘海在舱内找到了一个通向水下的暗门,摇摇头说:“这些家伙肯定借水遁逃了。”
“你们,你们怎么找来的?”鄂长乐问。
“我们一早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找鄂释然问个清楚,于是暗中跟踪你,其实也算是保护你。”吴闻回道。
“刘捕头,孙纲不行了。”
孙纲方才中了箭矢,此时脸上一片深黑色,已然毙命。鄂长乐咬着嘴唇,眼眶里微红,紧紧抓住孙纲的手久久不放。
“鄂堂主,孙纲不会白死,我们会将鄂释然抓回来。”刘海感触地说。
“嗯。”鄂长乐点点头,独自一个人驾着小舟离开了。
黎斯站在花船舱外,望着黑夜里的宁江城,对身旁的吴闻说:“漫漫长夜,对于江宁,对于春堂,对于鄂长乐都是痛苦的煎熬。”
“希望这夜能早一点结束的好。”
清伏馆。
“你们这么多人杀不了一个鄂长乐?”邢大万目光凶狠,“王爷难道就派你们这帮废物来帮我?”
邢大万面前三个黑衣人低头不语。
一旁传来话语:“无妨,这一次算他命大,但也除去了孙纲这个绊脚石。下一次,他必死无疑!”
第八章·生无所寄入尘风
鄂长乐还是入住妙秋阁了,每一代的春堂主人都栖居在这个地方,但是鄂长乐一想起秘堂里那群血乌口中自己爹的血肉,全身就感觉到刺骨的冰冷。
贴身书童鄂小然跟随着鄂长乐一起住进了妙秋阁。孙纲死后,春堂大小事务交给了另外一位主掌堂长老徐满山打理,鄂长乐只是平时去徐长老那里询问一下,剩余的时间就坐在妙秋阁外的白玉廊子里,望着东郊的红枫。
“公子,你老在看那边,那边有什么好看的?”小然问。
“就因为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才要看,我爹生前就喜欢坐在我现在坐的地方看着枫林,从我小时就那样,我一直不懂他在看什么。”
春堂的夜不知从何时变得如此漫长,小然早在外面睡下了,鄂长乐和衣躺着,却并没有睡意,隐隐地,他听到了一些声音,就如同有人在用尖锐的牙齿撕咬着东西,用锋利的手指抠着地面。鄂长乐本不想理会,但这些声音像无数虫子时断时续地爬进了他的耳朵里。
鄂长乐起来了,他发现声音竟然是从秘堂里传出来的。
推开了秘堂的门,鄂长乐走了进去,他举着一盏灯光微弱的油盏。秘堂里血乌已经睡下,这些吸食人间精华的怪鸟虽然吞噬了鄂秋寒,但毕竟从两百余年之前它们就生活在秘堂里,而春堂世代祖训,宁可人亡于血乌口,也不得擅自残杀一只血乌。
怪声消失了,鄂长乐的灯光光晕照到了架子上,一晃而过。但突然,鄂长乐又转了过去,架子顶上,出现了那个盛放着圣旨的石盒。
鄂长乐清楚记得,两天前来到秘堂时,石盒是随着其他珍贵药方还有配料一起失踪的,应该是被鄂释然带走了,现在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架子上?
答案需要自己来解答。
鄂长乐取下石盒,慢慢打开了石盒,盒子一翻开,一股浓郁的腐臭气味扑了出来,接着鄂长乐看到了一个头颅。头颅在盒子里,而这个头颅正是自己的爹——鄂秋寒的。
鄂长乐神情恍惚,方才的一刹那他分明看到盒子里自己爹的头颅朝着自己转了转,那死不瞑目的眼珠子也转了转。
鄂长乐伸出颤巍巍的手,想要将盒子关起来,方才的怪声又出现了,“卡壳卡壳——”就从铜管下的黑暗里传出来。鄂长乐瞪大了眼睛,对着黑暗:“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出来!”
怪声还在继续,一个如同虫子一样蠕动的人从黑暗里挪了出来,鄂长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恨不得下一秒就跳出来。那个从黑暗里挪出来的人,他……没有头颅!
“我在找我的头……”
“这不是真的,爹,你是想来告诉我是谁害了你,对吗?”鄂长乐摇头,“一定是这样!”
无头尸突然一下子扼住了鄂长乐的脖子,鄂长乐看到无头尸裸露的血管下,生出了一张嘴,一张血盆大口。
“公子,你没事吧?”鄂长乐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秘堂门外,头顶是那幅素女的画像,小然擦拭着鄂长乐头上的冷汗,“公子,你怎么睡在这里?适才我听到你大叫,以为出事了就跑过来了。”
“拿走,拿走它!”鄂长乐大喊,指着画像。
“鄂堂主这是怎么了?”一个淡漠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鄂长乐转过脸,发现竟然是黎斯。
“你怎么会在妙秋阁?”
“公子,黎捕头来了半个时辰了,说要跟你一起赏月观枫,我说你睡了,他就说没事,他等着你。”小然说。
鄂长乐望着黎斯,像是看着一个怪人:“有事?”
“有事,说了啊,想跟你一起赏月观枫。”
月还是很圆,枫树还是红灿,黎斯和鄂长乐像两个离家出走的小孩,端着不高的板凳,坐在红枫侧面。月亮下,二人痴痴地出神。
“长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黎捕头年长于我,理应这样叫。”鄂长乐说。
“好,长乐,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特别讨厌坐下来,因为一坐下,我就只能看着别的小朋友蹦蹦跳跳,我就觉得很吃亏。但等到长大了,成了捕快,我又很羡慕那些可以坐下的人,因为当你坐下时你才能真正看懂一些事情。”
“你说得很深奥,我一时无法理会,但感觉懂。”鄂长乐轻轻一笑,“我现在很怀念小时跟二弟、三弟一起玩闹的时候,他们总喜欢缠着我,我像母鸡保护着他们,而等我们都长大了,当我还试图保护他们时,他们表现出的是厌恶。我不知道是他们变了,还是我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
“黎捕头,我知道你还有事要问我,请说。”鄂长乐突然问。
“哼,好,我的确有事想问你。”黎斯目光熠熠,“我想问一件东西。”
鄂长乐的目光同样闪烁,如同夜晚的明星。
鄂晚枫看着远处的大哥和黎捕头两个人凝望枫林发呆,自己却待在枫林里自顾自地失神。小杏离开后,他的心情沮丧,像是有什么宝贵的东西被人夺走了。
鄂晚枫转过身踢起一块石子,石子蹦跳着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鄂晚枫抬头,他看到一个红衣的女子,站在枫林间,她身上的红衣要比红枫还要红艳。鄂晚枫一愣,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母亲的样子,但这一瞬间,他错然觉得这个红衣女子就是他死去多年的母亲。
红衣女子转身,向着枫林深处走去,鄂晚枫没有迟疑地跟了上来。
“吱呀呀!”
红衣女子推开了鼎堂的门,走了进去,鄂晚枫在门外迟疑住了。他轻轻推开一道门缝,向里面瞥了一眼,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球突然出现在门的另一面。鄂晚枫惊叫一声,本能地转身想跑。
但鄂晚枫回过身才发现那红衣女子就站在自己身后,脸上滴滴答答地流着血,伴随着一块一块的白色肌肤脱落,她伸出手想要拉鄂晚枫,并发出艰难而刺耳的声音。
“你可知道我的痛苦?你可知道我的痛苦?你……”
鄂晚枫推开女子,女子身后是一张展开的黑色大网,劈天盖地。
鄂长乐醒来时,头顶上多了一张纸条,用鲜红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如果想鄂晚枫平安,用龙涎丹方来换。
第九章·人间龙涎成绝响
鄂长乐再次见到三弟鄂晚枫时,他躺在红色枫树下,脸色煞白毫无血色,他的旁边站着六个人,四个黑衣蒙面,一个脸挂青纱,而唯一没有掩盖面目的人是宁江邢大万。
“邢大万,从我看到你的这张纸条时,我就肯定,幕后策划一切的人就是你,你就是为了龙涎丹方,为了献媚当今的皇帝对不对?”
邢大万无所谓地笑笑:“怎样都好,你也看到了,你三弟就在我脚下,我只需要轻轻踩一踩,他就是一个死人。现在,交出丹方!”
鄂长乐望着三弟,又看着青纱后的人:“鄂释然,事到如今,你还用青纱蒙面吗?你是觉得再无颜面对春堂的先祖了吗?”
青纱蒙面的人缓缓摘下青纱,果然是鄂释然,但鄂释然脸色并不怎么好。青纱只摘了一半,一双眼睛盯着鄂长乐,说:“废话少说,交出丹方。”
“丹方在此,但我要你先放了三弟。”鄂长乐举了举手中的丹方。
“现在没有资格提条件的是你,你手中的只是一张纸,而我手中的是一条命!”邢大万流露出奸商的嘴脸。
“放了我三弟,否则你们休想取到丹方!”鄂长乐大叫,握紧了丹方的青卷,点燃了火石。邢大万变容说:“好,反正是要放了他。就现在放了好了。”
“三弟!你们退后!”鄂长乐等六个人退后,他抱起了鄂晚枫,探过他的鼻息和脉搏,鄂长乐呼出一口气,扶起鄂晚枫,举高了青卷说,“你想要丹方吗,邢大万?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别想!”
火石引燃青卷的刹那,邢大万不急不缓,望着鄂长乐,鄂长乐心觉奇怪,但很快他的身体不能动了。他低下头,腰畔固池穴上被插了一根银针,而下银针的人更是他想也没有想过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三弟——鄂晚枫。
鄂晚枫从不能动的鄂长乐手里取下青卷,交到邢大万手中:“大哥,二哥说得没错,你一辈子做不了大事,因为你不够狠,甚至不算个男人。”
“鄂晚枫……”
鄂晚枫转过身,来到青纱蒙面的人前,指了指说:“忘记跟你介绍了,我的二哥鄂释然。”
鄂晚枫拉开了鄂释然的青纱,鄂释然上半张脸还是完好的,但下半张脸却是伤痕累累,被鄂晚枫轻轻一推,他就趴在了地上。鄂长乐看他的样子,是早已经死去多时。
“你真够笨,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大哥,背叛春堂的人不是二哥,是我。在飞云河设计想杀你的人也是我,但可惜,被你躲过了那一劫。我找人假扮了二哥的声音,而那时二哥早已经是我的刀下亡魂。哈哈,现在你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去地狱里找爹和二哥吧。”
鄂晚枫抽出一把匕首就要刺在鄂长乐胸膛上,却被一只手拦住了,邢大万面色阴沉地说:“你高兴得太早了。”
青卷里面一个字也没有。
鄂晚枫撕裂了青卷,扔在鄂长乐脸上:“你说你是个可敬的大哥,竟然拿假的丹方来骗你弟弟,你就不怕你弟弟真的被歹人杀了?”
“丹方我没有,我为了救你,也只能出此下策。”鄂长乐摇头,“但我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爹还有你二哥真的是你害死的?”
“哼!”鄂晚枫拍了拍胸脯说,“既然你想知道,我还偏不告诉你,我让你死也做个稀里糊涂的糊涂鬼!”
“你不说的话,那我来说说好了。”一个人悠悠然走进了几个人的视线里,黎斯靠在不远的枫树下,望着几个人。
“你,怎么是你?”鄂晚枫道。
“当日我答应过你,我是不会让你失望的。呵,三公子,你可记得否?”黎斯笑笑。
“你以为自己可以救他出去吗?哼哼,实话告诉你,即便是岑寅来了,照样没用!”鄂晚枫大声说,身后的邢大万脸色一变。
“我不是为了救某人而来,也同样不是为了杀某人而来,我说了,我是来讲故事的。”黎斯面对几个人,缓缓说,“就讲一个凄楚美丽的故事。”
黎斯真的开始讲起了故事。
很久之前,有一个心比天高的女子,她以为自己这一辈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让她心仪的男子了,但就在她失望之时,她终于遇到了她生命里的另一半。她的另一半乃是一个百年家族的掌权人,女子嫁入这个家族,因为不是原配,平日里她多少会受到一些白眼,而丈夫忙于家族事务,多少疏忽了对女子的照顾。女子在婚后为这个男人生了孩子,但越发感觉自己只是被丈夫当成了生育儿子的机器,她不甘也不愿,她想要证明自己。这样的机会很难得,但终于被她等来了,朝廷下了旨意,在民间寻求一种丹药,用以帮助久恙的皇帝回复康健。朝廷使者询问到了这个家族,偏偏丈夫有事外出,女子就对使者说,自己有一种奇药,可以帮助当今皇帝完全康复,使者高兴地回去复命了。很快朝廷下了旨意,在规定日期内让这个家族交药上贡。丈夫回来了,但一切都晚了,皇命如天,丈夫心灰意冷,他没有把握做出一种必然管用的丹药,家族都觉得罪魁祸首就是那女子,她将要害得家族遭遇灭门之祸。女子却并不解释,一个人独来独往,不知忙些什么,终于,规定的期限马上到了。
女子找到丈夫说,她找齐了丹方的配药,但现在她需要一味药引。
丈夫激动地问是什么药引。
女子就说,必须是身具五行属性的女子之心做药引,这药方才有效。
丈夫听后茫然,这样的女子如何去找?
女子凄然地笑了笑说,不用找了,因为她已经找到了药引。
丈夫问,药引在哪儿?
女子指了指自己说,她就是。
丈夫说什么也不同意,女子见丈夫为了自己,宁愿抵抗皇命,有夫如此,妇复何求!女子以家族利害为理由终于说服了丈夫,丈夫也终于在一头是妻子一人,而另一头是家族数百人性命的天平上败了下来。
女子牺牲了,以自身做药引炼就出了丹药,而女子在临死之前对丈夫提的最后一个要求就是,无论如何,要让自己的孩子成为这个家族的强者——掌权人。丈夫答应了,并信誓旦旦地保证。
后面的结果,就是家族得救了,皇帝当然也康复了,但丈夫谢绝了朝廷的一切奖赏,只想过回原本平静的生活。
时过境迁,新一代成长起来,男人却出现了疑虑,他很想实现对妻子的诺言,让她的孩子来继任堂主,但是又怕他太过年轻,不够成熟。
而此时,女子的孩子知晓了一切,他开始仇恨这个家族,因为是他们让自己从小失去了母亲,并且因为是庶出,他从小被人歧视,被人欺负,而那个答应了母亲要保护好自己的爹却始终不言不语。
尤其,当这个孩子了解,爹开始偏向将下任掌权人交付给更加老成持重的大儿子时,他终于爆发了。他觉得母亲死得不值,觉得这个家族,他的爹,所有的人都欺骗了他。
于是,报仇的序幕拉开了。
“故事讲到这里,我可有讲错,春堂三公子,鄂晚枫?”黎斯道。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鄂晚枫脸上出现了慌乱,这个秘密在这个世界本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现在却被这个刚来江宁不多久的捕头说破,他如何能不恼怒?
“故事里的女子就是你娘——林妙。男子当然就是你爹——鄂秋寒。孩子自然就是你——鄂晚枫。”
黎斯继续说:“你问我如何知晓,是因为它!”
黎斯从背后取出了那幅原本悬挂在妙秋阁中的素女画像,画像中的女子正是鄂晚枫的娘——林妙。黎斯道:“鄂秋寒在失去林妙后,无法抑制心中的悲楚,无法释放心中的情感。于是,他将他跟林妙之间的故事写在了这幅画卷的内页里,如此也留下了今日证据。
“你为了春堂的堂主之位,先杀你爹鄂秋寒,又害死你二哥鄂释然以及他的红颜知己何甜甜,更勾结了一直窥伺春堂龙涎丹方的邢大万,意图对你大哥下毒手,却被我阻止了。于是,一计不成,你又生出一计,想假借绑架勒索的由头来跟你大哥索要出丹方,而当你大哥交出丹方后,你再杀了他,实为一石二鸟。而退一万步说,即便你大哥不交出丹方,只要杀了他,你必是春堂之主,丹方同样无所旁落。这就是你心中的如意算盘吧,鄂晚枫?”黎斯如似洞悉了一切。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不错,你说的就是我想要做的。但可惜,你虽然不笨,但却很蠢。你应该想到,你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里,就不会活着走出去了。”
“你舍不得杀了我的,而且是相当、非常、十分舍不得杀我,而且谁想杀我,估计你们会跟他们拼命。”黎斯说笑道。
“你白日做梦吧?”鄂晚枫说。
“慢,有意思。黎捕头,不如说说你的原因,我倒是很有兴趣。”邢大万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
“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我知道龙涎丹方藏在秘堂里,而我知道秘堂在何处。”黎斯自信地说。
“你开什么玩笑,秘堂我早就搜找了许多遍,根本没有丹方。”鄂晚枫道。
“那是肯定的,因为你找到的秘堂是假的,真正的秘堂尚在他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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