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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后土(一部书写苏北鲁南边城农民为了“活着”而怎样的“生死疲劳”,一部描写平凡的世界中伟大乡村的抗鼎力作!备战茅盾文学奖的当代《白鹿原》!)

書城自編碼: 2126972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乡土
作者: 叶炜 著
國際書號(ISBN): 9787543696419
出版社: 青岛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3-09-01
版次: 1 印次: 1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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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后土》用饱蘸深情的细腻笔触,通过精心锤炼的乡土语言、强烈冲突的故事情节、生动真实的细节描写,再现了改革开放以后当代中国农村、农民的沧桑巨变,塑造了一批有信仰、有追求、敢爱敢恨、勇于担当的新时代农民群体形象,展现了他们为实现自己的财富梦、公平梦、幸福梦而苦苦奋斗的艰辛历程。

《后土》在勾勒中国乡村世界近三十年来自然情态和政治生态变革的基础上,透过农民与土地关系的巨大变化,直面农业现代化冲击下农村的情感、人伦和精神蜕变,还原出中华民族所特有的土地信仰和图腾崇拜,氤氲着乡土中国的百年乡愁,对于重构当代乡土中国文明与文化有着深远的意义。
內容簡介:
  “借助文学看人生,通过微博看世界”
我一直在尝试着一种“清醒”的创作。所谓“清醒”,既是指写作的思想抵达,也是指创作的充分自觉。近年来,我一直坚持这样的写作思路,陆续写出了长篇小说《富矿》和《后土》。在“清醒”的创作之路上,我慢慢找到了自己的创作地标,拓展了自己的文学地理。
文学创作,归根结底是作者一次又一次的精神还乡。很多作家都会努力为自己的写作寻找到独特的创作地标,这个创作地标必定为作家自己所熟悉,能够承担他的创作理想。有的作家,从创作的一开始就找到了创作的精神故乡;有的作家,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摸索,才能找到精神还乡的目的地;有的作家,终极一生,仍未找到安放灵魂的创作地标。我的创作比较幸运,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生我养我的村庄以及村庄所在的苏北鲁南大平原。无论是写农村的《母亲的天堂》,还是写城市的《中年咏叹调》;无论是写矿区的《富矿》,还是写校园的“大学”三部曲,我的笔触都没有离开我所熟悉的疆域。我一直坚持着一个写作的雄心,那就是努力建构属于自己的“文学王国”——麻庄以及苏鲁大平原。
最近完成的长篇小说《后土》是我近年来倾心打造的“山乡三部曲”的第二部。与之前的《富矿》一样,这部小说的发生地依然是苏北鲁南的一个小村庄——麻庄。在这部小说中,我力求以一个作家的良知和对农民的深厚感情,为读者描绘出一幅农村现状的真实画面,塑造出一群实实在在的农民形象。他们的理想和追求、他们的命运和遭遇、他们的生活和情绪,都是具体可感的,我想让读者从中能够认识和理解现实生活中的农民,展示鲁南苏北的农村风貌。
延续《富矿》的思路,小说同样表现出了对农民百年命运的深切关注,以此寓意百年的乡土中国的发展进程。小说主要写了四代村干部带领群众建设家乡的艰苦历程以及他们之间的合作与斗争。第一代村干部老支书和老村长是早期农村先进人物的代表,他们为建设麻庄付出了毕生心血,但因为时代环境使然,麻庄没能摆脱贫困。第二代村干部王远面对外部环境的巨大变化和麻庄的现实处境,在带领群众致富的过程中,也不得不经受着各种各样的诱惑和考验。以曹东风和刘青松为代表的第三代村干部更加具备改革麻庄以顺应时代要求的思想和能力。他们在带领麻庄群众建设新农村的过程中,不得不与上一代思想保守的老人展开较量。而小说重点则在于展现了以大学生刘非平为代表的第四代村官的时代风采,塑造了新一代农民形象,有力地呼应了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思路。
《后土》的写作贯穿了农村从新中国成立至今所走过的历程,涉及到了乡村的现代化,建构了乡村和都市的二元对立和融合,映射了百年乡土中国前进步伐。小说试图写出农村状况的复杂,塑造出若干立体的农村人物形象。在写作过程中,我力求全面展现鲁南苏北农村发展的正能量。
 
關於作者:
叶炜,本名刘业伟。1977年出生。枣庄山亭人。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大学文学与创意写作研究中心在读博士。鲁迅文学院第十八届高研班、首届青年作家英语班学员。

出版长篇小说《富矿》以及文学专著《叶圣陶家族的文脉传奇》等著作10余部。在《作家》、《小说月报》等各类文学期刊发表长中短篇小说及其他文字200余万。获紫金山文学奖等多个奖项。曾率中国作协青年作家代表团访美,参加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青年项目的交流。
目錄
序 曲 惊蛰
第一卷 夏至
第二卷 大暑
第三卷 立秋
第四卷 白露
第五卷 秋分
第六卷 寒露
第七卷 冬至
第八卷 谷雨
第九卷 芒种
第十卷 小暑
第十一卷 处暑
第十二卷 秋分
第十三卷 霜降
第十四卷 立冬
第十五卷 大寒
第十六卷 立春
第十七卷 立夏
第十八卷 小满
第十九卷 小雪
第二十卷 大雪
第二十一卷 小寒
第二十二卷 雨水
第二十三卷 春分
第二十四卷 清明
尾 声 惊蛰
內容試閱
序曲 惊蛰
在苏北鲁南的小山村里,差不多每个村子的东南角都会有一座土地庙。麻庄也不例外。麻庄人崇拜土地,视土地为娘亲。
麻庄一直流传着一句俗语:土地爷本姓韩,不在西北在东南。我一直很纳闷,麻庄的人多姓刘,那土地爷咋会姓韩呢?这不等于是说麻庄一直被异姓人统治着吗?
我曾就此询问过麻庄的老人,他们都说不清楚。他们只知道土地神是被祖先从一块大石头底下救出来的。那是一个非常古老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麻庄的第一位先人逃荒到这个山水相依的地方。他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实在走不动了。他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屁股还没坐定,忽然听到一声呻吟:哎呦,你坐着我的头了!
闻听此声先人大吃一惊,这十里荒原,哪来的人声?先人胆子大,冲着石头问:你是何人?
那石头吃吃笑,我不是人,我是神!
先人一愣:神咋会变成石头?
石头苦笑:我本是天神,得罪了玉皇大帝,被他变成石块发配到此地。我已经等你等了一千年了!
你为什么要等我?先人不解。
等你来救我!只有你才能让我恢复真身。玉皇大帝说了,当第一个人来到这块土地的时候,那就是我的救星。他会把我解救出来,成为土地神。作为回报,我将保佑他的种族不断繁衍。
先人说,那我如何救你?
你给我建一座土地庙,把我搬进去,然后给我念十声:有个土地爷本姓韩,不在西北在东南。我就解放了!
先人看看那块石头,他一个人根本无法搬动。
先人说,还是等我有了子孙,我们一起来救你吧!
石头笑笑,你的子孙?那要等多久?没有粮食,没有女人,你哪来的子孙?
先人说,我有一双勤劳的双手,可以去开垦土地播种粮食,有了粮食,我就可以娶到女人,就可以繁衍子孙!
石头摇摇头,没有我,这块土地不能繁殖,即便是你播下种子,也会被老鼠吃光!没有粮食,你会饥饿而死,根本没有机会繁衍子孙。
先人没有办法了。
他想了三天三夜,几乎吃完了身上所有的食物。最后一天,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虽然不能搬动石头,但把庙宇建在石头上,不就行了吗?
想到此,先人很兴奋。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石头,石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恐怕不行,我的庙宇必须修建在村子的东南角。
先人一愣,随后灵机一动:这个不难,我先给你修建了土地庙,然后把村子建在你的西北方,不就行了吗?
石头哈哈大笑:怪不得玉帝老儿让我在这里等你一千年,原来你这么聪明!
那时候,因为饥饿,先人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他咬着牙给石头盖好了一座庙。那座土地庙很小,却也把石头遮盖了起来,从此再也不用经受风霜受雨雪了。
给土地庙搭上最后一个石片,先人便饿昏了过去。等他醒来时,身边已经多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她给先人带来了许多粮食种子。
先人在这里安定下来了。
他娶了那个女人,女人为他生下了许多孩子。她的身体如同这片神奇的土地一样,有着巨大的繁殖力。
土地神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护着麻庄,保佑着麻庄人每年都能够五谷丰登,保佑着麻庄女人们都能生儿育女。
麻庄的祥和曾经被兵荒马乱打破过三次,一次是在明末,一次是在民国,还有一次是在文革。前两次,土地庙只是被毁了一角,到了文革那一次,就全部被铲除了。
麻庄现在的这座土地庙是文革结束以后重新建立的。那时候,麻庄还专门为新土地庙举行了请神仪式。

第三卷 立秋
3.1
雨季一过,砖厂就要开工了。
刘青松提前两天贴出了砖厂开工的通知,让原先在砖厂做活的出窑师傅作好准备。曹东风在大喇叭里喊:各位乡亲,我广播个事,啊,那啥,咱们村办砖厂开工了!啊,要开始重新招啦!啊,欢迎乡亲们去报名!啊,去报名。
一连喊了三遍。
第二天一大早,砖厂办公室里便挤满了来报名的人。一个个都要登记造册,刘青松和刘小妹忙得满头大汗。
翠香也来报名了。她是最后一个来的。来的时候磨磨蹭蹭,躲躲闪闪。那么大一个的婆娘看上去却像个做错了什么事的小姑娘。
看到她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刘青松很吃惊:结结巴巴地问:你……咋……来……了……
翠香作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我来报名做工。
刘青松看看刘小妹,刘小妹看看刘青松,两个人犹豫了半天,都不敢答应。
翠香红着眼睛,说我是想来砖厂好好做工的,两个孩子要上学,我想挣点油盐酱醋钱。愣了一下,又说,我念过书,认识不少字,请你们批准吧。说完在那里嘤嘤地哭。刘青松看看刘小妹,刘小妹眼睛红红的,说答应她吧,怪可怜的。刘青松就在用工薄上工工整整写下了翠香两个字。
下午,曹东风到砖厂来,问刘青松,我听刘小妹说翠香也来砖厂报名做活了?
刘青松说对呀,咋地了?
曹东风说没什么,我听刘小妹说了以后,觉得有些不妥,就去征求王远的意见了,他没表态。
刘青松骂了句娘,说这也用问他,翠香可是个大活人!人家来去自由!
曹东风笑笑,我们做事要谨慎,翠香毕竟是他的亲戚嘛,多问问没有错,既然他不表态,我们答应就没有什么问题。
刘青松有点儿气不过,粗声粗气地说那明天就开工了?
曹东风说人招齐了就开吧,反正料也备足了。
愣了一会儿,曹东风问王傻子来报名了吗?
刘青松说没有啊,干什么?
曹东风说那还有没有名额了?
你说有就有,你是老板呢。
曹东风笑了,今晚上咱俩一起去他家,问问他愿不愿意来护厂?我考虑他家太困难了。
刘青松愣了一会儿,说行,晚上去。
在这件事情上,刘青松知道曹东风肯定有啥想法。这个家伙从来不会去做没有意义的事,如果说他面前摆了一盘棋的话,他每动一个棋子,都费劲了心机。他的每一步棋都会对最后的输赢产生作用。所以,对于曹东风的提议,刘青松心里是很敞亮的。
刘青松和曹东风接触多了,慢慢就对他多了了解。以前,虽说是隔着一堵墙的邻居,但因为曹东风是单门独户,而且整天忙得团团转,不大和村里人接触,刘青松对他的了解很少。只是感觉曹东风是个大能人,有路子,能挣钱,其他就不太了解了。自从和他成为拜把子兄弟,两人几乎每天都照面,越来越知根知底了。但刘青松还是觉得曹东风这个人有点儿摸不透,总是看不清楚。
吃过晚饭,曹东风叫上刘青松,两人向村西走去。夜色下的麻庄一片静寂。偶尔听到一声狗叫,那叫声似乎很没有底气,像是百无聊赖时才发出的声音。有静静的风吹过,让人感觉很凉爽。走到一条路口的拐弯处,刘青松闻到了一股葱香的味道,那味道很浓,硬生生地往鼻子里钻。虽然刚刚吃过饭,刘青松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问曹东风:你喜欢吃葱花油饼吗?
曹东风笑笑,刘小妹烙的葱油饼很不错,哪天我让她烙上几锅,你过来尝尝。
刘青松又咽了口唾沫,那感情好,我最馋这个东西了。
王傻子家屋里黑着灯,娘俩坐在院子里纳凉。两个人也没喊人,直接推开大门就进来了。王傻子看见他俩,赶紧起身去屋里倒水。曹东风问怎么不点灯?王孙氏说电费太贵,不敢用。刘青松不吱声。
曹东风轻轻咳嗽了一声,问王傻子,现在新房子也盖上了,家里还有什么困难吗?
王傻子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刘青松问王傻子,愿不愿意到砖厂做活?
王傻子说本来要去报名的,怕你们不要,就没去。
曹东风说你可以去护厂子,这活轻省,又不用常呆在那里。
王傻子说真的?
曹东风笑了,但你夜里要多去几趟,白天可以少去。
王傻子说夜里我可以呆在厂子里。
刘青松说那就行,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开始来砖厂做活。
王傻子和王孙氏连声说着给大队添麻烦了,感谢政府感谢大队。
两个人走出王傻子家,天已经黑透了,村子一片寂静,谁家的电视机声音开得很大,正在播放着《焦点访谈》。
刘青松吐了口长气,说东风你想得够毒的,如果翠香不来报名,你还会让王傻子来厂里做活吗?
曹东风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说你呀,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不光是为了翠香这个女人,也想为村里做点大事。
刘青松说为村里?
怎么你老兄还不相信我?
不是,只是担心,你别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我在等待时机,到时候你就明白我的苦心了。
往年的这个时节,麻庄的天气要开始凉快了。从地理位置来看,麻庄所在的苏北鲁南处于中国中间地带,四季分明,气候变化明显。但今年似乎有些怪,该热的时候不热,该冷的时候不冷。气候像个更年期提前的女人,一切都没有规律可循了。刘青松从广播里听到,由于污染日益严重,目前全球日趋变暖,南北极的冰川正在加剧融化,气候变化越来越无规律可循。这种情况已经影响到了世界各地。
3.2

节气进入初秋,正是骄阳耍威风的时候。火辣辣的太阳光探照灯一样打在干硬的地面上,大地似乎发了高烧,隔着厚厚的鞋底都能感觉到烫人的灼热。
尽管天气很热,砖厂还是如期开工了。
砖坯坊一片繁忙景象,小推车装满了土和煤灰来来往往,搅拌机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几个年轻的女孩子熟练地操控着切砖机。
第一批砖坯刚刚全部进了窑,师傅把窑火烧得正旺。刘青松蹲在砖窑口,眼睛死死地盯着窑洞,焦心地等待着第一批红砖出窑。
眼睛老盯在一个地方,累得慌。刘青松侧头看了看正在一旁给搅拌机加水的翠香,她热得满头大汗,头发随意地用手绢扎起来,一绺青丝粘在额前,贴身的白衬衫被汗水浸湿了,紧紧地粘在身上。
刘青松不敢多看,起身回办公室了。
天气出奇得热。
刘小妹正在低着头织一件毛衣。
刘青松看看她,说你也不嫌热,我现在看见带毛的东西就浑身热得难受。
刘小妹抬起头,笑着说你不看见它们也嫌热,现在这年头你们男人还不如我们女人能吃苦哪,你看咱们砖厂里做工的,还不是女人比男人多,连人家翠香都来砖厂做活了。
刘青松笑着说麻庄的男人们都在干大事呢,像你们家东风,不也是整天在忙吗?
刘小妹说他那还不是瞎忙,没有一件事是为自各儿的,正儿八经的瞎忙活。
刘青松不做声,问刘小妹,东风今天干什么去了?一天没见他人影。
刘小妹停下手中的活,看着窗外,说谁知道,兴许又在大队部和吴计划、李春花他们打牌了吧。
刘青松顺着刘小妹的眼光向外看,他看见两只狗在那里追咬。他来了兴致,不想两只狗突然间就连在了一起,在那里苟且。刘青松不自在起来,看看刘小妹。刘小妹本来也在看那两条狗,看到刘青松看自己的眼神,红着脸说了句:这天可真够热的!又埋头织毛衣了。
看着刘小妹有点窘迫的样子,曹东风想起刘小妹当年嫁给曹东风的情景。
刘小妹是麻庄人。麻庄刘姓都是一家,论起来刘青松和刘小妹还有点儿血亲关系呢,不过关系有点远,早出了五服。两人年龄相仿,也算是打小一起玩大的。刘小妹从小就命苦,爹娘早亡,跟着叔婶长大。可叔婶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爹娘啊,刘小妹免不了受些委屈。好在叔婶待她大体还不错,到了上学的时候,还把她送进了村里的小学校。
但刘小妹不是上学的料,她成绩不好。有一次语文老师让她站起来朗读《小提琴家杨科》,她竟然把杨科读成了杨盖!杨盖是麻庄的一个哑巴,就住在小学校隔壁,经常到学校里打鸟。杨科和杨盖差了十万八千里,而她竟然连续读错了三次。惹得全班同学哈哈大笑,连语文老师都笑了。
既然不是那块料,刘小妹便早早下了学,回家帮着叔婶做农活了。在刘青松眼里,小时候的刘小妹长得并不好看,整天鼻涕邋遢的,女孩子没有几个像她那样不爱干净的。就这样磕磕绊绊长到了十八岁。女大十八变,这话一点都不假,自打进入青春期,她的身体像是吸收了充足养分的庄稼,疯长起来。十八岁这一年,刘小妹身形大变,胸部和屁股鼓胀起来,出落得一朵水仙花似的。
这时候曹东风从南方打工回来,一眼就看上了刘小妹。麻庄人找对象一般都是托媒婆,曹东风在麻庄是独户,想找人说媒也找不到。他千方百计地主动去找机会接近刘小妹,接近来接近去,加上他在外打工练就的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刘小妹对他渐渐有了感情。
曹东风自己拎着大包小包去找刘小妹的叔婶提亲。两个老人正愁闺女大了家里容不下,看到曹东风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积攒下了一大笔钱。加上两人的生辰八字不犯克,便满心欢心地把这门亲事应承了下来。过来两天,曹东风用手巾包了“见面钱”,交给刘小妹,这婚事就成了。
不久,曹东风请麻庄懂黄历的老人查了日子,给刘小妹家去了“大柬”。等确定好婚期,请老先生写了“年命帖”,择了个吉日用抬盒将准备好的礼品,分四六八色,四六八身衣料,猪肉数斤,活鸡一对,鱼一对,点心10斤,化妆品一宗,艾一对,葱两根,高梁莛筷子一把,再加上“年命帖”一份,一起送到了女方家。
婚期前两天,曹东风又给刘小妹下了“催妆衣”,包括做好的红棉袄、棉裤,另外还有猪肉等。女方回了“回盒”,包括帽鞋、成衣一身。
虽然曹东风在麻庄是单门独户,但他不差钱,把婚礼办的很是排场、热闹。刘青松估摸着,曹东风主是要借着这个喜事让麻庄人看看,他曹东风从此以后在麻庄立下脚跟了!
刘小妹出嫁那几天,刘青松一直在她家帮忙。按照麻庄嫁闺女的习俗,头天晚上,刘小妹要吃一顿“离娘饭”。她的婶子张罗着酒菜,亲手掌勺下厨。按照麻庄的规矩,这个别人是万万不能帮忙的,更是不能代劳的。头道主菜是曹东风上午派人送来的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这道菜名字叫“离娘鸡(吉)”,意思是闺女离开娘以后,定会大吉大利。除了几道主菜之外,另外还有一碗水饺,一碗面条,一碗大米干饭。“饺子”谐音“交子”,预祝闺女嫁过去后早生贵子;面条的寓意是这门亲事能够长久;大米干饭取得是白头偕老之意。饭菜备齐,众人落座。待嫁新娘站起来,端起米饭递给叔婶,叔婶接过绕来桌一周,再递给刘小妹的哥,哥端起碗再传给新娘,新娘马上衔上三口,吐在早就放在桌上的手帕里,婶子迅速将手帕包拢,放进新娘的衣袋里,让她第二天带到南方家去。随后,大家开始吃喝谈笑。席间,刘小妹情不自禁落下泪来。众人见了高兴地叫着说这是她给娘家留下的“金豆子”,引得新娘破涕为笑,大家也跟着笑起来。
第二天,曹东风敲锣打鼓迎娶刘小妹。因为双方都在一个村,离得太近,按照麻庄娶新媳妇的规矩,曹东风拉着刘小妹拜了土地庙后,要围着村庄转一圈,最后要从砖厂和苇塘之间的大路进入麻庄。一路上,歌声不断。有男声唱道:
您闺女到俺家,
铺金床盖金被,
小脚蹬着描漆柜,
想喝酒俺家有,
想插花俺会插,
想吃馍馍二十仨,
想吃麻花一大掐
……
女声唱:
小鞭梢,扁又扁,
俺问婆家有多远,
十里地、八里坡,
来前走走芦苇窝,
苇子窝里放鞭炮,
来前走走奶奶庙,
奶奶庙里拉大车,
拉得谁?白大姐,
穿得白,戴得白,
俺问婆家死得谁,
死了公公还好过,
死了婆婆偎着谁?
……
因为这歌声唱的是实情,曲调委婉,勾起了不少人的伤感。

刘青松正沉浸在回忆当中,王傻子一头闯进来,说堵窑了,大兄弟你赶快去看看吧。刘青松一听这话脑袋大了,赶紧往砖窑跑。刘小妹也着急起来,去大队部喊曹东风了。
砖窑口围满了人,出窑的几个师傅在那里急得满头大汗。大家看见刘青松跑过来,都给他让道。刘青松看见砖窑正不断往外冒着浓烟,烟囱里蹿出了厚厚的火苗。他慌乱地问怎么堵窑了?没有人答话。年纪最大的师傅说是砖坯煤灰太多,引燃了。刘青松说那现在怎么办?大头说把砖坯清出来,可现在烟太浓,怕呛着人,不能贸然进窑。刘青松问能不能先把火熄了?大头说已经停止加碳了。
曹东风从大部队急匆匆跑来,满头是汗。他看见这么多人围在砖窑口就发火了,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他指着砖坯坊的人大声说你们还不去做活?在这里看什么热闹!
刘青松这才注意到砖坯坊里就只剩下翠香一个人在那里忙活了,机器还在轰隆轰隆地鸣叫着。
曹东风从大头师傅的肩头拿过一条毛巾,在水缸里蘸湿了,捂着嘴跑进砖窑,把砖窑的几个进风口堵上了。
几个师傅上了窑顶,从烟囱口往窑里倒水,浓烟小起来,渐渐灭了。
曹东风指挥着出窑的人往外清理烧红的砖坯,刘青松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和曹东风比起来,他太缺少烧窑的经验了。
曹东风察觉出刘青松的尴尬,拍拍他的肩膀说,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当然会抓瞎,以后就好了,我毕竟干了好几年了么,堵窑的事经过好几回呢。
刘青松说没想到开工第一天就碰到这种情,真是倒霉透了。
曹东风没说什么。他看看砖坯坊,对刘青松说把不合格的砖坯全部废掉吧,重新做,今天晚上争取再添一窑新砖坯。
刘青松点点头。他低头看看曹东风的鞋,全湿了。两个人一起去了办公室,因为进了水,曹东风走路时鞋子发出咕叽咕叽的响声,曹东风皱起了眉头。一进屋,他把鞋子脱下来,边脱边说:这破皮鞋穿起来还不如老解放胶鞋舒服呢!
刘青松笑笑,还是皮鞋好,有身份。他说着瞅瞅曹东风的脚,看到曹东风的小脚趾突出了一块,看上去像是长了两个脚趾甲。
曹东风看着刘青松有些奇怪的眼神,指着脚趾头问:知道这是为什么?
刘青松摇摇头。
这是我们遗民的标志!曹东风语气里充满自豪。
啥遗民呢?刘青松更困惑了。
元朝遗民呗。我身上可有着蒙古族的血统!你仔细看看我的脚趾头,小脚趾甲是不是两瓣的?曹东风把脚伸到刘青松的鼻子下面。
刘青松仔细看了看,果然!曹东风的小脚趾甲是两瓣的。他脱下了自己的鞋,想检查一下自己的脚趾甲。
曹东风说你不用看了,准和我不一样。
他说得没错,刘青松发觉自己的小脚趾甲长得很完整,没有分叉。
我们的祖先是元朝人,六百年前被朱元璋打败,被迫开始往这边迁徙,官府为了防止移民在迁徙途中逃跑,临行前让所有迁徙者把鞋子脱去,在小脚趾上重重地砍了一刀,以作为移民的记号。所以就留下了这个标志。
曹东风悠悠地说着,脸上带着几分诡异的表情。
3.3

麻庄有三个乡场,分别位于村子的正南、西南和正西。在夏天麦收时节,三个乡场上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麦收过后,粮食晒干,乡场基本上就处于闲置状态了。冬天乡场上到处堆满了麦秸垛,常常成为麻庄小孩子捉迷藏的好场所。到了春天,天气暖合起来,偶尔也会有年轻人掏了洞,钻到里面去野合。这种事以前常发生,现在越来越少了。与干燥的麦秸垛比起来,他们更欢喜山野。立春以后,乡场会被勤劳的麻庄人再次充分利用,他们翻过土,施点肥,浇点水,点种上大蒜、油菜花等,在麦收之前可以收获一季蔬菜。
麻庄小孩子都对乡场充满了感情,那里藏满了他们的记忆。他们小时候几乎都在那里滚过铁环,学过自行车,有调皮捣蛋鬼还喜欢在那里烧麻雀:一只浇过煤油的麻雀被点燃后高高地抛向了天空,在短暂的挣扎之后,瞬间栽倒下来。有时候麻雀会落到干燥的麦秸垛上,常常要引燃一场大火。特别是在冬天,风又大,火势一旦燃起,很快就蔓延开来,十分凶猛。这时候,捣蛋鬼们常常会吓得半死,扯起喉咙拼命喊:失火了,乡场失火了,快来救火啊……火太大了,根本没法救。大火几乎烧光了乡场上的所有麦秸垛,还差点引燃了村头的几间草屋。
这样的事在麻庄孩子的童年记忆里还有好多。
孩子们长大以后,和乡场的联系逐渐少起来。除了参加麦收,偶尔会到那里去看看高远的天。大部分人一般很少再去那片洒满童年的欢声笑语的开阔地带。
站在乡场边缘,可以遥望到那座小小的土地庙。土地庙竖在高高的小土堆上,看上去有些孤单,与此时人声鼎沸乡场形成鲜明的对比。
乡场上人很多。
全村的人差不多都集中在这里,大热天反正也没地方去,乡场上还凉快些,又可以看演出,还有柳琴戏听,大伙索性都出来看热闹了。
两支二百瓦的白帜灯高高悬挂在临时搭建的木质舞台两边,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几个小孩子在人群里面穿来穿去,不时地跑到后台去偷看在那里化妆的演员,得逞后发出一阵刺耳的欢呼声。
宣传团成员和村里几个干部都在台上忙活着,计生员兼电工吴计划忙得满脸大汗。曹东风和王远站在离舞台不远的地方,背着手在谈论着什么。
七点钟,打起锣敲起鼓,演出开始了。
村妇女主任李春花抹着浓妆出现在舞台正中央,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声。李春花用一口蹩脚的麻庄普通话说:
乡亲们,老少爷们,今天镇文化宣传团来咱村慰问演出,让我们热烈鼓掌欢迎。
下面响起哩哩啦啦的掌声。
李春花红了脸,看看台下的王远,继续说,下面请王支书上台讲话。
王远快步走上台,从李春花手里接过话筒,用低沉浑厚的嗓音说,乡亲们,咱们村遭受了严重的洪水灾害以后,镇上李书记非常关心,亲自到咱村视察灾情,充分体现了上级领导对咱村受灾情况的关心和重视。今年咱村超额完成了镇里交给我们的公粮上缴任务,计划生育工作也获得镇里领导好评,没有出现一个超生现象。咱村的各项工作任务圆满完成,顺利产生了新的村领导班子。为充分表达上级领导对咱村的关心,李书记特意安排了今天晚上的慰问演出,大家一定要安下心来看完镇艺术家们的表演,不辜负上级领导的希望。下面我们欢迎艺术家们登台。
王远走下台来,一头的汗。
演出正式开始。
首先表演的是地方柳琴戏《喝面叶》,扮演陈世铎的演员一上台,就赢得了一片掌声,演员唱道:
大路上来了我陈世铎,
赶会赶了三天多。
想起来东庄上唱的那台戏哟,
有一个唱的还真不错。
头一天唱的“三国戏”,
赵子龙大战《长坂坡》。
第二天唱的《七月七》,
牛郎织女会天河。
那个黑头的嗓子实在大,
十里路以外都听得着。
有一个小旦装得好,
外号就叫个“人人学”。
小丑出来惹人家笑,
看得我世铎笑呵呵。
听罢了戏,饭馆进,
我要了四两老酒喝。
炒了一荤一个素,
还吃了五个大馍馍。
酒足饭饱心高兴,
我要上赌博场里呆几合。
头一回输了一吊五,
二回输了三吊多。
一吊五,三吊多,
心痛得我士夺直跺脚。
……

《喝面叶》是的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地方戏,深受苏北鲁南群众的欢迎。演员一招一式,一腔一调,乡亲们都耳熟能详。大家看得津津有味,掌声越来越热烈。
柳琴戏表演结束,接着是京剧名段选唱。还没听完,王远就对曹东风说了句:家里有点事,我先走了,这边的事情你照应一下。
曹东风说行。
他心里嘀咕王远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好看的演出怎么不看了?正猜测着,看见一个小白脸拿着一副快板走上台来,慢声细气地说,乡亲们,我现在给大家唱一段快板,这是我们团集体创作的,歌颂的是咱村的好书记王远。
他话音未落,下面发出一阵哄笑。笑声有些刺耳。
曹东风心说怪不得王远走得这么早,原来是……
台上的小白脸打起了快板,底下的人开始起哄。曹东风作了个手势,想制止,有人走开了,边走边说看这样的戏,还不如回家抱孩子去!转眼间,乡场上的人便走得七零八落了。
台上的白面书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底气不足地在那里继续唱着,快板渐渐乱了方寸。曹东风仔细听了听唱词,除去虚的东西,写的还真不错,基本上把王远十几年来为村里做的大大小小的事全罗列出来了,包括他早年带头为村里修的水渠和建的砖厂,以及前年筹划的果园和苇塘。可是乡亲们为什么对此这么反感呢?
曹东风找来吴计划和李春花,对他们说:我有点儿不舒服,你俩呆到最后,收收尾。
吴计划和李春花点头答应着。
曹东风转身去砖厂找刘青松了。
3.4
砖厂一片寂静。
刘青松一个人蹲在砖厂办公室门口,抽着烟。他没有开灯,燃烧的烟头在黑夜里看上去像一个巨大的萤火虫,发着暗红色的光芒。
刘青松平时不大能抽,身上也不带烟,今天他这是怎么了?
曹东风边想边放慢了脚步,但还是被刘青松听到了。他站起来,说你才来,窑都出过了。说完掐掉了烟。
曹东风说砖的成色怎么样?
刘青松说挺好的。
两个人蹲下来。麻庄人走到哪里都有这个蹲的习惯,这个习惯也是中国农民所特有的。看一个人是不是庄稼人,从他喜不喜欢这个动作就能判断出来。蹲既是一个标志性的动作,也是人生的一种姿态,这是俯下身子向下的姿态。这种姿态一直完好地保持到现在,别说没有板凳,就是有板凳麻庄人也不欢喜坐。麻庄人觉得蹲是和土地最为亲近的动作。城里人是不善于蹲下来的,他们到哪里都喜欢坐着,就连上厕所都是坐马桶。你让他们蹲坑,用不了五分钟就会腿脚发麻。总之,蹲是一个很“农民”的动作。麻庄人说话要蹲下来,吃饭要蹲下来,拉屎更要蹲下来——麻庄几乎所有的茅厕都是大蹲坑。
曹东风和刘青松并排蹲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刘青松问演出咋样,热闹吗?
曹东风笑笑,没想到王远还会这一手!
刘青松不明白,哪一手?
你知道今天的演出主题是什么吗?是歌颂王远!我都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这不是自找难堪吗?就咱村那些人,本来就对村干部有看法,现在好了,他在那里自我表扬起来了。
愣了一会儿,曹东风说也不知道李书记是怎么回事,他到底知不知道咱村的实际情况,他老在那里表扬王远,就不怕老百姓腻歪?

砖坯坊走来一个人,晃动着高大的身板,手里拿着一把铁锹。王傻子来看砖厂了。刘青松和曹东风都不说话,安静地在那里蹲着。
王傻子看见他们俩,站住了,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曹东风小声问刘青松,你有没有给他提翠香的事?刘青松说还没有,这事不急吧。曹东风说还是尽快提提吧,免得夜长梦多。
刘青松叫了声苦生。
王傻子走过来:嘛事?
曹东风说你先别急慌巡厂,你过来,咱们拉拉呱。
王傻子蹲下来。
刘青松又点了根烟,扔给王傻子一根,王傻子直摆手,说不吸不吸。
曹东风说吸吧吸吧,平时也难得见你舍得抽一口。
王傻子接过来,刘青松给他点上。
曹东风拉拉刘青松的胳膊,说你说吧。
刘青松说你起的头,还是你来说好。
曹东风笑笑,那我就做一回月下老人了。他转过脸来问王傻子,苦生,你还想不想找女人了。
王傻子低着头,不说话。过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说,哪个不想女人啊,半夜里翻来覆去的,满脑子想的都是女人。可咱这样的,谁能看得上?王傻子叹了口气。这口气很沉重,落到砖厂硬硬的地上,几乎要砸出一个坑。
曹东风说倒是有一个合适的,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王傻子说愿意,怎么不愿意?只要人好,不嫌弃咱,丑俊都无所谓,是个女人就行。
曹东风和刘青松都笑起来,说王傻子你急也不能急成这样啊。
王傻子说你们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我想女人都想了十几年了。
曹东风不急不慢地对王傻子说,你看翠香这个女人怎么样?
王傻子愣住了,看样子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青松看王傻子发呆的样子,说你不愿意?
王傻子说不是,我没想到会是她。听说她是王支书家的一个亲戚,人长得俊,咱想也不敢想,人家肯定不会愿意咱的。
曹东风说那倒不一定,我们先看看你的意思,你愿意了我们再来想办法弄成不就行了。
王傻子感激得不得了,说只要人家愿意咱没有问题。
刘青松说她可是带着两个女娃呢。
王傻子说咱就是喜欢娃娃嘛。
曹东风又笑起来,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吧,你把砖厂看护好,注意防盗。
王傻子答应着,起身走了。
刘青松犹豫着问曹东风,这事能行吗?
曹东风说可能不会太顺利,咱们去试试,我觉着能成。要知道这可不仅仅是简单的说媒啊。
不远处的苇塘传来阵阵蛙鸣,那哇威威哇的叫声听上去有些鼓噪。那是青蛙求偶发出的动静,这样的季节,空气中到处都充盈着成熟小麦的味道。这味道在麻庄上空飘荡来飘荡去,打着转儿盘旋着,鼓动着麻庄人身体里各种不安分的小虫儿,不停地探出小脑袋,跃跃欲试。

自从砖厂开工以后,刘青松差不多就以厂为家了,每天回家都是在12点以后。时间久了,连在村里游逛的狗都熟悉了他的脚步,见了他都懒地再虚张声势地叫唤。刘青松自家的羊也习惯了主人半夜推门的声音,咩咩轻轻唤着主人的归来。有时候刘青松还会碰到村里夜游的人,他们有的拿着锄头去锄地,有的担着水桶去挑水。刘青松不敢叫他们,这些夜游的人很怪,如果你叫了或者碰到他们,会把他们惊醒,那样他们就会魂魄飞散,再也不能醒过来了。他们在夜游的时候是没有知觉的,在夜游中锄完了地挑满水缸以后他们会回去接着睡觉,第二天你再问他们夜里做过什么事情,他们是不知道的。
老村长曾经给刘青松讲过这样的一个故事:村里一个单身汉,夜里梦游时去敲一个寡妇的门。可巧这天寡妇忘了插门,单身汉一路畅通无阻地一直摸到了她的床头。寡妇正睡得模模糊糊呢,感觉被一个人压在了身下,睁开眼一看是个神志迷糊的男人,仔细一瞅是那个没摸过女人的单身汉,她既没大声叫唤,也没做什么反抗,迎合着单身汉做成了好事。整个过程,单身汉一直没说一句话。寡妇猜出他是在梦游中,更不敢大声喘气。实在憋不住,就咬自己的嘴唇。单身汉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占了寡妇一回便宜。可气的是,直到完事回到自己的破屋子,他还不知道自己干了啥。第二天,寡妇在村口看见他,脸红红的,狠狠瞪了他几眼,小声说了句:死鬼,啥时候再梦游?单身汉还以为寡妇是在主动向自己示好呢,过了几天,他又大着胆子去敲寡妇的门,不过,这回是醒着的。
这次梦游,倒是无意中成全了麻庄一对苦命的鸳鸯。
刘青松把这些事情给赵玉秀说了以后,赵玉秀就会吓得不得了,每次给刘青松留着门也胆战心惊的,生怕哪个夜游的人会在半夜里推门进来。
赵玉秀为此常常抱怨刘青松,说还不如不回来呢,回来得这么晚,连我们娘俩都睡不好。
刘青松说不回来能行?你就不想我?
刘青松说完坏坏地笑。
赵玉秀说谁想你啊,快去洗洗上床睡觉吧,一身的汗臭味,难闻死了。边说边往一边推刘青松。
刘青松看看在一旁熟睡的虎子,去冲澡了。
赵玉秀感觉刘青松最近越来越没有力量了。
以前他总是凶而快地进入,能够始终如一的温柔与猛烈,时间上也掌握得非常好,每一次赵玉秀都能得到高潮。可现在刘青松越来越显得力不从心了,节奏也慢得多。赵玉秀不好意思说出来,就问刘青松最近是不是感到不太舒服?
刘青松说没有啊,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啊。
赵玉秀红着脸说那你最近感觉好吗?
刘青松不吱声,过了半天说感觉没有劲头了。
赵玉秀警觉地坐起身来,说你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你不会是外头有人了吧?
刘青松说你神经什么?没有的事,是我自己感觉不太舒服,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赵玉秀说你看那个破砖厂把你拖累的……她还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等刘青松快睡着了,赵玉秀突然说明天我给你弄几个生鸡蛋喝喝,那样也许会好些。
刘青松迷迷糊糊地应着,说等有空我们该去看苗苗了,她在她小姨家想咱们了吧。
赵玉秀说你还有脸说呢,苗苗在她姨家都呆了快两年了,再不抱回来怕是不认你这个爹了都。
刘青松说去!明天我就把她抱回来,不管他奶奶的什么计划生育了。
赵玉秀不做声,她知道刘青松只是在嘴上硬,结婚以来,他从来没干过一件出格的事情。这事如果跟吴计划说说,再给他送一点钱,弄一个准生证估计问题不大,可刘青松不愿意做。赵玉秀早打算好了,家里喂的那头架子猪已经长膘了,等把它卖了以后,想办法给苗苗办一个户口,不然今后孩子怎么上学啊?
一想起苗苗,赵玉秀就翻来覆去睡不着。
怀上苗苗是个意外。生过虎子以后,刘青松就动员她去计生办放个环。他那时候的精力特别旺盛,隔天就要和赵玉秀亲热。在做那事的时候,他还就喜欢不管不顾。因为这个缘故,每次到了敏感期,赵玉秀都提心吊胆的。去计生办放了环以后,两个人都放了心,折腾起来也畅快。不知道是因为太过于频繁,还是因为放环那个人技术不行,放了环的赵玉秀竟然又怀上了孩子。有了虎子以后,两人正想着再要个女孩呢,这下子可乐坏了刘青松。为了躲人耳目,刘青松把赵玉秀送到了虎子姥娘家,请丈母娘帮着照顾,直到孩子生下来。那时候的刘青松,胆子可比现在要大得多!
赵玉秀在黑暗中摸着男人的身体,幽幽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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