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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一只名叫鲍勃的流浪猫 (一个街头艺人,一只流浪猫,一次偶然的相遇,他们的命运从此改变。好莱坞已聘请专人编剧,这段温情故事即将被搬上大银幕。)

書城自編碼: 2122066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休閒/愛好宠物杂事
作者: [英]鲍 著,王潇
國際書號(ISBN): 9787515806389
出版社: 中华工商联合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3-09-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36/130000
書度/開本: 大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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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他是一位深陷毒瘾的街头艺人,它是一只伤病缠身的流浪猫,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们彼此相遇,从此他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一只名叫鲍勃的流浪猫》,讲述一段真实感人的人宠之情,在平实中收获感动,在泪水中净化心灵,在真情中感悟人生!
《一只名叫鲍勃的流浪猫》原版图书,曾荣登亚马逊、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英国销量350,000,全球总销量突破1,000,000,先后被译成25种文字。
內容簡介:
当詹姆斯·鲍文发现一只受伤的姜黄色流浪猫,蜷缩在他家公寓的走廊里时,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将会面临怎样翻天覆地的转变。作为一个勉强度日的流浪艺人,他从未想过拥有一只宠物。

但是,詹姆斯还是决定收留这只聪明的公猫,并给他起名为鲍勃。詹姆斯精心照顾着鲍勃,帮助他恢复健康,然后将他放回街头,准备就此分别。但鲍勃显然另有打算。

很快,他们就成为形影不离的组合,经历了一场场或妙趣横生、或充满艰险的旅程,从彼此那里汲取力量、寻求慰藉,最终走出生活的阴霾。如今,鲍勃甚至有了自己的twitter账户,粉丝超过1万。而好莱坞也对此产生了兴趣,准备将这段温情故事搬上大银幕。
《一只名叫鲍勃的流浪猫》将带给读者一个感人至深、积极向上的故事,温暖每一位读者的心房。
關於作者:
詹姆斯·鲍文,英国流浪艺人,曾经为毒瘾所困扰,但在他遇到鲍勃的那天,也同时找回了真正的自我。在鲍勃的鼓励下,詹姆斯成功戒毒,并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从而让自己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目錄
第一章 意外的伙伴 001
第二章 重生之路 013
第三章 手术 033
第四章 不要票的乘客 043
第五章 惹人注目的组合 049
第六章 男人和猫 063
第七章 两个火枪手 081
第八章 正式成为一家人 099
第九章 出逃的演员 093
第十章 圣诞小脚丫 111
第十一章 一场闹剧 119
第十二章 编号683 133
第十三章 完美一击 145
第十四章 生病 153
第十五章 黑名单 163
第十六章 天使之心 181
第十七章 生死48小时 189
第十八章 回家 199
第十九章 猫站长 213
第二十章 最难熬的夜晚 219
第二十一章 鲍勃,《大事件》猫咪代言人 229
致谢 235
內容試閱
第一章
意外的伙伴
我曾经读过一句很有名的谚语:“人生中的每一天都蕴含着重生的机会,它们静静地等待着被我们发现,却常常在不经意间与我们擦肩而过。”
我绝大部分的人生都是对这条谚语最好的证明。在那些个看似平常的日日夜夜里,我获得过很多机会,但面对挑战,我却一次又一次选择退缩,让这些机会从自己手中白白溜走。直到2007年的那个早晨,我遇到了鲍勃,从此一切都改变了,命运给了我俩重生的机会。
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一个阴郁的夜晚。那时,三月的伦敦依然被冬季的严寒摧残着,街道上寒风刺骨,甚至连泰晤士河蒸发的水气都凝结成霜。这一天是星期四,我比平时稍早一些结束了在考文特公园附近的卖艺表演,返回位于伦敦北部托特纳姆区的寓所。我像往常一样,背着黑色的吉他箱和褶皱的麻布背包。贝尔走在我身边,她是我的朋友,一年前才彼此认识的,从那时起便开始一起讨生活。今晚,我们计划在家里吃顿便宜的外卖咖喱饭,然后用我从街角处理品商店买来的黑白电视看部电影。
公寓大楼的电梯一直无法使用,所以我们只能向楼梯走去,准备沿着它爬到五楼。走廊里的灯早就不亮了,整个楼层都显得黑洞洞的。走到楼梯间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一对闪闪发光的眼睛正在黑暗中注视着我,然后便听到一声轻微的“喵”,我一下子便意识到这是什么了。借着走廊里些许昏暗的光线,我看到一只姜黄色的猫咪卷曲在一间屋子前的门垫上,这间屋子的门正对着走廊。
为了更仔细地观察他,我又向前走了几步,发现他是一只公猫。也许是因为小时候养过猫的缘故,所以我对它们总是怀有莫名的好感。
我以前从未在公寓大楼里见过他,但即使是在黑暗中的偶遇,我也好像已经开始了解他了。他是一只很有个性的猫咪,我的出现并没有让他感到一丝恐慌,事实上正好相反,他看上去镇定自若,就像趴在自家门前的垫子上一样。阴影中的他用沉着、好奇以及些许狡黠的目光凝视着我,此时此刻,我反而成了闯入他领地的人,看他的样子好像在说:“你是谁?谁允许你到这里来的?”
我不由自主地蹲下身,“你好,伙计。你也住在这里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没有回答,他只是用略带冷淡的表情注视着我,从上到下地审视着。于是,我轻轻抚摸他的脖子,不仅是为了表示友好,同时也是为了检查他有没有佩戴证明身份的项圈。昏暗的光线让所有动作都变得十分困难,经过一番努力之后,我确认他没有佩戴项圈,因此很可能是一只流浪猫。在伦敦城里,流浪猫到处可见。
他看上去很享受我的抚摸,并开始用身体轻轻摩擦我的手。我发现他的健康情况并不好,身上有的地方毛发已经脱落,还有的地方打起了结。很明显,他这种营养不良的状况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从他的反应中,我还能感到这只流浪猫迫切需要一些关爱和体贴,于是我抬起头对贝尔说,“可怜的小家伙,他简直太瘦了!他没有佩戴项圈,一定是只流浪猫。”贝尔此时正站在楼梯边耐心地等着我,她知道我喜欢猫。
“不,詹姆斯,你不能养他,”她一边说一边向这只猫背后的房门看去,“他不是流浪到这里的,他的主人肯定就住在这儿,现在很可能正等着他的主人回来开门呢。”
贝尔是对的,我不能捡一只流浪猫带回家,即使所有证据都表明他的确是一只流浪猫,我也不能这样做。我极不情愿地回到家,想通过收拾屋子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思绪却始终无法从那只猫身上移开:就算他真的属于这栋公寓楼里的某个人又怎样,难道他们就不会抛弃自己的宠物吗?这只猫显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
当然,与这些问题相比,我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究竟能否尽到照顾一只猫咪的责任。我是一个失败的音乐人,正在戒除自己的毒瘾,还处在恢复阶段,所住的公寓是由政府提供的,每天的收入仅够自己糊口。在这种情况下,很难担负起照顾一只猫咪的重担。
第二天,也就是周五的早晨,有人告诉我发现一只姜黄色的公猫趴在一层,他竟然在过去的12个小时里都没有挪动位置!
我再次下楼,蹲伏在他身边,爱抚着他。显然他很喜欢这样,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声,享受着我对他的关心。虽然他还没有百分百地信任我,但我知道他已经喜欢上我了。
白天的楼道里光线充足,我惊讶地发现这只猫的模样其实很漂亮,线条分明的脸上,一双绿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唯一的缺点就是两眼间的距离略近。
他的脸上和腿上布满抓痕,应该是打架留下的痕迹。正如我昨晚猜测的那样,他的身体情况很不好,身体消瘦,皮肤上至少能看见六七个伤疤。看到这样的情形,我恨不得马上收养他,但残酷的现实让我再次提醒自己,目前最紧要的事情是努力改善自己的生活状况。虽然很不情愿,但我最终还是强迫自己坐上了从托特纳姆开往伦敦市区考文特花园的公交车,我会在那里卖力表演,尽量多挣些钱。
等我再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我一进楼就急切地四处寻找,但这一次却没有发现那只姜黄色公猫的任何踪迹。对于无法再见到他,我不免有些失望,但一想到他很可能已经被主人领走了,不禁又为他高兴起来。
可愉悦的心情只维持了一晚,第二天便又沉重起来,他又出现在公寓楼里,趴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与之前相比,他变得更加憔悴,毛发凌乱、饥寒交迫,并且不停地颤抖。
“待在这里,”我边抚摸他边说,“今天你看上去不太好。”
这一次,我决定要采取点实际行动了。
我敲了敲屋子的门。如果这只猫是这户人家的宠物,就不应该受到这种对待。我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他不仅需要进食,更需要医治身上的伤口。
开门的是一名男子,他没有刮脸,只穿了一件T恤衫和一条运动裤。虽然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但他看起来好像刚刚被敲门声吵醒一样。
“伙计,很抱歉打扰你了。这是你的猫吗?”我问他。
他看了我几秒钟,好像我的精神不太正常似的。
“什么猫?”他问,随后才低头看见这只姜黄色的公猫,正像小毛球一样蜷缩在他家门前的垫子上。
“哦,不,”他漠不关心地耸耸肩,“伙计,这不是我的猫。”
“可他已经趴在这里好几天了,”我说,并再次遭了个白眼。
“这只猫么?那他一定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或者其他什么味道。但就像我告诉你的那样,这不是我的猫。”说完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好吧,伙计,那你就和我住在一起吧,”我对他说,然后从皱巴巴的麻布背包里掏出一盒饼干。在沿街卖艺的时候,我经常随身带些小零食,以便招待偶尔遇到的小猫小狗们。
他一看到我掏出饼干,便立刻扑过来,一下子吃掉四块,之后便跟着我一起回家了。
我发现这只猫的爪子有些令人担心,他的一条后腿走起路来也有些跛。因此,我们花了些时间才爬上五楼,经过十几分钟的努力,我们终于回到家里。不得不说,我的房间实在太简陋了,客厅里放着一台电视、一张二手沙发;卧室的一角放了一张床垫;厨房里没有任何炊具,一个时好时坏的电冰箱、一个微波炉、一个水壶,以及一个烤面包机。除此之外,屋子里就只剩下我的书、录像带和一些平时收集的小玩意了。
我有一个小小的嗜好,就是经常从街上收集各种各样的东西。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摆放着我捡来的坏汽车仪表盘;另一个角落里则是一个破破烂烂的人体模型,手上还搭着一顶帽子。有个朋友曾经和我开玩笑,说我家就像一个“古董杂货铺”。如同所有到了新环境的人一样,这只猫最感兴趣的地方就是厨房。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包牛奶,倒进一个浅碟子里,并往里加了少许水。我知道一个与流行说法相悖的观点——牛奶对猫并不好,因为猫科动物都患有乳糖不耐受症。但仅仅几秒钟,他就把浅碟子舔得一干二净了。
我又拿出冰箱里仅有的一点金枪鱼,搅拌上一些捣碎的饼干喂给他,他立即狼吞虎咽起来。“可怜的小家伙,他一定是饿坏了,”我禁不住想。
在经历了走廊中漫长的黑暗和寒冷后,我的陋室对这只猫来说,无疑成了一间五星级的豪华酒店。他看上去很享受这里的生活,在厨房进食后,便溜达回客厅的暖气片旁,蜷曲身体趴在地板上。
现在我们有了足够的相处时间,我坐下来仔细观察他,与之前猜测的一样,他的腿的确是受伤了。等我坐下为他检查时,再次验证了我的判断,他的右后腿上有一大块脓疮,伤口面积很大,形状有些像牙齿的咬痕。我很想知道这个伤口是怎么留下的,很可能是一只狗或者一只狐狸用锋利的牙齿咬住了他的腿,当他拼命挣扎逃跑时,伤口被顺势撕裂了。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许多抓痕,其中一条位于脸上,就在眼睛旁边,其他的抓痕几乎遍及身上和腿上各处。
我把他放进浴盆,小心翼翼地给伤口消毒,然后将一些不含酒精的保湿乳液涂在伤口周围,又给伤口涂上一层凡士林。对于大部分猫咪来说,遇到这种洗澡的情况时,都会像被虐待一样嚎叫不止,但这只公猫却始终保持着镇定。他很快便在屋子里划定了自己的地盘,那就是暖气片周围,在之后的日子里,他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会蜷缩在那里,尽情享受着暖气。
很快,他便开始定时巡视整间屋子,扑咬和抓挠任何能找到的东西。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角落里的人体模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但我并不介意,因为他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我发现这只姜黄色的小家伙有着无穷无尽的活力,并且非常喜欢展示自己的力量。有一次,当我抚摸他时,他突然跳起来抓住我;另一次他甚至兽行大发,疯狂地攻击我,差点把我的手指咬下来。
“够了伙计,冷静点!”我一边说一边努力把他拉下来,扔到地板上。我知道一只没有被阉割的年轻公猫是非常好斗的。我猜他的身体一定恢复得不错,并且进入了青春期。虽然我还不太肯定,但却强烈地感到他是来自街头而不是某人家里。
有时候,我会整晚都在看电视,他就一直蜷缩在暖气旁,看上去十分安逸,直到我睡觉时才抱起他走进卧室。晚上睡觉时,他会将自己蜷缩成一个毛球,紧靠着我的腿,依偎在床的一角。每当我深夜醒来时,都会听到他轻微的咕噜声,这种感觉真好。他是个不错的伙伴,就在不久前我可不敢有这样的奢望。
周日早晨我起得很早,准备去街上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找到他的主人。总有主人将自己走失爱宠的照片张贴在灯箱﹑广告栏,甚至公交车站上,以此来寻求帮助。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有这么多走失的家猫,以致于我差点怀疑起附近是不是有个专门偷猫的盗窃团伙。
也许我很快就能找到他的主人,因此决定将他带在身边。我用一根长鞋带拴住他,这样出门时就可以保障安全。他也很高兴有机会出去溜达溜达,神气活现地跟在我身边,与我一起走出公寓楼。
一出公寓大楼,他就开始拽绳子,好像在说想要调个头。我觉得他也许想找个隐秘的地方去方便一下,便任由他钻进建筑物旁的绿地里去聆听大自然的声音了。几分钟后,他回到我身边,兴冲冲地钻入自己的项圈。
他已经完全信任我了,我情不自禁地想。瞬间,从我心底涌出一个念头,那就是我必须要回报这种信任,努力帮助他摆脱困境。
我第一个行动是给街对面的一位女士打电话、她是当地有名的爱猫人士,喂养着附近的许多流浪猫,如果必要的话还会帮他们做绝育手术。当她站在家门前迎接我时,我看到屋里至少有5只猫,天知道还会有多少只在外面闲逛。看起来方圆几英里的猫都知道在她家后院可以找到好吃的,我难以想象她是如何担负起照顾他们的重任的。
她一看见我的猫就立即喜欢上了他,并且为他进行了一次简单的体检。
她是一位慈祥的女士,但也同样说不出这只猫来自何处。她说自己从来没在附近看见过他。
“我打赌他一定是来自伦敦的其他地区,很可能是被自己的主人抛弃了。”女士向我保证,如果听到任何有关这只猫的消息,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很认同她有关猫来自托特纳姆以外地区的说法,于是我突发奇想,尝试让这只猫给我带路,看看老猫能否“识途”。但当我们来到大街上时,我的企图彻底被粉碎了,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街道,好像完全不记得以前的情况了,他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在说:“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我们在外面逛了几个小时,当走到一个地方后,这只猫突然钻进一处灌木丛,自得其乐地玩耍起来,留下我一个人不断询问经过的行人是否认识他,而我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否定的。
很明显这只猫并不希望离开我。当我们在附近漫步时,我抑制不住地想知道他的故事:他从哪里来?为什么会离开?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回到自己的公寓大楼。在一定程度上,我认同街对面“猫女士”的话,他是一只家猫。他看上去很漂亮,很可能是被当作圣诞礼物或生日礼物送给某人的。与其他猫相比,这只没有做绝育的姜黄色公猫有点神经质,因此他的主人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照顾他。我十分怀疑正是因为他的性格使然,让主人实在难以忍受,最终做出了遗弃他的决定,而不是把他送到收容所或皇家防止虐待动物协会里去。
我想他的前主人一定大声抱怨着:“够了,我受不了了。”然后把他扔进汽车后备箱里,开出一段距离后才抛弃在路旁。据我所知,猫的方向感很强,但他由于离家太远,因而找不到回去的路。或者他认为那已经不是他的家了,所以决定去寻找一个新的家。
我的另一个猜想是他可能被一位老人饲养,但不幸的是这位老人去世了,于是便开始了流浪生活。
当然,这些都只是出自我的遐想而已。事实上他没有接受过任何家庭训练,这一点也成为他进入人类家庭生活的最大阻碍。但我了解他,确信他清楚如何与人类相处,而他看上去也能够理解照顾他的人,就像我俩现在这样。
关于他身世的最大线索就是身上那个很严重的伤口。这处伤口肯定是在一次激烈的打斗中造成的,从伤口已经化脓这点看,打斗应该发生在几天甚至一周前,这又让我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伦敦街头有许多流浪猫,它们在街上四处讨生活,时刻需要面对暴力,但偶尔也能感受到陌生人的温情。五六百年前,这个城市中有许多像格雷沙姆街、克勒肯维尔草坪和德鲁里巷这样的地方,它们曾是著名的“流浪猫大街”,在这些地方猫的数量十分庞大,几近泛滥成灾。为了生存,这些流浪猫不得不永无休止地争斗,它们之中的很多都像这个小家伙一样:伤痕累累、憔悴不堪。
关于他的身世,我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也许,他只是发现了志趣相投的我而已。


第二章
重生之路
我小时候家里养过很多猫,所以大致能够理解它们的所思所想。长大后,我又养过几只暹罗猫,期间还养过一只花斑猫。在我的印象中,所有这些猫的性格都十分温柔可人,但有一只除外,它留给我的印象最为深刻,也最为阴暗。
我是在英格兰和澳大利亚长大的,当我们住在澳大利亚西部一个叫克雷吉的地方时,曾养过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小猫。我不记得它是怎样来到我家的,好像是当地一个农民送的。无论它来自哪里,那都是个可怕的地方。在被交给我们之前,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从没到医院进行过体检,全身长满了跳蚤,甚至已经造成皮肤溃烂。
由于这只小猫身上的毛太厚,所有刚到我家时,我们并没有发现这个情况。跳蚤是一种寄生虫,喜欢寄生在其他生物身上。这些跳蚤几乎吸干了小猫身上的血,当我们终于察觉到异样时为时已晚,妈妈急忙带它去看兽医,但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医生也回天乏术了。皮肤上的跳蚤造成了多种传染病以及其他问题,在我们收养这只小猫的几周后,它死了。妈妈为此感到十分伤心,而对于年仅5岁的我来说,这更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从此以后,每当我看到一只白猫,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只可怜的小家伙。而在这个周末,当我和刚刚捡来的小公猫在一起时,那只小猫再次浮现出我的脑海。他的皮毛状况同样糟糕,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溃烂。一种可怕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是否也会遭遇与那只小猫一样的命运呢?
周日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和他一起在屋里消磨时光,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我决不能让这类事件再次发生。仅仅付出关心并不能让他的情况完全好转,我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
我决定带他去看兽医。虽然在此之前我已经进行过简单的药物治疗,但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不能真正解决他的伤病。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其他潜在的问题,所以不能冒险等待观察,以致延误最佳治疗时间。我打算第二天一早便带他去最近的皇家防虐待动物协会,它就位于朝向芬斯伯里公园的七姐妹路尽头。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为他拌好金枪鱼和饼干当早餐。天空灰蒙蒙的,但我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借口退缩。鉴于猫腿的情况,我知道他坚持不了90分钟的路程,所以准备了一个绿色的储物箱。虽然它不是理想的交通工具,但我实在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工具了。如我所料,他很快就表现出对这个“交通工具”的厌恶之情,一直用爪子摧残着箱子盖,并试图从里面爬出来,最终我妥协了。
“来吧,爬到我身上来。”我刚一说完,他便一下子窜上我的肩头,然后舒舒服服地趴了下来。我用另一只胳膊挎着储物箱,等到达动物协会后再放下箱子,将他放进去。一进大门,我就感觉像进了地狱一样,屋子里面拥挤不堪,塞满了前来就诊的狗和它们的主人。这些人看起来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剃着光头,身上纹着令人恐怖的纹身。百分之七八十的狗都是斯塔福斗牛犬,这种狗十分好斗,经常会在与其他犬类的嘶咬中受伤。对于有些人来说,这种特性的狗正是投其所好。人们总说英国是一个“爱宠国家”,但这些人显然并不包括在内,他们养狗更多的是出于炫耀,而非宠爱,他们对待动物的做法令我感到恶心。
我的猫一会儿坐在我的膝盖上,一会儿又趴到肩膀上,我能感觉到他很紧张,这不能怪他。候诊室里到处都是狗,其中有一两只被主人紧紧拽住,看样子时刻都准备向他扑过来,这让他充满了不安。
小狗们被一只只带进治疗室,每次护士出现时,我都以为她会叫到我们,但她却一次次令我失望。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轮到我们了,“鲍文先生,到你了。”
宠物医生是个中年男人,有些人常常把情绪挂在脸上,他便是其中之一,看上去有些不耐烦。我的猫仍然处在焦虑之中,刚刚在候诊室里产生的紧张情绪没有丝毫缓解。
“他哪儿不舒服?”医生问道。
我知道这只是一种例行的询问,但我真的想反问一句:“如果我知道就不会来这儿了。”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我将在公寓大楼走廊里发现他的经过告诉给医生,并指出他大腿上的那块脓肿。
“好的,让我看看。”他说。医生很快发现这只猫正被疼痛折磨着,便开了一些安定片,以及一种类似阿莫西林的宠物用药,足够两周疗程。
“如果两周内没有好转,再来找我。”医生最后说。
我又问起跳蚤的事,但他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猫的皮毛,便告诉我什么都没有发现。“你可以给他抹点药,这种情况一般只对猫崽有危险。”他一边说一边开药方,我则站在一旁强忍住心头的怒气。
作为一名宠物医生,他至少应该为这只猫仔细检查一遍,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告诉我这只是一只流浪猫。
“如果有条件,你应该给他做个全面检查。”他接着说,“而且我认为他还应该尽快做个手术。”他随手递给我一本小册子,上面刊登着一条免费为流浪动物做绝育手术的广告。这个广告让我眼前一亮,我立即接受了他的建议,“这个主意不错。”我很高兴,希望他能接着介绍一些相关信息。
但宠物医生的耐心已经用完了,他目前最关心的就是赶紧把药方输入电脑里,然后打印出来。很明显我们只是这条流水线上一个有瑕疵的产品,问题解决后就要为下一个病人腾出地方。这一切并不是医生的错,他只不过是在按部就班地走流程而已,整个诊断过程仅仅用了几分钟。
离开诊疗室,我又找到取药的柜台,把医生开的处方递了过去。收费的护士看上去比较友善。“他是个漂亮的小家伙。”她说,“我妈妈也养过一只姜黄色的公猫,他是她最好的朋友。那只猫特别有个性,非常喜欢趴在我妈妈脚边,即使有炸弹爆炸也赶不走他。”
她一直喋喋不休,直到账单打印出来。“一共22镑。”她说。
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真的是22镑吗?”我问道,要知道那时候我只剩下三十多镑了。
“恐怕是这样的。”护士一边同情地看着我,一边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对我说。
我掏出30镑现金交给她,再取过找回的零钱。
对我来说,这次看病的费用无疑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差不多相当于我一天的收入。但我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我不能扔下这位新朋友不管。
“看起来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们都要呆在一起了。”当我们走出医院,准备长途跋涉回到公寓时,我对他说道。
我自己下定了决心,至少在这两周内不会抛弃他,因为没有别人能保证他按时吃药。再说,在治疗结束之前,我也不会让他到大街上去乱跑,以免伤口出现感染。
不经意间,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刺激了我,我突然感到自己的生命是为了一个特别的使命而存在的,我的所作所为不能仅仅为了自己一人,而应该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下午,我到附近的宠物商店买了足够他吃两周的猫粮。防虐待动物协会的人给了我一份科学膳食调配的猫粮,昨天我喂他时,他很喜欢吃,所以我又买了一包,顺便还买了一个猫砂盘,一共花了9镑,这已经是我的最后一笔钱了。
这天晚上,我不得不将他独自留在家里,自己背着吉他前往考文特公园。现在我要挣出两张嘴吃的饭钱了。
几天的治疗后,当我检查他的健康状况时,看到他的伤势逐渐有了好转。而我也为他起了一个名字:鲍勃。很久以前,我看过一部名为《双峰》的电视剧,并且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它,我给他起名的灵感正是来源于此。在这部电视剧中有一个角色叫杀手鲍勃,实际上他是一名精神病患者,混合了变身怪医和怪兽海德的特质,前一秒还是一个思维正常、充满理智的家伙,后一秒就变成了一个失控的疯子。就这一点而言,这只公猫像极了鲍勃。当他满足时,你找不到比他更安静快乐的猫;但当他情绪不好时,又会变成一个十足的疯子,围着整个屋子乱跑。一天晚上,我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贝尔。
“这只猫确实很像《双峰》里的杀手鲍勃。”我说道,但她的回应只是白了我一眼。但我不在乎,这只猫就应该叫鲍勃。
现在我已经十分肯定鲍勃曾是一只流浪猫了,因为当他上厕所时,会拒绝使用猫砂盘。所以,我不得不放他下楼,让他跑到公寓楼附近的绿地去解决问题。他会挑选一小片枝叶繁茂的地方,事后刨起地上的土掩埋“证据”。
每天清晨看他完成这个固定“仪式”时,我都怀疑他以前是否属于一个流浪汉。托特纳姆周围有许多这样的人。事实上,在我的公寓楼附近就有一处流浪者宿营地。可能鲍勃曾被一个流浪汉收养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当他离开时,鲍勃却被遗弃了。唯一能够肯定的是,鲍勃绝不是一只家猫。
如今的鲍勃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对我形成了一种依赖,但他仍保留着一丝谨慎。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变得更加自信也更加友好,只是偶尔显露出好斗的本性。但这已经足够,他必须接受绝育手术。
现在,我们的生命已经联系在一起了。早晨鲍勃留在公寓,我则赶到考文特公园进行表演,直到赚到足够的钱。当我回到家时,他已经在门口等我,然后和我一起依偎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我越来越发现他是一只聪明的猫,几乎可以理解我的所有指令。当我轻拍沙发时,他便会来到我身旁。当我告诉他到吃药的时间了,他也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并且每次都很无辜地看着我,好像在说“我必须吃药吗?”当我把药片放进他嘴里,轻抚他的喉咙直到将药片吞咽下去时,他从来都不会挣扎。如果你试图撬开一只猫的嘴,绝大部分的猫都会变得极其暴躁,但鲍勃却十分信任我。
通过这件事,我开始逐渐发现鲍勃身上隐藏的那些潜在品质了。
无论怎么说,鲍勃都算不上一只听话的猫,他知道食品藏在哪儿,当他找东西吃的时候,不是撞翻盘就是打碎碗,制造出各种噪音。厨房里碗柜和电冰箱的门上,布满了他觅食时留下的抓痕。
但是,当我说“不”的时候,他还是会听话的。从这一点上说,鲍勃再次展示了他的聪明才智,也再次激发了我对他背景故事的各种疑问。一只野生或是流浪的猫,能听懂一个人对它下达的指令吗?我对此表示怀疑。
我真的很喜欢与鲍勃相伴,但又不得不小心,以免让自己陷入这份友情中不能自拔,因为早晚有一天他会想回到街上去。鲍勃不是那种喜欢被束缚的猫,他不是一只家猫。
由于这个为时两周的治疗,我成为他暂时的保护人,并且下定决心尽最大努力完成自己的职责。我知道自己需要为他重新回归街头做好准备,所以一天早上,我填好了从动物协会领来的免费绝育手术申请表。出乎我意料的是,没过几天就收到了回信,回信里还附有一张免费进行绝育手术的证明。
第二天早上,我按照惯例带鲍勃去楼下解决“个人问题”。他非常不喜欢我给他买的猫砂盘,从来都没有使用过它,而是每天跑到同一个位置,即房子旁的那一片灌木丛。不知为什么这里成了他的最佳选择,我怀疑这块土地是被他标记的领地,因为我曾在一篇科普类文章中读到过猫科动物标记领地的习性。
像往常一样,他花了一两分钟解决问题,随后又花了几分钟用舌头清洁全身。猫对自己身体的清洁活动总能引发我的好奇,为什么这种行为对他们来说如此重要呢?
一般来说,无所事事时的鲍勃会表现得十分慵懒,但这一次不知是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他立即绷紧身体,调动全身肌肉,好像随时都会扑出去一样。这不禁引起了我的好奇,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突然,鲍勃就像闪电一样,从我面前窜了出去。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当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时,鲍勃已经在篱笆附近的草丛里抓到了什么东西。我走近一看,竟然是一只个头不大的灰老鼠,差不多有8厘米长。
这个小家伙仍在做着困兽之斗,试图从鲍勃身边逃走,但它没有机会了。鲍勃以闪电般的速度猛扑过去,精确地抓住目标,将这只老鼠紧紧咬住。仅仅一瞬间,小老鼠便只剩下两条腿露在鲍勃嘴巴外面不断踢踹,鲍勃小心地用牙齿重新变换了一下老鼠在嘴里的位置,以便更快地咬死它。等到老鼠终于不再挣扎时,鲍勃又把它从嘴里吐出来放在地上。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不希望鲍勃吃掉它。老鼠是臭名昭著的传染病携带者,所以我蹲下身试图拾起他的猎物。鲍勃对此显得很不高兴,呲着牙发出“咝咝”的低声咆哮,然后再次叼起老鼠的尸体。
“鲍勃,把它给我!”我不打算让步,“快把它给我!”
但是鲍勃显然也不是好相与的,他很不情愿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说:“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威吓不成,便只能智取。我拿出一些随身携带的鱼干,尝试着转移他的注意力。“鲍勃,吃这个吧,这个更美味。”
经过短暂的犹豫和权衡利弊,鲍勃终于“举手投降”。他刚一从老鼠尸体旁走开,我就一把揪起老鼠的尾巴,把它处理掉了。
猫有着各种各样令人着迷的特质,其中之一就是:他们生来就是致命的猎手。很多人都不喜欢将可爱的小猫咪与捕食者画上等号,但事实却往往事与愿违。当然,多数人对此还是十分明了,在有些国家里,包括澳大利亚,对猫类的夜晚出行有着严格的规定,因为它们会本能地对当地鸟类和啮齿类动物进行屠杀,从而造成这些动物数量减少。鲍勃的行为证明了这点。他的速度、冷静和技巧足以让亲眼目睹的人目瞪口呆。作为一个杀手,他十分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以及应该怎样做。
这又一次引发了我的思考,在来到公寓大楼之前,他一定有些特别的经历。但那到底是怎样的经历呢?他在哪里生活?靠什么为生?每天都会像这样捕食吗?他是被人类家庭圈养,还是在户外流浪?他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鲍勃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只可惜他不会说话,否则一定会有许多精彩的故事讲给我听。
其实在很多方面,我和鲍勃都十分相似。
我也曾经在大街上流浪过。人们对我过去的生活总是很迷惑,他们经常问我,为什么会让自己麻烦缠身。这些人中有不少专业人士,我曾经与十几个社工、心理学家甚至警察谈过话,有人对我以前的流浪生活流露出不屑和挖苦,但仍有许多普通人渴望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知为何,人们总会对某些社会成员陷入人生困境感到不解,我想这部分是由于“上帝的恩惠”会在有些人身上灵验,但人们却不会为此感到满足,他们会想:我的生活还不够好,并且随时都有变得更糟的危险。
关于为何会陷入人生困境,每个人的回答都不一样,但也有类似的地方。在这类故事中,滥用药物和酗酒成性往往会占有很大比例。如同许多悲惨事例所展现出来的一样,导致一个人露宿街头的原因可以一直追溯到他们的青少年时期糟糕的家庭关系,我便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我的童年就像一棵无根的野草,不停地往返于英国和澳大利亚之间。我出生在英国萨里郡,3岁时举家搬到澳大利亚墨尔本,当时我的父母离了婚,爸爸留在英国,妈妈为了摆脱掉以前糟糕的生活环境,在一家位于墨尔本的照片印刷公司找到一份销售工作。她干得很出色,很快成为这家公司历史上的顶级女销售员之一。
我妈妈是个充满冒险精神的人,所以两年后我们又从墨尔本搬到了澳大利亚西部,并在那里住了三四年,一直到我9岁时才离开。澳大利亚的生活很有趣,我们住在一排很大的平房里,房后是一片广阔的花园,我拥有所有男孩所梦想的广阔空间来游戏和探索世界,我热爱澳大利亚的风光,但唯一的问题是:在这里我没有任何朋友。
这个问题的主要原因是我很难适应这里的学校生活,我想这和我们总是到处搬家有关。当我9岁时,我希望定居在澳大利亚的梦想破灭了,我们再次搬回英国萨塞克斯郡的霍舍姆。我喜欢回到英格兰,这里有我小时候快乐时光的记忆。可当我刚刚开始融入北半球的生活时,我们又再次搬回了澳大利亚西部。那时我已经12岁了,我们在一个叫奎恩石的地方定居下来。现在看来,我的很多问题正是在那时萌发的。因为总在各地周游,我们从没有在一栋房子里住上超过两年。我妈妈总在做生意,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也从没有一个真正的家庭。我们的生活方式是吉普赛式的流浪生活,虽然我不是心理学家,但经过这些年与他们的频繁接触,一起分享我的经历,我也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
毋庸置疑,居无定所的日子对一个正在成长的孩子会造成多么糟糕的影响。我便是其中一个牺牲品,很难融入社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社会人。在学校里没有什么朋友,当你是个孩子时,这种渴望会在头脑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可尽管我总是努力尝试,但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我得到的结果与我的期望完全相反:在每个学校里,我都是被欺负的对象,在奎恩石这种情况尤其严重。
可能是因为独特的英国口音和谦卑的态度,我成了学校里被打击的对象。一天,学校里的家伙们决定用石头打我。按字面理解,奎恩石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这里有许多石头。这些孩子利用随处可见的石灰岩,在我从学校回家的路上击中了我,造成脑震荡。
在这段时间里,我和继父的关系也不断恶化。他名叫尼克,但当我十几岁时,我只叫他傻瓜——傻瓜尼克。妈妈回到霍舍姆时,在特警队里认识了他,之后他便和我们一起回到了澳大利亚。
这种流浪生活贯穿了我的整个青少年时期。妈妈热衷于各种商业冒险,她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女人,开发的电话销售光盘非常畅销,但主办的女性杂志《城市女郎》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因此,我们有时很有钱,有时又身无分文,幸好这种糟糕的情况持续时间并不算长,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商人。当我十几岁时,十分渴望离开学校,因为我极其厌恶在这里遭受欺辱的经历,我也不想再和尼克待在一起,而是试图寻求独立。我开始自暴自弃,成了一个野孩子:上课迟到、大胆叛逆、挑战权威,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因此,我很快就陷入各种麻烦之中,有时甚至不能自拔。
状况持续恶化,很快我就染上了毒瘾。可能是为了逃避现实,我经常去闻一些胶状物,我看到别的孩子这样做过,于是便试了两三次,但并没有上瘾。这只是噩梦的开始,之后我开始吸毒和嗅甲苯,这是一种工业溶剂,经常用于制作指甲油和胶水。所有事情都是相互联系的,一件事导致另一件事,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我那时总是十分愤怒,感觉最美好的日子已经被夺走。人们总说三岁看老,我不能断定这句话百分之百成立,就像我不肯定自己7岁时所犯的错误会对未来有什么影响,但可以想象,当我17岁时,摆在面前的是什么情况,我开始踏上了一条自我毁灭之路。
妈妈尽了最大努力帮我戒掉毒瘾,她感觉到我正处于危险的边缘,如果不能及时摆脱掉这个坏习惯,很可能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妈妈尽到了一位母亲应尽的一切职责,每天她都会仔细检查我的裤兜,看看里面有没有毒品,甚至有几次把我锁在卧室里。但是卧室的门上有个锁眼,我可以用大头钉轻而易举地拨开它,“啪”的一响,我就自由了,不再受妈妈或是其他人的管束了。我和妈妈吵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情况也更加恶化,甚至于妈妈一度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他们对我进行了各种诊断测试,从狂躁症到精神分裂症,再到注意力不集中症,但我觉得这完全是胡说八道,我只是一个思维混乱的十几岁的狂妄小子。如今再来回顾当时的情况,我才知道妈妈那时是有多么担心,她一定对我的未来充满了忧虑和恐惧。但我丝毫没有顾及其他人的感受,那时的我听不进任何意见。
当我搬到教会慈善机构提供的住所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差了,我的时间都消磨在吸毒和玩吉他上。真正的厄运便在不久之后到来了。
在我过18岁生日时,被告知将搬回伦敦和同父异母的姐姐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这标志着我悲惨生活的开始。如同其他正常的青年一样,这时的我也即将步入成人世界了。妈妈把我送到机场,当车停下来时,我跳下车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挥手告别。我们当时都认为这只是6个月短暂的离别。我原本有个小小的计划,那就是与姐姐一起生活6个月,然后继续追寻自己成为音乐家的伟大梦想。只可惜事情并没有按计划进行。
一开始,我和同父异母的姐姐一起住在伦敦南部。姐夫对我的到来并不欢迎,正如我所说的,我是个难以控制的少年,穿得像个野蛮人,表现得像个讨厌鬼,更糟糕的是,我不能为家里分担哪怕一丁点的账单。
在澳大利亚,我曾为一家IT公司卖移动电话,但回到英国后一直没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我一开始应聘了一份酒吧服务员的工作,但我的形象让他们十分不满意,他们让我在1997年的圣诞节帮人代班后就解雇了我。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他们还给失业救济办公室写了封信,指责我自动放弃了这份工作,这就意味着我不能再得到作为英国公民所领取的失业救济金。在这之后,我在姐姐家就变得更不受欢迎了。最终,我的同父异母姐姐和她的丈夫把我赶出了家门,我不得不联系爸爸,并前去探望了他两三次。很明显,我们不可能一起生活。我们彼此几乎完全变成了陌生人,所以根本不可能住在他家,我只能暂时借宿在朋友家的地板上或沙发里。很快,我开始了流浪生活,带着我的睡袋在伦敦各处暂住,当我尝试过了所有慈善组织之后,就只能睡到大街上去了。
一旦陷入泥潭将很难自拔,街上的流浪生活剥夺了一个人的自尊、身份以及几乎所有能够称之为人的东西。最糟糕的是,它还剥夺了人们对你的所有评价。在他们眼里,住在街上的你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没有人再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很快你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朋友了。当我终于找到一个传菜生的工作时,本以为可以暂时睡在凌乱的工作间里,但当他们发现我无家可归时,即使在工作上我没有犯任何错误,他们还是马上解雇了我。对于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来说,能够获得的机会已经少之又少了。
当时唯一能解救我的办法就是回到澳大利亚,我也已经买好了返程机票。但是在启程前两周,我却弄丢了自己的护照。此时我既没有签证,也没有钱去办个新的。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重回澳大利亚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了。在这之后,我的生活里便充满了毒品、酗酒和小型犯罪——我陷入到深深的绝望之中,最无可救药的是,我开始吸食海洛因了。
我一开始吸食它仅仅是为了能够在街头更好地入睡。它可以让我变得麻木,飘飘欲仙,从而摆脱掉寒冷和孤独。不幸的是,海洛因逐渐控制住了我的灵魂。到了1998年,我已经完全陷入毒品的泥沼。有几次我甚至差点送命,尽管我时刻都想摆脱毒品,可实话实说,我对此没有任何办法。
在这段时间里,我从未联系过自己的家人——那个时侯我根本无法顾及到他们的感受,因为我唯一能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生存。现在回想起来,我能够理解他们那时是如何强忍痛苦、为我担心的了。
在我到达伦敦大约1年后,也就是我流浪街头大约9个月后,我开始隐约感到自己给他人造成的伤痛。当我到达伦敦时,并没有立即联系爸爸,直到临近圣诞节时,才决定给他打个电话。他的妻子——也就是我的继母接了电话,爸爸拒绝立刻和我说话,而是让我等了十几分钟,之后便开始对我大吼:“你他妈的在哪儿?我们都快担心死了。”他把怒火一股脑儿地倾泻出来。
对于他的行为,我感到很难过。
爸爸告诉我,妈妈绝望地找过他,拼命想知道我在哪里,我能够想象得到妈妈担心成什么样子。爸爸对我足足吼了5分钟,我明白他只是在释放自己愤怒的情绪。他肯定以为我已经死了,而在一定程度上,我确实快要死了。
这种无家可归的生活持续了一年左右,在一次针对流浪汉的慈善救助活动中,我终于被从街头解救出来,当时我正露宿在市场旁的地板上。就这样,我在圣马丁大街结束了自己的流浪生活,并被纳入到救济房保障体系之中,有机会获得一处房子栖身。这件事带给我最大的益处,就是我终于结束了辗转各地的生活,不用再和瘾君子与手脚不干净的人住在一起了,他们会偷走一切能拿走的东西,以至于每晚睡觉时我都要把最值钱的东西裹在衣服里,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偷。
在流浪的日子里,我不可避免地对药物产生了严重的依赖症。这时候的我已经二十多岁了,依然没有改掉一身坏毛病。我花了两个月努力改善情况,并参加了一个戒毒小组,在那段时间里,我每天就像一个化学家,生活的焦点就是急急忙忙坐公交车赶往位于坎当的药物治疗中心。只要一坐上公交车,我就会变得精神恍惚,这几乎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我也进行过心理辅导,不断向心理医生分析自己的不良习惯,它如何产生,以及准备如何摆脱。
一个人能为自己的药物依赖症找到各种借口,但我确信自己的病因是孤独和寂寞。海洛因帮助我麻醉自己、封闭自己,从而摆脱没有家庭和朋友的孤独。我不善与人交流,所以海洛因就成了我的朋友。
可是越深陷其中,我就越感到毒品会杀死我——并且用不了太长时间。后来我开始用美沙酮代替海洛因,这是一种人工制造的药品,效果接近鸦片,常常在戒毒疗程中代替吗啡和海洛因。到了2007年春天,我的戒毒疗程进入到最后阶段,我终于能够从毒品的泥沼中走出来了。
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搬到位于托特纳姆的公寓。这是一栋住着普通居民的公寓大楼,但对于我来说,这是一次让生活重返正轨的机会。
我开始在考文特公园附近沿街卖艺,虽然挣的钱并不多,但也足够帮我支付房租、水电煤气费和购买食物所需了,这笔钱让我解决了最基本的温饱问题。我知道这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所以一定要抓住它,因为如果我是一只猫,这就是我的第九条命。
第三章
手?术
当鲍勃第二周的药物治疗接近尾声时,已经变得精神十足了。后腿的伤口愈合得很好,皮毛上的斑秃也逐渐消失,重新长出了新的毛发。鲍勃看上去也很是开心,眼睛里闪耀着光泽。他瞳仁的颜色很美,黄绿两色混合在一起,洋溢着以前从未出现过的光彩。
从种种迹象来看,鲍勃的身体状况恢复得很好,因为他已经有精力整天绕着公寓喧闹了,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回旋舞蹈家,绕着不同的地方跑来跑去。这一周来,他的精力越来越旺盛,可我对这种情况根本没有足够的准备。有几次,他又蹦又跳,表现得像个十足的疯子,不停地抓挠一切能找到的物体,甚至包括我。
屋里所有木头的表面都布满划痕,我的手背和胳膊上也不例外。但我并不介意,我知道他只是在和我玩耍,完全没有恶意。
但在厨房里,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恐怖分子,不停地试图打开碗柜和冰箱门,偷吃里面的食物。我不得不买了两把便宜的儿童锁来防范他。
此外,我还要时时注意不要把东西放在地面上,因为一转眼它们就会变成鲍勃的玩具,一双袜子或是一套衣服都会被他又抓又扯地玩上一会儿。
鲍勃所有的行为都表明有些事情应该被提上日程了,我曾经养过许多只猫,知道这种迹象意味着他需要进行绝育手术了。他是一只年轻的公猫,身体中的雄性激素需要宣泄,所以会不停破坏物品。两天前,当他的药物治疗快结束时,我决定给达拉斯顿街修道院诊所的兽医打个电话。
其实,我对于是否为鲍勃做绝育手术一直犹豫不决,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希望他不必做这个手术。可是如果不这样做,他身体中的荷尔蒙就会控制他的行为。到时候谁也不能阻止他跑到街上寻找母猫交配,这就意味着他将一连消失几天甚至几个月,而他刚刚改正的好斗恶习也很有可能死灰复燃。就我所知,他后腿上那个可怕的伤口正是打架造成的。众所周知,公猫非常热衷于扩展地盘,并制造独特的气味来标识出自己的领地,鲍勃很可能游荡到其他公猫的领地而受到攻击。也许这一切都是我胡乱担心,但我不敢冒险,如果不做手术,争斗造成的伤口很可能会感染上猫白血病(FeLV)或猫艾滋病(FIV),这种猫科疾病的危险程度相当于人类的艾滋病。此外,如果我想要他留在身边,这种手术也会让他更平和、更温柔,不会像个疯子一样到处乱跑。
手术并不复杂,鲍勃只需忍受一个小型外科手术带来的小小创伤。相比于什么都不做,这显然是更好的解决方法。
我给兽医诊所打了电话,向接电话的女护士说明了情况,并询问她鲍勃是否有资格申请免费手术。她给了我肯定的答复,并建议我提供从动物保护协会开具的证明书,以及那次为他清理后腿伤口和跳蚤的药物治疗证明。
现在只有一件事情让我担心,那就是鲍勃正在进行的药物治疗。我向护士解释了鲍勃正在进行的抗生素治疗,并告诉她疗程马上就要结束了。护士说这没有关系,建议我预订两天后的手术。
她说,“手术当天早上把他交给我们就行了。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下午你就可以带他回家了。”
手术那天我起得很早。鲍勃的手术定在上午十点进行,除了上次去动物救助中心,这将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前往远离公寓的地方。因为鲍勃一直在进行的抗生素治疗,所以平时除了上下楼,我都不会让他离开这么远。
我把他放进绿色储物箱中,这还是上次我们去救助中心时使用过的那个。箱子不太透气,所以我一出门就把盖子打开了,好让他在里面待得更舒服些。但里面空间还是很狭窄,他只能一直把头伸出来看着外面的世界。
修道院诊所是一个小地方,位于达拉斯顿街的商业广场上,夹在一家报纸经销社和一家医疗中心之间。预约的人很多,需要等很长时间。场面也十分混乱,小狗们都拼命挣脱主人手里的项链,向藏在护理人员怀里的猫呲牙狂吠。鲍勃在他临时护理人的怀里直直地挺着身子,一下子就成了所有小狗狂吠的目标,而这些狗的主人却面无表情。要是换做一般的猫,见到这种场面一定会被吓跑的,但鲍勃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对我充满了信任。
当护士第30次出现在候诊室时终于叫到了我的名字,在我见到医生前,她拿出一张表格,问了一些常规问题。
“手术一旦实施,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你确定今后不再希望鲍勃有生育能力了吗?”她问道。
我微笑着点点头,“是的,我十分肯定。”我一边说,一边抚摸着鲍勃的头。
可接下来的问题就让我为难了。
她笑着问道:“鲍勃多大了?”
“哦,我也不太清楚。”在把鲍勃的故事简单讲述给她之前,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
“嗯,让我来看一看。”她检查了一下鲍勃,之后告诉我鲍勃没有做绝育手术,这是了解他年龄的一个好线索。
她说道:“公猫和母猫6个月大的时候就基本性成熟了,如果他们没有做绝育手术,身体就会产生一些明显的变化。以公猫为例,他的脸会更胖,尤其是两侧的面颊。他们还会长出更厚实的毛,体型也会变得比做过手术的同类更大。”她看了看鲍勃,又说道,“他的体型不是很大,所以我猜差不多有9到10个月大了。”
她一边将手术确认表递给我,一边告诉我手术可能会产生的风险,包括某些并发症,但这种情况发生的机率极低。“我们会给他做个全面体检,手术前可能会抽些血。”她说,“如果有任何问题,我们都会联系你的。”
“好的。”我说道,表情略显尴尬。我没有手机,所以他们很难联系上我。
随后护士又向我介绍了手术流程,“手术通常需要全身麻醉,这很容易完成。睾丸被切除后再通过两个小切口注入阴囊液。”
“鲍勃,你行的!”我拍拍他以示鼓励。
护士接着说:“如果一切顺利,你6个小时后就可以把他接走了。”她看了一下表,补充道:“大概下午四点半,可以吗?”
“没问题,”我点头说,“待会儿见。”
我拥抱了一下鲍勃后走出医院,街道上光线阴暗,估计又要下雨了。
今天没有时间回到伦敦市区进行卖艺表演了,因为唱不了几首歌,就要再返回来接走鲍勃,所以我决定去最近的达尔斯顿国王路火车站碰碰运气。那并不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但至少可以为我提供栖身的场所和一些食物,用来打发等待鲍勃手术的无聊时光。另外,我还知道车站旁有一家修鞋铺,老板非常热情,如果下雨的话还可以进去避一会儿。
我努力不去想鲍勃现在的样子,即使生活在大街上,流浪猫也会遇到各种危险,相比来说,手术的风险则非常小。不过,我也听到过一些小猫小狗因为手术而死去的故事,因此不愿意去想鲍勃正在做手术的画面。我迫使自己不去往坏处想,可这些悲观的想法就像阴云一样挥之不去。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四点一刻,我立即收拾好东西回到诊所。我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进入屋里的,早晨接待我的那名护士正在前台和同事聊天,看见我进来,就给了我一个微笑表示欢迎。我喘着粗气问:“他怎么样了?一切都顺利吗?”
“他很好,不用担心,一切都很顺利。”她说,“等会儿我带你去看他。”
我对自己的焦虑感到难以置信,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从没像今天这样关心过一个人或一件事。我走进病房,看见鲍勃正躺在一个温暖舒适的小笼子里。
“你好,老伙计。感觉怎么样?”
他反应很迟钝,无精打采的,半天没有认出我来。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坐起来,开始用爪子拍笼子的门,好像在说:“让我从这里出去。”
护士又给我一份手术后的注意事项,鲍勃的身体状况测试显示一切良好,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离开了。
今天的这位护士不仅态度好,还给予了我们很大的帮助,这对有过上次不愉快经历的我来说,无疑是个让人高兴的事情。她让我看了看鲍勃身上的手术切口,“这几天它将会变得肿胀,并伴随一点痛感,这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经常检查切口,确定这里不会流水,或是其他任何液体。如果你发现有问题,可以给我们打电话,也可以把他直接带来,我们会为他进行复查。不过我打赌他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我又问道:“他这种像喝醉酒的状态会持续多长时间?”
“差不多两天左右吧,之后他就会活蹦乱跳了。不过个体差异还是很大的,一些猫能立刻恢复活力,而另一些则需要更长的时间。一般来说,正常的猫在48小时之内就能恢复健康了。”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明天他可能不太想吃东西,但很快就会恢复食欲的。如果他一直浑身乏力、昏昏欲睡,就给我们打电话,或者把他送来检查。有时小猫会在手术中受到感染,但这种机率非常小。”
当我准备把鲍勃放入来时的储物箱时,护士又叫住了我。
“等一会儿,”她说,“我想我们能做得更好。”
她离开了一两分钟,然后拿来一个可爱的天蓝色搬运箱。
“哦,那不是我的。”我说。
“别担心,没问题的。我们有一些闲置的运输工具,你可以先用着,下次路过时再把它还回来。”
“真的?”
我不知道这个搬运箱是如何出现在诊所里的,可能有人特意把它留了下来,或者有人用它带着小猫来看病,回去时发现已经用不上它了。
很明显,手术耗费了鲍勃大量精力。在回家的路上,他始终躺在箱子里昏昏欲睡。我们一进家门,他就慢慢爬过平时最喜欢的位置,走到暖气旁边躺下来,这一晚他就睡在这里。
第二天,为了确保一切都好,我没有去工作。兽医建议在手术后的24到48小时内一直守护着他,以确保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我尤其关注他一直打瞌睡的现象,这是个不好的信号。快到周末了,正是卖艺挣钱的好时机,而且我也十分需要钱。但如果鲍勃出了事,我绝不会原谅自己的,所以整整24小时里,我一直都在公寓里照顾他。
幸运的是,鲍勃的身体明显有了起色。第二天早晨,他已经不再昏昏欲睡了,而且还吃了一点早餐。就像护士说的,他没有什么胃口,不过还是勉强吃了半碗最喜欢的食物,这让我感到欢欣鼓舞。他也能绕着公寓慢慢走上一小会儿了,虽然并不像平时那么活蹦乱跳。
仅仅过了两天,鲍勃就恢复了活力。手术后的第三天,他又像以前一样狼吞虎咽地吃饭了。我注意到他偶尔还会感到一丝疼痛,有时会变得胆怯,或者在跑跳时突然停下来,不过这都不是大问题。
我知道他有时还会表现得古怪疯狂,但至少我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我为此感到欣慰。





第四章
不要票的乘客
两个星期后,我意识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该不该让鲍勃离开公寓,重新回到街上去。他曾经是一只流浪猫,现在是否还渴望那份自由?
鲍勃康复得很快,与我们初次见面时相比,他看上去更健康了,也变得更胖了。所以,当鲍勃终于完成药物治疗,身体也完全从手术中康复后,我把他带到楼下,放在公寓的大厅里,面朝大门,然后给他指出大街的方向。
但鲍勃只是蹲在那里,好像被胶水粘在地上一样,困惑地看着我,好像在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去吧,你自由了。”我一边说一边不断地向他挥动手臂。
可无论我怎样做,都没有任何效果。
我静静地站在那儿,好像在和他进行一场耐力比赛。最终鲍勃屈服了,他迈开腿慢悠悠地走开,但不是朝大门走去,而是走向他平时解决个人问题的小灌木丛,解决完后挖了个坑埋起来,然后又慢悠悠地走回来。
这时他的表情好像在说:“怎么样,我已经按你的意思去做了,现在你满意了吧?”
这时一个想法开始在我的头脑里变得清晰起来。
“你真的喜欢和我一起生活吗?”我轻轻地对鲍勃说。
从个人情感上讲,我对他的反应感到很高兴,因为我喜欢他的陪伴和他的个性。但从理智上讲,我知道自己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一直都在饥寒交迫的生活中挣扎求生,并且仍在进行药物依赖治疗,对于自己的未来茫然无知,又怎能去照顾好一只猫呢,尤其是像鲍勃这样既聪明又自信的猫。这对我们都不公平。
所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决定逐步放宽对他的看管,让他可以每天出门。每当我早上出去工作时,不再像往常那样将他留在公寓里,而是带着他一起出门,然后把他留在花园里。
“这样做是为了他好。”我不断提醒自己。
但鲍勃好像并不喜欢这样。
我第一次这样做时,他瞪了我一眼,好像在说:“叛徒!”当我背着吉他走远,他会偷偷地跟在我身后,在人行道上像个小间谍一样拐来拐去,努力让自己不被发现。但他那身醒目的姜黄色的毛皮不断晃动,一下子就能被认出来。
每次我看见他,都会停下来向他很夸张地挥动手臂。鲍勃则不得不减慢速度,抛给我几个哀怨的眼神,当看到我的态度越来越强硬后,便一瘸一拐地消失了。
当我晚上六点多回到家时,鲍勃已经在公寓门口等着我了。一方面我希望给他自由;但另一方面,我更渴望带他回家,让他再次蜷缩在我的脚边。
经过几天的较量,鲍勃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每天早上我都会带他出门,晚上表演结束后,他也会在公寓附近等着我,大多数时候是在公寓楼外的小巷里,但如果有人让他进入公寓,他就会等在我公寓门口的垫子上。很明显,他不想离开我。
迫不得已,我采取了最后的手段,那就是整晚都不让鲍勃进屋。第一晚,当我结束表演回到公寓时,看见他潜伏在垃圾箱旁边。我试图偷偷溜进大楼而不被发现,这种行为真是很愚蠢,他是一只猫,一根胡须的灵敏度比我全身各个部位加起来还要高。当我刚刚把公寓楼的大门打开一条缝隙时,鲍勃便一闪而入。这一晚我把他留在走廊里,但第二天早晨我开门时,却发现他正蹲在门垫上等着我。
接下来的几天里情况也没有任何改变。每天当我出门时,鲍勃要么在大厅里徘徊,要么在大楼外等候,每天晚上他也能找到办法钻进公寓楼里。最终,鲍勃赢得了这场较量,而我则不得不面临另一个难题:鲍勃开始沿途跟踪我了。
第一次他跟着我一直走到托特纳姆大街,直到我连连挥手才将他赶回社区。接下来的一天,当我乘坐公交车前往考文特公园时,他尾随我沿着托特纳姆大街一直走了差不多90米。一方面,我佩服他的坚定自信、不屈不挠的精神;但另一方面,我又在心中咒骂他,因为我很可能再也无法摆脱他了。
这之后的每一天,鲍勃都会跟随着我越走越远——他表现得也越来越明目张胆。每天我离开公寓时,都会想他很可能已经找到其他的地方栖身了,但每天晚上我回到家时,他都会出现在门口等我。
我知道,再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有些事情必须做个了断。
一天,我像平常一样去工作,背着那把黑色镶红边的原声吉他和一个帆布背包走出公寓大厅,鲍勃正坐在那里等着我。我向他打了个招呼,他犹豫了一下,以为我会像前几天那样赶走他,但我没有这样做。
“嘘,留在这,你不能去我要去的地方。”我对他说。
这次他看起来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全身放松下来。当我走上大街的时候,还不时回过头看看他,这一次他没有跟来。
可能他真的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对自己说。
从公寓到公交车站,必须经过托特纳姆大街,这是伦敦北部最拥挤、也最危险的一条大街。每天早晨,汽车﹑卡车和摩托车都会呼啸着飞驰而过,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我站在人行道上,试图从车流中找到一条缝隙,公交车站就在距离我不到100米的地方。突然,我感到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在我腿边磨擦。我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我身边,原来鲍勃正和我一样,等着过马路呢。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对他说。
他只是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我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似的。然后他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马路上,轻轻地向街旁靠近,好像准备冲过去。
我不能让他冒险,这几乎等于自杀。于是我把他抱起来放在肩膀上,这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他趴下来,挨近我脸的一侧,而我则在车流中辗转腾挪,躲避车辆,费力地穿过马路。
“好了,鲍勃,就到这里吧。”当我把他放在人行道上,并再次准备把他“嘘”走时说。
他慢慢地沿着街边走进人群中,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了,我心里想,对于一只猫来说,这里离家太远了。
几分钟后,公交车来了,这是那种老式的红色双层巴士,人们可以从后面跳上车。当我上车准备坐在最后一排,并把吉他放在靠近售票员的位置时,一个姜黄色的东西从我身旁一闪而过。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鲍勃就已经跳上车,“砰”地一下落到我的座位旁了。
这一次,鲍勃可实实在在地吓了我一跳,看来我再也甩不掉这只猫了。
我示意鲍勃到大腿上来,一眨眼他就跳了过来。一两分钟后,售票员出现了。她是一位来自印度的女士,十分有眼缘。
“这是你的吗?”她一边抚摸着鲍勃,一边微笑着问我。
“我想是的。”我回答。
第五章
惹人注目的组合
接下来的45分钟,鲍勃一直安静地坐在我身旁,将脸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不断向后移动的世界。看来,他已经被窗外那些“嗖嗖”而过的汽车﹑货车和行人深深吸引了,上车后便再也没有将视线移开过。
当路上的警车鸣响警笛时,他才将脸从窗户旁扭开,寻求保护地看了我一眼。此外,火车的喇叭声和救护车的鸣笛声也让他有些害怕。这一举动再次引起我的好奇心,并开始重新思考他的早期生活。如果鲍勃曾经是一只街头流浪猫,那么早就应该习惯这些噪音了。
“别害怕。”我一边轻声安慰,一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颈,“这就是伦敦市中心的生活,你最好快点习惯它。”
这种感觉很奇怪,即使我知道他是一只流浪猫,任何时候都可能会跑走,但我还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他会一直留在我的生活里。不知何故,我觉得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旅行。
我将在托特纳姆法院路附近的公交车站下车,当车站隐隐约约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时,我拿起吉他,抱着鲍勃向车门走去。来到人行道上,我从衣兜里找到一条鞋带,将它拴在鲍勃的脖子上。昨晚我正是用这条鞋带拴着他,带他去上厕所的,之后便随手放在兜里了。
我可不希望和鲍勃在这里走散,这里是托特纳姆法院路和新牛津街的交汇处,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游客和来此打发时间的伦敦本地人。如果不拴住鲍勃,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迷路。更糟糕的是,他很可能会被新牛津街上来来往往的公交车或黑色出租车压得粉碎。
对于鲍勃来说,这里还是一片陌生的土地,这也是个小小的威胁——当然这是我的假设,我并不能确定鲍勃是否来过这里。当我们前进时,我可以从鲍勃身体的紧张程度和经常抬头看我的小动作中,感受到他的不安,所以我决定从这条街后面抄近路前往考文特公园。
“加油,鲍勃,让我带你离开这些人。”我对他说。鲍勃对这次旅行并不满意,当我们穿梭在人群中时,他一直瞪着我,好像在说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完成旅行。在走了几米后,我可以明显感觉到鲍勃希望我能把他抱起来。
“好吧,但不要形成习惯哦。”我边说边把他抱起来,放在肩膀上,就像刚才穿过托特纳姆大街时所做的一样。他趴在我右肩膀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把前爪搭在我的胳膊前,并且很快就习惯了这个舒服的位置。我禁不住心里暗笑,感觉自己看上去就像电视剧中的海盗——比如大个子约翰?西尔佛——除了站在我肩膀上的是一只猫而非一只鹦鹉。
鲍勃肯定很喜欢这个舒服的位置,当我们穿过新牛津大街的人群,走进一条通向考文特花园的小巷时,我听到了他“喵喵”的叫声。
我们走了一会儿,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此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今天演出的事情,已经忘了鲍勃还趴在肩上。我的表演要持续差不多5个小时,真希望能有个好天气,而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愿望很可能会成为现实。今天的云朵较多,但飘得很高,颜色也呈亮白色,看来多半不会下雨。今天考文特公园里会来些什么人呢?复活节就快到了,应该会有不少游客。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知道能不能赚够自己的生活费——哦,对了,现在还有鲍勃。一般来说,我每天可以赚到20至30镑,昨天5个小时的表演更是报酬丰厚,希望今天仍能延续好运吧,但谁说得准呢,街头卖艺这种事从来都是不可预知的。
我仔细考虑着表演的每一个环节,但很快新的问题就出现了。通常走在街上,没有人会特别关注我,更不用说和我交流了。对于一名街头表演的歌手来说,伦敦并不是适合生存的地方,人们甚至会主动避开我。但今天下午,当我从尼尔街走过来的时候,几乎路过的每个人都在看我,更准确地说是在看鲍勃。
有一两个人,他们脸上的表情既鄙夷又很迷惑。我可以理解他们的感受,一个身材高大、留着长发的家伙,肩膀上趴着一只胖胖的姜黄色大猫,看上去确实让人觉得有些不协调。这种场面甚至在伦敦的大街上,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大多数人的反应却是友好的。他们一看到鲍勃,脸上就会露出开心的笑容,每隔一会儿便会有人来和我们说话。
“啊,瞧瞧你们俩,”一个提着购物袋、衣着时髦的中年妇女对我们说,“他可真神气,我能摸摸他吗?”
“当然。”我说,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她放下袋子,把脸凑到鲍勃身边。
“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她说,“他是个男生,对不对?”
“是的。”我说。
“他会一直像这样趴在你的肩膀上吗?这可不常见,他一定非常信任你。”
当两个年轻的女孩靠近后,这个女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们是两名到伦敦度假的瑞士学生,远远看见刚才的女士亲近鲍勃,便也走过来凑热闹。
“他有名字吗?我们能给他照张相吗?”我一点头,她们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相机给鲍勃大照特照。
“他叫鲍勃。”我告诉她们。
“哈,鲍勃,真酷!”
我们聊了一会儿,才知道其中一个姑娘也养了一只猫,她还给了我一张它的照片。几分钟后,我婉转地找个借口离开了,否则她们很可能会耗上几个小时来表达对鲍勃的喜爱之情。我们继续沿着尼尔街向长亩街走去,但进度却十分缓慢,刚刚有搭讪的人离开,马上就会有新人补上来——一次又一次,我几乎每走几步就要被别人叫停,人们总是希望能摸摸鲍勃,或是和他说说话。
新奇感很快就消失了,我突然意识到照这样下去自己就没时间进行表演了。正常情况下,从公交车站走到考文特公园的表演场地不会超过十分钟,但今天已经花费了我差不多两倍于平时的时间,因为每个人都想停下来和鲍勃说说话,这听上去真有点可笑。
等我们走到考文特公园,已经晚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鲍勃,非常感谢你,你又浪费了我好几镑的时间。我在心里半开玩笑地想着。这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如果以后每天都要为他在路上耗费这么长时间的话,我可真不能再带他一起来表演了。
很快,我的想法就改变了。
到目前为止,我在考文特公园附近的表演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了,通常都是下午两三点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钟左右。这是表演的最佳时间,大量的游客、购物者和下班族都会被吸引过来。如果是周末,我会来得更早,甚至在午饭时间就开始表演。而在周四、周五和周六,我会晚一点收工,因为在一周的工作即将结束时,伦敦城里会有更多的人出来闲逛,这是挣钱的好机会。长期的街头表演让我学会了寻找观众的技巧,我的主要表演场地是一小块人行道,位于詹姆斯大街考文特公园地铁站出口旁。我一般在这儿表演到下午六点半,这是地铁站晚上人流的峰值期。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会到考文特公园附近的酒吧周围,这里聚集了大量的人来此吸烟喝酒。一般来说,夏天的几个月收入会更好,因为很多白领在忍受了一天的无烟工作后,迫切需要在户外的夕阳下,用抽烟喝酒来放松自己。
许多人都喜欢听我唱歌,每当我唱完后,他们就会给我1英镑。但偶尔也会出现其他状况。一些人不喜欢我的表演,他们会表现得很粗俗,甚至破口大骂,“滚开!你这个臭乞丐
“去找份正经工作,你这个懒猪”,诸如此类。渐渐地,我已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
在詹姆斯街上,表演就像赌博。从技术层面上讲,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当众多流浪汉涌进考文特公园后,这块地方就被划为特殊管理区,政府授权当地委员会——由一群非官方人士组成,被称为考文特保护委员会。
我的表演场地在考文特公园东侧,靠近皇家歌剧院和弓箭街的地方。这个地方有许多民间音乐家通过保护委员会安排表演,广场西侧则是众多街头艺人的表演场地,杂耍和其他表演者一般把舞台设在普奇和朱迪酒吧的阳台下,许多粗鲁的观众都喜欢观看他们的表演。
詹姆斯街一直被认为是卖艺者的聚集地,其中有一个家伙模仿卓别林的哑剧表演非常棒。我很清楚,如果想在这里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表演场地,就需要经过考文特保护委员会的批准,但这个过程既缓慢,难度又大,所以我便自作主张,私自找了个地方。对我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机会,从地铁站里出来的人群熙熙攘攘,如果他们每个人都能扔给我“一枚硬币”,那我可就赚翻了。
当我们终于来到自己的“地盘”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这时,一个娘娘腔、喷了香水的家伙从我们身边经过,他好像刚从健身房出来,这一点从满是汗渍的衣服上便可以看出来。
他完全被鲍勃迷住了,甚至问我——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否能从我手里买下他。
“不,伙计,他是非卖品。”我客气地说,以免他是认真的。他刚一离开,我便对鲍勃摇摇头,说道:“伙计,只有在伦敦你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到达场地后,我总会先检查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定是否有人已经在附近放上了考文特保护委员会的许可标志。有两个人正在地铁站旁进行表演,如果他们知道我没有在这里表演的许可证的话,也许会给我制造一些麻烦,所以我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他们看上去也不像是本地人,所以我将鲍勃放在靠墙的人行道上,然后拉开吉他盒,脱掉夹克准备演奏。
今天和往常有些不同,竟然有一两个人在我表演前就放慢了脚步,甚至还有人把一些小面额的硬币扔进我的琴盒里。他们真是大方,我不禁想。
当我正悠闲地为吉他调音时,又有人扔进来1便士。当时我正背对着观众,但硬币相互撞击时发出的那种与众不同的叮当声清晰可辨,接着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伙计,这只猫真可爱。”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对我赞许地竖起大拇指,之后便面带笑容离开了。
我低头一看,惊讶地发现鲍勃把身体卷成一个毛球,正舒服地蜷缩在空吉他盒里面。我知道他很有魅力,但也没有如此夸张吧!
我十几岁才开始自学吉他,那时我刚刚返回澳大利亚定居,从别人那里学到一些吉他窍门,然后便以自己的方式练习,我承认自己学习吉他的起步有些晚。在我十五六岁时,得到了有生以来第一把吉他,当时我从墨尔本的一家典当行买了一把二手电吉他。我喜欢吉米?亨德里克斯,他的吉他技巧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真希望自己能弹得像他一样棒。
我为自己的街头表演选择了一套别具特色的曲目,虽然已经表演了多年,但我依然十分享受。科特?柯本是我的偶像,所以涅磐乐队的一些歌曲永远都是我的保留节目。有时我也弹鲍勃?迪伦和约翰尼?卡什的歌,但演奏最多的一首曲子却是《伤痛》,那是九寸钉乐队的原创歌曲,然后被约翰尼?卡什翻录,卡什这个版本的乐曲很容易演奏,因为它是一个音效的组合。此外,我还演奏约翰尼?卡什的《穿黑衣的男人》,这首歌的曲风很适合街头演奏,更何况它的名字也和我很搭配,因为我总是喜欢穿一身黑色的衣服。在我演奏的整套歌曲中,最流行的要数绿洲乐队的《迷墙》,这首歌的音效是最棒的,尤其是我晚上在酒吧演奏时。
我每天都反复练习,一遍又一遍地弹唱同样的歌曲。人们喜欢这些歌,游客也希望听到这些音乐。我经常以一首涅磐乐队的《关于这个姑娘的一切》作为开场曲,今天我的第一首歌同样是它。鲍勃安静地蜷缩在琴盒里,看着从地铁站里走出的人流。
我刚演奏了几分钟,就有一群孩子停在我们前面。他们应该来自巴西,因为都穿着巴西国家足球队的T恤衫,口音听上去像是葡萄牙语。他们中的一个小女孩弯下腰抚摸着鲍勃。
“Ahgato bonita.”她说。
“她说你有一只漂亮的猫。”其中一个男孩为我将葡萄牙语翻译过来。这些孩子都是来伦敦旅游的,一出地铁站便被鲍勃吸引住了。与此同时,很多行人也都停下脚步,凑过来看热闹。六七个巴西孩子和一些路人开始掏衣兜,硬币像雨点一样落在琴盒里。
当他们走开后,我笑着对鲍勃说:“看起来你是个不错的搭档,以后我要多带你一起出来才对。”
我原本并没有计划带他一起出门,所以没有准备太多的食物,只在帆布包里装了半袋他最喜欢的猫粮。我会偶尔拿出一两块喂给他,街头表演很辛苦,他也只能像我一样,等到很晚才能吃上一顿像样的饭了。
天色逐渐转暗,到了黄昏时分,人流开始增多。有的人下班回家路过这里,还有的是为了到伦敦西区开始晚上的娱乐消遣,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从我们面前经过时都会放慢脚步,仔细打量鲍勃。他的魅力真让我吃惊,竟然能够吸引如此多的目光。
当夜幕降临,一个中年妇女在我身前停了下来。
“你养他多久了?”她蹲下身子,轻抚着鲍勃。
“只有几周时间,”我说,“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是一次双向选择。”
“双向选择?听起来挺有意思。”
一开始我有点担心,怀疑她是否是一个狂热的动物权益保护者,因为这些人很可能会控告我没有权利喂养鲍勃,好在她只是一名爱猫人士。
我向她讲述了整个故事,从我们如何见面,到我如何花费两周时间照顾他,再到他恢复健康。听完这个故事,她笑了。
“许多年前,我也有一只和他很像的姜黄色公猫。”她说,看上去有些伤感。有那么一刹那,我甚至以为她会流泪。“发现他是你的幸运,他们是最好的伙伴——安静而温顺,你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真正的伙伴。”
我微笑着说:“我想你是对的。”
她离开前,将5镑钞票放进吉他盒里。
此时我才意识到,鲍勃竟是一名“妇女杀手”,因为在停下来看鲍勃的人群中,差不多有70%的人是女性。
一个小时后,我确信今天将会是最完美的一天,因为到目前为止我已经挣到超过25镑了。
真是不可思议,我心里想。
一个想法从脑海里冒了出来:我不能让鲍勃离开我,而是应该像今晚这样继续下去。事实上,尽管我们的相遇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但我还是认为鲍勃早晚会离开我,去选择自己的道路。这个解释很合理,他在某天凭空走进我的生命里,在另一天又会悄无声息地离开,让一切戛然而止。所以,每当路人放慢脚步,表现出对鲍勃的兴趣时,我都希望能够珍惜机会,尽量多挣些钱。
“希望他能喜欢和我一起出门,享受表演的过程,”我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也可以趁机多挣点钱,这对我俩都好。”
我早已习惯了每天挣二十几镑的卖艺生活,这些钱足够我几天的开销,以及公寓的房租。但在这一天晚上八点表演结束时,我挣到的钱已经远远超乎了想象。我把吉他装进盒子里,又花了5分钟才将堆得像小土堆一样的硬币数清。差不多有上百枚不同面额的硬币,其中还夹杂着几张纸币。当我终于点清了手里的钱数后,不可置信地摇了摇脑袋,一共是63.77英镑。也许大多数从考文特公园经过的人都会不以为然,但对我来说,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我把所有硬币都装进帆布背包里,然后把它背到肩上,里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就像一个巨大的小猪存钱罐,差不多有一吨重吧!我简直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这是自打我沿街表演以来,挣得最多的一次,比我往日的收入整整多了三倍。
我抱起鲍勃,抚摸着他的后脖子。
“干得好,伙计。”我对他说,“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我决定今晚不去酒吧附近表演了,鲍勃显然已经饿了——我也一样,我们需要回家。
我再次把鲍勃放在肩膀上,走回位于托特纳姆法院街的公交车站。我从不粗鲁地对待他人,但今晚是个例外,我决定不再理睬任何一个停下来对我们微笑的人。这也是迫于无奈,因为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现在已经快到午夜了,我只希望能够赶快回家。
“鲍勃,我们今晚应该吃点好的。”当我们乘坐公交车前往托特纳姆时,我对鲍勃说。像来时一样,他把鼻子贴在车窗玻璃上,盯着外面闪烁的街灯和熙来攘往的汽车。
我们在托特纳姆大街的公交车站下车,旁边有一家很棒的印度餐馆,我曾经无数次经过那里,满口生津地看着菜单,但由于囊中羞涩,所以只能到公寓附近那些价格便宜的小饭馆买东西吃。
我走进印度餐馆,点了一份烤鸡咖喱浇汁的柠檬米饭、一张印度烤饼和一块松软的印度奶酪。当服务生看见鲍勃跟在我身边时,很和气地笑了笑,然后告诉我需要等待20分钟才能取餐,我就利用这段时间带鲍勃去了路旁的一个超市。
我用今天赚到的钱给鲍勃买了一袋挺不错的高档猫粮、两包他最喜欢的磨牙饼和一些“猫咪牛奶”,然后给自己买了两听口感不错的啤酒。
“今晚让我们大肆庆祝一下吧,”我对他说,“这绝对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取完餐后,我们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回到家。一路上,印度餐厅的外卖包装里都散发着扑鼻的香气,简直让我垂涎欲滴。一进门,我便放好食物,然后和鲍勃一起狼吞虎咽起来,就好像这是我们最后的一顿饭似的。我已经好几个月——也可能是好几年——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饭菜了,我敢肯定鲍勃也是一样。
两小时后,我和鲍勃一起蜷缩在公寓里。我看着电视,他则依偎在最喜欢的暖气片旁,这一晚我们睡得像两根木头一样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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